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正文完結 終將牽手(1 / 1)

冬至那日和尋常日子沒什麼兩樣, 原本是想包餃子吃的,想想馬上就是自己生日了,楚沁便把餡兒留著生日那天再包。

餡兒還是冬日裡獨有的冬筍餡兒,以及鮮嫩的薺菜餡兒。

大雪封山前, 楚沁上山砍了趟柴, 順手就挖了些冬筍。

今年冬筍量挺足, 大約跟前段時間下了幾場雨有關。她就進山半天, 便挖到120來斤的冬筍。

當然,這也跟她砍柴不費多大力有關, 甚至挖筍的同時, 還順手摘了些菌菇。

菌菇煮了幾鍋湯, 喝了好幾天, 把身體都喝暖時雪就紛紛落下。

不過也有點不同, 因為今天縣城趕集, 是今年最後一場集。

因著是今年的最後一場縣城集會, 村裡但凡是閒著的人都去了, 導致驢車坐不下, 即使把馬車拉來還是坐不下。

那咋辦?精簡人口, 像楚沁這種家裡有車的就讓她騎著自行車跟在馬車後頭。

決定去趕集的楚沁:“……”

真是夠夠的了。

風呼呼吹,臉哇哇涼,偶爾一陣猛風,那臉蛋痛的就跟被拿刀片割了似的。

行吧, 騎就騎吧。

這一騎, 楚沁真切地感受到了公社號召修路是件多麼偉大的事兒。

因為高樹村和靜水莊最近幾年賺錢多,所以兩村子裡的路修得也是真好。

每年農閒時,韓隊長和靜水莊的楊隊長自己朱家坳中坪村等幾個小村莊一起修路。

自家村裡的路自然自家村裡修。

從楚沁門口開始,一直到村口的路都已經修完了。

這時候的修路隻是粗粗修修, 把有些地方的路面擴大,再把路面填平壓實便行。

而村外的路呢,自然也是本村修。

但也隻是部分而已,如果某段路其他村子也要走就得一起修。

幾年下的功夫下來,村口的路修完,村口外和靜水莊共有的路也修完,一直修出十裡地去才算完。

而他們村修完沒兩年,如今公社也要修路了。

楚沁騎著車,再沒從前的抖動,等一個小時過去,再有一個小時就到公社時,她看到了路上有好多修路的人。

“修得可真快,都修到這兒了。”馬車上有人說道,“不過土都凍上了還在忙活啥呢?”

“忙啥?忙運土唄。前些日子挖起來的土都還堆著呢,這幾日公社安排讓運走。”

“也對。”

修路的人中自然少不了高樹村的人,大家經過時互相寒暄幾句,沒半分鐘又繼續前行。

終於,公社到了。

又是一個半小時過去,縣城也到了。

楚沁從公社離開後走的是小路,比其他村裡人要早到半個多小時。

因著是年底,縣裡的集會實在熱鬨。

新建的第一市場已經開放,裡頭有糧部和鋪子在此駐紮。

楚沁舍棄供銷社,先跑到這裡來,嘴裡“讓讓”說個不停一路擠到賣魚的鋪子前。

“叔兒,給我兩條魚。”她掏出錢和票道,然後指了指正在遊動的兩條大魚。

上回楊大姨給她的魚還剩一條,但對於楚沁這種愛吃魚的人來說當然不夠。彆說一條,就是這兩條加起來還是不夠。

不過紀竟遙說了,說他會去東湖一趟,到時候能給她帶幾條魚回來。

楚沁買到兩條最大的魚,又買了半袋子不需要票的小河魚,差點沒被後頭的人瞪穿。

她買這麼多,是很不地道的行為!

