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救人 救的是展昭還是白眼狼呢(1 / 1)

穿成寒門貴子 可愛嘰 6282 字 8個月前

這是顧媻自己第一次這麼沒有計劃沒有保護措施的一個人前去山林間找人。

如果他一早知道自己也要身處險境, 肯定第一時間就是查找揚州城外山林的輿圖,然後找上十七十八個小兵護著自己,再不濟乾脆坐鎮營中, 決勝千裡之外。

可問題是這個世上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草包領導也是不可控的元素之一,這麼大的火, 衝那麼前面做什麼啊?

可顧媻又怨不得人家,他明知道謝塵就是這樣肝膽相照義薄雲天的性子,也正是因為謝塵是這樣一個英雄式的草包才選擇人家當自己的領導,這會兒也就沒有資格說謝塵衝的太快了。

少年歎了口氣,也沒工夫再胡思亂想,他穿過逃難一樣城外的居民, 逆向而往,一邊跑一邊感受炙熱的山火不斷飄落的火花打在自己身上,竟是也沒有退縮的念頭。

循著人聲鼎沸熱火朝天的滅火口號那邊去,顧媻輕易就能看見一大批身著私兵營服飾的兵丁、校尉和各路將軍,一時間都挽起袖子或根本赤膊上陣,一桶桶從城外居民聚集地的水井裡打水去滅火。

然而這人牆一般的運水速度哪裡比得上山火爆裂的推進?

顧媻感覺都有人被火勢吞沒了, 急得他大喊:“謝塵!你在哪兒?!”

有認識謝一爺的小兵連忙跑過來問說:“何人尋百夫長?”

“他是我一叔!”少年情急之下說了個比較親近的關係。

那小兵‘哦’了一聲, 帶路說:“百夫長在最前面調動配合從城內來的駐軍, 孟大人都到了,揚州牧下的守城軍正和咱們的兵起爭執,非說是咱們駐軍靠近山林, 然後不小心縱火, 導致此等災難。”

“放他媽的屁!”顧媻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這個時候了,火都還沒有滅掉, 就開始追究責任扣帽子,孟玉你爹可真是牛逼啊,他老早就看出這人不是什麼善茬了!

“孟三公子來了嗎?”顧媻捂著口鼻,儘量避免自己吸入更多的煙霧。

小兵隻是最底層的小兵,原本還是一營駐紮的,根本不知道來人在說什麼,於是搖搖頭說:“不知道,公子您看,前面就是百夫長了,你去吧,我還要抬水去。”

“好,多謝。”顧媻看了一眼小兵,記住這人的長相,覺得是個善良的小兵,以後有機會一定提攜提攜。

告彆了小兵,顧媻下了馬便往山上爬,但越靠近滅火之地便越是感到難挨的炙熱似乎侵吞了整個皮膚的溫度,讓汗毛卷曲,讓汗液仿佛剛排出來便蒸發,這樣的熱度,所有人光著膀子其實更可怕,很快就會被燙傷,哪怕沒有直接接觸火苗。

顧媻心裡著急,想要立馬找到整個隊伍裡說得上話的人,讓大家不要光膀子,每次衝進去滅火的人都往身上澆一桶水的效果都比這個好。

“謝塵!”少年還在找一爺。

隨著聲音加入這嘈雜的救火的口號聲和號令之中,不遠處渾身也光著,隻著褲子的謝一爺回頭看了一眼,隻一眼,就看見了皮膚白得發光,好似一仙子降臨人間的小親戚朝他飛奔而來。

謝塵這會兒立即也顧不上眼前站著的孟三,扭頭便伸手去抱要從高坡上下來的小親戚,但他雙手烏黑沾滿灰塵,忍不住下意識在自己褲子上擦了擦,才去抱著小親戚的腰杆子,把人放下。

顧媻沒在意這個舉動是多麼的親密,他真是恨不得給謝塵一拳頭,也恨不得現在就拉謝塵離開。

可現在謝塵已經到了這火場,這和臨陣逃脫有什麼區彆?

少年腦袋飛速運轉,抬頭便是鋪天蓋地步步緊逼的山火,面前是代表揚州牧前來興師問罪的孟三公子孟玉,多日不見,顧媻發現孟玉消瘦了幾分,但這裡才不是什麼敘舊之地。

隻聽少年立即道:“這裡到底是誰在負責?怎麼讓大家都把衣服脫了?脫了的話身上汗液和澆的水揮發得更快,哪怕穿一薄衫再澆水進場也安全得多。”

少年又道:“你看這北風,大概率一晚上都不會停,這樣澆下去根本無濟於事,一爺,你找人直接去那座山頭砍出一條防火線來,這個你們不知道嗎?”

顧媻記得古代應該就有這種常識的。

誰知道謝一皺著眉頭搖頭道:“砍樹的功夫根本比不上火勢,剛才砍過一條,迅速便被吞沒了,火勢實在是太大。”

“那就再砍一條,越寬越好,再朝著對面防火!”少年眸色堅毅。

謝塵可從沒聽說過救火還要放火的,一時間愣了愣,說:“你說還要放火?”

“不然呢?火勢現在直往北吹,現在需要一個向南的力去與之抗衡,光是砍出一條生命線怎麼夠?一爺勞煩您現在就去找能夠號令整個軍隊的將軍,讓他們隻留一部分人救火,其他人全部後撤至旁邊的那座山,在山頂砍出一道天塹,然後立馬點火,那邊是山背避風,剛好可以往南方燒,兩股火勢最終相遇,便能停止蔓延。”

顧媻說了一堆,謝一卻是一句話都記不住,也不太明白,擔謝一知道這事兒但凡做了,絕對要擔風險擔責任,原本就大火連綿,還要再放火燒山,一旦事情失敗……他媽的管他呢!失敗了有他在,難不成誰還敢抓了他的小親戚不成?

