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聚集著商量了半小時後, 終於到要開會的點了。
韓隊長從門外進來,神色平淡站在高桌上什麼也沒說,隻讓大家投票。
“同意建磚窯的舉手。”他說道。
下一秒, 人群中近半數的人都伸起手臂, 而剩下的半數也在這一秒過完後同樣升起。
這場投票結果毫不意外, 顯然, 大家都想建磚窯。
韓隊長掃視兩圈, 歎聲氣一錘定音:“那就建吧,明年找個空閒的時間就開始建!”
他又道:“現在商量的是在哪裡建。”
有人舉手說:“不管在哪裡, 反正得離房子遠點。”
楚沁點點頭, 這話很是。
燒磚燒磚,總歸沾了個“燒”字, 要是定址定在村裡人家的附近, 那嗆人的煙味兒不得每天都能聞得到?
又有人道:“依我看建在村口的山腳,這樣到時候就直接從旁邊的山上砍樹燒。”
“啥破注意啊,你也不怕磚被人偷拿了。”
楚沁又點頭,也對。
一塊磚兩塊磚不算金貴物, 但一百塊兩百塊就算了。
放在村口, 就跟用肉包子打狗一樣, 必須做好會有損失的準備。
“那就放在雞場那片地。”金會計忽然說,“那邊也方便砍樹,到時候燒時同樣方便。”
楚沁缺搖搖頭, 放在雞場附近的話運泥土等材料太難運了。
她仔細想想, 還不如放在她家對面山腳,那裡有片空地,交通也甚是方便,不需要過河過田, 而且附近沒人家,也不怕煙熏到大家。
村裡不止她一個聰明人,大約十分鐘後終於有人提起這地方。
吵吵嚷嚷的人群漸漸安靜,都在考慮這地方是否可行。
韓隊長思考片刻道:“既然還討論不出來,那就先把這三個地方都給定下吧,具體選擇哪個地方到時候再說。”
緊接著,就是關於磚窯怎麼安排人,以及燒磚的黏土村裡有沒有,夠不夠,若是不夠的話從哪裡購買。
這些都是大問題,該繼續解決。
楚沁全程聽著,並沒有發聲,隻時不時舉手投票。
兩個鐘頭後,這場大會才算結束。
磚窯地點大致確定,磚窯需要多少人工也大致確定。村裡哪裡有黏土更是大致確定,唯一就是不曉得黏土夠不夠。
“夠不夠的,現在去看唄!”張老大嚷嚷說道,“咱們村好些人自己燒碗都是去黏土坑裡刨的,要是不夠……”
“哎,可閉嘴吧。”村支書皺眉道。
難怪張老大在村裡人緣不好,就他這張嘴得罪人的速度,人緣要是還能好的話才是見鬼了。
張老大忿忿閉嘴。
楚沁這是經過張老大提醒,這才想起來村裡確實有黏土。
“大家說的黏土坑是不會就靠近村口的小山穀裡的那個坑?”她轉過頭對著張飛燕好奇問。
張飛燕點點頭:“你竟然不曉得,其實山裡還有的。”
存量瞧著還多呢。
就是,村裡暫時沒人發現。
上輩子也是要到兩三年後才被發現的,當時村裡也有幾戶人家陸陸續續要蓋房,於是便偷偷去拉這木頭回來燒磚。
隻是把,磚沒燒成功,還被人舉報,差點捅到縣城去。
這事就算這麼定了下來。
除夕來臨。
楚沁家裡年貨準備充足,份量小但是種類不小。
這多虧了楚嬸兒等人和她交換了年貨,使得楚沁省去許多麻煩。
這日早晨,她起床後就祭祖。
其實就是在堂屋對著案桌上的畫像拜拜,畫像是原主父母的畫像。她還偷偷寫了份原主的名字和出生日期家庭住址放在上頭,也給人家燒香燒錢,以及跪地拜拜。
