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圍著一顆蛋發愣的事,在伊爾洛府邸再次重演。
老公爵,厄爾西,阿諾德,三個鐵骨錚錚的Alpha,看著那顆圓滾滾的白蛋露出了兼具驚嚇和迷茫的表情。
白榆頓時覺得大事不妙。
“……果然,你們也沒見過類似的精神體嗎?”白榆心累地說道,“我是不是生病了?所以它才會這樣。”
厄爾西下意識回答:“怎麼會,這不是你的錯。”
“beta也能有精神體啊。”阿諾德喃喃自語,隨後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拍拍白榆的肩膀,振奮道,“不愧是咱們伊爾洛家的人,就是與眾不同!”
白榆:還有這種解讀角度嗎?
“我們祖上沒有出現過這種精神體。”老公爵則顯得慎重許多,他輕輕吸口氣,說,“你父親的精神體是天鵝,但也不是以蛋這種懵懂的形態出現的。”
“……那我母親呢?”
“我們不清楚,但她或許沒有覺醒精神體。”
但也就是說,如果要從血脈起源去追溯,她接下來應該詢問的對象就是——
白榆突然問:“皇帝陛下的精神體是什麼?”
“你不知道嗎?皇室的精神體是龍。”阿諾德說道,“神話裡才有的那種神奇生物。據說它們的強大是無法估量的。”
“……“
室內的幾人不約而同地陷入沉默。
這顆小小的蛋裡,難道就睡著一隻龍嗎?
“今天的見聞先不要泄露出去。”老公爵用嚴肅的聲音拍板決定道,隨後向白榆望來,“寧希,你先聯係阿爾弗雷德先生,問問他有什麼線索。”
白榆點點頭。
她給阿爾弗打了個視頻電話。阿爾弗似乎還停留在惠穹星,他接起視頻時背景是白天,濃綠的樹影隔著窗戶輕輕搖曳,安寧靜謐,又生機勃勃。
“午安,寧希小姐。”阿爾弗和顏悅色地問候她。
白榆也問候他一句,然後開門見山地把鏡頭轉向窩裡的白蛋:“阿爾弗,我好像有精神體了,但它比較特殊——你有什麼頭緒嗎?”
“……”
“阿爾弗?喂喂?是信號卡了嗎?”
“沒有。”阿爾弗雷德回過神來,“您現在在什麼地方?”
白榆和他約在上次測試精神力的研究所見面。
他當晚就過來了,呼吸淩亂,腳步匆匆。以他的財力當然不可能是用兩隻腳從星港那邊跑過來的,卻莫名給人一種風塵仆仆的感覺。
白榆端詳他片刻,發現是他身上那種遊刃有餘的氣質不見了。
無論是阿爾弗還是羅蘭,和皇室沾邊的人身上總有種特殊的氣質,好像即使發生再糟糕的事情,他們也能冷靜地控製住事態,或者至少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絕不在人前顯露出狼狽的那一面。
阿爾弗展現出的狀態一直是完美的——除去他剛剛和白榆見面的那一天,那時他的悲傷和喜悅都溢
於言表,即使有意收斂也收斂不住。
然後就是今天。
他快步走來,輕輕攬住白榆的肩膀,那是個充滿保護意味的擁抱。
“好久不見。精神體的事您不用擔心。”他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帶了幾個醫生過來,咱們可能得再做幾個檢查……”
“什麼檢查?”
“抽一些血樣就好。”阿爾弗安慰她。
白榆點點頭。她以為抽一管血就夠了,沒想到研究員拿出毛衣針那麼粗的針頭,抽了她足足幾百毫升的血。那些血被分裝進十幾個小袋子,填滿一個小筐帶走。
重點應該查看的精神體卻是無人問津。
那顆白蛋躺在白榆帶回來的草編窩裡,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采完血後,白榆手上的針眼很快愈合的近乎消失。她閒來無事,像戳不倒翁那樣開始戳窩裡的蛋。她不敢用力,怕戳來戳去會把它的蛋黃蛋清給攪合勻了。
半小時後,她有些犯困。帝都星的時間已是深夜,天空黑得深沉。白榆抱著蛋走出休息室,就見到阿爾弗雷德似乎在和什麼人談話。
與他對話的正是這家研究所的負責人、也是之前給白榆做測試的那個beta。白榆記得,他的名字是賀連。
賀連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他低聲道:“結果出來了,這是報告。”
阿爾弗的視線落在那份報告上。他臉上原本還算鎮定的表情碎掉了。
在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嗓子如砂紙磨礪在石頭上那樣沙啞:“……精神力SS級?”
“是的。我承認,上次測試的過程中,機器曾出現過短暫的異常,我沒有重視。之後我們重新測算,她的精神力就穩定在了S級。”賀連慢慢地說,似乎是在給阿爾弗消化的時間,“現在回想起來,那是因為她的精神力正在飛速增長。”
“……依照她精神體的狀態來看,今後,這個等級還會進一步提高。”阿爾弗說,“基因鎖呢?”