不過不地道的行為不止發生在魚攤這裡,也發生在肉攤這裡。

楚沁沒買豬肉,她空間豬肉不少。

況且村裡年底要殺豬了,到時候她又能分到兩三百斤的肉。

她買的是牛肉。

每到這時候,總有哪個生產隊的牛不小心摔得半死,所以乾脆拉來殺了賣。

楚沁來得太晚,隻買到半斤的牛肉,但卻買到六斤的牛骨頭。

買完再去旁邊賣羊肉的地方,這裡已經賣空了,連蒼蠅站上面都打滑的羊蠍子都沒了。她停留片刻,不再等是否會有的第二頭羊,轉身去豆製品攤位前,買些豆腐豆乾以及乾腐竹等物。

買完這些她走出第一市場,來到供銷社,把隨身帶著的瓶子拿出來,打兩瓶子的醬油,稱幾斤重的糖。

最後買些水果和有點發潮的糖果,供銷社裡賣的糖果都是有點發潮的,楚沁挑好半天終於挑出袋還算乾燥的糖果來。

為啥買糖果?因為最近幾年年景好,每到過年時總有小孩兒上門說吉祥話拜年。

這時候你雖不必給紅包,但給幾顆花生給半把瓜子總是要的。

但楚沁不舍得給,正巧這糖也便宜,是真的便宜,買2斤隻要3毛錢。雖說瓜子和花生按市價來說肯定更便宜,可她寧願給供銷社買來的糖也不給花生和瓜子。

花生瓜子是她按照自己的口味炒出來的,她都不太夠吃呢,哪來的餘糧充當拜年紅包。

買完後楚沁騎著自行車回家。

回程的路好走,今日不少馬車驢車自行車出行,把路上的積雪都給壓實了。

下午,天漸漸暗下。

楚沁用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到達家裡,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點爐子燒壁爐。

她坐在爐子和壁爐邊,喝口熱水烤烤火,等全身寒氣都烤走,身體重新暖和起來後才起身去整理買回來的東西。

冬日來臨,不怕食物變質。

楚沁把肉直接放在櫥櫃中,再把在供銷社買的梨放到屋外。

梨是凍梨,供銷社售賣時也是凍梨。

除此之外她還買了兩根甘蔗,這會兒直接放在廚房角落,留著除夕祭祖時用。

收拾完東西,她就收拾家。

家裡衛生裡裡外外做一遍,直到天都黑透了才停止。

晚上吃的是魚頭豆腐湯和芋頭絲,一菜一湯配著大米飯,楚沁口腹之欲得到饜足。

屋外。

雪漸漸停歇,如墨的夜色也因為雲開月明而注入新的亮光。

今日冬至,月亮也很賞面兒,惹得即使楚沁此刻凍得跟狗似的,也想站在院子好好觀賞一番月景和月中夜景。

村莊已經沉寂下來了。

因日子好,村裡許多人家都同楚沁家一般養了狗,但此刻狗也沒了動靜,恐怕都同她家小白般已進入夢鄉。

世界仿佛都按下暫停鍵。

但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雪夜不同夏夜般有蟬鳴,卻也有獨屬於自己的聲音。

聽著雪壓脆竹聲,楚沁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靜了下來。

她回到屋裡,從書桌的櫃中拿出一本本已經泛黃的本子。

這是她這些年的物資記錄本。

總共有10本,記錄著她這10年來的點點滴滴。

楚沁把封面寫著“1956”年那本筆記本翻開,瞧著上頭熟悉的字跡,當年剛穿越來的場景在她腦海中浮現。

稻穀15斤,地瓜55斤……

當時甚至連家裡柴火有多少都得記錄在賬本上。

所以出乎意料的,賬本是越來越薄。明明當年日子更困難,可賬本卻更加的厚實。

楚沁歎聲氣搖了搖頭,隨機翻過去,半小時後把賬本收起來,重新鎖上,吹滅煤油燈回床睡覺。

翌日。

今日是她生日。楚沁昨晚睡得晚,今早起的自然也晚。

以至於等她起床時天已經完全大亮,冬日暖陽更是高高升起,灑下的陽光落在大半個院子中。

“小白!”楚沁喊。她皺皺眉,起床後沒看到小白的動靜。

“汪汪——”