吃水不忘挖井人,這不僅僅是美德更是道德啊。
沒有原主,就沒有她楚沁。
拜完吃飯,楚沁吃的是煮年糕。
年糕切成手指粗的細條放入鍋裡炒,炒香了把青菜蘑菇放進去,再放點酒糟,快出鍋前調味兒,倒入開水,水將酒糟煮香,將年糕煮軟。最後把醃製好的瘦肉放到鍋中煮,等待肉變色半分鐘後就能撈出。
如果願意吃糊點的湯,還能打兩雞蛋去,鍋裡湯汁“咕嚕咕嚕”的滾,在翻滾的湯汁上倒入兩雞蛋液,不到三秒的時間雞蛋就熟透,給湯增添了一股雞蛋香。
煮年糕算是她最近最愛的菜,這裡頭有肉有蛋有青菜還有碳水,味道又極好。特彆是這寒冷的冬天,每日早晨三碗煮年糕下肚後身體就暖呼呼的,一整個上午都不覺得冷。
吃完早飯,楚沁去搗鼓對聯。
因為年景好,村裡的人家又開始貼對聯貼門神了。
對聯大多都是村支書幫忙寫的,他肚子裡可以說裝著好幾百副的對聯,加上他毛筆字寫得不錯,所以他算是這附近有名的會寫對聯的人才。
毛筆字比他寫,的好的記得對聯沒他多。
對聯記得比他多的,毛筆字沒他寫的好。
楚沁家裡這四對對聯同樣來自村支書,楚沁分彆在大門口、堂屋門口、臥室門口和廚房門口都貼了對。
其實她還想給豬圈和雞窩也給貼一對,奈何村支書一聽這兩個地方,死活不願意幫她寫了,說是他完全不曉得咋寫,沒背過關於豬圈雞窩的對聯。
當然了,楚沁懷疑村支書是覺得自己對聯貼在這兩地方上有辱斯文,所以借口不寫的。
至於門神,幾乎人家都在供銷社上買。不過不必去縣城供銷社,公社供銷社就有得買。
一分錢兩張,在如今腰包漸鼓的高樹村村民們看來算是特便宜的了,人人都能買得起。
楚沁買的是神荼鬱壘畫像門神,這會兒在誰貼左誰貼右上糾結好久。
終於,糾結不出答案的她默默到村裡逛了一圈,回家後把神荼貼在左邊。
紅紙對聯和門神一貼,家裡看著都熱鬨了幾分,村裡也比往常更加有活力。
就在楚沁端著漿糊回屋時,紀竟遙帶著三卷鞭炮朝著她家走來。
楚沁驚訝:“你打哪兒買的,這麼大卷。”
她前些時候托紀竟遙幫忙買鞭炮,一等就等到現在。
好在鞭炮多是除夕夜晚上和明年淩晨與早晨放,現在拿來也來得及。
紀竟遙笑笑:“隔壁縣,他們那裡有賣長卷鞭炮。”
行吧!鞭炮嘛,越長越好。
楚沁把鞭炮接過來,可惜她手上還拿著漿糊不太方便,便又把鞭炮塞回去。
紀竟遙特有默契地進院,把鞭炮放在堂屋的案桌上。
“你今天沒打算做些好吃的?”他左看右看好奇問。
楚沁指了指廚房:“好吃的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傍晚開做。至於中午,吃些煮年糕就行。”
“是嗎?”紀竟遙猶豫片刻,不知想到什麼又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他覺得楚沁家有點冷清。
他家也是獨他一個,即便處於熱鬨的筒子樓裡他都能感受到一股孤寂,更彆提獨占一座山丘頭的楚沁了。
打眼瞧著,她家和往日沒什麼兩樣,除了多些對聯和門神。
楚沁翻個白眼:“都遊神了,你想啥呢?”
