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洗完澡,光腦突然跳出了通信申請。
是費倫。
白榆隨手點了接聽,這才發現不是普通的視頻通信請求,而是全息影像。
費倫的半身影子出現在虛空中,由光粒組成的臉真實地分毫畢現。
“您還好嗎?”他說著,一邊暗暗打量她現在的狀態:眼神清明,表情平和,像是剛洗完澡,頭發還沒完全吹乾。
看樣子已經完全恢複正常了。
“您用了抑製劑?”
“算是吧。”白榆的語氣一頓,心想應該沒人閒著無聊來翻她的垃圾桶,畢竟O和A使用的抑製劑包裝是不同的,但說起這個她總是想轉移話題,“對了,你聯係我有事嗎?”
費倫看起來鬆了口氣,看來皇女的第一次易感期就這麼無驚無險地度過了。於是他說道:“第二軍團的梅維爾·洛斯團長請求和您聯係。”
第二軍團的團長?
白榆沒有遲疑多久,點頭同意。
費倫:“不過,我還是建議您先把頭發吹乾,以免頭疼。”
“……”剛剛熬過易感期的白榆默默地跑到浴室把頭發吹乾。
十分鐘後,連線接通。光屏上倒映出梅維爾的身影。他坐在辦公桌後,桌子上疊著各種文件,穿戴的是全套軍裝,非常正式。這個黑發黑眼的青年Alpha對白榆點頭致意,聲音溫潤低緩:
“向您問安,殿下。”
對於Alpha來說,他的面部線條堪稱柔和,清溪一樣明澈的眼睛卻有種洞悉世事的冷然,一舉一動都像極了那些做什麼都不緊不慢的大貴族。
白榆注意到,在他交疊的雙手中,右手的食指上戴著個小小的古舊指環。
一些老派的貴族還保留著“家主戒指”的傳統。家主尊榮的地位靠特殊飾品來彰顯,然後一代代地傳承下來。在過去的時代,“家主戒指”甚至像皇帝的印璽那樣天然附帶權力,不過現在基本都隻剩下象征意義了。
白榆下意識覺得他是個難對付的角色,於是抬頭,用應付過數個內閣大臣的“官方微笑”道:“你好。”
“很抱歉,殿下。我聽說我們軍團中的兩個指揮和您產生了一些衝突。”梅維爾說起話來倒是不遮不掩,相當敞亮,他的眉頭微微皺起,“據梵修回報,楚錫似乎和您打起來了……”
白榆沉默片刻:“我們是打了一架。”
梅維爾:“……”
梅維爾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他做了個深呼吸:“請允許我再次為愚蠢的下屬向您致歉。”
“其實也沒什麼。”白榆撓了撓臉頰,硬著頭皮瞎扯,“嗯,Alpha之間看不順眼就打一架唄。我和他勉強算打個平局,倒也沒什麼。”
梅維爾知道,皇女這是不想追究的意思,但他內心的警惕卻沒有放鬆分毫。
易感期的Alpha是容易和人起衝突,但根據梵修的彙報,先動手的明顯是楚錫。楚錫雖然高傲,
但是個手段迂回的人,以他的性格會做出如此極端的反應,梅維爾隻能猜出一種可能:他潛意識中對皇女的戒備和厭惡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地步。
梅維爾十分不解。
聯想到楚錫每年都把新年宴會的出席活動推給梵修……他原本以為楚錫是對貴族之間的那些客套禮儀不屑一顧,現在看來,或許他隻是單純不想見到皇帝陛下。
到底什麼情況?楚錫祖上和澤塔家有仇?可是他入軍團之前做過背景調研,沒有任何問題。……
梅維爾已經打定主意,楚錫回來之後,他一定要跟對方“好好聊聊”。
而面前這位寬宏大量的皇女呢?她是否真如語言間表現得那樣對楚錫毫無芥蒂呢?
