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無以為報(1 / 1)

不讓蕭玄舟見到姬令羽才是最好的啊!

況且這還有個腦子應當很好使的蕭負雪同行, 萬一露餡……

就衝著血誓這一條,不論內情如何,蕭玄舟估計都覺得綠雲壓頂了。

問:這世上有人認為自己被戴了綠帽還能繼續愛下去直到打通結婚線嗎?

尹蘿剛想自問自答“沒有”, 忽然想起來謝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也不是人人都有謝郗這個執念啊!

她和蕭玄舟的愛情橋梁都還沒完工, 經不起半點摧殘。

現在跳出來阻止說不能去就是自曝其短。

尹蘿一路上靠著腳軟、絆倒和咳嗽,拖拖拉拉地耗著時間,真到了要請醫師的時候,她又猛然驚覺:

醫師要是來了說上一句,她是因為夜半出汗又吹風才導致風寒,不用見姬令羽,當場暴露。

瑪德!

怎麼四面楚歌啊!

“不用叫醫師來了。”

尹蘿連忙叫停, 佯裝頭暈地垂著腦袋,大腦轉速堪比運行中的螺旋槳, “鄭醫師今早才來過,我喝了好幾碗藥,這會兒嘴裡都是苦味。”

蕭負雪想起她早晨嘴裡含著的東西, 後知後覺她那會兒臉上苦悶的神情, 是見到他之後又煥然了神采。

她身上確實有一股藥品隱約的苦味, 被自身的清香掩蓋了,倒成了獨特的香氣。

“你咳得太厲害。”

蕭負雪陳述事實, “醫師不曾調整方子麼?”

這問題又踩到雷點了。

她的藥方不好調整,就是因為有一樣是專門用來遏製狐狸血影響情動的啊。

苦酒入喉心作痛.jpg

“含了塊薑片。”

尹蘿都不敢多說話了,簡直句句驚心。她靠著“弱小無助”buff,成功靠在了這位前不久還一副劃清界限架勢的未婚夫身上, 順勢撒嬌,“藥好難喝,不想喝藥了。”

這姿勢太親密。

蕭負雪感覺到了手臂上的柔軟貼近, 半邊身子僵硬的同時又有彆樣特殊的情緒上湧,自逃避的混沌中無比清晰地浮現。

“……你身子弱,不吃藥將養著如何能好。”

“你上次不是送了我一本劍譜嘛。”

尹蘿堅定撒嬌路線不動搖,能拖一時是一時,最好把蕭玄舟聊得七葷八素,“我都翻了大半本了,這不也算是強身健體了?”

蕭負雪沒送過她劍譜。

前方。

兄長不緊不慢地帶頭走著,同他們隔了一段距離。

“隻是翻看,哪裡算得上強身健體?”

蕭負雪垂下眼,慢慢地道。

他已決定了撥亂反正。

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那你教我嘛。”

尹蘿晃了晃他的手臂,“我有這樣厲害的劍修未婚夫,不需要擔憂的。”

蕭負雪指尖輕顫。

尹蘿見有效,正要乘勝追擊。

隔著七八步距離的蕭玄舟陡然停了下來:

“那半妖的屋子是往左走麼?”

尹蘿:“……”

蕭負雪我@#¥%*#%!

你走那麼快乾嘛?

就這麼急著去揭穿你哥的綠帽、順便送我上西天嗎?

尹蘿內心操蛋,臉上微笑:“好像是吧。”

蕭玄舟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她臉上:“尹二小姐似乎對這半妖不甚關心?”

這句疑問是個陷阱。

尹蘿懷疑這老弟是否有意為之,卻看不出半分破綻:“家中護衛先發現了他,雖救他一命,到底是妖,不得不警惕。”

“該當如此。”

蕭玄舟讚同了這說法。

姬令羽的屋子就在眼前。

尹蘿心跳加快,事到如今也隻能博一把了。

護衛都是她的人,就算做不了完美外援,也不會拆她的台。就看姬令羽識不識趣了。

要是翻車了……

不行!

絕對不能翻車!親一下就退縮的未婚夫絕對談不上感情深厚,她沒有多餘的機會!

若到絕路,這樁板上釘釘、不由她更改的家族聯姻也隻能想儘辦法去毀,她才能去找彆人成親。

但能否真的毀去是個問題,變故引發的連環效應,以及刀她的人在幕後是否會因變故而提前動手,都成了不可控的動蕩因素。

“吱——”

蕭玄舟推開房門,沒有獨斷地先踏進去,而是靜靜地在門邊等候。

這對雙生子除了容貌相像,還有一點格外共通:

每次減分以後,就會立馬有個加分項出現。

這裡不是關嶺,雖還屬於尹家管轄範圍,到底是邊界了,禮數上並沒有那麼嚴格。但他們仍然以她為先,給了尹蘿作為主人的尊重。

即便她根本隻是個毫無實權、也無靈力的藥罐子。

“怎麼不進來?”

姬令羽語氣溫柔得仿佛能掐出水,遙遙地從屋內傳來,有種霧裡看花的美感,當之無愧的聽覺享受。

可惜在場三人沒一個有心思品味。

蕭玄舟眉心略壓了壓,瞧了一眼尹蘿。

剛稍微放鬆點的尹蘿:……

擦。

狐狸精你說話就說話,搞這麼曖昧乾什麼?

