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1 / 1)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夜色森然,琴身光華映亮了來者面容,恍然是懸空孤月,皎皎若雪,儘是高不可攀的寒意。

比上一世化風閣初見距離更近,也更煞人。

當下反常的寂靜便是他靈力薄發、蔓延控製周遭的征兆,同地上那把佩劍一道,無聲地警告尹蘿不要妄動。

尹蘿也確實感受到了威懾,心口一緊。

她飛快地判斷形勢:

那邊剛抓到修士,大多人聚集“議事堂”,謝驚塵就出現在這裡,顯然是和裴懷慎來了一出裡應外合——難怪裴懷慎對她的配合與否毫不在意,隻因這盤棋已經走到尾聲了。

裴懷慎會有機會告訴謝驚塵,她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嗎?

顯然沒有。

說不定謝驚塵還以為她是和這群賊匪一夥的。

“我並無惡意。”

尹蘿先亮明立場,“昨日剛到此處,承蒙那位‘二當家’搭救才逃過一劫。”

“……”

“……”

沒反應。

謝驚塵既不回答也無動作。

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尹蘿目光在地上那把劍和謝驚塵之間來回,再次邁出腳步——

佩劍忽地抖動。

尹蘿面色一變,劍身拔地而起,眨眼間重回主人手中,橫劍在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公子?”

劍身雪亮,倒映出她的面容。

往前一步就要架到脖頸上。

何止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簡直是能把人生生凍死的寒霜凜冽。如此沒有表情又不說話,連破綻缺口都尋不到,無處下手。

“不知公子何意?”

尹蘿再度發問。

謝驚塵靜靜地望著她,聲似碎冰,冷清悅耳:“昨日方到,為何此刻出現在這裡。”

一個誤闖進來的人,是不會有這麼強的目的性,趁亂不逃,反而直奔這間屋子。

“又為何,認為我與那位‘二當家’是同路人?”

尹蘿心下呼糟。

同謝驚塵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處了太久,日常起居相近、親密接觸過,導致了她的判斷失誤。

既長於世家,又行走江湖,能是什麼輕易被糊弄的人!

“那位俠士與鎮上其他人不同,救我於刀兵下,安頓於危難中,足見俠士本心。”

“今夜數名修士被捉,而閣下出現在此處,又並未不分青紅皂白地對我下手,說明閣下既非歹人、也和這群匪賊不是一路,故而我鬥膽猜測公子與那位俠士的關聯。”

懸於頸前的劍刃沒有移開。

尹蘿輕吸了口氣,繼續道:

“我趁亂到此,是覺得那柄斷劍有蹊蹺。”

當然不能直說是為了蒼青劍——她怎麼解釋自己知道蒼青劍?

又不能避重就輕。

謝驚

塵目如冰雪,無分毫波瀾??[]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知是否信了:“此地非等閒,不宜逗留。”

“多謝公子好意。”

尹蘿強行將這局面定義為和諧友愛,面上露出一個笑,小心地指了指劍身,“不知公子能否……”

謝驚塵忽地出手,劍身橫轉,勢如破竹,直衝尹蘿面門。

尹蘿全副身心都注意著謝驚塵的動作,第一時間扭身往旁側躲開,以手撐地借力迅速後退。

劍勢未止,生生將她逼出了院外。

“……”

難搞!

明知道蒼青劍就在眼前,尹蘿實在不甘心就這麼走了。

她思索一番,待拐角處有火光浮動,再次進入屋內,不顧劍芒灼人,有意急忙忙地道:“公子,外面來人了!”

謝驚塵眼神向下掠過。

尹蘿左手方才在地上經了摩擦,傷口迸裂。

夜色中並不明顯,卻有血腥味。

她好像沒有意識到這件事,不曾有疼痛帶來的遮掩避讓,眼中帶著一絲驚慌和祈求,專注地望著他。

“進來。”

謝驚塵邁步往前,嗓音飄過耳畔。

計劃通!

尹蘿跟上去,十分有眼力見地合上門扉。

謝驚塵微微側首。

尹蘿打量著屋內陳設,很普通,並無什麼出挑的地方。

四方桌,庋具,書格……

謝驚塵道:“躲起來。”

尹蘿pass了床底,庋具和帷幔間的位置也不夠隱蔽,她環視一周,走到謝驚塵身邊低聲道:“我們上去。”

她指了指房梁。

謝驚塵看了她一眼。

尹蘿不解地回望,眼睛略微睜大了點,含著詢問。

謝驚塵垂眸,按住她的肩將她帶了上去。

右手翻轉,如玉指節輕靈迅捷地結陣,隔絕聲息。

門再度被打開。

昨日鎮口同尹蘿對打的青年和另一個未見過的男子一前一後地走進來。

青年這次仍然抱著蒼青劍,邊走邊道:“拿神物打架是挺爽,可每次都得送回來——大家都在龍虎堂裡審問修士、慶祝酒席,偏偏我來做這苦差事。”

男子道:“大當家也是信任您。”

青年得意地道:“這倒是,能碰神物的隻有我和大哥。二哥嘛……我確實挺佩服他的腦袋,可惜他沒早點來,不過這回事成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男子道:“這次抓捕修士,二當家計謀確實絕妙,但倘若少了您,也是無法事成。”

