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場雨，林西冉夜裡受涼，早餐時咳個不停，林川柏見狀，關心詢問：“冉冉，是感冒了嗎？”
“沒，就有一點兒咳嗽。”林西冉不想讓爺爺擔心。
林川柏叮囑林西冉：“最近流感頻繁，你喝包感冒衝劑再去學校。”
“好。”林西冉乖巧應道。
吃完早飯上樓，正好遇見起床吃飯的林弄溪，林西冉和她目光相接，林弄溪率先挪開眼。
林西冉下意識側身，想讓林弄溪先走。
哪想林弄溪往旁靠了靠，眼神示意她先走，林西冉沒多想，隻以為林弄溪礙於爺爺在家不敢亂來，禮貌道謝上樓，沒注意林弄溪看她背影露出的冷意。
從樓上下來，徐姨給林西冉遞來一杯感冒衝劑，林西冉接過喝完，和爺爺揮手告彆，坐車去了學校。
由於路上堵車，林西冉到教室時，早讀預備鈴剛好響過，一走進去，發現班上三分之二同學都用八卦目光看向她。
林西冉把各科作業交到課代表處，回到座位，拿出語文書準備複習。
池晚音轉過來，手撐著林西冉課桌，擠眉弄眼地笑：“冉冉，你同桌怎麼還沒來？”
“不知道。”林西冉回。
池晚音往走廊看一眼，確定班主任陶浩南沒出現，才放心和林西冉說話：“你周末沒上學校論壇嗎？”
林西冉搖頭，月底有期中考，緊接著是京芭三試，她練完考核劇目就要背書，哪有時間上論壇。
池晚音登上論壇，點開飄在首頁標紅的熱帖，把手機遞給林西冉：“喏，具體我不好說，你自己看吧。”
林西冉接過手機，帖子標題叫：【上上周六，學校廣播響起的那首《算什麼男人》是梁驍為周祈聞點的。】
帖子首樓沒什麼文字，樓主隻發了一段視頻。
林西冉點開視頻，視頻是從窗外裡偷拍的，鏡頭很晃，偶爾能看見因為講課走來走去的指導老師。
視頻第五秒，鏡頭對準周祈聞電腦，周祈聞正為下月的中泰編程大賽決賽寫程序，文檔裡是一串密密麻麻的代碼。
忽然，周祈聞電腦陷入黑屏狀態，他還沒反應過來，屏幕又亮了，隻是桌面一片空白，隻有中間有一隻白色天鵝圖標。
周祈聞立刻明白是有人惡意攻擊他的電腦，長指敲擊鍵盤，快速破解對方植入的病毒，但一按下回車鍵，原本亮起的屏幕又暗了下去。
然後下一秒，實驗室的燈熄滅了。
“怎麼回事？”
“燈怎麼滅了。”
“跳閘了嗎？可電腦還亮著啊。”
“……”
一片議論聲中，牆上廣播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然後下一秒，廣播裡響起一聲明顯用變音器改變聲線的囂張聲音：
“一首歌，送給高三五班的周祈聞同學。”
接著，一首《算什麼男人》從廣播裡傳來：“……你算什麼男人，算什麼男人，眼睜睜看她走卻不聞不問——”
一時間，實驗室裡所有人目光聚集在周祈聞臉上，周祈聞那張向來處變不驚的臉，肉眼可見沉了下去。
可背後人還嫌不夠。
十幾秒後，周祈聞電腦再次亮起，文件什麼都沒丟，唯獨桌面壁紙變成了一張白色底圖，中間一個豎著中指的黃色手勢，最下面跟著兩個碩大的字：
——垃圾！
有離得近的同學掃了眼周祈聞，發現他臉黑得都快滴出墨了。
也不怪周祈聞變了臉，他引以為傲的計算機天賦，在外天之驕子的形象，短短幾分鐘時間，都被這個人輕輕鬆鬆踩在腳下。
對方保留電腦裡所有文件，不是心善，而是明晃晃打周祈聞的臉——爺就沒把拿你當對手看過！
囂張、放肆、簡直就是狂到了極致。
視頻最後是老師氣急敗壞地怒吼：“查——！給我查！誰這麼囂張！居然敢做出這樣違反校紀校規的事來！”
林西冉心情很複雜，她很感激梁驍幫她出氣，可當看見周祈聞當眾出糗，她下意識反應是心疼。
可周祈聞從那天起，整整半個月都沒聯係過她，她才不要心疼他。
林西冉摁著屏幕下滑看回帖：
【這行事作風一看就是梁驍，不過這首歌點對了，那天在體育館，要不是梁驍幫忙解圍，林西冉一個女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不提林西冉和周祈聞一起長大，就是一個陌生女生在因為自己被男生開黃腔，是個男的就要站出來幫忙解圍吧。】
【一首《算什麼男人》送給周祈聞。】
……
往下翻，有人在樓裡發了一張照片，配文：【有沒有可能周祈聞不是不想去給林西冉解圍，而是根本沒看見？而且後面還跟著追出去了？】
看到這條回帖，林西冉眼睫顫了顫，周祈聞那天追著她跑出來了？
林西冉放大圖片，這張照片是從側面拍的。
午後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勾勒出周祈聞挺拔身姿，他盯著體育館進門方向看了許久，最後跑了出去。
