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心裡冒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她舅舅不會是在裝病吧?
畢竟他們澤塔家的Alpha是出了名的體質強悍。認識羅蘭這麼久,他好像連感冒都沒有過一次,更彆說是病到要避人的程度。
羅蘭本身可以算是個非常宅的皇帝。或許前代皇帝們還需要多出現在公眾場合幾次去刷存在感,但鑒於羅蘭現在的名聲已經夠響當當了,他幾乎拒絕一切非必要出席的場合。但新年致辭肯定不包括在其中,這是帝國延續了數百年的傳統,皇室的開年亮相。即使壞脾氣如羅蘭也是每年都兢兢業業地完成致辭——主動展現自己的雄圖偉略、遠見卓識以及情緒穩定的一面。
羅蘭是真的因病缺席排演,還是因為他們甥舅倆剛剛發生的隱形冷戰?……白榆微微挑眉,理了理自己綴滿飾品的披風,對侍從說:“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我應該去探望陛下,不是嗎?”
侍從遲疑片刻,道:“陛下囑咐過,如果您沒有問起他,就不要提他身體抱恙這件事。但如果您執意要去探望,陛下也不會拒絕您。”
……這是什麼欲擒故縱的招數?
白榆更加確定了羅蘭是在鬨脾氣。
這可是相當罕見的狀況。
不過白榆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去她舅舅那裡看看情況。
禮儀師:“殿下,您要去哪裡?排演還沒結束——”
“我已經把演講稿上的詞都背下來了。”白榆走下台,把手上的稿紙遞給對方,轉身對所有人說道,“你們繼續。該忙什麼忙什麼。”說完,她離開排演廳,在侍從的帶領下前往羅蘭的寢宮。
羅蘭住的地方還是和以前一樣,外表看上去端莊華麗,但走進去就黑沉沉的。
白榆等侍從進去通報,沒過多久就見到了走出來的羅蘭。
他手腳俱全,頭發絲都沒少一根,但臉色異常蒼白,金眸中覆蓋著一層淡淡的陰霾。
“我真生病了。”羅蘭仿佛猜到白榆之前在想什麼。他臉色冷淡地咳嗽兩聲,抬起手邊的杯子喝了口茶,隨後一頓,道,“排演的事怎麼樣?”
“沒多大問題了。”白榆有些奇怪地看著身上明顯透著病氣的羅蘭,“舅舅,一天沒見,你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一旁的侍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微微低下頭。
白榆注意到了侍從的小動作,剛想直接提問,就聽見羅蘭說:“我洗澡的時候不小心著涼了。就這麼簡單。”
白榆:“……你用的哪個浴室?最大的那個?”
每個寢殿都有配套的浴室,供暖係統非常發達,不至於會著涼。但皇宮裡還有個特殊的、可容納幾百人的大浴室——是露天型,說它是個超大的泳池也差不多。最淺的地方隻到孩童膝蓋,最深的地方有五米。引入熱水可以當個溫泉泡,當然引入冰水去找刺激也完全沒問題。
唯一的答案就是皇帝是去那裡洗的澡。被夜風一吹,或許還有著涼的可能。
“就是那裡。”羅蘭面不改色地說道,嗓子聽起來也有明顯的沙啞感。
白榆:…………
總之,我現在頭疼得很。是管不了一點事了。”羅蘭抬手扶住自己的額頭,蒼白的側臉染上一點點潮紅,“不僅是新年致辭,今年的晚宴也由你來主持吧。之前你看過我是怎麼做的,應該應付得來。”
白榆滿臉寫著“怎麼又來活了”。
“你放心。等你處理完這些,我肯定會把你想知道的統統都告訴你。”羅蘭眼中閃爍著幽光,決定禍水東引,“說起來,其實當年的事你可以去問問老公爵。畢竟他當年也全程旁觀了大部分事情……”
“好。”
皇帝不會出席本次新年宴會,主持者改為剛從前線戰場回來的皇女殿下——這一消息頓時不脛而走。
白榆雖然臨時承擔了羅蘭刻意加給她的任務,但她實際上不需要操什麼心。這兩年來,各大軍團的軍團長她都接觸過,內閣她也基本都交流過。所謂的晚宴也隻是走個場子,整個基調是歌舞升平的,不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刻意和白榆作對。
隻是當他們在如此重要的場合,看見白榆坐在曾經屬於皇帝的位置上和大臣們寒暄的時候,還是會有種奇異的恍惚感。
“……我沒看錯吧?”第四軍團的團長紮姆奇緩緩說道,他抬手攬住面前銀發青年的肩膀,悄聲問,“你妹妹怎麼坐在陛下的位置上?沒人告訴她她應該坐以前的那個副手位嗎?”
