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活動(三合一)(1 / 1)

穿成寒門貴子 可愛嘰 17983 字 8個月前

下葬當天,滿城縞素,近一半的揚州人都跟侯府有些牽扯,於是滿城的人幾乎都來送行了。

顧媻作為侯府編外人員,若是隻按照親戚來拜祭,恐怕得跟著第三梯隊一塊兒出城,可如今他身份不同,還是府台大人,因此站在第一梯隊,能跟著如今的武恭候謝塵一塊兒一前一後的走出揚州城門。

古代下葬隊伍著實誇張,很多時候一戶人家假如是在長安有長輩去世,但祖屋在很遠的地方,那麼小輩還要扶靈去祖宅老家讓長輩老有所歸。

好在謝二一大家子的祖墳都在揚州城外三十裡外的山裡,並不遠,眾人浩浩蕩蕩的撒了一路的白紙,哭靈的小子姑娘們剛好在喊道嗓子冒煙的時候,目的地便到了。

揚州謝家的祖墳有專門的守墓人,曾也是謝家親戚的分支,隻不過不知道遠到什麼地方去了,不然也不會派來守墳。

顧媻跟揚州一眾官員面色沉重地站在一旁,看請來的大師當眾跳大神,然後祭拜,最後又讓謝二繞著棺材一直轉圈,一邊轉圈一邊喊老侯爺和謝父的名字,俗稱喊魂,也不知道折騰了幾個時辰,隻見那頭上綁著幾根羽毛的大神突然神色一變,大喊:“吉時到!”眾人立馬動身開始下葬。

謝塵累得夠嗆,基本嗓子都啞了,說不出話來,隨便找了片草地坐下,顧媻帶了壺水過去遞給謝二爺,後者接過後,一口氣乾了,才笑著跟顧媻道:“以後我死了可不要這麼麻煩。”

“哦?這麼心疼你兒子?”小顧大人今日穿著一身白,很是俊俏美麗,身上沒有半點兒裝飾,唯獨腰間掛著一隻玉佩。

“哈,倒也不是,就是覺得我若是死了,還有人一直喊我的名兒,在我身邊嘰嘰喳喳叫幾個時辰,我死了都能被吵醒過來,煩都煩死了。”謝二爽朗笑道。

“你可彆笑了,多少人看著你呢。”顧媻提醒,一邊說,一邊餘光往小坡下面望去,隻看不少達官貴人還有商賈世家族人都有意無意的看著謝塵,這種時候最是要做好面子功臣,免得被那些恪守禮儀的人挑出來做文章。

“你三爺爺那些人可都還盯著你呢,如今你成了謝家的侯爺,自然也就成了族長,不曉得多少人都指望你,想要巴結你的,想要拉踩你的,你可長點兒心吧,二爺。”

“哈,我怕他們?”

“我可沒說你怕,我隻讓你長點兒心,又不是要害你,不聽算了。”小顧導遊皺眉,他好聲好氣,人家不停還拌嘴他可不管了。

說吧少年府台就要走人,結果下一秒就被謝二拽住了袖子,其人討好一般笑嘻嘻地湊上來,小聲說:“我剛才嘴賤,抱歉抱歉,我曉得你為我好,咱們如今比親戚還要親戚,我隻當你是我親戚,你也隻關心我,我剛才也不知道怎麼的,說了一堆混賬話,顧時惜你沒生氣吧?”

“哼,我敢生你的氣?”小顧大人挑眉。

“怎麼不敢?你隨便生,反正我如今什麼都是你幫我得來的,你就是給我一巴掌,我都把臉伸過去配合你,咱們誰跟誰

?”

“你可閉嘴吧,再貧彆人聽到了不好。”顧媻眼裡笑了笑,面上依舊悲痛欲絕。

謝二生平最厭惡假裝做些什麼事情了,可小親戚要他裝出一副傷心的表情,好好好,裝就裝吧,也不會少塊兒肉。

由於墓室是老早就準備好了的,所以隻需要挖開墓道的門,把謝家兩個棺材按照輩分和先輩們擺在一起便是,這是個大工程,不少人這會兒都可以散場回去吃席去,顧媻則好奇地站在外面看了半天,直到謝二招待走了親朋好友,過來找他,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墓道裡面,好奇一樣問他:“你在看什麼啊?”

