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將近一年的修生養息, 市裡的情況不錯,看著已經恢複成災荒前的模樣。
楚沁跟著人把車開到市裡的糧食局去,親自盯著把糧食卸完核對好後馬不停蹄地跑到街上去。
“這楚沁, 還是小孩兒呢!”同行的司機看她那迫不及待的模樣不禁笑了笑,“還喜歡到處逛。不過咱們剛來市裡的時候也是這樣, 後來啥都要票要錢, 逛兩回就沒啥興致了。”
“可不嗎,哎今年市裡的八寶巷也不曉得開沒開……”有人壓低聲音偷偷道。
八寶巷就是以往私下交易的地方,算是半個黑市。當然了, 肯定不是把東西擺在巷子裡售賣交換,這不純純找死嗎。
而是特彆隱蔽的在房子裡交換。
八寶巷是市裡住了最多人家的一條巷子, 幾戶人家一同住的小院或者獨門獨戶都有, 甚至還有一眼望不到儘頭的棚房。
可以說裡頭住了數萬人, 啥人都有, 所以私下交易才在這裡孕育而生。
人多不但眼雜, 更能擾亂視線。
因著這個, 即使上頭人曉得八寶巷中有人私下交易,也很難把所有倒買倒賣的人都抓出來。
楚沁作為第二回來市裡的人自然不曉得這八寶巷, 曉得了她也是不會去的。
但有時就是巧合, 她這回來市裡除了運糧食買東西外還得幫江冉給她家送東西。
她家在哪兒?她爹媽在鋼鐵廠宿舍,而好幾年未見的江師傅則在八寶巷。
楚沁正在街上行走,想了想, 琢磨著還是先把東西交給江師傅後再逛吧, 否則帶著東西逛街非常不得勁兒。
想著, 就問人八寶巷在哪兒。
“八寶巷啊,特近。你往前一路走,第一個路口往左轉進入小街, 再從小街往裡走,走到儘頭就是另一條大街,來到大街繼續左轉,走一段時間你能看到棵香樟樹,香樟樹旁邊就是八寶巷了。”
楚沁記清楚了,反正就是左轉。
她說了聲謝謝後便開始走,走大約十多分鐘後便看到那棵香樟樹,看樣子確實近。
“說是36號。”楚沁嘀咕,她往裡走,神色漸漸驚訝。
這裡人也太多了吧!
還好是36號,換成360號不得讓她找到猴年馬月去?那她乾脆調頭尋去鋼鐵廠得了。
江師傅這時候應當是在家的,因為今天是周天,還是午後,不出意外的話鋼鐵廠此時正放假。
果然,當楚沁找到36號,敲響門時裡頭傳來江師傅的聲音。
“誰啊?”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傳來。
楚沁:“江師傅,我是楚沁,幫江冉給你送東西。”
“楚沁!”
江師傅驚訝,隨後匆匆開門。
他驚喜道:“竟然是楚沁你啊,我還當再看不到你嘞。”
說著把門敞開:“快進來坐吧,你吃完午飯沒,沒吃就在我家吃。”
楚沁眨眨眼,扯謊道:“我吃完了。”
她不習慣在彆人家吃飯。
江師傅也沒懷疑,畢竟這個點兒幾乎人都吃完了午飯。
他給楚沁倒水,又笑笑道:“你這回咋來市裡了?”
楚沁把背上的包拿下來:“我是幫我們縣糧管局送糧食來了,順帶幫江冉送東西給你。”
說著,把包裡的東西拿出來。
江冉也不曉得打包了些啥來,占據她半包的地方,拿出來後頓時寬鬆許多。
江師傅接過來:“這死丫頭,這麼多東西不得累著你。”
楚沁擺擺手:“我開車來呢,不累。”
江師傅一愣:“你開車?”
楚沁:“對啊,我幫糧管局開車送糧食,送到市裡糧食局,剛剛卸貨呢,都是今年新收上來的新糧,江師傅您要買新糧的話這陣子買是最好的。”
江師傅徹底驚呆,壓根就沒注意什麼新糧舊糧的:“你會開車?”
楚沁再次點頭。
這難道很奇怪?