尹蘿見兩人往這邊走來,稍微改變了下姿勢以便更好地維持身體平衡。

臉頰被什麼輕輕擦過。

驚塵琴近在咫尺。

流光幽幽。

尹蘿想起“琴修的琴與主人共感”,小心地放輕了呼吸,微微彆開臉。

謝驚塵看著下方。

“二哥確實應該感謝我。”

青年手在牆壁上按了幾下,“要不是我昨天派人把他叫醒,他的女人這會兒早命喪黃泉咯。”

“聽說二當家為那女子將劉坤打殘了,真看不出二當家原來這麼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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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是自己的女人,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再怎麼樣也不能容忍彆人去動手。二哥的眼光我不讚同,這脾氣倒是對我胃口。”

牆壁向兩邊展開,露出後方的密道。

兩人走進去後再度合攏。

尹蘿看向謝驚塵。

謝驚塵等了一會兒,帶著尹蘿跳下房梁,速度極快地在牆壁上按了幾個位置。

顯然沒有帶上尹蘿的意思。

因為牆壁迅速合上了。

尹蘿:“……”

就跟複刻一樣,她也在外等了片刻,原樣按開了密道。

密道裡放著幾顆夜明珠,並不影響視野,隻有些曲折,混雜著沉悶潮濕的氛圍,隨著通道的深入仿佛化為實質覆在人身上,莫名的不舒服。

前方傳來一聲悶響,隨即寂靜。

尹蘿加快腳步。

密道最後有一節大斜坡,她幾乎刹不住車,調整了下姿勢把斜坡當滑滑梯玩,掉下去便順勢在地上滾一圈卸掉衝力。模樣可能有點狼狽,但她沒空去管,打量四周確定形勢——

地底空間很大,夜明珠照耀下暈染開的竟然是某種黃赤交加的顏色,將整個空間都渲染得詭異,空氣中浮動著嗆人的不知名氣味。四周擺滿了奇形怪狀的物品,不遠處有塊壘高的池子,附近東倒西歪了一堆不知生死的修士。

方才的男子摔在牆角。

謝驚塵背對而立,驚塵琴與青年所持的蒼青劍對峙,光芒籠罩了他所在的一小片區域。然而他整個人卻是靜止的,似滿弓的弦繃於一線,遲遲不發。

尹蘿出現,青年的表情活像見了鬼。

他嘴角抽動,卻沒能說出話來,像是被無形的某物勒緊了咽喉。

謝驚塵微微蹙眉。

不對勁。

尹蘿和青年交過手,哪怕打不過也知道他的大概水平,謝驚塵不可能對付不了他。

尹蘿的視線重新定格到這些物品上,辨認出些許規律:

竟然是個法陣。

陣法類驅動也需要靈力,尹蘿的時間用來學彆的都不夠,原本沒空注意這個。不過是謝驚塵擅長,偶爾會在她面前描繪陣法,她眼睛挪過去,謝驚塵便會淡淡地告訴她那是什麼。其實她隻是隨便看了一眼,見謝驚塵這麼正色莊容的模樣,不好意思繼續神遊天外,就跟著聽一聽。

這個法陣應該是某種加強、聚集作用,中心處指向那個壘高的池子。

尹蘿恍然明白了:

為什麼裴懷慎和謝驚塵都在這裡,卻還要演一出“無間道”?

必定是有什麼顧慮!

蕭玄舟曾說過,蒼青劍上殘存著蘇絳霄的劍意,有靈力的修士會被擾亂道心;而這些人以修士靈力喂養蒼青劍,更大化

地催發劍意為己所用,無辜修士就成了祭品——或許性命都與劍相連,不能妄動。

尹蘿完全沒有靈力,不受這等環境下蒼青劍的擾亂和束縛,確認了布置,開始改變法陣的組成。

青年:“!!!”

陣法損壞,平衡驟破。

謝驚塵信手撥弦,將人擊飛,接連撥弦奏出《清心》,還有性命的幾名修士逐漸蘇醒。他隨即催動靈力,驚塵琴猛地爆發熾烈盛芒,將堅硬的牆壁生生打穿了。

與此同時,那座壘高的池子隨著陣法的失效而徹底崩塌,無窮無儘的水湧了出來。

“走!”

修士們被這一聲斷喝催促,互相攙扶著逃離。

謝驚塵回頭去找尹蘿——

尹蘿第一時間去抓蒼青劍。

她可沒那麼大公無私,是衝著蒼青劍來的。

未免再次出現碰到劍就暈眩的情況,尹蘿還用力攥了下受傷的左手,以保持清醒。

海嘯般的‘浪潮’來得太快,她沒來得及立刻上浮。最初暈倒的男子不合時宜地醒過來,伸手來抓她,左躲右閃間便嗆進去了兩口水。

尹蘿體力消耗太大,傷口浸在水中,又冷又疼。

不久前赫赫威懾的佩劍再度襲來。

這次卻是隔開了她與歹人。

謝驚塵握住尹蘿的肩,半途便發覺她體力不支,浮出水面後仍有墜落的勢頭,稍稍穩住她的背脊,在她穴道處點了兩下。

“咳咳——!”

連咳水都斷斷續續的。

她瑟瑟發抖地攥著他的衣服一角,如獲救命稻草,眼眶通紅,無意識地落下淚,混著滾落的水珠分辨不清。嘴唇輕微顫抖著,失焦的瞳孔凝望著他,卻是虛弱地笑了一下。

浪潮起伏之下。

衣衫儘濕,軀體相貼,是寒冷中唯一的熱源。

謝驚塵避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