夜深, 十二點。
遲未亭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後知後覺的不對勁湧上腦海。
鏡頭角度,燈光布景, 舞台設備……這些硬條件下糅雜出來的舞台質感就是有差距,唱秀用的獨立舞台就是不如大舞台!
敢情溫棠歡這任性的大少爺是把因為雜誌銷量破紀錄了, 所以飄了?!
遲未亭懊惱地拍了一下後腦勺, 他是怎麼會覺得從來沒被刁難過的大少爺能想出正經辦法的?
他是怎麼在那時候信了光靠一張臉就能秒IFT舞台效果這種除了囂張一無所有的話?!
……這要是輸給謝集, 不光是粉絲會不爽, 他也難受。
他翻身下床想重新跟溫棠歡商量換舞台的事, 枕邊的手機響起。
遲未亭順手拿起,是助理發來的節目單。
聽說之前有個選手遲遲拿不定主意自己要唱哪首歌,所以節目組給導師準備的都不是最終的曲目。
遲未亭掃了一眼,視線一頓。
袁玨-演唱曲目:《1》。
一股惡意從心頭浮現, 遲未亭給助理撥了個電話。
“這個叫袁玨的練習生是誰?”
“袁玨是IFT旗下的練習生,是謝集的後輩。”
“他唱的《1》是不是謝集的個人單曲《1》?”
“對呀, 謝集自己作詞作曲那首《1》。”助理以為遲未亭好奇, 繼續解釋:“聽說謝集很照顧他, 知道袁玨要唱, 版權費都不收呢。”
“我知道了。”遲未亭掛斷電話, 像某種詭異的呼應,手機上彈出了消息浮窗。
[隊長牧奕:今天的彩排還順利嗎?]
[隊長牧奕:沒和少爺鬨矛盾吧?]
遲未亭看了許久, 才觸開屏幕:
[waiting:沒,挺順利的。]
[隊長牧奕:那就好,我和笙笙都做好準備了,正式播的時候期期都追。]
遲未亭看到這句話,掌心泛起痛感,還是沒忍住撥通了牧奕的電話。
“奕哥, 綜藝你還是彆追了。”
“怎麼了?”牧奕沒想到他會直接打電話回來,“出什麼問題了嗎?”
“IFT的謝集在。”
“謝集在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嗎?”牧奕的嗓音很平靜,“對了,既然他在,那你要看著點溫棠歡,彆讓他跟IFT發生什麼矛盾,《我夢》的導演很喜歡拿雞毛蒜皮的小事炒話題,他膽子大著,可不怕得罪人。”
《我夢》的導演在圈裡是出了名的愛搞事,也不是沒被有背景的人警告過,但他熱度話題兩手抓,平台看重他這點,大多都出手包庇。
“我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遲未亭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有些煩躁地抬頭望向天花板:“有一個練習生跟謝集是同公司的,他決定在初舞台唱《1》。”
電話那頭安靜了下來。
遲未亭煩躁地說:“我知道謝集不要臉,沒想到他那麼不要臉!那首《1》明明是他從你這裡搶走的歌!他說是自己作詞作曲就算了,現在還堂而皇之地讓後輩在選秀節目裡當著Ro’Marin的面唱!他……”
“好了。”牧奕打斷他的話,“那不叫搶,他付了錢。”
“付了錢?當初合同上寫得明明白白你也有署名權!最後卻成了他寫的歌,還鋪天蓋地營銷創作天才,我呸。”
更何況,這首歌現在還要被拿來賣弄什麼前後輩感情,更惡心了。
這首歌可是牧奕入圈的初心,他心頭的白月光啊!
“好。”牧奕說,“那我不看了,你彆生氣。”
遲未亭:“……”
他雖然是這個意思,但牧奕總是一副沒脾氣的樣子,讓他惋惜心疼又怒其不爭。
掛斷電話,遲未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第二天下午是錄製前的最後一次彩排,因為換了場地,所以時間也隨之調整。
獨立舞台的布景和舞美都修改過,竟然是沿用了“夜的迷迭香”的主題,布出了一個富麗華貴的宮殿後花園。
霜白的櫻花沿著獨立舞台的布景蜿蜒,像是溶進了夜色,又被柔和的光賦予了新的潤澤。
空如晚秋,盛如早春。
折疊鏤空的舞台和光影契合,加上地面漣漪旖旎的光影,仿佛一下又回到了那個小雨淅瀝的雨夜。
氛圍感足得連遲未亭都心動了一下。
是比想象中要好很多,但……
彩排結束,遲未亭看著跟工作人員溝通的溫棠歡,猶豫了許久,還是走到他身邊低聲:“你這樣直接挪用拍攝的創意可以嗎?”
