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什麼西門慶(1 / 1)

即便是命人照看, 出於禮儀,臨行前也確實該再去看望、當面道彆。

但——

有時候人也不能太禮貌了。

尹蘿覺得自己有望成為當世受禮貌變相打擊的第一人。

“你調度辛苦,還是由我去吧。”

尹蘿意識到和蕭玄舟玩委婉是沒用的, “總歸是我救了他, 雖擔了虛名,也該由我了卻這樁緣分。”

緣分?

蕭玄舟品味著這個詞,似是而非地道:“你很不想讓我見他?”

尹蘿心裡一突。

她想著不迂回, 蕭玄舟卻比她還直接。

蕭玄舟應該沒發現什麼, 頂多是那天姬令羽大茶特茶的過分了。不能捅破這層窗戶紙,把事情敲死在姬令羽單相思就對了。

尹蘿垂眸,避免眼神暴露還未醞釀好的情緒:“你不願意做的事,就不要去做了。”

“……什麼?”

蕭玄舟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尹蘿秀眉輕蹙,眼波流轉,儘是擔憂關切。

“你——”

她將將吐露了一字,便難以為繼地止住了。

唇齒細微開闔, 聲息交融,氣若幽蘭。

一點豔色的舌尖隱匿其中。

朱唇未動,先覺口齒香。

蕭玄舟喂她喝藥時,這桃花調就的口脂已蹭掉了些許, 不知何時又補上了。

瑩潤如酥,在觸手可得的近處。

仿若某種無聲的引誘。

尹蘿徐徐湊近,伸出手。

蕭玄舟眉目不動。

她的指尖抬起,掠過胸前、頸項, 輕點了下他的眼角。

“你真正高興時, 不是這樣笑的。”

“……”

蕭玄舟眼睫顫了一瞬。

像是身體薄弱之處遭受突然的襲擊,而會有的條件反射。

他確實有意無意地放任了,沒有迎合負雪扮演他時, 不甚妥當的部分——三面之緣,能有多深刻。

為著那點可控的微小不同,再讓他刻意糅合負雪的痕跡,就這般循環往複地扮演下去麼?

“那日你同姬公子初次相見,言語都比往常少了些。”

尹蘿大大方方地攬住他的手臂,依偎在他肩頭,“本就是我帶來的麻煩,你我尚未成婚,哪有讓你受這種委屈的道理。”

言則,若是成婚了,就能放心地讓他去處理“鶯鶯燕燕”?

蕭玄舟不露聲色地低首。

烏發垂落,自她肩側蜿蜒至他的胸膛,絲絲縷縷的牽連纏繞。

尹蘿由下而上回應他的目光,毫不躲閃,笑意嫣然:“成婚了,他人自當清楚,我是你的妻子。”

蕭玄舟撫了撫她的發,觸手冰涼順滑,再靠近些,便能隱約感覺到她身軀上淡薄的溫熱。

她在負雪懷中也是這副柔若無骨的樣子,撒嬌得渾然天成,幾步路的功夫都要膩膩歪歪地同人親近著,目若秋水,盈盈相望。

生怕彆人不知曉,這便是她心心念念的郎君。

可真若如此,她怎麼會分不出來呢?

蕭玄舟鬆了鬆手,那截烏發自指間墜下:“就依你的意思。”

這番無謂的周旋實在索然。

尹蘿不想他和半妖再見,無非是怕暴露。橫豎半妖都是要送走了,有什麼值得上心?

看她虛情假意、絞儘腦汁的樣子,也並不能起懲治之效。

尹蘿的表情險些沒維持住:“……好。”

說到結婚就馬上答應。

這什麼先開門後開窗定律。

也幸好混水摸魚成功,再往下,她都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出什麼尬出天際的話。

——‘你好特彆,你給我一種疏離感’。

住腦啊!

真說出來指不定誰先繃不住。

尹蘿端住形象,馬不停蹄轉往姬令羽的屋子。

白日間護衛侍從來往,饒是再井井有條,動靜卻是掩蓋不了的。

姬令羽知道尹家人打算今日動身,卻無一不默契地繞開了他,連門口的護衛數量都不知不覺地減少了。

好像他是唯一一個不言自明被留下來的物品。

一段距離外傳來腳步聲,被限製了靈力的修士和一般妖物無法探知到這麼遠。

姬令羽的耳尖動了動。

是尹蘿。

不知道從哪天起,姬令羽能夠從無數人中辨認出尹蘿的腳步,哪怕有時候她會特意走得平穩端莊。

或許這就是妖獸的本能。

但尹蘿很少來。

發情最猛烈的時候,姬令羽有過荒謬的想法,他希望尹蘿能像以前那樣,幾乎日日都來鞭打□□他。

他已經習慣了鞭打,卻沒有習慣遏製情潮。

這對他而言是陌生的折磨。

對尹蘿味道和溫度的渴求、難以啟齒的需索,讓他在同歸於儘那刻對尹蘿頂峰的殺意定格,隨著時日推進,揉合成某種界限模糊的欲壑難填。

不僅僅是殺死,更想要吞噬她。

解了他的憎恨,也能完整地得到她。

世人皆知血誓不能解除,因為要以妖賴以生存的妖丹為代價,誓毀即死。

但姬令羽還有另外半顆破損的妖丹。

是父親臨死前留給他的。

這顆不屬於他的妖丹,阻礙了他自身的妖力增長,也為他帶來一線生機。

兩股力量在他體內傾軋爭奪,待他捱過這段修煉時期,有了自己的妖丹,便能立刻解除血誓。

到那時,這份無緣由的吞噬欲會隨著血誓一同逝去。

他該怎麼回敬她所作種種?

