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1 / 1)

尹蘿的舉動未嘗沒有再次試探的心思。

因為裴懷慎的這句話,她不得不將腦袋埋得更深,像是真的哭了。

“喂,你——”

裴懷慎眼神掃向一邊站著的那幾人,“把他手踩斷。”

“哦……啊?”

裴懷慎已經收回眼。

應聲的人躊躇著靠近,小心翼翼地抬起腳,猛地踩了下去。

“哢嚓。”

一聲之後,緊接著又是一聲,“哢嚓——”

他將兩隻手都踩斷了。

尹蘿:“……”

你們不是一夥的嗎?

裴懷慎輕笑了聲,毫不掩飾嘲諷的意味,這點浮薄的笑聲像一把利刃懸在頭頂:“沒想到你會踩斷他兩隻手。”

男人頓時呆住了:“是……是您、您……!”

“我是想教訓他。”

裴懷慎略微遺憾地道,“但你確實是想要他死啊。”

男人目光慌亂地四下轉著,觸及到地上那人的表情更加驚嚇,語無倫次地辯解著:“我沒有!我是、是怕二當家不滿意、我才……!”

話沒說完,顧及裴懷慎就在旁邊,根本不敢甩鍋。

地上那人惡狠狠地瞪著他,大約終於找到了一個可憎恨的對象,不敢對裴懷慎表露的情緒儘數傾倒出來,神情怨憎凶惡,恨之欲其死。

“你——”

“我什麼我?!”男人應激般跳腳罵道,“明明是你自己要上來惹事討賤,連累大家!你反倒怪起彆人了?”

事已至此,不如倒戈得徹底些,免得兩邊不討好。

男人罵得起勁,另外幾人起初還拉架勸說,說到某件事時不禁跟著共憤埋怨。地上那人說半個字都費勁,場面儼然成了一邊倒的討伐。

……這就內訌了。

尹蘿直觀近距離地觀看了這場瞬息萬變的情景劇,始作俑者站在近處袖手旁觀。

要是本來就隻想斷一隻手,為什麼不提前說?

分明故意還倒打一耙。

裴懷慎這人……真是有點惡趣味的。

倒是這後續發展,難不成也都在他的意料之內?但看裴懷慎的神色,悠悠然作壁上觀,藏著幾許玩味。

惡劣。

極善玩弄人心。

尹蘿從他身側稍稍退開。

裴懷慎瞟她一眼,沒什麼反應。

舉著糖葫蘆的丫丫從對面跑過來,懷裡還揣著咬了一口的油炸糕,張大嘴看著這一幕,嗷嗚又啃了口糖葫蘆。

瞥見裴懷慎時,動作幅度小了點,猶豫地靠近,笑得有幾分心虛:“二叔,你沒和我爹他們在一起啊?”

二叔這稱呼,輩分感一下就上去了。

裴懷慎隨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把平整的發髻弄得毛毛躁躁:“不過來怎麼能看到這麼精彩的事?”

丫丫左躲右閃地沒躲開,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尹蘿覺得他們的氛圍和對話有點奇怪。

裴懷慎卻不再繼續說了,換了個站姿,懶洋洋地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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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蘿追上去抓住他的袖子:“你彆走。”

她的聲音很小,刻意壓低了。

裴懷慎手臂抽動了一瞬,生生壓製住了,看不出是下意識地反擊、還是要撤離。

他一言不發地望著尹蘿。

尹蘿專注地望著他的眼睛,從眼神中傳遞“我有話說”的信息。

裴懷慎眼睫半垂下來,陰翳遮蔽了他的情緒。

他沒有收回手,隻是往前牽動了一下,像一個指引的動作:“走了。”

尹蘿斟酌著要不要在人前表現點什麼,最終隻是順勢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對方短暫的緊繃,她加快幾步追上去。

屋內陳設與白日離去時並無不同。

尹蘿大致看了眼,見裴懷慎抱臂靠在門邊。

“一起坐下喝杯茶?”

尹蘿舉杯邀請。

裴懷慎幾步跨過來,明明都是走路的動作,偏生能看出和日後的天壤之彆。換言之,他用三年時間就能完全蛻變成另一個身份,此等心性非常人。

裴懷慎三指擎著杯底,杯中水晃晃蕩蕩,他微撩起眼,滿是渾不在意的冷冽,好整以暇地等著她開口。

“昨日之恩,還未謝過。”

尹蘿將茶水一飲而儘,“以茶代酒,敬謝公子相救。”

裴懷慎挑了下眉。

仍然沒說話。

“昨夜過後,我與公子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公子難道還不信任我的誠意?”

她與裴懷慎談,並非隻是她處於劣勢亟需援助。昨夜裴懷慎以借口將她帶走,最終卻並未行事,就已經無形表明了他的立場。

“誠意?”

裴懷慎涼涼地重複道,“你以易容示我,何談誠意?”

尹蘿手緊了緊。

不應該啊。

她露了什麼破綻?

難道裴懷慎現在就已經遇到那個易容的下屬了?

“公子說笑了。”

尹蘿鎮定地道。

裴懷慎嗤笑一聲:“易容的臉總是僵硬些,你的眼睛卻太機靈。”

修士不屑於易容,若以靈力強壓,往往無所遁形。混跡三教九流間,則對這類手段並不陌生,靠得近了又有意觀察,自然能看出端倪。

“……”

尹蘿沉心靜氣,“公子好眼力。”

裴懷慎這下仿佛是真的笑了:“詐你的。”

尹蘿:“……”

她垂眼,也跟著笑笑:“是,我承認。因我誠心與公子相談,公子若真逍遙自得,今日也不必有這一出了。”

今天這出英雄救美太過巧合,丫丫一走那幾人就出現,裴懷慎匆匆趕來——

這真的是巧合嗎?

