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棠歡剛睜開眼,就被一杯冰冷的涼水潑到臉上。
冷水中的碎冰沁進了眼眶裡,刺刺的疼。
溫棠歡下意識合上眼,一道充滿憤怒的男聲就砸進耳朵裡。
“溫大少,溫淮都已經搬出你們溫家了,你還要他怎麼樣?彆忘了他身體裡也有溫家的血,是半個溫家人!”
……什麼東西?
揉開了眼底的異物後,溫棠歡抬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怒氣衝衝,染著黃毛的服務生。
黃毛手裡拿著還在滴水的杯子,母雞護崽似地擋著身後的黑發男生:“難道我說錯了?你特意來那麼偏僻的店,不就是為了看溫淮端茶遞水,受苦受難的樣子嗎?”
等黃毛說完,溫棠歡環視了一圈。
這是個咖啡廳,其他客人正好奇地往這邊張望,而他身邊也有好幾張看戲的臉。
一切,不像是夢。
溫棠歡閉了閉眼睛,把被冷水刺激的澀感忍下去,然後端起桌上的熱拿鐵,一把潑到黃毛臉上。
黃毛嘴還張著,咖啡從他臉上淅淅瀝瀝的落下,像隻摔進泥潭裡的狗。
黃毛難以置信:“溫棠歡,你潑我?”
“潑你就潑你,還要給你寫申請?”溫棠歡冷道,“我來喝咖啡還是看猴戲,都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更何況他壓根就沒搞清楚這是什麼情況。
他本來應該在家睡午覺才是,結果一睜眼就出現在陌生的咖啡廳,被個混混扯著嗓子吼,還被四周的人圍觀。
莫名其妙。
黃毛看著他囂張的樣子頓時被點燃了引線,衝上前就想拽溫棠歡,但身後的黑發男生卻攔住了他。
黑發男生低聲:“彆……”
“溫淮,你彆拽我,我今天就讓他知道……”黃毛說到一半,才看到停在咖啡店門口的黑色邁巴赫。
他登時明白溫淮為什麼攔著他,立刻收手:“嗬,真諷刺啊,溫大少長途跋涉地來找茬,結果還沒五分鐘,薄總就趕來給小淮撐腰了。”
薄總?誰?
溫棠歡一頭霧水地向外看去,就看到一襲修長淩冽的身影從豪車上下來,推開咖啡廳的門,徑直走到眼前。
男人眉眼英俊,輪廓鋒利,是溫棠歡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好看,同時也是最凍人的一張臉。
薄妄的視線先落到溫淮身上,看了一圈,才凝向溫棠歡,沉色的眼瞳裡有一絲明顯的不愉:“鬨夠了沒有,溫棠歡。”
男人的聲音低沉卻不陰冷,落到耳邊很有質感,要是語氣再柔和些,溫棠歡確定這是自己喜歡的音色。
可是……什麼叫他鬨夠了沒有?
不等溫棠歡回答,薄妄淡聲:“鬨夠了就回去。”
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反應了一秒,才意識到是對溫棠歡說的。
……薄妄不是來給溫淮撐腰的嗎?怎麼是喊溫棠歡走?
黃毛愣住:“薄、薄總?”
以為是薄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黃毛立刻解釋:“溫淮被溫叔叔斷了生活費,他被逼無奈才出來打工的,小淮好不容易高考結束,想掙點生活費,結果溫少還特意過來找茬……”
溫棠歡聽到這裡,兩個名字才驀地從腦海裡浮現。
溫棠歡、溫淮——一本狗血文裡,惡毒炮灰和美強慘主角的名字。
……他穿書了。
溫棠歡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顧不上面前的人,轉身就從另一個門離開。
黃毛看著他的背影,見縫插針地諷刺:“嗬,這就心虛……”
可話還沒說完,就見神情冷清的薄妄也跟了出去,黃毛頓時閉上了嘴。
門外。
溫棠歡看著面前陌生的環境才徹底確信自己穿書了這件事。
穿書文他看過,但主角醒來不都自帶回憶buff的嗎?怎麼他除了知道自己是惡毒炮灰,一點多餘的記憶都沒有?