蕭負雪的腳步停下。

尹蘿心驚膽戰地跟著停,臉上做出困惑的表情,佯裝不知姬令羽在喊誰。她這會兒還靠著正牌未婚夫,整個兒就是“感動嗎?不敢動”.jpg

大約是無人應答,姬令羽察覺到了不對,竟自己走到了門口來。

他身著一襲素色衣袍,如斯寡淡仍難掩其風采,反而在極淡間愈發襯出了他姿容的昳麗驚人。

發間銀色已經完全褪去,過腰長發恢複了純正的烏色,柔順地垂落在身後,被一根藏青色的布條簡單綁起。全身上下不飾一物,隻有手腕上的赤金鐲子是僅有的亮色點綴。

……有一種在看紅顏禍水大美人回歸家庭,居家溫婉場合的感覺。

尹蘿被自己的可怕聯想精神攻擊到了。

姬令羽就算是回歸家庭,估計也是盤算著怎麼把這個家一網打儘吧。

姬令羽最先看見的便是尹蘿。

更有威脅性的人就站在門邊,他仍然無可避免地被尹蘿吸引,這是血誓的弊端。

妖永遠是不知滿足的,伴侶是唯一的救贖。

縱然她此刻以從未展露過的姿態依偎在他人懷中,縱然他心底的仇怨與憎恨不曾消減半分,意欲親近的渴求仍然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她百般地羞辱他、欺淩無度,還要帶著未婚夫來見他。

等解除了血誓,一定要殺了她……

害怕姬令羽又冒出什麼奇怪的話,尹蘿搶先道:“你已經能下地走動,看來傷已經好多了。”

姬令羽眼不轉睛地望著尹蘿,單單是這個眼神便可稱得上是含情脈脈,比方才那句問話的殺傷力還要高出翻倍不止。他嘴角掠起一抹笑,悠悠地掃過在場另外兩人,嗓音和軟:“傷麼……托姑娘的福,已經好多了。姑娘難得來見我,怎麼還帶了旁人?”

聽了前半句,尹蘿的心剛放下,緊接著就再度懸起:“……”

“姑娘”這個稱呼還能說是不了解她的身份,那個“旁人”是不是太明顯了?

沒看她這會兒正跟“旁人”貼貼嗎!

這狗狐狸居然還會泡茶——話說他有什麼泡茶的資格?

“這是我的未婚夫婿。”

尹蘿再次緊急描補,不論是哪種場合,做定身份都是很重要的事。要是讓蕭玄舟自己開口說,那就晚了。

“他知曉我途中救了你,特意來看看你。”

尹蘿對姬令羽全然沒有信任可言,但她此前多次鋪墊,讓姬令羽“配合”她,經過這麼幾輪拉扯,也該有成效了。

姬令羽聞言,眼波搖晃,隨即垂下眼,萬分失望的模樣:“原來姑娘已經有婚約在身了……”

後半截話隱沒在逐漸低落的語氣中,滿懷消沉。

彆搞啊你!

小心茶攤都給你掀了。

“嗬嗬,是啊。”

每一個嗬嗬背後都藏著尹蘿真情的臟話,“他先前在外有事,我與他難得一見,難怪你不知道。”

蕭負雪眸光沉沉地打量著姬令羽,聽見這話,忽而產生了一股愧疚,隨之而來的便是割裂感:

她的未婚夫並不是他。

可他跟著她這樣來見人、同她秘而不宣的密切,她所認定的未婚夫又究竟是誰呢?

這樣的念頭他從未生出過,一時間竟被自己震懾了心神。

蕭玄舟的視線在姬令羽和尹蘿之間來回轉了兩遭,這場合無論如何也不該由他來開口,唇輕抿著,終究道:“不知閣下因何受傷,其中緣由可方便道出麼?”

姬令羽一副才像是發覺門邊還站著個人的表情,態度上卻挑不出錯處:“自然方便。”

他反客為主地道:“二位公子的模樣如出一轍,是雙生子?”

蕭玄舟:“是。”

姬令羽便又笑了,打趣似地道:“這般相像,若是換了服飾,恐怕調換了身份旁人都認不出來。”

蕭玄舟心下微凜,不顯山露水,隻肅了神色,狀若不快地質問:“閣下何意?”

“沒什麼意思啊。”

姬令羽頗為詫異,仿佛他的質問才是不可思議,“不過是生平第一次見到這麼像的兩個人,很好奇罷了。”

尹蘿:……

這段日子真是限製了你發揮。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實力。

但話說出來便有了痕跡,尹蘿也不免端詳起這兩人,心裡懷著“兩人性格大相徑庭還是很好區分”的想法,然而越看越分不清。

這會兒兩個人的表情都不算太好,唯一可辨彆的手段便失效了。

蕭負雪扶著她的手緊了緊,不敢低頭去看她:“閣下無心之失,卻不知言語冒犯。”

誰知姬令羽半點不怵:

“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此大恩,無以為報……我也想知曉,誰人能夠將這麼好的姑娘娶回家。”

若是蕭玄舟本人站在那個位置上,此刻自然有千百句話能夠四兩撥千斤。

但他不能。

他隻能維持著弟弟的身份和角度,看著負雪表露出不言自明的不虞,正大光明地對這半妖道:“這便不勞閣下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