顧媻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但既然謝二問了,他便隨口說道:“在想你我百年之後,是不是也就這麼進去了,什麼都帶不走。”

顧媻是隨口說,真的什麼都沒想,偏偏這話卻在謝塵的耳朵裡爆炸了似的,惹得他結結巴巴,半天才吭哧一句:“你……你不是主脈的,進不去,除非你真是我媳婦兒。”

顧媻輕笑,扭頭去看謝二爺,眸色溫軟如水:“好你個二叔,揶揄我?我當初是為著老侯爺著想,好叫他安心的去,免得擔心你孤家寡人不給他們留個後。”古代人不就操心自己有沒有後嗎?

誰料謝塵卻說:“我倒覺得祖父不在乎我有沒有後,你瞧我父親,他雖然是祖父的孩子,卻有也和沒有差不多,我雖是我父親的孩子,卻也跟沒有沒兩樣。”

謝塵說話粗糙,但顧媻有些明白:“你覺得養兒不防老?”

“我謝雨霄何時需要一個小娃娃來防老?我自己養不起自己了?”謝二語氣豪橫。

顧媻感慨地彎了彎眼睛,心想這貨思想真是開放,在古代能有這種想法的,大約鳳毛麟角。

隨著大部隊回城的時候,就不需要走路了,可以坐轎子或者乘坐馬車。

顧媻一向覺得轎子不舒服,馬車在城外沒有整平地面的路上也能震得他渾身疼,還不如騎馬,於是謝二便跟他一塊兒騎馬回去——回府台。

謝塵懶得回侯府,他隻去侯府的席面上露了個面,一看見老了十幾歲的老祖宗被人攙扶著到處找他,便連忙躲去了顧媻家中,一邊和顧家人蹭飯,一邊問自己在府台有什麼事兒做。

正是傍晚,時人吃席大多數都是傍晚,就連成親都是傍晚黃昏,和現代的正午辦喜事很不相同。

今日顧媻在書房外面的小院子裡吃飯,下人們搬了兩張四方的桌子拚成一大張長桌,依舊是叫了孤家寡人李捕頭還有慕容豐,並慕容豐的兩個忠實狗腿子——稅課主簿胡晶瑩、被家裡人牽連的教諭鄭含欲。

胡晶瑩一直跟著慕容豐做事兒,跟顧媻也算是見過許多次,在一起吃飯的次數雖然一隻手都數的過來,但這人對顧媻的態度一直跟著慕容豐變,如今慕容豐對他格外的尊重,胡晶瑩便也對他分外謙遜有禮。

隻鄭教諭忙於教育事業,時常不在府台辦公,而是跟著單獨的教育部門在揚州城內四處做學子考核工作,思想還停留在一年前自己最敬

重的慕容府丞說要給少年府台一個下馬威的時期。

今日鄭教諭停職跟著府丞大人一塊兒來府台吃飯,原本是想要好好跟府台大人告罪一下,說清楚自家夫人絕對沒有放印子錢這件事,可鄭教諭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對待一個書都沒有念過幾年的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上司。

鄭教諭甚至也不能理解,老大哥慕容先生為什麼短短時間居然對一個小小少年改觀至此,方才他們私底下說起顧媻這個人的時候,他分明聽見慕容先生稱呼顧媻為‘大人’。

天啊,要知道上任府台餘大人在任的時候,慕容先生都還要在‘大人’的前面加一個姓氏,顯得格外的公事公辦,單喊‘大人’二字,則讓人顯得親近。

鄭教諭真的感覺自己好像是跟時代脫離了似的,好像剛從大山裡出來,一眨眼,天就變了,他私底下問過好友稅課主簿,胡主簿隻老神在在地搖了搖頭,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等你真正接觸了大人,你就明白我們為什麼這般尊崇他了。

居然用‘尊崇’二字!這是何等至高的稱讚?!