溫棠歡輕哂一聲,像早知他會這麼問,直接把手機懟到他臉上:“我問過慕舟老師了,拿到創意的授權許可的。”
慕舟確實不介意跟舞台聯動,並且表示很期待最後的成果。
遲未亭回頭再看了一眼大且奪目的主舞台:“我們是唯一一個在小舞台上的導師秀。”
“不是都說了嗎?一分在景,九分在人。”溫棠歡瞥了他一眼,眼神裡寫滿了“你慫什麼”。
“我隻是……”
“遲未亭,我脾氣一向不好,向來不喜歡跟人四次三番重複某件事。”大少爺臉色寡淡下來,壓迫感像是一瞬傾覆的陰雲,讓遲未亭本能地心驚了一瞬。
“而且,既然不信我,又來我這裡浪費時間,你自己不覺得很可笑?”
遲未亭駭在原地,一刹那有種被堪破所思所想的錯覺。
溫棠歡愛憎太過鮮明,他那點心思無處遁形。
他垂下頭,下頜緊繃,嗓音壓得低悶:“好。”
而話音剛落下,他卻發現溫棠歡已經不在跟前了,大少爺坐在沙發的角落裡,端著手機又打開了遊戲。
像剛剛隻是因為太煩他的絮叨所以才惡言相向,實際上並不在意他回應與否。
因為他的情緒,他的回答,並不會影響溫棠歡絲毫。
……可是,以前的溫棠歡明明會破口大罵,大發雷霆,甚至是找事刁難他的。
牧奕的囑咐一閃而過,遲未亭看著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猶豫著開口:“溫棠歡。”
正打算把昨晚沒通關的遊戲重新打開的溫棠歡抬頭:“乾嘛?”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是、是Ro’Marin的溫棠歡嗎?”
另一道激動的男聲打斷了遲未亭的話。
兩個人回頭,看到的是一位戴著口罩的男生。
對上視線後,後者很快摘下口罩,半鞠著躬走到溫棠歡跟前:“真的是溫棠歡!我是你的粉絲!我能和你合個影嗎?”
溫棠歡很快端出職業化的笑容,疏離而禮貌:“彩排現場應該是不允許粉絲出入的,你是?”
“我是來參加節目的練習生!我叫袁玨!”
男生立刻拿出工作牌,證明自己不是擅自闖入,“我是你的老粉絲了,求了我經紀人好久才有機會過來看你一眼!我真的特彆特彆喜歡你,能和你合個影嗎?”
袁玨。
謝集的後輩。
那個要唱《1》的選手。
遲未亭眸色一瞬浮起暗湧,憎惡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練習生。
可是跟前的人完全沒把他當回事,一心隻在溫棠歡面前刷存在感,不停地傾訴自己的喜歡。
遲未亭感覺自己胸口像塞了一塊抹布,把牧奕的陳年舊傷說出來又有什麼意義?大少爺始終是大少爺,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他為自己一閃而過的幼稚想法感到可笑,轉身離開了攝影棚。
“這是我的微博!”完全無視旁人的袁玨把自己的手機遞到溫棠歡跟前,一臉熱切:“我真的是你的忠粉!”
“是麼?謝謝。”溫棠歡垂眸掃了一眼,ID叫[棠梨花下歡]。
這人不僅在他的個超是個高級粉絲,最近幾條微博也確實都是追星日常。
非常的正常。
但是溫棠歡就是莫名地覺得……有點詭異。
他要換小舞台的事是臨時決定的,這群參賽的練習生應該是沒有渠道知道他今天回再來彩排……除非,有人特意給他通風報信。
溫棠歡有被病態私生潑膠的經曆,眼下對這些“刻意”的湊巧相當敏感。
如果真的是喜歡他的粉絲,大可以在正式錄製其間跟他合照,沒必要打聽他的彩排時間,拿彆人的工作證混進來。
更何況,誰追星舉著自己的微博給本人看?
警惕為上,溫棠歡笑著道:“謝謝你的喜歡,但是我現在還有事要忙,我給你簽個名,然後讓我的助理請你吃個飯吧。”
袁玨臉色微變,還想說什麼,卻迎面對上溫棠歡的視線。
黑瞳湛湛,讓他莫名有三分心虛。
他先前的激動頓時消散大半,規矩地退開距離,點點頭:“好,好的,前輩加油!”
端著笑臉跟溫棠歡道彆之後,袁玨慢慢握緊了拳頭,眼神陰鬱。
從攝影棚出來,宋柔的車已經停在外面等著。
溫棠歡看著手機,進後座時才隨聲問了句:“遲未亭呢?”