冬日的風寒冷入骨,溫棠歡臉上的水珠還沒擦乾,被吹過時,刺冷得仿佛被匕首劃過。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攔出租車時,剛才那輛紮眼的邁巴赫緩緩停在了跟前。
駕駛座的車窗落下,那張讓人印象深刻的臉露了出來。
薄妄靜淡地看著面前的人,因為受了凍,溫棠歡白皙勝雪的皮膚上浮出粉色的紅,襯得那昳麗濃烈的眉眼越發嬌豔奪目。
乍眼一看,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但薄妄太清楚溫棠歡的為人,他斂下視線,不冷不熱:“上車。”
溫棠歡的臉又冷又痛,裡層的衣服也被打濕了,要在風裡再待一會兒,大概率會生病。
可是他剛剛才從黃毛的口中聽出來,這位十有八九是過來給溫淮撐腰的人。
他要真是惡毒炮灰,就應該形同陌路。
而下一秒,薄妄冷嗤:“又想玩苦肉計?你知道我不吃這一套。”
溫棠歡:“……”拳頭硬了。
送上門的車不坐白不坐,他凶巴巴地拽開後座的車門:“謝謝,把我送回家……”就好了。
後三個字還沒說出口,溫棠歡就聽到薄妄的嘲弄:“大少爺什麼時候會說謝謝了。”
溫棠歡:“……”
他還沒來得及回嘴,身邊的車窗就被人敲了敲。
車窗先降了下來,刺骨的寒風瞬間打在臉上,溫棠歡剛剛緩和了一些的側臉頓時又痛了起來,他眯了眯眼睛,這才發現敲窗戶的是誰。
黑發服務生,正是美強慘男主——溫淮。
“溫……哥。”溫淮十分不自然地喊出了這個稱呼,長睫微垂,沒什麼表情,“我朋友是無意的,他隻是維護我。我替他道歉,對不起。但他沒彆的意思,你要是覺得不高興就衝我來。”
說完,溫淮不甘心地垂下眼。
以他對溫棠歡的理解,一般在這種時候溫少爺都會掐著嗓子扮柔弱,在薄妄跟前好好作一番博同情,然後再表現自己善良大度,勉為其難地表示“原諒”。
可出乎溫淮意料的是,他今天沒聽到溫棠歡捏著嗓子矯揉造作的聲音,而是冷淡如刀的言語:“不願意道歉可以不道,沒有必要一副全天下都欠你八百萬的樣子。”
溫棠歡這話雖然說得不好聽,但意思很簡單:他不會找黃毛的茬兒。
黃毛給他潑冰水,他還了一杯咖啡,已經是兩清了。
誰閒著無聊跟主角身邊的人過意不去,那不是想死早點麼?
但溫棠歡沒想到自己話音一落,無論是溫淮,還是前面的薄妄看他的眼神都好像不太對。
……難道剛剛那句話聽起來不夠惡毒,不夠炮灰?
不過溫淮早已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很快收斂表情,轉向駕駛座:“薄總,謝謝你今天來。”
“碰巧而已。”薄妄淡然道,“跟你沒什麼關係。”
這話聽起來很微妙,但溫棠歡先入為主,覺得這個世界的男人都是圍繞溫淮轉的,所以哪怕溫淮明顯地僵硬在原地,他也認為這位薄妄隻是嘴硬。
畢竟千裡迢迢開車過來,不是為了男主,難道是為了他這個炮灰?
嗬,口是心非,都是吸引美強慘男主的手段罷了。
車窗回升,引擎發動,溫棠歡見事情解決了,抬手按著自己的眉心。
他明明對溫淮這個名字有印象,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為什麼就是想不起相關劇情?這原書記憶到底什麼時候來?
他在苦惱,卻沒想自己這幅表情落在薄妄眼底卻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微微咬住的嘴唇透出一股無辜,鬆墨描繪般穠麗的眉眼蹙成一團,加上頰邊粉白交映的色彩,清麗出塵。
剛剛潑水的時候比誰都凶戾,現在委屈什麼?