謝塵本著對顧媻無法言說的信任,點頭便找一營同樣正在滅火的平威校尉去,去前回頭對著孟三道:“孟三,你幫我把小親戚趕緊送下山,他手無縛雞之力,你護著點兒!”

孟玉長身玉立站在衝天火勢裡,謝塵也沒看見好友點頭沒有,但也放心把人交給兄弟,自己辦事兒去。

顧媻卻急忙也想追著過去,他怕謝塵說不清楚,自己在旁邊翻譯翻譯比較好。

結果下一秒就被孟玉抓住了手腕,說道:“還跑,就這麼不放心?雨霄這人,說到做到,你且放下你的心,先下山去。”

顧媻哪裡不知道自己沒必要跟去,謝塵肯定是能做到的,可就是不放心,誰叫謝塵有前科呢。

第一回喊他介紹自己,結果這人一看見老侯爺就腿腳發軟跪那兒扣手。

第一回讓他推薦自己當個小小官,起碼步入朝廷編製了,結果被發配軍營基層。

瞧瞧,哪回不是草包笨蛋誤事?

但的確,草包也有絕頂聰明的一面,他會當機立斷帶他回府,立馬安排他們全家住下,這點他做到了。

後來家宴之上,草包什麼都不記得,但依舊巧妙的把話題遞給自己,把出風頭的機會又給了自己。

說草包傻,人家仿佛是真的傻,名聲大震的機會都不要。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能在軍中被老將軍看中,能走哪兒好像都開始有人認得他,他或許是草包的錦囊,但草包也是他的伯樂。

少年心裡想了不少,被拉著離開時,每一步走出去,都讓他越發堅定的相信謝塵能夠出人頭地,帶著自己雞犬升天。

日後等自己反超了謝家,也知恩圖報帶帶謝塵的侯府屹立不倒吧。

少年心中有數,轉眼回到現實,隻見孟三公子還在拉著自己跑下山。

他有點兒好奇似的問說:“我聽說孟大人來了,孟大人人呢?”

“父親在前面陪將士們一齊滅火。”

顧媻‘哇’了一聲,拉住孟玉:“孟大人都在前線,我們這麼走了不太好吧?”顧媻最好的路就是在揚州下面的小縣城裡面當個縣令,背靠侯府和孟家這樣友好的大樹,自己做什麼都能展開拳腳,不必畏首畏尾,所以自然也要讓孟大人對自己的印象好上加好。

之前他想著孟玉對自己的好感被發現,自己被孟家甩個幾百萬兩去長安上任,那隻是顧媻自己玩笑似的想法,實際上顧媻覺得這個操作性很低,低到稍不注意就前功儘棄,人家一個官場老手,坐到揚州牧的大官,能夠接受一個小小少年的威脅?那絕不可能。

“沒什麼不好,父親喜歡事事親曆親為,卻不喜歡我們親曆親為,他讓我最好帶著謝塵趕緊回城,我也隻是奉命行事。”孟三公子渾身也汗濕透了,但很快就被蒸發,他回頭淡淡說著,手上沒有鬆開的意思。

“我怎麼聽說孟大人是來興師問罪的?”少年皺眉。

“是也不是,這山火倘若沒有造成什麼巨大的人員財產損失,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倘若大火吹入揚州城內,那這山火,總需要有人出來擔責。”孟玉不為自己的父親辯解什麼,隻平淡的敘述說,“侯府的私營的確距離山林最近,如今天乾物燥,本就不應在此駐紮,老侯爺是領兵多年的老將了,這點兒事情都不知道嗎?”

“所以大約會推一個侯爺私兵營裡的將軍定罪。”孟玉說。

顧媻心下感歎,古代官僚主義還真是不得了,他當了官後,碰到這種事情,大約都想不到怎麼找人擔責,隻想著怎麼解決問題。

小顧導遊又長知識了,隻是假若他是孟大人,他想自己大約不會這麼做……這太讓人寒心了。

書上說,民能載舟,亦能覆舟。

顧媻心想,最好做任何事都實事求是,要讓人心服口服,才得民心。

兩人繼續下山,可顧媻總是忍不住回頭,就在又一次回頭的時候,小顧導遊忽地拉住孟玉,嚇了一跳道:“那是什麼?好像是個人?”

孟三公子回頭看了看,隻見火附近當真是躺著一個還在輕微掙紮的高個兒青年兵丁,青年被燒得通紅的大樹倒下壓在腿上,動彈不得,已然吸入煙霧過多暈厥。

孟三不為所動,淡淡跟少年道:“這邊人煙罕至,他身上也沒有攜帶砍樹的斧頭,手邊隻有一把劍,明顯是逃兵,想要乘亂逃走。”

“我記得老侯爺剿匪的時候收了不少匪徒做兵,隻要他們在軍營裡,就不算匪徒,但條件是一輩子當侯府的兵,但凡逃出去,那麼便是官府的通緝犯,時惜不必為這種人憂心,他犯了軍法,他該死。”孟三公子眸色淡漠。

顧媻卻是認出那被樹乾壓著的人是誰了,不正是武力高超的那位霍運?

顧媻有心給霍運一次機會,還惦記著以後有個能為自己擋刀的屬於自己的展昭,便說道:“可既我們見著了,他也還活著,不救我心難安,之後他是該死還是該受罰,都交給老侯爺去評定,我們隻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吧。”

意識模糊的霍運躺在距離火勢隻有幾米的地方等待死亡,視線消失後,他幾乎想要大笑自己這輩子就這麼死了,死在這樣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卻在這時,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如是說著。

青年心中一震,在被人拖出去時,捏住了救他的那人的衣角,想說‘謝謝’,卻再撐不住,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