梅維爾見過太多表裡不一的貴族了。倒不如說整天無差彆攻擊臣子的陛下才是整個帝都中的異類。
梅維爾的思緒千回百轉,臉上卻一點都沒有顯露出來:“實不相瞞,我們的人上門是為了另一樁事。”
“您之前研發出來的鏈式反應結構,目前已經被證實能大幅度提升某些機型的感應能力。這對一直在前線偵查的士兵有非常重大的意義。”梅維爾說道,“而在我們軍團下一批要清掃的前線戰區中,有許多種擅長隱匿的蟲族。我們第二軍團請求將這種新技術提前應用入戰場中。”
“你們拿去用就可以。”白榆坦然道,“法律規定,軍部有權利用任何機甲相關的專利,你們正常交付使用費就行。這點小事,不值得你這個軍團長親自過問吧?”
梅維爾歎息一聲:“實際上,軍部想著的是征用您的專利。隻是因為我們第二軍團迫切需要這項技術,所以讓我來探探您的口風。”
直接征用她的專利?
看來軍部認為她的研發對機甲的發展有重大意義,有征用必要。被征用後,該專利的所有權轉歸軍部,之後的研發與推廣有整個軍部的科研部門來運轉。好處是她可以得到一大筆補償費,後續的研發事項也不必她操心;壞處是以後這項發明與她沒什麼關係了。
白榆:“就這麼著急嗎?”
梅維爾:“是的。畢竟這關係到前線偵查工作。這項專利後續還需要匹配機型、適應係統,這都是非常繁瑣的工作。如果您是普通的機甲師,後續幾年與軍部合作落實這些工作即可。但您不僅僅是學生,還是皇女,恐怕您沒有富餘的時間……”
其實把專利轉讓沒什麼壞處。
軍部在後續研發時不會因為她這個專利主人的存在而束手束腳。而她身為皇女,插手軍部的研發項目也合情合理。她還是可以與軍部合作,隻是讓出了主動權。
事實是她確實忙得沒有時間配合他們軍團搞什麼機型適配。
白榆很快點頭道:“行。那就照你們的想法來吧,有其它需要可以隨時聯係我。”
難怪梵修和楚錫提著兩箱子的高級蟲晶跑她這兒來了。
提出征用的是軍部,但最先用上這項技術的恐怕是第二軍團。如果不先把她和第二軍團
之間的嫌隙抹平,梅維爾怕她不會同意。沒想到讓楚錫上門道歉兩人反倒打了一架,情況是毫無疑問的惡化了。
梅維爾暗暗慶幸這次溝通沒出問題。下定決心以後要讓楚錫和皇女離得遠一些。
梅維爾禮貌地掛斷通信之後,軍部就派人過來跟她簽署合同了。雖然知道軍部不可能坑她,但費倫還是履行自己作為秘書的職責,把合同完整地翻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問題才讓白榆蓋上自己的個人印鑒。
合同簽署完成,瞬間又是一大筆進賬。數額大概比白榆之前售賣概念機甲設計圖、在平台上開店賺到的錢加起來還要多一些。
面對金錢,白榆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有三個賬戶。一個賬戶是她自己賺到的錢;一個賬戶她拿來存放從父母那裡繼承到的私產;剩下的那個賬戶就是她作為皇室成員的賬戶,用來存放她母親的官方遺產和她的皇室津貼。
第二個、第三個賬戶都已經快速膨脹,但最能給白榆帶來安全感和成就感的還是她自己開的第一個賬戶——那是她在G星上給自己開的個人信用賬戶,戶頭的名字還是“白榆”。從未更改過。
做完這些事,白榆去江魏那裡拿回機甲球。雖然她的發熱已經過去,但以防萬一,她還是用了個抑製貼。
江魏一眼就看出她處於易感期,連跟她說話的語氣都輕柔很多,生怕刺激到她。
白榆輕輕嗅了嗅。她現在已經可以無障礙地聞到各種信息素的味道了,這讓她仿佛開啟了第六感官,非常新奇——江魏是海鹽檸檬味的,聞起來還有點小清新,就是聞久了有種被牙膏熏到的感覺,很難評價。
“……你第一次易感期就這麼簡簡單單地過了?運氣真好。”
江魏回憶了一下他的第一次易感期。是高燒要把人燒成傻子的那種類型。
“或許是因為我體質好?”白榆笑了笑,心底卻在懷疑是楚錫的緣故。可能疼痛不會消失但是會轉移,楚錫難受了她就不難受了。
嘶。這麼想來,他的發情期好像也太巧合了點。會不會是因為她的緣故?