紀竟遙忽然笑道:“我在想怎麼求你收留我吃頓年夜飯。”
楚沁愣了愣:“這要求嗎,你想吃你就來唄。當然了,你家的菜得帶來,我家的菜就隻夠我一個人吃的。”
她飯量大,紀竟遙飯量也不小。自己準備的那些菜完全不夠兩人吃。
紀竟遙隻覺得欣喜若狂。
但他沒表現出來,他隻是不敢眨眼,面上隱隱有點興奮,連忙點頭。
其實他正強力按耐激動的心情,總覺得長夜漫漫,而此刻終於看到曙光了。
—
紀竟遙待到中午才回的機械廠。
回到廠裡後立刻把準備好的年夜飯食材裝到大竹筐中,然後把竹筐綁在自行車後座上,載著竹筐來到高樹村。
楚沁再次驚訝。
她低頭,看著放在地上的竹筐:“你帶這麼多來乾啥?”
紀竟遙:“吃唄,都是年夜飯的食材。”
楚沁把滿滿當當的竹筐搬到廚房去,將裡頭的東西拿出來。
有啥?
兩條魚。
楚沁拎出來的時候納悶得緊,不由得問紀竟遙:“你家年夜飯要兩條魚呢?”
紀竟遙:“一條煮湯一條紅燒。”
行吧。挺好的,她剛好有豆腐,最適合拿來和魚一起煮湯。楚沁把魚用麻繩串起來掛在旁邊的鐵掛鉤上,加上她家裡的一條魚,這會兒整整三條死魚在半空中晃晃蕩蕩,莫名有點瘮人呢。
楚沁又從竹筐掏出兩塊豬蹄來,巧了,她家隻有豬肉沒有豬蹄,正好能拿來辣炒了吃。
辣炒豬蹄炒前得先鹵,這活比較關鍵,紀竟遙先接過,把灶爐火升起來後他就準備鹵豬蹄。
楚沁還在翻。
片刻後翻到碗醃製好的排骨,排骨邊上附帶著糯米,擺明了是要做糯米排骨的。
再有就是一隻雞,一隻鵝,兩斤帶皮羊肉還有兩條臘排骨兩條臘香腸。
她算是小看紀竟遙了,原來他也能拿出這麼多的食材。
楚沁蹲在地上,手把著竹筐為難道:“你這東西也太多了,就算是隻吃你帶的菜也足夠吃的。”
紀竟遙正聚精會神給豬蹄燙皮,聽她這話轉頭看她一眼笑笑道:“那就隻吃我的吧。”
楚沁嘴角抽抽:“算了,隻吃你的算什麼道理,我又不是沒有。”
她忽然來興趣,問他:“你沒有酒對吧!”
紀竟遙搖搖頭:“我很少喝酒。”
楚沁立刻站起身:“我愛喝,我家彆的不多就酒多。”
又往門口走,邊走邊說:“我家楊梅酒可好喝了,即使是你這種不喜歡喝酒的,保準一喝就能愛上。”
楚沁今年在製作楊梅酒前就到縣城裡買了八斤白酒。其中六斤拿去泡楊梅酒,其餘兩斤拿去泡桃金娘了。
一滴都沒剩下來,聽到消息急忙趕來的楚小叔隻能遺憾回去。
直到現在,楊梅酒已經泡得很到位。楚沁匆匆來到臥室,把裝著楊梅酒的酒缸打開,那股楊梅酒味兒瞬間便撲鼻而來,不一會兒充斥著整個房間,然後溢散到廚房中。
正專心致誌刮豬毛的紀竟遙都不禁鼻翼噏動嗅了嗅。
“確實很香,我這裡都聞到了。”他衝著門口大聲說道。
楚沁也深深吸口氣,美得眯了眯眼。
“是吧,我沒說錯吧。真的很不錯!”她嘴角上揚,自賣自誇,“我是一年比一年釀得好了。”
再這麼釀下去,等她找到最合適的手感後她家的楊梅酒都能放到供銷社去售賣了。
楚沁拿出塊碗來,倒小半碗放在灶台上,期待道:“你嘗嘗!”
紀竟遙右手放下刀,端起碗聞了聞,又喝一口。他眉毛一挑:“聞著香,喝著更香。”
楚沁得意:“我在釀酒上很有天賦。”
說完,又急匆匆回房間把酒壇的口給牢牢綁嚴實。
紀竟遙笑著搖了搖頭,忽然看向窗外,覺得今年的除夕夜會是有趣的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