這些天積壓的委屈，在看見這張照片全部消失。
林西冉想，隻要周祈聞有一點點在意她，她可以不去計較，然後抱著僅有希望，再試著堅持最後一次。
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林西冉，這是第一個最後一次嗎？
林西冉一怔，手抖一滑，看見一條新的回帖：
【我當時就站在鐘令嘉和周祈聞旁邊，周祈聞是全程冷眼旁觀林西冉被議論，直到劉寒開黃腔，他才要過去給林西冉解圍，可惜被梁驍搶了先。】
那個聲音說：瞧，你又自作多情了吧，另一個聲音跟著響起：周祈聞他是想過來幫你解圍的，隻是慢了一步，他還跟著你出去了。
林西冉陷入糾結，到底，還要不要再試最後一次？
池晚音聲音拉回林西冉思緒：“你彆看梁驍看起來又拽又冷的樣子，實際上骨子裡教養很好，尊重女生，幫你解圍。”
“我都有點兒懷疑梁驍當年打他弟，是不是背後有什麼不可說的秘密了。”
林西冉正想說話，早讀下課鈴響起，班主任陶浩南從教室外進來，池晚音立馬轉過身，拉過一本書，低頭假裝複習。
陶浩南走上講台，目視台上一眾學生開口：“都彆在教室待著了，趕緊下去集合開朝會。”
班上同學聞言，一個個拉長著一張臉，哀嚎聲不斷響起：
“昨晚不是下雨嗎？為什麼還要開朝會！”
“七樓——！七樓！老陶，我下去一趟再回來，你明年清明就得給我燒紙！”
“……”
“吵什麼吵！趕緊給我下去——！”陶浩南用三角尺拍了拍桌，眼神微怒，教室瞬間鴉雀無聲，他扔掉三角尺，一背手出了教室。
礙於剛陶浩南發了火，高二五班一眾人也不敢多抱怨一句，利落下樓排隊站好，等待朝會開始。
因為雨在淩晨才停，撲面吹來的清風，帶著一絲潮濕的涼意，紅色塑膠跑道也濕漉漉的。
林西冉站在隊伍最後，心不在焉聽著主席台上值周老師的工作總結，餘光不經意一瞥，落在遠處跑來的男生身上。
清晨的光霧蒙蒙，落在梁驍身上，描摹出男生挺拔身形，黑色短袖連帽衛衣，灰色工裝褲，腳上是一雙白色運動鞋，整個人顯得乾淨又帥氣。
梁驍往那一站，瞬間吸引來隔壁幾個班女生目光，他誰也沒瞧，徑直走向陶浩南，溫聲打招呼：“陶老師。”
“你小子還知道來上課？”陶浩南拉著一張臉，語氣聽不出喜怒。
林西冉離得近，完整聽見兩人對話內容。
梁驍挑眉笑了聲，漫不經心地語氣：“臨時去了趟西郊，來晚了，抱歉啊。”
陶浩南神情鬆動，嗯了一聲，問梁驍：“昨晚讓你寫的檢討寫好沒？待會上台作檢討，態度端正點兒，少給我嬉皮笑臉。”
“沒寫。”梁驍懶洋洋地回。
陶浩南一聽，臉色立馬一變。
梁驍又開口，吊兒郎當的語氣，沒一點兒正形：“流程我熟，您放心，一定不給咱班丟臉。”
這語氣驕傲得不像是上台去作檢討，倒像是要去領什麼大獎。
林西冉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怕被班主任發現，連忙捂住嘴，目視主席台，一臉的專注，就怕露了餡。
梁驍掀開眼皮看過去，目光落在背對他而站的林西冉身上，女生穿著校服的背影高挑又纖瘦，頭發紮成丸子頭綁在腦後，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這姑娘捂嘴的手就沒放下來過。
台上，校長每周例行訓話結束，語氣嚴肅：“就在上上周六，我們學校發生了一件非常惡劣的事，經調查，這事是高二五班梁驍同學所為，對於這類違反校紀校規的行為，我校絕對不允許再次發生！”
“所以，請高二五班的梁驍同學上台，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好好檢討、反省一下你這類違反校紀校規的行為，會給學校風紀帶來多大影響？！會給同學們樹立一個怎樣的形象——？！”
一時間，全校師生目光都看向高二五班的方向，議論聲窸窸窣窣地響個不停。
林西冉跟著看過來，眼底滿滿擔憂，如果不是因為幫她出頭，梁驍也不會違反校規，還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做檢討。
似有感知，梁驍掀開眼皮和林西冉對視，小姑娘清透好看的眼睛裝滿擔心，他眉梢揚了下，忽然覺得，這檢討他媽值了。
頂著眾人審視目光，梁驍一臉淡定從高二五班隊伍走過，路過林西冉身邊，他放緩腳步，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
“公主，要上台了，不給我加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