銀發青年正是被稱作“小公爵”的厄爾西。他冷著臉把紮姆奇的手給打落下去:“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是。白榆坐的位置是隻有皇帝能坐。以她的身份坐之前的皇儲位也就算了,畢竟她是皇室唯一的獨苗,也算合情合理。但她現在坐主位也不意味著她有什麼篡位的心思——皇帝隻是感冒。不是快死了。如果不是皇帝囑咐的,她有膽量做出這種出格的舉動嗎?
“但……陛下是不是太著急了點?皇儲的頭銜都沒立呢,直接把自己的位置讓給皇女是幾個意思?難道陛下已經厭倦舉辦新年宴會這些瑣碎的事情了?”紮姆奇還是有些不能理解,他喃喃道,“不對,以那位的性格,如果連這些都不耐煩,早就把老規矩都廢除了。”
“其實論起來,陛下一直都很著急。皇女才幾歲,他居然放心把人放去蠻荒戰場。一開始我還以為皇女來我這兒或是去你們軍團曆練曆練就已經頂破天了,沒想到……”
不得不說,白榆能有今天的“聲望”,和她的蠻荒戰場之行密不可分。
帝國受曆史影響,一向是推崇能身先士卒的君主的。本來大家對皇女可能還有些疑慮,但她也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去了蠻荒戰場,且戰績斐然,儼然就是羅蘭的作風,親生的恐怕都生不出這麼像的。而她本人的性格……呃,今天的皇女殿下雖然看著比一年前要冷漠許多,一副懶得多說話的樣子,但也更加沉穩了!重點是她雖然和陛下長得像,但身上沒有那種令人陰惻惻的感覺,隻有如朝陽般讓人無
法逼視的年輕與生機。
一場晚會下來,她完美地鎮住了場子。
零點的鐘聲響起,白榆在一片寂靜中登上了不遠處的台階,在火爐邊發表新年致辭。
老公爵坐在最前方的席位上,專注地看著她的身影,在致辭結束時第一個帶頭鼓掌,但掌聲卻並不甚響亮。他似乎一直沉浸在思考中。
午夜後宴會散席,白榆把老公爵單獨留下,去宮殿一個僻靜的房間說話。
白榆把羅蘭告知他的那部分真相悉數轉告。在提起西圖和元老院一起害死利維娜的時候,老公爵的眼神明顯怔愣了一下。
“……是的。”老公爵歎息一聲,眉毛因為燈光染上蒼白的色彩,顯得他居然流露出一絲疲倦的老態,“利維娜殿下的事,真說起來,我也有責任。”
“當時利維娜殿下和亞欣已經暗中舉行了婚約儀式,但沒人敢在明面上承認這事。主要還是我執意反對。因為賽優拉皇帝……也就是你曾祖的遺言,曆代執掌軍團的家族是不能和皇室直接通婚的。”老公爵說道,“雖然這個規矩也不是不能改,但如果真的讓他們在一起,無疑會將伊爾洛家族卷入皇室儲位的爭端。這在羅蘭陛下看來或許是道貌岸然的表現,畢竟當時雖然沒有軍團家族和皇室直接訂婚,但他們沒少在背後暗中站隊或是提供支持。隻是,我們伊爾洛家已經是榮耀至極的家族,說句難聽的,再往上走是難如登天,想往下走卻有的是陷阱在等待著。出於慎重,我一直保持中立。”
“利維娜……她出事的地方離我們軍團的駐守區很近。本來,我可以直接叫人護送她。我知道她和亞欣會在新年假期會面。我派人一路保護了亞欣,卻沒有保護她……”
老公爵狠不下心棒打鴛鴦,但也不願意直接和皇子公主有接觸。就是這種掩耳盜鈴般的堅持,讓他錯過了或許能救下利維娜的時機。
在羅蘭眼中,老公爵幾乎與“幫凶”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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