“他還有導師的鏡頭要拍,先跟助理過去了。”宋柔猶豫了一下,低聲問,“歡歡,遲未亭他這人脾氣不太好,說話也不過腦子,你彆生氣……”
“生氣?”溫棠歡淡聲重複了一下,有點疑惑,“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宋柔愣了一下,剛剛遲未亭出來的時候臉色極差,她還以為又鬨不愉快了。
原來不是麼?
“行,不管他,我們先去吃飯。”
車啟動,溫棠歡撐著下巴,用自己的微博小號瀏覽“棠梨花下歡”的個人主頁。
非常普通的追星日常號,記錄著各種去接機看演出的行程,評論發言也都很正常。
相冊裡的照片都是跟物料相關,沒有袁玨本人露臉的照片。
唯一一張算得上出鏡的,是他跟溫棠歡的廣告立牌合影,且隻露了一隻耳朵半個肩膀。
不過袁玨是練習生,小號得捂著,沒正臉也很正常。
看了一圈,溫棠歡竟然沒找到太大的問題。
他淡然收起手機,看向駕駛座:“柔姐,先不回酒店。”
“不回酒店?”宋柔看向後視鏡,“那你要去哪?”
“去發型師的工作室。”
*
正式錄製是在第二天下午,先進行練習生自我評級和入場,然後是導師舞台。
化妝間裡,遲未亭焦躁地看著手機,錄製馬上就開始了,大少爺卻還沒見人影。
助理說溫棠歡昨天就沒回酒店,小助理也不敢直接打他的電話催促,隻能在這裡乾等。
遲未亭頭疼不已,謝集耍大牌好歹還知道給自己安個敬業的頭銜,溫棠歡光明正大地遲到……這不是主動落下話柄嗎?
猶豫要不要打個電話的時候,工作人員的呼聲倏然從門外傳來。
先進來的是宋柔,她帶著工作人員給現場的人送零食:“這是歡歡給大家買的奶茶,因為弄發型耽誤了很抱歉,大家都來拿一杯吧。”
遲未亭疾步走向宋柔,壓低聲音問:“柔姐,怎麼回事?”
“啊?就字面意思呀。”宋柔笑著也給他塞了一杯奶茶,神秘道,“歡歡請的,拿去喝。”
看著手裡的冰美式,遲未亭滿頭問號……大少爺以前不都是遲到就遲到,還要先甩個臉子恐嚇工作人員麼?怎麼這回那麼周全了。
“不,這不是重點,溫棠歡人呢?”遲未亭低聲問。
話音剛落,餘光裡就有一個黑影躥了過去。
遲未亭隨聲回頭,然後看到的是用帽子兜著腦袋,墨鏡口罩全副武裝的溫棠歡。
大少爺小跑進門,一個急刹直直杵到化妝師跟前,細微地喘著氣,像小朋友彙報行程般開口:“我回來了,請你喝奶茶。”
雖然隻是一句招呼,但卻跟以前的溫棠歡截然不同,落到耳邊卻莫名有種關係好的親近。
化妝師受寵若驚地看著他,連忙擺擺手說不用,沒關係。
“我的錯,讓姐姐久等了。”溫棠歡把奶茶和小餅乾塞在她手裡,“麻煩了,可以開始化妝了。”
遲未亭看著他跟化妝師的互動,心口微動……明明他也等得很焦急。
他張了張嘴,又覺得自己這情緒很莫名,隻能咽下去:“……馬上要開始了,你怎麼才來?”
溫棠歡坐在椅子上,沒有回頭看他:“弄了個頭發。”
遲未亭臉色一瞬又變了回去。
大少爺最寶貝他的頭發,彆說染燙,造型師多剪幾毫米他都要發火。
……連敷衍的借口都找得那麼隨意。
遲未亭眉目暗了些,轉身走出化妝間。
然而就在他離開的時候,溫棠歡摘下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了裡面漂染得清亮的白藍色頭發。
如此之大的變動,連準備給他上妝的化妝師都愣住了:“歡歡?你的頭發是怎麼回事?”
“染了個頭發,”溫棠歡湊到鏡子跟前撥了撥劉海,“因為發質太好不怎麼上色,漂都漂了三次呢。”
就因為工序繁雜,而發型師又不敢怠慢,所以每一次漂染都弄得特彆小心翼翼。
一坐就是一晚上,溫棠歡感覺自己腰都麻了,在工作室趴了兩個小時就火急火燎地趕過來拍攝。
看著鏡子裡化妝師呆愣的表情,溫棠歡回頭,試探道:“這不好看嗎?”
原主從前一直端著大少爺的架子,總覺得自己頭發絲都比彆人矜貴,從來都要求化妝師在黑發的大前提下弄特彆驚豔的妝容。
溫棠歡還以為這次換了發色,能稍微讓化妝師減壓來著,但……突然要改妝容,也很為難吧?