鄭教諭雖然一向很聽老大哥慕容府丞的話,可如今卻對慕容府丞如此聽命於顧媻感到失望,他懷疑顧媻給老大哥下蠱了,甚至懷疑自己家中印子錢事件也是顧媻做的,為的就是拿捏他這麼一個掌管揚州教育事業的教諭,他心中懷著憤恨與好奇而來,打定主意今晚必須說清楚自己家裡的事情,要一個清白,順便接觸接觸顧媻到底有什麼魔力,結果一開席,眾人都隻顧著吃吃喝喝,席間也不像彆的飯局,針砭時弊,說些民生大事,反而……

“我去,這豬蹄子絕了,應當是用了老鹵水先煮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再紅燒,這才燉得如此軟爛脫骨,一抿即化!”這是夾了一個豬蹄子在碗裡吃了一口後滿面幸福的小顧大人。

“是嗎?!我也嘗嘗。?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話的是來蹭飯的新任侯爺謝塵,隻不過謝塵這個名字如今沒幾個人敢叫,親近的會喊他雨霄,平輩喊他二爺,遠一些的,要尊稱一句侯爺。

隻見年輕氣盛的英俊侯爺站起來夾了一塊兒超大的豬蹄子到碗裡,坐姿也沒個坐相,偏偏氣勢宏大,哪怕坐沒坐相也叫人不敢小覷。

謝二學著顧媻,直接用手提起豬蹄子,誰知那軟爛的皮子直接自己掉在盤子裡,謝二一愣,又用筷子夾起來,卻稍稍用力一點,就讓肉都夾斷,他笑了笑,乾脆端著盤子往嘴裡送,這下才吃到。

鄭教諭可以說跟謝二爺是老相識了,從前謝二爺剛三歲,準備啟蒙的時候,他就被邀請去侯府坐堂,專門給侯府的少爺啟蒙。

由於當年他剛剛來到揚州任教諭,心高氣傲,被請去侯府坐堂,都覺得委屈自己,單慕容先生勸他去,他就去了,想著好好教育出一個棟梁出來,日後說出去,自己有個侯爺門生,也光宗耀祖。

誰知道……第一天就被混世魔王謝塵給潑了一身的墨水,有辱斯文至極,後面雖然老侯爺親自給他賠罪了,他也再沒鬆口要教謝二爺。

後來聽說隻要是教過謝二爺的先生

都被氣得要命,還有人胡子都被燒掉了一半,鄭教諭簡直慶幸自己跑得早。

但……

如今呢?

鄭教諭看著面前虛十七歲的少年侯爺,哪怕吃飯粗魯至此,也不減半點風采鄙人,言語之間滿是豪氣萬丈的上位者的從容自然,當年斷言此子不可能有作為的他,忍不住還是有些觸動……

“真的欸!有意思,還好當初爺當機立斷幫你要來了那大廚,你可知道他為何什麼都會?”謝二爺說起這事兒,還挑了挑眉,頗有些得意。

小顧大人很捧場地眸子亮晶晶地看著謝塵,說:“為何?”

“這廚子祖上是禦膳房的總管,是個太監,後來前朝落敗了,咱們大魏不用前朝的內廷人士,那太監就沒地方去,回鄉下假做正常人娶妻生子,他是那禦廚總管的第八代孫,手裡握著祖上傳下來手藝,再加上他有那麼些天賦……”

“等等,他祖上不是太監?怎麼娶妻生子的?”小顧大人無語。

謝二爺一副哄人的模樣,笑道:“自然是吃了神醫的藥,又長出來了。”

顧媻一臉無語:“你當我傻的?”

“沒有沒有,你是我絕代聰明的小親戚,我是傻的,一定是我被騙了,改天我再幫你問問他祖上到底是不是太監。”謝二爺笑。

慕容府丞與稅課主簿胡晶瑩對這倆少年閒話家常的幼稚程度已然習慣,可第一次來參加這種聚餐的鄭教諭卻是心下震驚。

外面有那麼一小部分人……咳,好吧,其實是他們教育部的那些侍郎們,可都說顧大人和謝家是遠親的遠親,說最開始顧大人前來投奔謝家的時候,和乞丐差不多,全靠顧大人以色侍人,才得以進入謝家……