小白的回應聲卻是在院裡響起。

楚沁來到窗邊,探出頭隨聲而望,隻見小白坐在大門的門後,一身的黑在雪地裡特彆顯眼。

“你這是……”

她話還沒說完呢,門口就傳來紀竟遙的聲音:“楚沁。”

楚沁:“……”

“哎!”她驚了,趕忙打開房門,來到院子裡去將大門打開。

“你咋來啦?你啥時候來的。”楚沁不可置信地看著門口的紀竟遙,“咋來得這麼早。”

紀竟遙進院道:“今兒不是你生日嗎,我做了些面條。”

說著,把手裡的乾荷葉包掂了掂。

楚沁心緒複雜,嗓子眼有點發乾:“行吧,我剛好沒吃飯。”

她跟著紀竟遙來到廚房,看著他那被冰凍結的額前發絲又問:“你在門口一直等著?”

紀竟遙:“我喊你沒應,就曉得你在睡覺。其實也沒等多久,今兒穿的多也不算冷。”

屁,這種天氣在室外穿再多也是冷的。

他又開玩笑道:“而且我都想好了,如果你再過一小時還沒起來,我就瞧瞧能不能翻牆進來。”

楚沁更無語了:“我家圍牆上面插滿玻璃碎片,圍牆下還有陷阱呢,你可千萬彆乾這種傻事。”

紀竟遙:“行,我不乾。”

他放下荷葉包,來到灶爐前點火。

楚沁也沒管他,先去洗漱一番,然後把身上的衣服給換了。

等楚沁換好衣服時,紀竟遙已經把水給燒沸騰,這會兒正要把他擀好的面條下到鍋裡。

楚沁靠在灶台邊問他:“這是你早上起來做的?”

紀竟遙點點頭。

楚沁“哦”了聲,水霧彌漫,兩人一時之間沒說話。

紀竟遙想的是自己放在心裡琢磨了許久的話待會兒該怎麼開口。

楚沁想的卻是自己到底要不要給人家個回應。

面條很快煮好,紀竟遙把它撈出來,就在楚沁以為要吃清湯面時,紀竟遙跟變魔術似的從懷裡掏出個玻璃罐子,隻見那裡頭裝了油潤潤的肉臊。

楚沁震驚了:“這也是你做的?”

紀竟遙點頭:“你不是前幾天提說想吃肉臊面嗎。”

楚沁嘴巴張張,點點頭。

面條完成,紀竟遙把肉臊熱好後倒入面條上,然後又給楚沁煎了兩煎蛋。

他把肉臊面端上桌,楚沁聞著香味兒,拿起筷子開始吃。

聞著香,吃著更香。

面條軟硬合適,爽滑中還有彈性。

肉臊極香,是放了各色菌菇一起炒的,沒有豬肉的腥味,隻有菌菇和豬肉的香葉。

他還下了青菜,很是清新解膩。

而湯即使是面湯,但肉臊的肉湯已經進入其中,所以也變得香醇起來。

楚沁連面帶湯,吃個乾淨。

紀竟遙忙問:“味道如何?”

楚沁點點頭,接過他手裡的帕子:“我很喜歡。”

不管是面條,還是這人,她想她都喜歡。或許自己可以嘗試著進入一段從沒在她規劃中出現過生活,楚沁這般想。

聽到她說的“喜歡”,紀竟遙嘴角上揚:“那今天中午和晚上的飯也我給你做,行嗎?”

楚沁:“你不需要去上班?”

