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1 / 1)

做個beta不好嗎 烏瓏白桃 11086 字 3個月前

撈到想要的材料後,幾人淒淒慘慘地上浮,回到船上。

一片沉寂中,切爾西疲憊地癱坐在地;項南緊閉著眼嘴,臉上有種奇異的悲戚;寧迦之前在水下就已經吐過了,反倒是之前被海伊魯蟲掀翻時受的傷比較嚴重,此刻正戴著氧氣面罩斜躺在靠椅上睡著。

楚錫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一個。他靠坐在牆邊,單手支著下巴,翠綠色的眼睛靜靜望著不遠處的白榆。

切爾西一扭頭,注意到了他幾乎目不轉睛的神態,緩緩挪過去,問他:“你看什麼呢,這麼專心?”

楚錫面不改色:“我在洗眼睛。”

切爾西:“……”

他不提倒好,一提切爾西就又想起海伊魯蟲那儘情排泄的樣子……讓她瞬間萎靡了。其實他們作為單兵也不是沒見過血腥的場面,隻是那種場面實在太像一場噩夢,是那種令人崩潰的噩夢。

切爾西登時閉上眼睛,雙手交握,想象自己已經是一具屍體,正在被人埋棺下葬。

楚錫不為所動地繼續盯著白榆。

白榆正在翻來覆去地查看手裡的一塊材料——她臉上洋溢著肉眼可見的驚歎和讚賞,以及一種摻雜著興奮的遐想感。楚錫猜她是在計劃該怎麼使用這些材料。作為機甲師,看見特殊的、珍貴的材料見獵心喜是難免的。哪怕她也親眼目睹了這些材料是怎麼來的……但這也不妨礙她將之握在手中觀賞。

其實,海伊魯蟲的胃石,從外表看來並沒有多讓人難以接受。

它是各種礦石經曆過化學反應後的融合提純物,洗去外層的糞便和粘液之後,它就開始展現自身原有的光澤。那是種五彩斑斕的黑,隨著光線變化還會折射出星星點點的華彩。

白榆捏緊手裡的材料,心想這樣重鑄鑰匙的所有準備都已經集齊,馬上就可以準備重啟“燧石”了。

一切簡直順利地有些不可思議……

突然,船艙一陣劇烈的搖動,幾人險些從休息座上滾下來。好不容易抓住手邊的東西穩住身形,他們緊接著聽見了不隻一次巨響,鋼鐵被摧折的變形聲隱約傳遞到耳邊。

船艙內、幾人的光腦上都亮起了刺目的紅色警報。白榆面前跳出一個弧形光屏,駕駛艙的船員在信號接通的瞬間就開了口:“殿下,我們的航船遭到襲擊。襲擊者好像是……海伊魯蟲,而且不止一隻!”

切爾西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它們是來報仇的?”

白榆皺眉:“沒聽說海伊魯蟲有為同族打抱不平的習慣。”

這種體型巨大的蟲族是絕對的獨居生物,因為需要的食量龐大,多隻聚在同一片領地總有蟲要餓肚子。除了爭奪地盤,它們彼此之間不常搭理對方,自然也沒有什麼感情可言。說難聽點,估計每隻海伊魯蟲的潛意識中都希望這片海域中隻有自己,沒有其他同類。

就在這時,船艙又是一陣劇烈搖晃。切爾西扭頭看向窗外,恰好碰見一片閃爍的藍光直直向這邊衝過來——

“都進機甲!”她大聲喊道。

下一個瞬間,艙壁“哐”地一聲被撞碎。

冰冷的海水洶湧而來,一刹那天地倒轉。

整艘船似乎已經散架了,暗流拖著他們往深處墜去。

突然,他們下墜的速度變慢了——隻見楚錫張開手,銀色的白鯨圍著他們環繞一圈,泛起層層銀色漣漪。楚錫快速遊過去,拉住還在昏迷中的寧迦,對其他人做了個“抓緊時間”的表情。

眾人放出機甲。

下一秒,沉重的水流再次席卷而來。

白榆屏住呼吸,在光腦上激活機甲上的能量盾。“滋啦”一聲,一團藍色的能量盾,將海水、金屬碎片、各種雜物阻攔在外。她趁機爬進機甲駕駛艙,在艙門關閉的瞬間,排水裝置開始運作,周圍的空氣也充盈了起來。

她猛地咳嗽兩聲,低頭才發現,自己手裡還握著那枚黑色石頭。

白榆控製著機甲躍出航船的殘骸,抬手兩發炮彈攻向那隻近在咫尺的海伊魯蟲,逼的對方撇過腦袋。

“你們怎麼樣?”她朝通訊頻道喊道。

她記得大家基本都進入機甲了,隻有楚錫因為護著寧迦稍慢一步,但以他的本事應該沒什麼問題。

“殿……我們……沒……”