如今看來,仿佛他們全都錯了,這兩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有什麼旖旎私情的樣子,反倒坦蕩大方,猶如相交多年的知交好友,半點兒齷齪都看不出來,齷齪的……是他們……

一旁的慕容府丞一邊吃著春季才有的新鮮時蔬,一邊淡淡笑道:“也不一定當真是騙人的,有一些閹割不大乾淨的太監,哪怕不吃什麼神仙藥,有些也會長回來就是依舊很小便是了,功能什麼的,還是有的。”

“這麼神氣?”顧媻驚呆了。

“所以大魏朝的太監,都是全割。”

顧媻明白了,也就是說一把槍,兩顆子彈,前朝是隻閹割槍,子彈沒動,怪不得有的還能長出來能生孩子,生產地還在啊。

顧媻點點頭,真是漲姿勢。

“這些事情,咱們的鄭教諭最是清楚,他曾在宮中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太傅呢,接觸的太監,比我們這些宮裡都進不去的外官,多的多。”慕容府丞淡淡笑著,將話題抵給鄭教諭,眸色很深。

鄭教諭也不是傻子,隻是看慕容府丞一眼,就知道這是先生在給自己機會說話,好趁機主動向顧大人表明自己的清白。

因為上面監察院的來查問題,查到他夫人頭上放印子錢,如今他職位也停了,名聲也毀了,夫人還在關押當中,雖

說罪名沒有定下來,可人到底還關著在,鄭教諭不來求求上司高抬貴手放自己全家一馬,怕是從此就要在官場消失了。

當然了,鄭教諭依舊覺得自己這是無妄之災,他也托了關係,問了同僚,長安那邊的同窗傳了消息回來,分明那兩個監察院的禦史是衝著顧大人來的!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被當作殺雞儆猴的突破口。

可再可恨,面對現在完好無損的顧大人,鄭教諭也不得不低頭,好聲好氣問問自家的事情接下來如何處置。

鄭教諭的確在長安戴過一段時間,在皇城內做太傅卻是言過其實,他隻不過是做了太傅的助理,相當於是代理太傅,當真正的太傅沒空的時候他頂班的那種,且也隻做了一個月,就因為家中母親去世,回家守孝一年了。

“慕容先生說得正是,前朝宮廷內亂,正是因為宦官爭寵,皇權落入宦官之手,且至今不知道末代皇帝是不是太監的種,所以大魏對這方面看管慎嚴,禹王自入長安開始,更是大力削減宦官人數,從最初的八千,削弱至一千五左右。”鄭教諭態度不卑不亢,好似在給人講曆史故事似的。

顧媻‘哦’了一聲,態度溫和,說道:“鄭教諭真是博學多才,不過老早就聽慕容先生說起你在教育方面很是能乾,隻不過總不得見,你們學政內部好似總不放人,成天都看不到你。”

學政,當地教育部門簡稱,揚州學政又叫提督,俗稱學台,正三品。

揚州省市長都才正四品,教育部的三品,可見大魏多麼重視人才教育了。也難怪這些秀才學生們如此高傲難搞,一個個鼻孔翹天上去,瞧不起舉薦的。

不過學政隻能管理學子們的事情,權力並不是很大,論實權,自然還是揚州刺史最大。

“哪裡哪裡,實在是學政裡事忙,好比說大人您一句話,便讓三泰縣縣令陳聽不再大力發展教育,讓當地建的十幾座學堂停用了十座,這件事便讓我們學政好一陣苦惱,往上面報的生源數目如今和實際不符,鄉親們有些上不了學,鬨到咱們這邊的也是有的,是真的忙。”

“哦?那你們學政是怪我不該叫停陳縣令的教育改革了?”顧媻微笑著說。

一旁吃飯的謝二好像對這些不感興趣似的,繼續埋頭苦乾美味佳肴。

“哪裡的話,並不是這個意思,是……是……”鄭教諭隻是隨口說了一下事實,誰知道三言兩語就惹怒了顧大人一樣,遭到顧大人的反問。

鄭教諭背後冷汗直冒,一時間根本摸不清楚自己該說什麼,他如今算是有些明白,這位顧大人,果真不是什麼天真的小童,是真真切切的官場人物,一句話都得掰成三瓣讓他分析透徹才能回答。