這個念頭隻是在白榆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很快就沒心思去驗證它了。
因為她在研究耶爾·亞當斯賣給她的那對鉤劍。
經過白榆的反複確認,這對鉤劍確實可以對不同程度的精神力輸出作出不同反應。它本身的屬性數值並不優秀,但注入足夠的精神力後,原本的六分殺傷力可以被拉高到十二分,硬度也會大大提升。可以說,隻有用劍的人夠強,這把鉤劍才能發揮真正的威力。
白榆對這種變化很感興趣。
查了半天資料,發現這兩把鉤劍應該是摻入了燃髓晶。
那是一種生長在蟲族屍骨上的晶體,血紅色的,看起來像是要燃燒一樣,因此得名。這種晶體隻有在蟲族骸骨堆積如山的情況下才會出現,外形酷似生在森森白骨間的鮮紅色花朵。
讓白榆感到驚訝的反倒是耶爾·亞當斯作為一個學生,怎麼積攢地起
這麼大量的燃髓晶——她本來就手頭拮據,這種珍奇的原料基本不可能是買的,隻能是自己采集的。
細查她所在的狄倫斯軍校才知道,這個軍校的位置非常接近蠻荒戰場。
狄倫斯軍校前身是一所雇傭兵學校,十幾年前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正式轉為軍校。生源不穩定,環境破爛,學校摳門的要死,種種名聲導致這個軍校是九大軍校中名至實歸的吊車尾。甚至有傳聞,這個軍校會定期組織學生出去獵殺蟲族,殺完了用資源來補貼學校的日常運轉費用。
白榆現在覺得,這個傳聞所言非虛了。
此時,大部分參賽者已經離開酒店。就剩下進入決賽的四組選手還留在這兒。他們的休整期還剩一天,明天才搭乘星船去決賽場地。
晚餐時酒店搞了個小型的自助式宴會,算是提前預祝他們比賽成功。畢竟按照慣例,賽後沒有慶祝宴,而是所有人各自回家。
白榆端著杯飲料,一邊喝一邊暗暗地觀察耶爾·亞當斯。
她的隊友危蘿已經完全恢複健康,但耶爾還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偶爾和彥川碰面時表情也不太友好。而遊綏正在亞布裡奇面前大秀自己的機械手,亞布裡奇十分捧場稱讚連連。他們倆好像很合得來,儼然已經成了全場關係最好的“學長和學弟”。而正牌渢丹學弟蘇歟則無言地看著他們鬨騰。
不知道是誰先放出了精神體……桌上很快熱鬨起來。
耶爾的精神體是隻酷酷的緬因貓,像警衛似的蹲在危蘿的雪貂邊上。而雪貂對桌上的瓶瓶罐罐非常感興趣,一個不留神就哐當一下跌進了冰桶裡,是緬因貓把它叼出來的。
亞布裡奇的精神體是翠鳥,正在不知疲倦地叼著主人的頭發。彥川的精神體是隻毛絨絨的灰色海獺,正抱著一個扇貝在空中表演旋轉起飛。
除了他們之外,場內的蘇歟、白榆、江魏都是一年級。遊綏和他們同齡,但是沒有入學,暫且不算。
蘇歟已經覺醒了精神體,那隻黃色的耳廓狐正乖乖蹲在他肩上。實際上它是白榆見過的最乖巧安分的精神體了。
遊綏和江魏難掩眼中的羨慕。
江魏湊到白榆身邊,低聲感慨:“有精神體真好啊。”
“不一定。”白榆給面前的烤肉翻面,“如果碰上一隻又饞又不聽話的,你的生活會增添很多煩惱。”
江魏眼含憂傷,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模樣道:“沒關係,你不用羨慕他們。你遲早也會有精神體的。”
白榆:“我有啊。”
江魏:“?”
白榆:“啊,謝利他們都知道這事。隻是我好像一直忘了給你看……”
說著,一片銀色的星霧飄來,小白龍又以它癱在雲上的標準姿勢出場了。
江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