當然奇怪!江師傅忍不住打量她好幾眼,真真覺得楚沁是個能人。
方面才成年就比壯年男人還能乾,多年沒見現在人家都會開車了。
他正要說什麼,門口忽然出現人。
“老聞,啥事兒?”門口進來位跟江師傅差不多歲數的人。
老聞嘴巴張張,看到他這裡還有人就話音一轉:“要魚嗎,阿樹那裡有魚。”
江師傅一聽,連忙點頭:“要,能給幾條我要幾條。”
說完問楚沁:“你是今兒回縣裡是吧?是今天回去的話……你要不要魚?”
楚沁聽出點門道來了,說道:“要,我今天就回去,不過可能要明天才會回公社。”
江師傅就對老聞道:“對換些!”
老聞點點頭,匆匆又離開。
楚沁低聲道:“江師傅,原來你們這裡也私底下做些買賣啊。”
江師傅同樣壓低聲音:“你不曉得,我們這八寶巷算是最大的買賣窩點了,剛巧最近新糧上來而且沒啥人管,你要是想買些什麼,趁著你自己開車來儘管買吧。”
又笑笑道:“反正你到時候開著車人一跑,想抓都抓不著你。”
楚沁先是驚訝,然後覺得有理。
她忙問:“有啥能買的?”
江師傅:“那看你要買什麼!”
楚沁心說果然是市裡最大的黑市窩點,聽江師傅這意思像是我想買啥就能有啥!
她想想說:“我想買面粉,想買棉花,還想買油。”
面粉家裡快見底了,畢竟她喜歡做各種餅各種餃子包子。
而棉花呢,耐放不怕壞,總有一天能用得到。
至於油,這玩意兒家裡直接見底,現在吃的都是白花花的豬油。
江師傅點點頭:“這簡單,有錢有票都能買得到。你幾點走,這些東西大概一個小時後就能給你。不過,你要多少?”
楚沁說:“不急,傍晚出發。我這會兒還得去下供銷社,等等我再來拿行嗎?至於多少,自然多多益善,面粉30斤、棉花10斤以內都不成問題,油呢,8斤以內。”
江師傅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看樣子楚沁這幾年過得真挺好的,江冉常常給家裡寄信,信中楚沁經常被提到,江師傅對這位小友頗為了解,自然不認為她買這麼多會付不起錢。
片刻後,楚沁離開,往供銷社去。
江師傅拆開了江冉寄來的包裹,裡頭有她平日在山裡挖的草藥,全都曬完了,夏枯草和金銀花尤其多。
還有各種曬乾的菌菇,以及兩塊大約一斤半種的紅糖。
看樣子像是她在村裡找人家買的,江師傅看完後歎聲氣,決定多托楚沁帶些東西走。
看完,他便出門往巷子的深處去。
彎彎繞繞,走上幾分鐘後先是來到一戶人家中,不一會兒便出來了,手裡提著一大袋的棉花。
緊接著回家一趟,空手出門繼續往巷子深處走去。
又是彎彎繞繞,甚至還穿過好幾回彆人的家,從人家的後門拐到另一處地方,就跟飯後溜達似的,優哉遊哉的,可他分明每離開一處地方,手上的大袋子就鼓一分。
而另一邊,楚沁也在趁著這次機會瘋狂掃貨。
她又不是本地人,掃起貨來即使引人注意也沒關係。
正如江師傅所說,她開著車人一跑,誰還能見到她啊。
楚沁手裡工業票多,都是紀竟遙給的,她深深懷疑他身上的工業票都被自己給掏空了。
工業票拿來買啥?