他想了想:“沒關係,就按照以前……”
“好看。”化妝師忽然捉住了溫棠歡的手,一臉興奮,“特彆的好看!好看得我剛剛差點說不出話來!”
在見到溫棠歡的第一眼起,化妝師心底就有特彆適合的舞台妝,隻可惜以前的大少爺向來美商低下且脾氣古怪,久而久之她便將那套做夢也想畫出來的妝容藏到心底。
而溫棠歡今天的新發色,像一瞬間將初見時的幻想塑成了現實,她甚至忘記了這是個最討厭被人隨意觸碰的大少爺。
溫棠歡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化妝師按回椅子上:“都交給我吧!”
因為時間有限,他在化好妝之後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被推去換衣服。
負責的工作人員一早在門口等著,他有些煩躁地看著腕表,低聲在心裡唾罵著不敬業的富家公子。
而在門開的時候,他又換上笑容:“歡歡,舞台馬上……”
虛情假意的笑一瞬被驚豔錯愕代替,他看著面前的白藍發的少年,所有話卡在喉間。
“可以走了。”溫棠歡微微頷首,“讓您久等了。”
“沒,沒關係。”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工作人員連忙回頭,“這邊。”
本屆一百名學員早已入場,溫棠歡和遲未亭是第三場導師秀,正好接著IFT後面。
主舞台上正好輪到IFT,幾束漂亮絢爛的燈光攏聚在中央,又迅速地像花一樣旋開,視線瞬間聚焦在謝集和鄧知然身上。
台下一片尖叫。
溫棠歡抄著手在獨立舞台後看著,心說謝集這手算盤打得真響。
IFT裡舞得最瘋魔的就是謝集和鄧知然的CP粉,鄧知然不僅成為第一期的飛行導師,兩個人的初舞台還唱的是IFT知名的情歌《曖》。
呸!算盤隔著兩個舞台都聽見了。
遲未亭目不轉睛地看著主舞台,IFT的燈光比彩排的時候還要繁複和絢爛,確實非常能帶動氣氛,隻是……
“看什麼呢?你的主題曲動作背熟了沒?”
溫棠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遲未亭哼了聲:“謝謝提醒,我當然……”
回頭,渾身一震。
人在感受到視覺衝擊的刹那,視線會瞬間聚攏在最吸睛的地方。
清絕的藍白色宛如潺潺溪澗溶萃出的初雪,沁在少年優越精巧的五官上,空氣中紛飛的粒子成了縈繞的星塵,一眼淪陷後,視野之中唯剩的是一雙宛如碾碎的櫻桃汁釀出來的眸。
如夢似幻,遲未亭甚至錯覺自己看到了滯留人間的幻象。
對視間寂靜的秒餘,他聽到了自己深深的抽氣聲和加速的心跳聲。
——“秒一個謝集,靠少爺我這張臉就夠了。”
溫棠歡沒說假話。
遲未亭略顯慌亂地彆開眼,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彙。
“哈。”溫棠歡先笑出聲,仰臉叉著腰,“看來少爺我這張臉殺傷力還是很強的。”
他一點沒自謙,毫不掩飾地表達自己的驕傲自滿。
“……”遲未亭剛剛錯拍的心跳瞬間複位。
果然還是那個大少爺。
舞台結束時的掌聲響起,工作人員手勢示意可以上台。
獨立舞台的光束從中間亮起,座位舞台徐徐旋轉。
謝集手裡拿著水瓶,看著那個隻有一半大小的獨立舞台,在心底勾出冷笑。
在他眼裡,溫棠歡換舞台就是認輸了,他應該擺出勝利者的姿態。
而在澄澈如月光的燈影灑落的刹那,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宛如某種約定俗成的默契,視線聚焦在獨立舞台的光圈中心。
柔和的光像從空氣中的漪水波紋,淺得隻能看清舞台中間的輪廓。
滴答。
水滴碎落的聲音漾開。
一陣濕漉漉的,清透的潮意從光影的深處暈開,淺淡的白霧將四處彙聚而來的燈光覆上了柔啞的質感。
午夜池邊一場繁華旖旎的夢。
隨後,溫棠歡的吟唱從夢的深處傳來。
他自出道以來就被譽為老天追著喂飯的音色,極具有少年感的清亮,宛如林穀鳥鳴般的空靈,配合他獨特的咬字發聲方式,像是淋在耳蝸上的一場潮霧。
遲未亭已經完成自己的單人開場表演,此刻退在一旁的陰影處,怔怔地看著舞台中央。
自出道以來,他雖然跟溫棠歡不對付,討厭大少爺的惡劣脾氣和蠻橫性格,但不得不承認……上天是不公平的,讓人驕縱,總會賜予他驕縱的資本。
溫棠歡生來屬於舞台,應該被鮮花掌聲和聚光燈籠罩。
第一眼見他的時候如此,現在看他的舞台也是如此。
他回過頭,才發現台下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震驚。
謝集恍惚了一瞬,聽到身後的練習生席位上傳來了被震撼到失語的吸氣聲。
接二連三。
……
“以前都說謝集是偶像裡的實力派,怎麼現場聽起來,我感覺大少爺的舞台更好啊?”