“救援已經在……撐……蟲族……”

頻道裡傳來一陣陣滋啦啦的雜聲。

按理說,即使他們的船沉沒了,但機甲間的交流信號也不該差成這樣。

白榆輕輕吸口氣,打算轉身回去找人。誰知之前那隻被她趕走的海伊魯蟲卻又朝她咬了過來。白榆勉強避過,凝聚精神力,一刀向它的眼睛,卻在下手的瞬間一愣——眼前這隻海伊魯蟲的眼睛居然是血紅色的,看起來充滿了暴戾。但之前他們接觸那隻海伊魯蟲的雙眼似澄黃色的兩盞燈,眼神雖然冰冷,但是明顯存在著理智。

……這是怎麼回事?

她聯想起蕭時雨曾在筆記中提到的,海伊魯蟲似乎沒有主動攻擊人類的欲望。加上他們所處的瓦利澤星明明有不止一隻海伊魯蟲、卻從未見它們襲擊人類船隻、導致這裡的人們甚至不知道其存在的情況……可見現在的情形有異常。

之前他們確實在海裡被一直跟蹤的那隻海伊魯蟲攻擊了。但對方最先攻擊的對象是寧迦。這裡面有一樁事,之前寧迦為了找到它,曾經頻繁派遣自己的精神體進入海裡。那隻海伊魯蟲或許隻是在驅逐入侵它領地的挑釁者,所以最先對寧迦下手。當然,顧念它後半程的時候乖乖配合了白榆采集胃石的計劃,白榆也放了它一命。海伊魯蟲察覺到白榆沒有殺意,也很快夾著尾巴逃之夭夭了。

總之,他們接觸到的海伊魯蟲,和這些殺紅了眼的似乎有很大區彆。

白榆在水中翻身,打算拉遠距離再觀察觀察。突然,深水中一道暗影閃過,另一隻體型更大的海伊魯蟲向她遊來,中途甚至狠狠撞向了同伴的腹部,鬥士一樣把它拱到一邊——嗯?

白榆看著那雙澄黃色的眼

睛,頓時這隻海伊魯蟲覺得好像有點眼熟。

隨後,那隻海伊魯蟲張著嘴向她遊過來,一道巨大的藍色裂隙驟然張開——白榆試探性地舉刀,對方又把嘴合上了,擦著她機甲的雙腿遊了過去。

白榆試探性地伸出手,抓住了它脊背上發光的棘突。

那隻海伊魯蟲發出一陣急促的叫聲,隨後加速向深海中遊去。

另一頭,切爾西等人落水後一直在跟幾隻紅著眼睛的海伊魯蟲周旋。不知為何他們的信號受到阻礙,交流也變得困難。好在他們有提前安排人駐守在碼頭和太空站,發現不對勁後立刻派遣星艦來救援。隻是救援多少有些姍姍來遲……

幸存的士兵和船員被救上星艦。隻要離開海水,他們的安全性就大大提升。切爾西第一個被撈上來安排登艦,還沒鬆上一口氣,就得知了兩個驚天噩耗。

噩耗一,他們付出了巨大犧牲撈上來的胃石幾乎都隨著船隻沉毀了。

噩耗二,他們的皇女殿下疑似走丟了。

切爾西:“……?”

兩秒後,切爾西發出一聲尖銳爆鳴。

……

白榆被那隻海伊魯蟲拖著,不知遊了多久。

直到天光大亮,海上泛起金色的晨光,她才從粼粼的波浪中冒出頭。

這隻海伊魯蟲帶她到了一個偏僻的無人小島。這裡的沙是純白色的,海灘遠處遍布黑色的岩石。島上最中央生長著茂盛的樹林,時不時還傳來兩聲鳥鳴。

白榆跳出機甲,靴子踩在沙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在她身後,那隻海伊魯蟲居然也緩緩爬上沙灘——它的前肢幾乎已經完全退化,在水中顯得流暢的腰部線條在岸上卻是圓潤甚至臃腫的。它在淺水區就有種馬上要擱淺的感覺,於是就不再跟著白榆往上走了,而是對著她張開自己的嘴。

有什麼東西鑲嵌在深藍色的口腔中,還在閃爍著光芒。

白榆走近,用隨身攜帶的軍用小刀把那個玩意兒給撬了下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塊芯片。