“是什麼?”小顧大人好整以暇地給自己盛了碗湯,好像一點兒也沒意識到自己給人了極大的壓力。

“鄭教諭的意思是,他被困在學政裡面,居然無暇回府台和我們常聚,實在是該罰,今日便罰他酒一杯,大人以為如何?”慕容府丞都無奈了,鄭教諭這些年混在那些傲慢的讀書人當中,

連說話的藝術好像都退步了,以為人人都像他的學生那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管他說什麼,都捧著他。

顧媻搖頭:“我們都是朋友,如今也隻是小聚,不做罰酒那一套,我比諸位年幼,很多時候,聽不懂太多言外之意,且真心把諸位當作朋友,所以不必拘謹,我看鄭教諭像是心中有事兒,才支支吾吾,不如直言,我看在我職務之內,能不能辦,如何?”

小顧大人一派真心話,說罷,就看鄭教諭臉臊得慌,直來直去顯然不是讀書人擅長的,他扭捏了一會兒,桌子地下被好友稅課主簿踩了一腳,才連忙清醒過來,後退一步深深給顧大人鞠躬道:“大人,下官夫人還在看押之中,之前兩位禦史大人非說我夫人參與了和尚放印子錢的事情,這真是子虛烏有,如今……如今下官也不知道投告何人,不知道案子如何處置,還望大人……大人明鑒……我夫人真與那和尚沒有串通,她心善,總是愛借錢與人,捐錢給廟,這些大人隨便問問便可知曉的……”

說著,鄭教諭已然眼淚汪汪,他隻要一想到自己的夫人還被關押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苦,他的心裡就千刀萬剮了,彆說做官,就是做人都快要放棄了,隻要夫人能回來,好好的回來,他哪怕後半輩子去做屠夫,鄭教諭也心甘情願。

眼瞅著一個三四十歲的大男人快要哭鼻子了,顧媻才連忙也站起來把跪下來的鄭教諭給扶起來,一改剛才冷淡的模樣,做出熱情的唉聲歎氣來:“鄭教諭嚴重了!你這件事,本官查過,確實是子虛烏有,隻是你看,最近家中遭逢兩位長輩故去,竟是一時間忘了吩咐下面的人放你家夫人回去。”

其實哪裡是忘了,顧媻就是想要等這個教諭自己來找他,他才好分辨清楚這個教諭是不是以身入局拉他下水的壞人,身邊的人是人是鬼對顧媻來說很重要,他看不清楚,隨便就用了這個下屬來幫自己辦事兒,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又要被擺一道。

顧媻經此一役,可以說真的小心多了,就怕身邊的人給自己惹來麻煩,對下屬管理得格外嚴格,讓慕容府丞也對下面的人開過幾次會,專門說,讓大家回家自查自省,免得兩年後考核找出點兒什麼耽誤他們公司評優評先。

顧媻如今看鄭教諭一副沒什麼心眼,隻是單純心高氣傲瞧不起他是舉薦身份的樣子,就舒服多了,身邊重要職位上的人都是好人,那他發展工作就能放心多了。

顧媻最近除了幫謝二搞喪禮,還在想自己業績的問題,揚州財政GDP基本沒有更多可以開拓的空間了,像上任餘大人那樣殺雞取暖似的,讓所有農戶種桑田提高GDP來搞業績的事情,顧媻也做不出來,這擺明了不可能年年如此,自己走了不管當地百姓死活。

那麼他就需要用其他東西來拉高GDP,比如他之前有些想法的‘狀元之鄉旅遊項目’,關於打造旅遊網紅景點,他的小弟陳聽有些經驗,雖然這人有些理想主義,且目標是讓全天下人都念得起書,但如果他發話讓人過來幫忙傳授一些經驗,或者讓網紅城市三泰縣給自己打打廣告,陳聽應該絕無二話。