紀竟遙道:“我今天請假。”

楚沁思考幾秒,點了點頭。

紀竟遙眉頭似乎完全舒展開來,他伸伸手想說些什麼,卻又把手收回去。

“那我開始收拾。”

他說道。

說完把帶來的東西從竹簍中拿出來,楚沁也是這時候才發現他還帶了竹簍。

楚沁忙道:“我這裡也有菜呢。”

兩人你整你的我整我的,片刻後把各色食材擺滿灶台。

楚沁笑了笑,拍拍手:“行吧,菜太多了,你看著做吧。”

大頭在晚上,中午吃的還是相對簡單。

隻兩菜一湯,不過紀竟遙還做了些包子。他手藝比自己好,楚沁吃得很是開懷。

傍晚。

煙囪上炊煙嫋嫋,一日不曾停歇。

紀竟遙做完包子包餃子,聽楚沁說想吃春餅,還給她做了春餅皮。

剛巧家裡有韭菜有綠豆芽,楚沁這才能吃得上自己這隨口一提的食物。

紀竟遙忙碌一整天,做完一桌的菜。

真的是一桌的菜。

要不是今兒氣氛有點不對,楚沁都想著喊楚嬸兒楊小舅和遠在樂水的李泰以及兩個弟妹一同來吃了。

楚沁特意抬出新打的大桌子,總共12道菜擺在桌子上。

這還不包括包子餃子和春餅,甚至不包括旁邊吊著的鐵鍋裡咕嚕咕嚕煮的牛骨湯。

紅燒肉、蒸羊排、糖醋排骨、竹蓀雞湯、辣炒小河魚、炸葷素丸子……楚沁這種平常不差吃不差喝的都饞得緊。

“開吃吧。”楚沁眼神灼灼道。

她端起杯,抿口酒,“哈”了聲,對紀竟遙舉起乾杯的手勢。

紀竟遙笑笑,和她輕輕碰杯。

今晚的月光與昨日一般明亮,可雪色卻美得驚心動魄。

喝著酒,吃著菜,爐裡炭火劈裡啪啦響,屋內溫度在升高。

楚沁臉頰微紅,靠在椅背上忽然問:“又是一年快過去了,還有幾天就是新年,新的一年會如何呢?”

紀竟遙臉上紅意不遑多讓,但還清醒:“不知道,不過再糟糕也不會比前幾年還糟糕。”

楚沁笑笑:“也對。”

她動了動,坐直說:“我那幾年能活得好好的,往後也能活得好好的。”

紀竟遙打趣:“方圓幾十裡,沒人比你生命力旺盛。”

楚沁卻把這話當誇讚了,她很開心。

見她面上滿是笑意,紀竟遙移不開眼,心臟似乎快速跳動,似乎在這刻又停止跳動。

“楚沁。”他忽然出聲。

“嗯?”楚沁抬眸看著他。

屋外的寒風輕吹,卻無法吹走屋子中的那股熱意。

雪又紛紛揚揚地下了,如鵝毛,如飄落的棉絮。

時間過了幾秒,又好像過了很久。

久到楚沁想出聲時,紀竟遙抿抿嘴,開口輕聲問:“我不知道未來如何,但……”

他話語中帶著小心翼翼,帶著祈求:“但你願意我進入你的生活,同你一起迎接未來嗎?”

時間好像停滯了,雪花也似乎停留在半空中。

紀竟遙聽不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他是真切感覺到在這刻自己五感消失。

這句話在他心裡醞釀了許多年,他想過無數好聽的話語,也潤色過無數遍,最終卻回歸最初時他想問的這句。

隨著楚沁眼睛眨動,他仿佛才活了過來。

“我,”楚沁出聲,兩人對視,同樣輕聲卻肯定道,“我想,我很願意。”

紀竟遙不知自己是何時笑起來的,他隻覺得今晚的風是暖的,酒是甜的,月亮是明亮得過分的。

楚沁也開懷地笑了起來。

她覺得兩手相牽的感覺很不錯,往後兩人一起生活一起囤貨的日子也得不錯。

既然都不知曉未來會如何,那就一起迎接和面對吧。

生命不息,囤貨不止。

隻要有糧,她就餓不死。隻要餓不死,就不到生死關頭。

楚沁想,她永遠都能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活下去。

如同一株卷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