還是另外的“當家”在試探裴懷慎帶人走的背後用意?

裴懷慎撐著臉頰,手中杯盞往前一遞,同尹蘿的杯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他終於喝了這杯茶:“閣下既然不蠢笨,就該知道安分些。”

尹蘿輕“噢”了聲:“原來真不是巧合啊。”

簡直是明晃晃地在說——

我也是詐你的。

“……”

裴懷慎起身欲走,尹蘿在身後叫住他,他頭也不回地道:“閣下有所求,我卻未必。即便是想魚死網破,我也能全身而退。”

這就是不肯合作的意思了。

順帶敲打了尹蘿。

於裴懷慎而言,隻是隨手救了個誤闖鎮子、沒有靈力的普通人,算是日行一善。這人願意配合最好,不願意配合隨時甩脫也不是什麼難事,但絕沒有半路合作的心思。

沒必要,風險也大。

尹蘿並不沮喪。

本就是試試,如今不成也算是挑明了。

她沒離開屋子,給左手的傷換了藥。摸清了路線不用再出去漫無目的地亂走,經過那麼一遭事暫時不宜妄動,夜間發熱還不知好全了沒有……她索性蜷在榻上休息。

再醒來是身上不適。

尹蘿早有準備,睡眼惺忪地去吃放在手邊的草藥——在外散步的時候摘的,這習慣的延續還能追溯到澧苑。閉著眼嚼了幾下,爬起來找水喝。

抬頭就看見站在花幾旁的裴懷慎,挽起的小半邊簾帳擋住了他的身影,整個人都融在月色與陰影的交界,隱約是看向她這個方向,神色辨認不清。

“……”

尹蘿心臟頑強地下榻喝水。

室內重盈光亮。

尹蘿條件反射地眯了眯眼。

一種清新混雜著不知名草木的氣息襲近,她避了肩膀,裴懷慎將藥瓶擱到桌上。

尹蘿正要道謝,眼前一塊木牌從裴懷慎的衣領見掉出來,上面刻著個不大熟練的“久”字,在半空晃晃悠悠,被他隨手塞回去。

這個木牌現在就有了?

她記得裴懷慎說這是一個人的墓碑。

尹蘿若有所思的視線轉到裴懷慎身上,他應該是剛從浴室出來,眉目還沾染著幾分水汽,長發濕漉漉地散在身後,卸去了白日行裝,整體氣質卻如拂去蒙塵的兵器,冷硬鋒利。

打量的視線被他抓到,裴懷慎無甚表情地與她對視。

“還未問公子姓名?”

尹蘿並未躲閃。

裴懷慎直起身,鼻腔間逸出短促的一聲輕哼,似乎覺得很有趣,目光逡巡:“體質嬌弱,手指無繭,不是做重活的人;穿著粗糙,行李輕便,雇傭馬車趕路;身無靈力,不從世家轄區走,偏從未定歸屬的地方經過,要說是有事而來,你卻又不慌忙脫身離去——”

“阿久。”

尹蘿忽然道。

“…………”

裴懷慎倏然噤聲。

宛如被某個重物驟地擊中了要害,整個人都停滯了瞬息

。他的眼神落點還停留在尹蘿身上,殘存著那點惡劣洞察的意味被急劇渲染的攻擊性替代,蓄勢待發地等待著可能有的下一句話,以便隨時能將眼前的威脅一擊斃命。

“你要不要先把頭發擦乾?”

尹蘿說著,一邊打開藥瓶嗅了嗅。

她對草藥的認識已經算可以了,但對碾碎後混合的藥丸沒太多把握:“我剛才吃了鬆參草,會有藥性衝突嗎?”

鬆參草是止咳的。

尹蘿看到這東西時有點驚喜,玩遊戲她就喜歡在地圖裡四處跑、挖東西,偶爾碰到不錯的,維持了她“撿垃圾”的興趣。

裴懷慎沒理她。

尹蘿沒去猜他背過身、放下帷帳背後的心理活動,收好藥瓶兀自去洗漱。

“二叔!那群修士來啦!”

丫丫的聲音極具小孩子獨有的穿透力,尹蘿正從浴室出來,同她對了個視線,小姑娘高高興興地徑直躥進屋裡,“抓了好多個!爹讓你去看看!”

咦?這麼快。

尹蘿默默腹誹,暗忖趁亂去試探下蒼青劍的位置。

“嗯。”

裴懷慎懶懶地應了聲,目不斜視地經過尹蘿,對丫丫道,“你留下陪她玩。”

“啊?!”

丫丫大叫起來,“這麼精彩的場面我才不要留在這裡!”

邊喊邊溜煙地跑走了,真正是“來去如風”。

“咚——”

物體砸落的動靜。

尹蘿遺失的包袱正躺在桌上。

回頭,隻能看到裴懷慎的背影。

……

鎮上東北處燈火通明。

是這夥賊匪的“議事堂”所在,今夜抓了許多修士,他們泰半人手都聚集在那處。

蒼青劍是不可能放在那裡的。

尹蘿從西邊繞路,白日睡眠到底是恢複了些體力,饒是未亮燭火的夜色中也能趁著記憶最深刻時暢通無助地來去。躲過了幾波寥寥的防衛,她抵達一間矮屋。

腳尖點地。

一柄劍遽然而至,破空聲響抵達耳畔,劍身已深深沒入地面。

周遭卻無半點聲響。

尹蘿肅然抬首。

院牆邊的屋簷上,一人抱琴而立。

仙姿佚貌,冷若冰霜。

謝驚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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