芯片上不知道在這隻海伊魯蟲的口腔壁上呆了多久了,但或許是因為材質特殊加海水經常衝刷的原因,居然還算光亮。不過年代好像挺久遠的……白榆的光腦甚至無法直接讀取信息。

見白榆拿到了芯片,那隻海伊魯蟲扭頭就走,一點停留的意思都沒有。可惜它上岸容易下岸難,扭了半天都沒能把方向調轉過來,還得白榆開著機甲推它一把。

嘩啦。海伊魯蟲無比絲滑地入水。轉眼隻留下一片晃動的泡沫。

白榆轉身開始探索這座小島。

雖然這隻海伊魯蟲拍拍屁股就走了,但她不是很擔心自己無法離開的問題,因為她的機甲儲存倉裡還有足夠的食物和淡水。

現在信號出於某種原因無法接通,但不會一直這樣……估計軍團已經在緊急搶修了吧,臨時建一個新的信號站也不是沒可能。總之,最多兩三天,她應該就能見著接應的人。

她踏

著沙子走進叢林深處,看見一個黑黝黝的洞穴。沿著狹窄的隧道往下走,前方的水聲逐漸清晰——她走到了一個處類似泉眼的地方,清澄的碧藍海水汩汩流動。一束光透過岩層的缺口照射下來,落在一個黑色的金屬平台上。

金屬平台的台面平整,隻是中央有個小小的凹槽。白榆把那枚芯片放進去,眼前瞬間亮起了閃爍的藍色光暈——

一面光屏出現在她面前。數據流不斷滾動著,最後化為幾行小字。

“能量轉化中……”

“終端已啟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數據庫就位。”

隨後,光屏猛地一黑。再亮起時,屏幕中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臉。

是蕭時雨。

他穿著一身黑色衣服,戴著手套,眉眼冷峻而疏離。但當他開口的時候,語調中的隨性和懶怠將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氣質驅散不少。

“你好,不知名的朋友。現在是星海曆2027年,6月17日。”

“我不知道多久之後才會有人看到這個視頻。或許是帝國的末日,或許人類的末日……但也有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一天,比如一兩百年後,你們在試圖重新啟動燧石的時候誤打誤撞地來到了這裡。那麼,這位朋友,我宣布你是撞了大運。你看過武俠嗎?我就是那個藏在戒指裡的老爺爺,或者是主角跳崖之後必遇的絕殺高人……總之,我把我的一部分看家本領留在了這裡。如果它對你有幫助,那無疑是一份機遇。如果你對機甲一竅不通,或者你所處的年代科技已經超越了我的想象,那你就把它當做是一份小小的驚喜吧——就像是在後院挖土的時候偶然挖出了一個時間膠囊,裡面的東西不一定有實際價值,但有曆史紀念意義,不是嗎?”“好,接下來我要開始說一些瘋話了。首先,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其次,我並不是什麼Alpha。這個有六種性彆存在的世界真是爛透了。我無意冒犯。但如果是你,在經曆作為一個健全人類卻因為沒有腺體被確診為殘疾、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心動女孩兒卻發現對方掏出來比你大等種種爛事之後,你肯定也會對這個世界絕望的。”

他把自己的臉貼近鏡頭,黑色的眼睛微微閃動。

“甚至連‘蕭時雨’這個名字也是假的。我需要一個身份,蕭家資助了我一個身份,僅此而已。我本名就叫時雨。在我的時代,很多人已經沒有姓氏了,名字也是隨便取。地球超脫太陽係加入銀河大家庭之後,地球人連給寵物狗做血統測試都要考慮是否包含外星基因,但目前這個世界的人還在圍著六種性彆打轉……總之,這個世界的科技大體上弱於我的時代。所以我打算亂殺一通。因為六個性彆的世界很煩人,但蟲族更煩人。”

白榆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大概了解這位時雨和她應該是同一個文化圈誕生的人。隻有他們才會為六種性彆煩惱。在本土人眼中明明隻存在三個性彆。

“我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瘋話,希望你不要以為我是瘋子,也不要扭頭就走,但是更彆想著跳過這段話直接獲取寶藏—

—我沒有設置跳過的程序。所以你還是得聽我說。”

時雨似乎冷靜了下來,他輕輕吸了口氣,道:

“我封存在這裡的,是機甲智能技術。”

站在終端前的白榆一愣。

“理論上我是在這個世界第一個研發出機甲的人。既然有機甲,那存在智能技術、也就是自動戰鬥程序,應該很正常吧?但是,我沒有選擇將它公之於眾。原因隻有一個,我比較惜命。”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已經夠顯眼,研發機甲的功績足以讓我名垂青史。但如果我把智能係統一起交代出來,故事走向可能就會大不相同。”

時雨皺眉道:“這個世界的科技雖然不算落後,但在帝國內階級分明,身份都是圍繞著血統和精神力這套打轉。加入機甲這個因素後,影響的不多,貴族們依舊是無可替代的戰士。但一旦智能技術開始發展,就足以淘汰很多人……想想就知道,他人一旦猜到我手中有這份技術,那這份技術是一定留存不住的,無論落入誰手中,都會掀起許多風波,而我作為研發者更是逃脫不了……”

“我當然知道這份力量對帝國的未來有幫助。但是說難聽一些,我與這個世界無關,我為什麼要底牌儘出來給自己招惹麻煩呢?我為什麼會選擇把這些東西留在這裡?”