自然是買鞋子。
楚沁經常上山下地,實在是費鞋子。當初在縣城供銷社買的膠鞋已經快破散架了,她甚至還用針線縫過一回,有回上山時直接掉了鞋底,她當時是光著腳丫回的家,正巧被紀竟遙碰到,簡直是倒黴透頂。
還好自己腳底板足夠強大,到底沒有破了皮。
這回看到有膠鞋,她直接就買了兩雙。
哦,這時候膠鞋其實叫解放鞋,實在是適合乾活,楚沁思來想去想給楚嬸兒和楊大姨也買一雙,可遺憾工業票不夠,隻能作罷。
除了解放鞋,楚沁還買了針線。
另外兜裡有布票,這回供銷社正巧有藍色綠色和白色的布,楚沁都給買了個齊全,把兜裡布票花得差不多,最後手裡得到五匹的布。
最後就是油。
楚沁跑到糧油門市去,奈何她沒有糧油本買不到油。
還好她有先見之明找江師傅買了油。
不過她也沒白來,直接改成買醬油。家裡醬油沒了,村裡因為誰家都沒餘糧的原因這幾年也沒有人家製作醬油。
打完醬油去廢品收購站淘換些舊書來,最後去往江師傅家。
她剛到,江師傅也結束最後一趟購買回到家中。
她自己提著一整袋,江師傅收拾收拾,同樣收拾出一整袋。
江師傅偷偷道:“面粉12斤,棉花8斤,菜籽油6斤,你自己對對。棉花不夠,我看到有棉布,想著你應該要用到就自作主張給你買了兩匹,是細棉布。”
“有用有用!”楚沁拿起來掂量掂量,點點頭,然後問了價格,默默掏錢掏票。
這些不說掏空她全部家底,但是掏空她一半的票是有的。
江師傅又指著另一袋東西:“這幾裡面有半扇的羊肉,你要的話咱們就分一分,你到時候幫我帶些給小冉。哦,還有四條的魚……”
楚沁眼睛一亮,搓搓手:“真的能分?”
“能!咋不能呢。”
江師傅還指望和楚沁構建起良好的關係,偶爾找人家換些糧呢。
在八寶街裡私下交易是不穩定的,今天沒被端明兒或許就被端,再者人家賣家也有可能沒貨或者不乾了。
而楚沁是手裡有糧的人,和她換些東西屬於好友交換,半點風險都沒有。現在自己沒啥要求著人家的,往後可不一定。
楚沁便分了12斤的羊肉走,順帶幫江師傅捎兩斤給江冉。
天色漸暗,到了要離開的時候。
楚沁偷偷把東西運回車上,先把棉花、羊肉和菜籽油收回空間背包中,再將其他的東西整整裝在一個大袋子裡,牢牢綁緊。
轉動鑰匙,啟動車子。
又是“轟”一聲,車輛原路返回。
來是白日來的,歸時卻漫天星辰。
楚沁半夜三點才到的縣城,期間因為有輛車出事耽擱了點兒時間。
不過這倒是給了她大顯身手的機會,楚沁會修車的本事這時才顯露出來。
修車是學車時順帶學的,後來常把車開到機械廠的那段時間又和機械廠裡的司機學了好些日子,紀竟遙看她感興趣,便也教了她一段時間。
楚沁在機械這方面很有悟性,又算得上集取眾家所長,修車本事自然高。
而司機們也算佛了,原來這姑娘不但能搬得起路中央倒塌的大樹,更能修得好他們都覺得棘手的車子問題。
這種優秀人才,真不來運輸隊嗎?
楚沁回到縣城後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就接受到糧管局和運輸隊的熱情招攬。
“我隻想當農民,我真想待村裡。”
她拒絕的話差點說破嘴巴,最終才被人戀戀不舍地放回家。
楚沁心裡還是有點得意的,摸了摸鼓囊囊的兜,想著這兩日賺的外快,心思又偏遠了,飄到建房上。
昨天出門時,終於有人提起蓋房的事。
錢壯慫人膽,村民們對隊裡賬上有多少錢那是一清二楚。
於是得知今年會有多少分紅的他們,心思都膨脹了好幾分。
不管是蓋得起的還是蓋不起的,都嚷嚷著有錢後一定要蓋房。
騎了三個多小時的自行車回到家,楚沁是從小路回家的,到家後沒去接小白,更沒打理衛生,而是匆匆燒水洗澡,然後爬到床上狠狠睡一覺。
這兩日一夜休息時間加起來都沒六小時,楚沁騎車的時候差點沒睡過去。
從午時一覺睡到傍晚,楚沁醒來後看到昏暗的房間微微有些孤獨感,可此刻的饑腸轆轆使得她很快把這些情緒拋棄,轉而興高采烈地把羊肉拿出來,去廚房準備做飯。
今日正巧是小雪,北鬥星西沉,仙後座卻高升。
一沉一升間,萬物凋零,代表著嚴冬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