而這個想法在今日看見滿城擁擠的街道時,顧媻又覺得不是特彆可行。

參考現代網紅城市,大多數都是曇花一現,除非真的有曆史底蘊,讓人喜歡,哪怕服務不周到,擁擠到寸步難行,各種門票奇貴,當地百姓各種奇葩,但當遊客們真正見到了獨屬於這個城市的風采時,什麼都不重要了,他們會回去在自己的某音賬號吐槽一大堆,最後又來個反轉,說一切都是值得的。

猶如登泰山,道路奇長,然登頂的那一刻,一切都時值得的。

可問題在於,揚州城已然是個人流量爆滿的經濟重區,往來遊客商人皆絡繹不絕,每天早市、晚市,幾乎沒有宵禁的意思,除了住宅區安靜,市井區可以說是燈火通明,這樣的一個揚州,還能容納更多的遊客嗎?

顯然不行。

那如何才能創造自己的業績呢?

顧媻實在不想放過孟玉假如當上狀元後的紅利。

問題繼續存在,顧媻暫且不去思考,把目光繼續放在鄭教諭的身上,和人說了好幾句掏心窩子道歉的話,最後立馬派人把人家夫人請出來。

說是關押,其實沒有送到彆的地方,就關在府台內部,有他母親陪伴,相當於做客來著。

教諭夫人一跟鄭教諭團圓,兩人就情不自禁的相擁起來,但又因為人太多,鄭教諭不好繼續哭訴對夫人的思念之情,便紅著臉讓夫人先回家,然後對著顧大人再次深深鞠躬一回,說道:“大人,不若借一步說話,下官有要事相告。”

還在胡吃海喝的謝二這回放下筷子,撩了撩眼皮子,淡淡說:“什麼話還要悄悄說?在座的難不成都是外人?”謝二見不得這些文人總藏著掖著的模樣,便忍不住要諷刺幾句。

顧媻瞪了謝二一眼:他正在跟自己下屬培養感情,彆搗亂謝謝。

謝二立馬垂眸,心虛閉嘴。

顧媻則笑著跟鄭教諭親親熱熱地又說著客氣話,兩人到了一旁的廊簷下說話。

此處距離書房隔著一道穿堂,旁邊是一座假山小池,池子裡什麼都沒養,之前養的小魚全被小卷這個霸主帶著小弟吃自助餐似的撈了個精光,顧媻補了幾次魚苗,後來發現依舊一條不剩,太浪費錢了,心疼得很,就沒放了。

鄭教諭也注意到顧大人家中的池子居然如此簡樸,一條昂貴的小魚都沒有,虧得他們學政內部還經常陰陽顧大人小小年紀做了五品官,肯定魚肉百姓不懂節儉……

慚愧啊慚愧。

鄭教諭心中有愧,難免對顧大人又多了幾分尊重,他好像突然發現自己之卑鄙,於是連最後一點猶豫都消失了,打定主意要告訴顧大人,究竟是誰想要整他!

“好了,此處無人,鄭教諭有什麼話直說無妨,我是個初來乍到的,不懂的真的很多很多,承蒙慕容先生不嫌棄,教導我多日,才讓我有些見人的本事。”顧媻張口就來胡說八道瘋狂捧人,“鄭教諭如果對本官有什麼不滿,有什麼意見,本官……”

“非也非也,大人何出此言?我雖然不在府

台內辦公,卻依舊是揚州府的教諭,是大人的下官,絕沒有對大人哪裡不滿,叫大人出來,屬實是有一件要事相告,關乎大人未來的仕途……”

顧媻看這人小心翼翼的模樣,忽地便有些明白,猜測說:“鄭教諭不會是想要告訴本官,這次上面派禦史下來,是戴閣老的意思,想要拿我讓孟家好看?⒘[]⒘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鄭教諭一愣:“大人早就知道?!”

小顧大人高深莫測地歎了口氣說:“哎,不提了,事情過去了,沒必要再提。”

鄭教諭卻是好像重新認識了顧大人一樣,他原以為顧大人的關係全都在揚州,除了孟家就是侯府,怎麼也不可能把手伸到長安去,且孟家即便知道是戴閣老出手為難,估計也不會告訴顧大人,怕顧大人埋怨為孟家辦事兒落不到好處,反倒吃虧。

侯府更不可能知道,侯府脫離權力中心多年,朝中幾乎無人做官,隻是一方侯爺土皇帝罷了,家中頂事兒的老侯爺也去世了,侯府絕不可能知道的啊。

再來,多年來,戴閣老在長安很少和揚州的戴通判有過任何來往,輕易沒人知曉他們的關係,隻當是巧合同姓,所以哪怕是猜都不可能猜得到的啊。

難道顧大人在長安有人?!