……

腳步聲逐漸靠近。

姬令羽聽見她短促地舒了口氣,步伐放緩,直至停止在門外不遠處。

他無聲地站起,尾巴卻不耐地甩了甩,帶得幾縷發絲飄揚,綁著的發帶隨之晃動。

動了一步。

姬令羽耳尖又是一抖。

外間再次靜止。

姬令羽擰了擰眉,暗沉陰鬱的眸光緊盯著門扉。

她在猶豫什麼?

一門之隔,他的心神也為她的一舉一動所牽係。

殺了她就好了。

她活在他的身體裡,就不會再有這種不由自主的牽引了。

門縫之後,指尖最先沿著落進的光暈探入,隨後是帶著試探神色的半張臉。

“姬令羽?”

她的眉目彎了一點。

不是笑。

隻是驚訝帶來的面部變化。

然而蠢蠢欲動自淤泥伸出的惡意觸角悄然收回,胸腔中得不到的滿足在瞬間被平息。

姬令羽積蓄陰霾的眼底陡然變換,仿佛才察覺到有人到訪,揚首,露出恰到好處的笑,語氣中有不可忽視的欣喜:“你來了。”

如果吞噬她,就看不到她新的樣子了。

還是把她鎖起來,關在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隻能看到他一個人,隻能和他一個人說話,每日每夜等候他的到來。他可以儘情地占有她,把她的每一處都染上他的痕跡。

姬令羽面上神色愈發地溫柔似水,他向來擅長模仿和學習,知道自己的本性不討喜,該更表現的順從依附。

尹蘿:感覺毛毛的。

姬令羽不急著開口,知曉自身的容貌是利器,意識到尹蘿在看自己,便靜默地任由她打量。

“咳。”

尹蘿默念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你的傷恢複得怎麼樣?”

姬令羽:“已經好多了。”

他注視著尹蘿,沒有展露半分攻擊性,說出的話卻不留餘地:“我看見外間人影來往,卻無人告知我發生了何事。該不會你們已經準備走了,獨獨要把我留下?”

尹蘿:“……”

我在醞釀,你在放大。

怎麼一個兩個今天格外喜歡打直球?咱們古人刻在骨子裡的委婉呢?

這個地方的風水多少有點不對勁,自從她來了以後隔三差五就要面對死亡問題,腦子的轉速都上升了。

“當然不會了。”

尹蘿義正言辭地道,“你傷勢未愈,怎麼好獨獨留你一人在此。”

姬令羽注意到她話語間的模糊,莞爾道:“是啊。如果我不在你身邊,血誓相連,恐怕又要做出令你不喜的事了。”

他在警告她。

尹蘿做了一路的心理準備,她和姬令羽的關係本已占了上風,蕭玄舟的到來固然方便她刷好感,也讓姬令羽抓住了把柄逆轉。

他邀她夜間相見,就是形勢翻盤的開始。

當下,尹蘿長歎一聲,滿面憂愁:“可你在我的未婚夫面前那般表現,他已心生疑竇。”

姬令羽看了她一會兒,冷不丁地道:“那你給他下毒吧。”

尹蘿:“?!”

“不用他立刻死,我來控製他。”

姬令羽捧住她的手,親熱可人,“等時機合適了,再讓他‘順其自然’地逝世。這樣,就沒人能威脅到你了。”

尹蘿:“……”

什麼西門慶。

對我威脅更大的分明是你。

尹蘿準備好CPU的詞兒都沒說完,被這一番大膽妄想堵在了嗓子眼,艱難道:“他對我很好,我不能傷他性命。”

姬令羽捏了捏她的掌心,口吻了然而無奈:“也是,當初不論你怎麼責打我,都沒有直接要了我的命。我知道你是心軟的。”

尹蘿:……他是不是在反CPU我?

最嚴峻的考驗原來在這裡。

蕭玄舟身為正牌未婚夫的靈魂叩問,都沒這一句以退為進來得殺傷力大。不能因為一次元病嬌受歡迎,就把每個病嬌的配置都拉得這麼高吧!真穿越了隻能拿命頂啊!

“我知道你還在記恨我——”

尹蘿話說到一半,就被姬令羽泛著涼意的指尖抵住了唇。

有顏值優勢的人做出這種稍有不慎就播出事故的動作就是得天獨厚,尹蘿一下子就被他專注的碧色眼睛吸引到了。

“我並無此意。”

姬令羽低聲道,指尖下滑,在尹蘿下頜處留下些微癢意,“若你實在舍不得那位蕭公子……我可以配合你,做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屆時我為救你身負重傷,蕭公子怕也不好繼續趕人了。”

尹蘿驚覺自己竟然能從姬令羽的眼神裡看出“真誠”一字,可怕的是,這方案乍聽俗套,越想越覺得可行。

姬令羽觀察著尹蘿的表情,發覺她意動,不急著催促遊說。

距離他煉出妖丹還差幾天功夫,強行提前催動會付出一定的代價。

但能將她藏起來,從此歸屬他一人所有。

這麼想想,便很值得了。

他的視線下滑到尹蘿腕間露出的一小截肌膚。

到時候,用軟些的絲綢將她綁起來,免得她又嬌氣地喊疼。

總歸是逃不掉的。

“僅有的難題,便是你得暫時解開我手上限製妖力的法器。”

姬令羽說得坦然,全無私心,“否則我無法提前操控山間精怪,引發躁動,來完成這一出戲。”

“我隻需要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你可以命暗衛來看著我。”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姬令羽好像真的沒給自己留手。

尹蘿審慎地沉默一陣,問道:“你熱心如此,難道亳無所求?”

姬令羽忽地避開了她的打量,失了方才侃侃而談的不慌不忙,藏在身後的尾巴輕盈搖晃起來。

良久,他道:“你……摸摸我的耳朵,好麼?”

等著姬令羽再放一個大招的尹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