薄妄淡然斂回視線,專注開車。
半個小時後,車停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彆墅前。
“我去停車。”薄妄冷漠道,“自己下去。”
溫棠歡剛想問這是哪,被他這命令的口吻噎了下,隻好裝作高冷地推門下車。
剛下車,一個女傭就迎了上來:“溫少回來了。”
既然能叫他溫少,那這裡就是溫家了。
溫棠歡看著莊園裡的噴泉,謹記反派死於話多的真理,點頭:“嗯。”
“哎喲這衣服怎麼濕了,少爺要洗澡嗎?”
“對。”
“那……少爺準備的東西,”女傭看了一眼驅車離去的薄妄,小聲道,“我也給您送到臥室?”
準備的東西?
難道是原主洗護的精油香氛,或者是換洗的衣服?
“好。”
說完,溫棠歡就發現女傭匆匆折入彆墅一樓的拐角,他站在原地握了握拳。
……早知道就先讓人把他帶到原主的房間去了。
他對這豪華的宅子一片空白,那麼多層樓,要是走錯了怎麼辦?
在猶豫的時候,身後傳來沉悶的腳步聲,溫棠歡回頭,就看到薄妄緩步而來。
這男人像骨頭都是冰雕的,那陣寒意幾乎要化為實質,光是那麼看著溫棠歡就讓他有一股無形的壓力。
偏偏這人腿還長,兩步就邁到溫棠歡跟前,壓迫感十足。
薄妄手裡拿著一份文件,清淡的嗓音透著剔骨的冷:“怎麼,溫少想在客廳聊?”
高大身影帶來的壓迫感如影隨形。
聊?
聊什麼?
從他的表情裡,溫棠歡本能覺得要“聊”的不是一件小事。
可是他現在還沒完全整理好自己的思緒,這絕對不是聊大事的時候。
“當然不是……沒看到我衣服還是臟的嗎?”溫棠歡揚著下巴,強撐氣場跟他對峙。
“所以?”薄妄的視線自上而下掃過,最後落在他的領口。
大概是這裡濕得最厲害,溫棠歡在車上就把裡面襯衣的紐扣開了,那片瑩白細膩的鎖骨被風一吹,就泛了紅。
偏偏那紅還隻有一小團,看起來像什麼很曖昧的痕跡。
“有什麼所以?我現在很不舒服冷得很,想先洗澡換衣服,不行?”溫棠歡反問。
他情緒起伏的時候領口晃得更開了,薄妄轉過視線,嗤聲:“隨你。”
說完,動身上樓。
溫棠歡頓時鬆了一口氣。
薄妄上了二樓,推開了最裡面的房門,轉過身看著溫棠歡。
溫棠歡掃了一眼,確認這房間的布局和擺設都符合原主這個年紀,這才一副回歸自己地盤山大王的樣子:“嗯,聊事兒有聊事兒的規矩,等我洗完澡再說。”
反正他是這個家的少爺,待會洗完澡他就往床上一趟,直接說累了睡覺了有什麼事下次再說就行。
這薄妄看著也不傻,總不可能知道他休息了還在門口站一天吧?
進房間開了暖氣,溫棠歡等自己身上的溫度回暖了些,才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摸清了大概布局之後他才放下心去洗澡。
站在浴室的鏡子前,赤身裸體的溫棠歡先轉身看了一眼,自己這幅身子。
腰,腰窩……看到了!
腰窩的兩個眼上,赫然是兩處花似的胎記,如櫻般淺色的粉……這是伴著溫棠歡成長的印記。
這幅身子居然就是他自己的身體!
溫棠歡雙手撐在洗手台上,震驚地梳理著眼前的事實時,忽然聽到了浴室門哢噠開鎖的聲音。
溫棠歡錯愕地回頭,便看著西裝革履的薄妄冷淡地站在門前,目不斜視地看著他。
溫棠歡嚇了一跳,立刻扯下一條浴巾擋著自己,嗓音都有些抖:“你乾什麼?”
不是,他,他剛剛為了看自己的胎記,可是……脫/光了啊!
薄妄依舊冷淡地看著他,仿佛自己剛剛看到的隻是再尋常不過的東西,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不是溫少說要講規矩麼?”
“你昨天才給我立的規矩,你隻要洗澡,我就必須進來給你按摩。”
溫棠歡:“……”
溫棠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