“我要被溫棠歡的妝造迷死了,這是什麼神之cody?難怪他家粉絲那麼死忠,這現場實力換誰來誰不死忠!”
“他真的很適合這麼鮮豔的發色……我要弄這個顏色絕對是車禍級的災難。”
“而且謝集墊音開得太大了點?我坐在前面,明顯看到有幾個詞他還沒張嘴聲音就出來了。”
“那又怎麼樣?人謝集是創作才子呢,現場這個程度可以原諒吧?”
錄製上半場結束,進入了晚飯時間,所有練習生都早討論剛才結束的導師舞台。
Ro’Marin的討論度最高,且幾乎全是好評,完全碾壓IFT。
IFT休息室內,謝集一腳踹翻員工靠椅,怒不可遏:“是誰配合溫棠歡改造那個獨立舞台的?他們那個表演明明樣樣都不如我!怎麼染個頭發就成全場焦點了?!”
助理戰戰兢兢地站在一邊,不敢說半句話。
Ro’Marin這次贏了IFT,可絕不止舞台和妝造的差距……光是開麥和歌聲溫棠歡已經超過謝集了。
“我說溫棠歡是真陰險啊,藏著掖著到最後一刻才染的頭發?是多怕不如我的舞台啊?”謝集煩躁地抽了根煙,“我不是讓你們盯死他,儘量彆讓工作人員給他們幫助的嗎?”
助理小聲說:“可,可溫棠歡昨天半夜出去的,我們以為他又像之前一樣是去酒吧玩,就沒管……”
“嗯,對,是。”謝集上前,將煙灰撣在她的頭發上,陰狠地命令:“明天彆讓我看見你。”
鄧知然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紅著眼離開的小助理,他低歎了一口氣:“還在生氣呢?”
謝集瞥他一眼,冷哂:“我不像某些人,對家挑釁上門了還裝死,當然生氣。”
鄧知然臉色僵了一下:“你不是還安排了袁玨去惡心他麼?現在沒必要著急。”
“不著急?你知道迭最新的雜誌銷量翻了我們兩倍嗎?他們上一張專輯已經能跟IFT平分秋色,這次回歸更是來勢洶洶。”
謝集越說越煩,惡狠狠地盯著鄧知然的臉:“但凡你們幾個能有他隊友一半能乾,我都不至於費儘心思給他買黑熱搜!”
溫棠歡那幾個隊友雖然背景廢物,但牧奕有創作才能,遲未亭的Rap出名,阮笙天然擁有極好的路人緣……這大少爺運氣是真好啊,硬挖都能挖幾根好苗苗打輔助。
鄧知然感受到謝集眼神裡的惡意,顫了顫:“沒關係……下半場錄製的時候,我會給他遞話的,等節目組後期一惡剪,他還是要被罵。”
聽他的話,謝集的心情稍微好些。
他還有惡剪這張底牌……謝家是《我夢》的資方之一,他在這個節目裡話事權是比溫棠歡要大些的。
那股燥鬱下去了些,謝集揮了揮手:“遞得聰明點,彆讓他看出來了。”
一個小時後,下半場錄製開始前。
遲未亭在休息室看著溫棠歡,似乎是還沒從剛剛舞台的震撼裡緩過勁兒來,一動不動的。
宋柔經過的時候都以為他撞了什麼邪,嚇得連忙晃了晃他:“小遲,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遲未亭才似魂歸體內,猛地轉身閉上眼,低聲:“柔姐,你給我來一巴掌。”
啪。
遲未亭一臉懵地偏過頭,後知後覺捂著自己的臉頰,委屈道:“你真打啊?”
宋柔有求必應地點頭:“你說的啊。”
不過她下手不重,遲未亭揉了揉臉,清醒了些:“……是你勸大少爺去染頭發的?”