鄭教諭無法掩蓋面上震驚,今夜已經幾次對一個小小府台大人的身份充滿敬畏,他甚至在想顧大人這樣一個從白身到五品的超級舉薦人士,說不定背後扶持他的根本不是侯府和孟家,而是禹王呢!

禹王故意派一個顧時惜來揚州,讓他進入侯府內部,讓他獲得孟家信任,然後和這兩家綁在一起,就為了……為了……讓這兩家一起打壓戴閣老?

沒錯!一定沒錯!

顧時惜自從到了揚州,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了打壓戴通判?一步步的,誘導孟家重新步入正軌,如今聽說當年那個被禹王親自剝奪了狀元名頭的孟家人都開始重新念書,準備三年後重新科考,也都是顧時惜攛掇的!

鄭教諭心中再度一震,總感覺找到了真相,對顧時惜更是充滿畏懼,他甚至無需解釋,就自己腦部了為什麼老大哥慕容豐這樣一個對誰都不假辭色的天才詩人會對一個秀才都考不上的少年如此恭敬。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鄭教諭半點兒被牽連的怨氣都沒有了,畢竟他雖然是讀死書讀到在文化人的圈子裡過於自傲,卻也不是完全傻到不明白當朝局勢。

如今雖說皇帝已然大了,早就開始處理政務,但整個大魏還是禹王說了算,至今禹王還在皇帝的龍椅旁邊,擺了個自己的純金打造的座椅進行輔政。

那座椅有些講究,是硬生生釘在地面上的,誰也搬不走,也相當於間接告訴了很多有小心思的人,禹王大約是不打算退居幕後的,要一直一直永遠的坐在皇帝旁邊,那些想要巴結皇帝的人,都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彆不自量力。

不過依舊有些思想頑固的老臣看不慣,三天兩頭罵禹王混賬王八蛋。

說起來也很奇怪,有些成天罵禹王的老家夥,倒是罵

了十幾年了還建在,也沒有被貶,倒是其他一些私底下攛掇皇帝不聽禹王話的人,不管隱藏得多麼好,都一個個死無全屍。

禹王麾下,最堅定的擁護者就是戴家,戴家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禹王當年進京護駕的先鋒隊伍,這個世家眼光獨到,一力幫助禹王進入長安,穩住了其他蠢蠢欲動的地方邊疆,三出長安,殺光了當時自稱是輔政大臣的丞相、禦史大夫、太傅等人,說那些人都是佞臣賊子,企圖篡位奪權,禹王雖然也如此做,但他好歹留著皇室血脈,皇帝至今還要叫禹王一聲皇叔。

話說回來,禹王執政二十多年,戴家也就輝煌了二十多年,如今戴家的門生故舊、親戚族人遍布朝堂各處,禹王大概是有了猜忌之心,所以想要找人與戴家分庭抗禮,要不然就是想要找人取而代之。

嗯,一定是這樣!

天啊!天底下是不是隻有他一個人猜破了禹王的心思?!

鄭教諭恭敬地對著顧大人深深鞠躬道:“我知道了,我日後一定以顧大人馬首是瞻,顧大人有什麼地方用得著下官的,直言便是,若是不喜歡下官去學政那邊開會,下官絕不再去,一定安安分分在府台編寫教材,為揚州學子謀福利!”

小顧大人:……?他剛才臉色變化了好一會兒,到底想到了什麼啊?可惡,好奇。

小顧大人順其自然地答應了下來:“倒也不必不去,分內之事你做好便是,其他的,也就是約束一下令夫人,不要太過善良,不然下回發生同樣的事情,我沒能及時講人看管起來,可就不是如今這樣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我知道了。”戴閣老肯定還有很多招數要對顧大人使出來,相當於是對禹王宣戰,這種大事兒,必須得讓他的門生故舊親朋好友族人同窗都曉得才行!他們有些在長安的,可彆站錯了隊,到時候惹禍上身啊。

此時,小顧大人還不知道鄭教諭有個外號,叫做千裡嘴。

這邊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兩人聊到孟家孟玉可能會奪得狀元回來的事情,鄭教諭立馬仔細分析,心想這可能是內定了!