“……看情況吧,皇帝已經在集結軍隊,能不能抵抗蟲族的入侵就在此一戰。如果他們輸了,或許我會把技術直接用出來。”

白榆作為近百年後的人,當然知道那場戰爭的結果。他們贏了,但贏得不徹底。伊特利茲皇帝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帶回了蟲王繭,但蟲王繭卻一直在孵化——雖然它孵化的速度相當之慢,但憑皇室的力量,可能就快壓製不住了。

所以她才迫切地需要重啟“燧石”。

略微查看了一下這台終端裡的資料之後,白榆發現,主要的資料都在那枚芯片裡。而終端設置了自毀模式,一旦重新把芯片拔出來,終端內的所有記錄都會被刪除。

白榆沉默著翻看資料,一邊看一邊不禁有些可惜。

她真的不想把蕭時雨留下的那段錄像給銷毀。

蕭時雨的來曆是她這一程最大的驚喜——她甚至在想象,如果她和對方生活在同一個年代,或許他們會成為非常好的朋友。

即使蕭時雨的“故鄉”也不算白榆所熟悉的故鄉。

她就這樣在終端前磨蹭了許久,把蕭時雨錄的那段影像翻來覆去又看了好幾遍,最終手停留在芯片上,把它拔了出來。

終端上的光輝一暗,伴隨著一股焦味,淡淡的煙氣從插口內部升騰起來。隨後白榆聽到了一陣隱秘的滴滴聲,她下意識往邊上的角落一滾,就聽見“嘭”地一聲——整台終端被炸成了煙花。

白榆:“……”這個消除資料的方式還真徹底哈。

沙,沙。

白榆伏在地上,剛爬起來,卻似乎聽到遠處的沙灘傳來踩踏聲。

有人登島了。

會是來接應她的人

嗎?但聽腳步似乎又不像……

白榆走出洞穴,發現遠處的沙灘上居然緩緩走來一個人。

那是個身姿挺拔的男人,西裝革履,渾身的衣飾都很講究,隻是一身黑,又裹得嚴嚴實實的,讓人感覺他應該出現在某個達官顯貴的吊唁會現場,而不是出現在這碧海白沙的小島上。他撐著把傘,柔滑的緞面在陽光下微微泛光,大半面孔都遮在傘下,隻有柔順到腰際的黑發隨著他的動作小弧度地飄蕩。

這幅場景簡直詭異得不行。

白榆剛皺起眉頭,就發現對方居然隔著老遠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準確無誤地朝她的方向投來一瞥——就是那一瞥,讓白榆有種被野獸盯上的錯覺。

那個男人收起傘,抬起金色的眼眸,微微一笑。

“你好啊,小皇女。”

……西圖?

白榆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以及——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白榆掏出自己的機甲項鏈,真誠地說道,“赤手空拳地出現在我面前,你不怕我一刀劈了你?”

“嗯?你猜你不敢。”對方把傘尖置於沙土中,漫不經心地旋轉了一下,“如果你殺了我,僅憑皇帝陛下的精神力,能壓製住那個馬上要孵化的王繭嗎?”

白榆:“……不是還有我嗎。”

對方一笑:“你倒還挺自信。”

白榆:“……”雖然很無語,但對方說的確實是個問題。即使白榆願意把自己的精神力分出去壓製王繭,但現在羅蘭遠在帝都星,他們甚至都碰不了頭,何談和他一起分擔壓力?

白榆握緊機甲球,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說道:“你根本不是西圖吧?”

對方抬起優美的眼睫——不得不說皇室的基因確實強大。即使西圖在羅蘭口中是又怯懦又瘋癲的失敗者,但他作為曾經的王儲,從外表看去就像個風度翩翩、養尊處優的美人。也或許西圖本身的氣質不是這樣的,白榆沒有見過他的面,無法分辨……

對方歪了歪頭:“你怎麼確認我不是?”

“……如果是西圖那個瘋子,根本不可能和我這樣心平氣和地對話。而且我也和他直面接觸過一次,你們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同。”白榆道。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西圖,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了。

……他是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