“大少爺以前多重視他的頭發你不知道?我怎麼可能往槍口上撞。”宋柔回頭,看著跟化妝師有說有笑的溫棠歡,“很震撼吧?我也是。”
昨天大少爺說要染頭發的那一刻,她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遲未亭含糊道:“他……他也沒染過頭發,怎麼知道自己……染了會那麼……”
“好看。”宋柔幫他續上這句彆扭的誇讚,輕笑,“因為大少爺說,他要乾淨利落,以謝集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贏。”
遲未亭蹙著眉。
宋柔欣慰地看著大少爺,又瞥了一眼遲未亭:“還有就是,他說他身後有個膽小鬼,生怕在獨立舞台上丟臉,所以他得扛起這個C。”
遲未亭一怔,愕然地看著宋柔,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溫棠歡是,為了他?
宋柔看著他的表情,大概猜到他想說什麼,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說了,要開始錄節目了,快過去吧。”
看著遲未亭上台,她才輕鬆了一口氣。
其實大少爺說的是——“我要漂亮地碾壓謝集,遲未亭?彆拖後腿就行。”
八位導師坐在評分台上,因為照顧到IFT和Ro’Marin的飛行導師,他們分彆跟隊友同坐,但相隔不遠。
溫棠歡剛坐在位置上,謝集就過來打招呼:“聲樂方面我肯定還是沒有兩位導師專業的,待會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希望指正一下。”
溫棠歡掃了他一眼,懶散地回頭看向遲未亭:“聽到沒,謝導師讓你指正。”
謝集:“……”
遲未亭:“……”
大少爺氣人的本事見長,連著名的假面人謝集都被他氣得臉色發青。
初舞台評級需要導師打分,溫棠歡清楚自己沒有舞蹈天賦,Rap也是小學生念詞的水平,決意做一個合格的混子,全程下來:不錯,加油,有潛力,絕不為了表現自己說其他有的沒的。
謝集坐在一邊,心頭疑惑翻湧。
溫棠歡以前連個小采訪都把搶鏡頭寫在臉上,現在有這麼個出風頭的大好機會,居然謹言慎行起來了?
……莫非這大少爺察覺到他要做什麼?
遲未亭也覺得今天的溫棠歡相當反常,在選手下台的間隙偏身壓低嗓音:“你評得那麼……簡單?”
溫棠歡一臉莫名其妙:“那難不成我要現場寫八百字小作文誇誇?那你怎麼不現場找幾個韻腳邊壓邊誇呢?”
遲未亭:“……”
大少爺的心思難琢磨,他還是彆瞎管了。
大屏幕上很快寫出下一位登場練習生的名字:IF娛樂,袁玨。
昨天彩排時見過的男生走到舞台中央,禮貌地鞠躬:“各位導師好,各位練習生好,我是IF娛樂的個人練習生,袁玨。”
自我介紹結束,負責主持的導師笑著道:“哦?IFT的師弟啊?”
謝集露出從容的笑:“是我們公司的,但舞台上看的可是本事和實力,不是誰家的師弟。”
遲未亭斂眸不語。
看實力?說得冠冕堂皇。
節目播出的時候大公司的藝人鏡頭就是比小公司的藝人多,更何況袁玨身上還自帶“IFT後輩”的話題,哪怕鏡頭相同,關注度也高於大部分練習生。
袁玨準備的是很常規的唱跳舞台,但確實下了功夫。
表演結束,台下齊齊響起掌聲,其中還夾雜著兩聲歡呼。
“哇哦,很不錯的表演。”負責主持的導師先掃了一圈謝集,然後狡猾地看向溫棠歡,“那就讓歡歡導師來評價一下?”
溫棠歡微頓,沒想到會cue自己。
這個舞台跟之前的比起來是還可以,但也僅僅是才到合格線,並不出彩。
他拿起麥克風,中肯道:“這是今天晚上看到完成度比較高的舞台,雖然表演成員隻有一個人,但氣勢不輸團體舞蹈,繼續加油。”
看著他就要放下麥克風,袁玨急聲:“我,我還準備了一首歌,我想兩位聲樂導師聽聽。”
“哦?”主持的導師低頭,“我們看到了,你的檔案上寫你準備演唱謝集的《1》是嗎?”
袁玨緊張地捏著麥克風:“是的,謝集前輩一直是IF練習生的榜樣,所以也算是小小致敬一下前輩。”
謝集笑了下:“那你好好唱,加油。”
音樂很快響起,溫棠歡看著練習生檔案上的詞曲,另有所思。
謝集出道時就憑借這首《1》四處霸榜,“創作才子”、“製作人謝少”等等標簽就沒從他身上下來過。
袁玨選這首進行翻唱,既是致敬也彰顯著野心。
他的聲音條件不錯,台風成熟,跟之前展示獨唱的選手比起來已經是降維打擊。
除了最後一句。
收尾的那句“天知道,我曾多努力”袁玨顫了一下,音有點飄,唱完連他不好意思地先鞠了一躬。
“太緊張了吧?”謝集垂著眼,一副對後輩溫柔的笑容,“明明平時發揮得更好的。”
袁玨顫抖著點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地看向溫棠歡,一臉期待地等著他的評價。
這個眼神過於明顯,主持導師打趣:“小袁你不是IFT的後輩麼?怎麼老看歡歡導師那兒?”