顧媻說道自己有些想要利用孟家狀元一事,舉辦個什麼活動,搞點兒GDP。

鄭教諭虎軀一震,這事兒他熟啊!搞活動圈錢,讀書人的錢最好圈了!

鄭教諭立馬出主意說:“如果孟三公子真的得了狀元,那這事兒太好辦了,直接放話出去揚州要舉辦以文會友活動,地點就在孟家,由府台大人您牽頭,但舉辦這個東西,需要門檻,必須秀才以上,再每人交一百兩銀子的會費,隻要來了的人,在活動做出好詩好文,立馬跟狀元郎做的詩整理成冊,印刷出版。”

“讀書人,尤其是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就好個名聲,他們哪個不想自己的名字日後能跟狀元郎的放在一起?尤其還出版了同一本書,這是何等的榮耀,說不定百年之後,後人說起來,也能面上有光,千年之後的後人都能看見你的詩作,下官估摸著,這次活動下來,怎麼也能有這個數。”鄭教諭比了個巴掌出來。

顧媻已經傻眼了,

但為了保持高深莫測的形象,依舊在裝逼淡定道:“五萬兩?”

“怎麼可能隻有五百個秀才郎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秀才之上的,秀才之下的呢?雖然咱們規定得秀才以上的才能來,但誰說不能通融一下?多交點兒錢不就行了?不是秀才的,一個人五百兩。”

顧媻瞬間感覺到古代權力的可怕了,真的就是一句話,決定很多人的命運。

“所以這次活動下來,估摸著,能有五百萬兩。”鄭教諭見怪不怪。

顧媻卻是看著鄭教諭,感覺古代這個學政油水肯定不像外人說的那麼可憐,絕對詩悶聲發大財的那種!

“厲害啊!”小顧大人真心讚歎,“那此事交給你來辦。”

“能為大人效勞,是下官的福氣!”

顧媻點了點頭,解決了一件大事兒,心裡舒服多了,乾脆拉著鄭教諭一塊兒回去。

慕容府丞看兩人好像沒有齟齬,便也安心了,眾人繼續吃飯喝酒,當然了,謝二不能喝。

席罷,慕容等人紛紛告彆,獨留顧媻和謝二兩人躺在廊下的木頭露台上看星星,身邊擺著春茶,茶香飄渺,月色如美人目,氣氛分外的好,謝二也發現顧媻分外的高興,便問:“怎麼這樣開心?”

小顧大人扭頭笑道:“如何不高興?我感覺我快要去長安了。”

“嗯?去長安?找孟三?”

“什麼啊,我感覺快升官了。我做夢都想要去長安當長安的官!”小顧有些微醺。

謝二爺看著這樣迷人的顧時惜,哪裡說得出不許去這種話,於是他聽見自己說:“那我也去。”

“你一個侯爺,去長安做什麼?”顧媻眯著眼睛看謝二,仿佛看透了謝二的心思。

謝二爺心悸慌張,說:“怎麼?就許你升官,不許我升官的?”

“你一個侯爺,能升到什麼官?”

“反正我去定了。”

“那這邊的侯府呢?”

“不要了。”

顧媻皺眉:“怎麼可以不要?好大一間宅子呢!你不要給我。”

謝二近乎寵溺垂眸下去,點頭輕聲說:“我的,本來都是你的。”

小顧大人像是沒聽見:“嗯?你說什麼?”

謝二哪裡還敢再說一遍,他紅著臉說:“我得給我媳婦兒。”

小顧大人立即頑皮笑了笑,對著謝二挑眉,好像在說:你在說我?

天啊,謝二受不了的伸手去捂住顧時惜的眼。

顧時惜卻隻是笑,沒有躲。

——小孩子,真是容易害羞呢。

小顧大人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