賀連輕輕吸口氣:“檢測不到基因鎖的存在。或者說,基因鎖這個概念對她而言沒有意義——她的潛力不是我們能估量的。”
兩人一同沉默。
接著,阿爾弗又開口了:“她的體質還是S級。”
“一般擁有高等級精神力的人,體質都會自動進化。加強鍛煉,體質也會提升,這不是大問題……最大的問題,我相信您已經在報告的最開頭看見了。”賀連忍不住用手揉揉自己的鼻梁,“她居然是個Alpha——這太詭異了。明明幾個月前她還是個徹頭徹尾的beta。有人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毫無征兆地開啟二次分化嗎?還是有人用了某種手段,刻意推遲了她分化的時間……”
“總之,我必須為之前的失誤致歉。”
阿爾弗沒什麼反應,他收起光屏,道:“不。我也應該道歉。”
賀連一愣:“什麼?”
阿爾弗:“我們根本沒拿到分析皇室基因的許可。不過,我已經提前跟人打過招
呼,這段時間,咱們研究所的儀器要小小地‘故障‘一下——現在,我們的儀器和帝國的基因庫處於斷聯狀態,任何數據都不會上傳。他們察覺不到我們在做什麼。”
賀連呼吸一滯,
他很想說這是違反帝國法律的,但現在報告都已經出來,再計較明顯也無濟於事。
於是他有些惱怒地諷刺道:“既然如此,在下次‘儀器故障‘之前,請您至少通知我一聲。”
阿爾弗露出毫無破綻的微笑:“我會的。”
賀連果斷轉身離開。
隻剩下阿爾弗雷德在原地沉思。
哦,當然。還有一個在陰影裡震驚到失語的白榆。
他們剛才在說什麼?
什麼二次分化?什麼Alpha?誰是Alpha?
阿爾弗雷德動了。他轉向走廊的方向,卻第一眼瞥見一個站在不遠處的熟悉身影。
“寧希小姐?”他的語氣略帶一絲遲疑。
“啊。”白榆像是如夢初醒般,抬頭微笑一下,黑色的眼眸中像是有流光閃動,“晚上好,阿爾弗。我有點犯困了,咱們什麼時候能打道回府?”
“……您都聽見了嗎?”
“不。除了一些離奇的幻覺之外,我什麼都沒聽見。肯定是我最沒休息好,腦子不太清醒……”
“您剛才聽見的,是真的。”阿爾弗歎息一聲,抬眸,誠懇地說道,“您是分化成Alpha了。”
白榆:“…………”
半晌,她有些迷茫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單手指向她懷裡那顆蛋:“是因為它嗎?”
“不全是。”阿爾弗道,“這不是一個精神體能決定的。是提前刻在您的基因裡的。”
“所以,這就是命運?”白榆懷疑地說道,“在我以beta的身份生活那麼多年後,突然告訴我,其實我是Alpha?”
好吧,其實女A和女B在生活方式上沒什麼不一樣。
最大的改變,估計就在她的婚戀問題上了。原本她的最優選是B,其次是A。而現在她的最優選隻剩一個答案——畢竟Alpha和Omega配對是大眾所認知的定理。
等一等,再想想她的家人吧。
她分化成A,老公爵應該無所謂,阿諾德肯定高興瘋了,至於厄爾西……白榆不是很確定他會怎麼想。
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人物。
她的舅舅。
如果舅舅知道她的真身是A的話——
白榆打了個寒顫,幾乎不敢往下想。
“殿下,您想隱藏自己的真實性彆嗎?”阿爾弗輕描淡寫地說出一句驚人的話。
“你能看出我在想些什麼?”
“這並不難猜。”阿爾弗頓了頓,“我可以幫您的忙。”
阿爾弗的主動反倒讓白榆一時間陷入遲疑。
“你不想讓我去爭取繼承權嗎?”
“一切以您的意願為主。即使在今天之前,我雖然期待您站上那個位置,但隻要您表現出明顯的抗拒,我就不會再采取任何行動。至於現在,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發生了什麼變化?
她的精神體誕生了,連性彆都變了。
一切條件都在向對繼承權有利的方向靠攏。
但阿爾弗的轉變又如此之快。讓白榆不由聯想到了剛才賀連的話。
可能是有人,用了某種手段,刻意推遲了她的分化。
“是我媽媽嗎?”
阿爾弗的雙眼微微睜大。他沒想到白榆的思維如此敏銳。在他蒼白而動搖的視線裡,白榆毫不避諱地說道:
“是媽媽做的手腳。她不想讓我做Alpha嗎?”
利維娜殿下到底在恐懼什麼呢?
是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卷入皇位繼承的漩渦,還是怕伊爾洛家知道她生下的是Alpha之後,來和她搶奪孩子的監護權?
“……我也不確定。”阿爾弗思慮半天,隻能給出含糊的回答,“但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做出這種決定的動機隻有一個——”
“她想保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