“因為……”袁玨害羞地摸了摸頭發,小聲道,“我也很喜歡Ro’Marin。”
話音剛落,身後的練習生便紛紛起哄,連謝集都表現出了訝然。
“噗嗤,這是什麼耿直男孩?當著自家大前輩的面表白對家?”
“這個小弟弟有點可愛啊。”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卑微的雙擔?你們兩家撕的天昏地暗,我心驚膽戰地粉兩個正主。”
聽著背後的討論,一股惡意彌散在遲未亭心頭。
IF打得一手好算盤,在兩個團水火不容的時候,出了這麼個“小叛徒”,一邊尊敬謝集,一邊喜歡溫棠歡。
這不僅能給袁玨立呆萌無害的人設,還能固謝集的忠粉,且收割溫棠歡粉絲的好感。
他甚至都能想到節目播出之後,IF娛樂要怎麼給自家的藝人買熱搜造話題。
主持導師含笑:“那既然是這樣,就讓歡歡導師來評價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溫棠歡處,紛紛好奇他會怎麼評價自己的小粉絲。
而在舉麥之前,遲未亭卻聽到溫棠歡低聲歎了句:“本少爺真是人見人愛。”
遲未亭:“……”
而麥克風拿起來之後,溫棠歡卻一改輕浮,彎眸道:“因為不是自己的東西,所以緊張的時候才會處理不好吧?”
現場一瞬陷入了微妙的寂靜中。
托腮準備看笑話的謝集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溫棠歡……在指桑罵槐什麼?
他知道什麼?
不可能,當初他可是用重金封了牧奕的口,那個混賬可是答應了他不會讓其他人知道《1》被他買斷這件事的。
“我在你的自我介紹上看到有作詞作曲的經曆,既然是全心全意準備舞台,為什麼不把你自己的東西展示出來呢?”
溫棠歡臉色很淡,看不出情緒:“更何況你還要致敬以‘創作’聞名的前輩。”
創作兩個字,溫棠歡說得尋常,但謝集卻像被一隻冰手掐了下脖子。
“對練習生來說,出道的機會是需要爭取甚至是搶奪的,展示自己的機會屈指可數,難道不是更加要珍惜每一次能表現自己的舞台,讓粉絲,讓更多的人看到你的才華和能力嗎?”
剛才還帶笑的袁玨臉色一下僵了起來,雙手握著麥克風,無措地看著他。
溫棠歡偏頭笑著說:“歌唱得不錯,多加練習熟悉舞台會更好,加油。”
放下麥克風,他才發現遲未亭一直在盯著自己。
眼神複雜,震驚中又摻有錯愕。
溫棠歡覺得挺好笑的,托著下巴也盯了回去。
遲未亭跟他對視了五秒有餘,才回過神:“看什麼?”
溫棠歡鸚鵡學舌:“看什麼?”
被大少爺噎了這麼一下,遲未亭繃著臉回頭:“沒什麼,你說得挺好的。”
溫棠歡眉尾微揚,若有所思地垂下眼。
如果他沒看錯,剛剛自己提到“不是自己的東西”時,遲未亭和謝集的反應都很有趣。
像是知道什麼秘密一般。
謝集臉色鐵青,他算計不成,還被指桑罵槐了一頓,心頭相當不爽。
鄧知然以為他是身體不適,低聲:“謝集,你怎麼了?”
謝集咬緊下頜,憎惡地吐出一個:“滾。”
調整好情緒,他很快看向下一位練習生——瀚宇娛樂,個人練習生,林淮。
林淮出現在舞台正中央的時候,謝集先前的惱怒驚恐一下止住。
原因無他……這個練習生在登台的一瞬,竟然有三分像溫棠歡。
遲未亭也發現了,他下意識低頭看向溫棠歡,卻發現身側的人沒有了剛才的鬆散淡然,臉色緊繃地開始翻起了檔案。
溫棠歡看著“林淮”的個人簡曆,心頭逐點墜了下去。
美強慘主角溫淮闖蕩娛樂圈的名字,就是“林淮”。
“個人練習生林淮?”主持導師笑著介紹,“我看你的練習時長隻有兩個月誒?”
“是。”溫淮站在舞台中央,沉穩而鎮定,“我給大家帶來的是歌曲演唱。”
“Yo te o primavera.”①
BGM很快響起,溫淮開口的第一句便讓全場寂靜了下來。
未經雕琢的少年音乾淨清冽,如一汪初化冬霜的雪水,澈然而不冷銳。
是能一掃沉夜疲憊,心魂皆得以滌蕩的歌聲。
溫淮作為傳統的美強慘主角,天賦技能向來是點滿的,即便學聲樂僅僅兩個月,已經沒有門外漢的感覺。
更何況他還發揮學霸的天賦,選了一首西語的歌曲,用硬知識儲備彌補了技巧上的空缺。
十分好聽。
溫棠歡微微有些失神,垂著腦袋看著跟前的檔案。
要不是今天的舞台,他都忘了溫淮在原書裡也是個以清爽俊美聞名的校草,人氣空前絕後。
演唱結束,溫淮慢慢放下麥克風,克製了一整晚的目光還是沒忍住看向溫棠歡。
從他登台到現在,這位“哥哥”……從未正眼看過他。
“你驚豔到我了。”謝集的聲音從跟前傳來,充滿了好奇和欣賞。
溫淮將私心回攏,笑容禮貌:“謝謝導師。”
“你如果以後想重點放在唱歌上,隨時來找我。”謝集一臉真誠地邀請他,“我珍惜每一個有天賦的選手。”
這話出口,不少練習生都發出了羨慕驚訝的聲音。
這個林淮,還是今晚第一個讓導師表現出強烈興趣的選手。
謝集本以為這個林淮會像所有渴望鏡頭的選手一樣激動,趁機再跟他套兩句近乎之類的,結果台上的人並沒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隻是平靜地鞠了一躬,轉身離開舞台。
淡得像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嗬,還挺傲。
謝集在眼前的紙上慢慢寫下了林淮兩個字。
錄製結束時,已經是淩晨三點。
謝集拒絕了和隊友一同回酒店的車,看著交到手上的資料。
——林淮,瀚宇娛樂本期唯一送進來的練習生,簽約僅僅三個月。
“雖然瀚宇是連小作坊都不如,但旗下到底還是有一個小有名氣的男網紅,《我夢》這麼重要的資源他們不捧自家招牌,居然敢推給一個新人……”謝集握著電話,眯起眼睛,“你真的查不到這個林淮的背景麼?”
“謝少,我們查得很仔細,瀚宇的檔案裡確實寫著他是獨生子,父母雙亡。”
謝集冷笑一聲:“那他死掉的爹媽姓甚名誰?埋在哪?”
“這……謝少,這畢竟是人家的隱私,查那麼深不太好吧?”
“深麼?”謝集唇角漫出一縷猙獰的笑,“既然查不到,那就把人簽到IF,IF能給他的肯定比那破作坊好不少。”
既然這張臉三分像溫棠歡,不搶過來做點什麼,實在可惜。
掛斷電話,謝集再惡狠狠地看了一眼攝影棚大門的方向。
溫棠歡剛從通道出來,身後還跟著遲未亭。
因為飛行導師隻參與第一期節目錄製,所以他收工就能回酒店休息,而遲未亭還要在攝影棚呆一天。
上車之前,遲未亭還是低聲喊住了眼前的人。
“溫棠歡,抱歉。”他抿著唇,神色彆扭,“我不知道你今天遲到是因為熬夜染頭發了。”
溫棠歡揉了揉眼睛,忍著困意含糊道:“哦。”
“我……在工作中帶了點個人情緒,所以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他這個人性子直,藏不住事,溫棠歡刁難他他就甩臉,久而久之兩個人針鋒相對,誰也看不慣誰。
這次主動低頭,不僅是因為他誤解了溫棠歡,還有在台上……溫棠歡對袁玨說的話。
雖然不清楚大少爺知不知道《1》被搶的事情,但遲未亭在那一刻,心頭是舒暢的。
“唔,說完了嗎?”溫棠歡反問。
遲未亭聽出了他語調裡的不耐,垂在身側的手握緊:說完了。”
“說完就退下吧,我困死了。”溫棠歡揮了揮手,進車就直接躺下。
遲未亭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無奈地歎了口氣,看向駕駛座的司機:“開慢些注意些,彆磕著大少爺。”
車走了之後,遲未亭想了想,還是把溫棠歡今天說的話發到Ro’Marin的群裡。
[隊長-牧奕:真的假的?溫棠歡在替我說話?]
[隊長-牧奕:可是我從沒跟除了你們以外的人說過我和謝集的事情,不應該啊?]
[隊脖子-waiting:真的,今天他說的時候謝集那張臉跟吃屎了一樣。]
[隊脖子-waiting: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他好像……真的變了。]
[隊尾-阮笙:其實之前走紅毯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樣……]
遲未亭在群裡跟兩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一個罕見的名字卻給他發了消息。
[周桓淺:經紀人說他染發了。]
[周桓淺:照片發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