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1)

磨這麼點面粉對水磨而言再簡單不過。

江玉珣和應長川配合著沒多久便處理好了一袋小麥。

不知不覺已是正午。

泛著寒意的溪流自高處墜下,砸在巨石上摔為碎霧。

陽光在出磨坊的那一刹那變得刺眼,玄印監齊齊朝二人行禮。

天子與往常一樣同眾人點頭,緩緩向山下走去。

玄印監統領齊平沙則緊隨其後,將磨坊內的面粉拿了出來。

與江玉珣擦肩而過的那一刻,還不忘再次向他點頭。

動作間他的視線正巧落在了江玉珣的手臂之上。

山中帶著寒氣的風穿過河穀,也在此刻輕輕地掃在了這裡。

正隨眾人一道下山的江玉珣沒來由地心虛了一瞬,並下意識將挽起的衣袖拽了下來。

齊平沙方才是不是看到我的袖子了?

……他會不會懷疑什麼?

夏衫本就輕薄,江玉珣的動作太大直接將衣袖扯出了褶皺。

齊平沙不由疑惑起來:“江大人?”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引得走在前方的應長川都回了頭。

煙灰色的眼瞳哪怕是笑的時候都帶著幾分淡淡的寒意。

應長川這一眼,終於將江玉珣的理智喚了回來。

對啊……我又沒有乾什麼壞事。

怎麼又做賊心虛起來了呢?

“沒事,”江玉珣立刻清了清嗓子,並一邊整理衣袖一邊向山下而去,“……方才我的手上,好像有一隻蟲子。”

抱著面袋的齊平沙不疑有他:“山中蚊蟲頗多,江大人的確是把袖子放下來的好。”

“是。”

一行人緩緩向下走去,江玉珣的餘光瞄到……應長川的唇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幾分似有似無的笑意。

也不知道他看沒看出自己在胡說八道……

江玉珣心中又不禁打起了鼓來。

-

初秋,怡河兩岸的水漸漸大了起來。

幾場秋雨瞬間帶走了平原上積攢一夏的暑氣,不過三兩夜怡河的水位便已漲至警戒線附近。

此時河頸處的“引河”已挖成部分。

天子將主持怡河修建工作的尹鬆泉召至仙遊宮中。

仔細商討幾日後最終決定——將本該在今年冬陸續開始的炸堤工作提前至秋季,儘最大可能減少洪水衝垮堤壩的可能性。

旨意下達之後,丹師們被玄印監帶至服麟軍營中,並與不久前自民間征集來的數術人才一道反複計算,並進行多次爆炸試驗。

各方面均無誤後,朝廷打算提前“切穿”怡河部分河壩的消息終於傳了出去。

雖然已經做過周密的計算和布置,但此事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馬虎和意外。

炸堤開始前三天,玄印監便已封鎖了幾片危險區域。

而在更早之前,生活在危險河道附近的

百姓,已在官兵的組織下提前向安全地帶撤離。

到了將要炸堤時,就連住在下遊更遠處的百姓也撤到了高處。

和一年多以前不同,這些生活在怡河兩岸的百姓如今不但學了如何巡查河道與護堤,甚至還從官府派來的老師處學到了不少基礎的水文知識。

隻有年歲尚小的孩童還將下巴搭在母親的肩上,一邊打哈欠一邊疑惑地問:“娘親,我們今天為什麼要離開家呀?”

母親揉了揉她的腦袋,並小心地為她戴好帽子:

“近來多雨水,怡河河道曲裡拐彎,朝廷擔心洪水順著河道直衝而下,來不及拐彎衝出河道,便打算提前將河堤切穿。若洪水真的來了,排走的速度也會更快,我們這些住在怡河下遊的人啊,連帶著能安全許多。”

此時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高處。

女人一邊說,一邊抱著孩子轉身看向如巨龍一般曲折盤踞在平原上的怡河。

“看,就是那裡,”她指著新挖出的河道說,“未來河流便會順著新道一瀉萬裡。”

“這樣啊,”小姑娘的表情格外認真,“若要人去挖豈不是很危險?”

“的確如此,”深知怡河威力的女人喃喃道,“也不知道朝廷這次打算如何做……”

隨著她的動作,同鄉的百姓也不由遠眺怡河。

並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起了切堤之事。

“你們有所不知,”說話的人面孔稍有些陌生,他一邊極目遠眺一邊對周圍人說,“我聽說這一次朝廷並非以人力切堤。”

他的語氣頗為神秘,看上去好像真的知道什麼一般。

“那還能是什麼?”百姓一邊向山上的避險處走,一邊疑惑地問,“總不能是借畜力吧?”

那人又神秘兮兮地說:“我聽人說啊,朝廷是打算借‘雷’之力。”

“雷?!”他的話將周圍人嚇了一跳,“這話可不敢亂說,雷電乃玄天之力,哪裡是人能夠隨便借來的?”

走在他身旁人瞬間緊張起來:“就連巫卜大人都借不來。”

說話的人並沒有和他們糾結這個問題,隻是神秘兮兮地說:“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語畢便加快腳步融入人群之中,眨眼間就沒有了蹤跡。

-

“江大人,借‘雷’炸堤一事已經照您所說傳了出去,”身著便裝的玄印監向江玉珣行禮道,“現在百姓都在等著看巨雷如何切堤呢!”

正在最後一次檢查河道地圖的江玉珣笑著抬起了頭:“那就好,對了……還有那幾名貴客,也千萬彆忘記請,總之聲勢越浩大越好。”

玄印監當即道:“您就放心吧!費大人已經將此事接了過去,由他安排定然不會出錯。”

聽到此處,同在這間殿上的莊有梨有些不解地問,“阿珣為何要這樣做?”說完他又忍不住壓低了聲音道,“這種大殺器難道不該保密嗎?”

殿上幾人雖知道江玉珣的打算,但前幾天實在太忙沒

有時間細問。

聽莊有梨提起此事,紛紛好奇地看了過來。

好不容易閒下來的江玉珣一邊繼續檢查地圖,一邊輕聲說:“按照原本的計劃,大周要在這幾年期間內培養出將近十萬騎兵,加上後備力量,這數目可達十五萬人之多。”

見他打算細說,莊有梨放下手中工作耐心聽了起來。

江玉珣仔細道:“這些騎兵在上戰場之前,必須學會配合。既要與傳統的步兵兵陣配合,更要與火器配合。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讓戰馬儘可能脫敏。”

“這需要一點點訓練與適應。”時常去往服麟軍駐地,並已現場見過騎兵訓練的顧野九補充道。

“對,”江玉珣緩緩卷起手中地圖,“此事涉及人數眾多,折柔遲早會知道。與怡河兩岸百姓的平安比起來,此事何時傳出便沒有那麼重要了。況且此前火器的實驗規模都太小,朝廷也需要一個機會去做大規模的實驗,以驗證其威力。”

“說的也是……”莊有梨不由點頭。

說話間江玉珣已經整理好地圖,從桌案前站了起來:“況且折柔就算知道炸堤一事,短時間內也不會將它與武器聯係在一起,更彆說在意了。”

“我知道了!”莊有梨重重擊掌道,“炸堤之物名為‘地雷’,乍一聽我還以為它又是聆天台鬼鬼神神那一套。折柔人向來自大,就算聽說此事也會將其當成與過往一樣的逸聞,或是百姓編出來的神話,絕對不會太過在意。”

江玉珣頓了頓道,“差不多就是這樣……”他忍不住笑了起來:“按照他們的個性,恐怕隻有真正挨打之後才會相信世上還有此物。”

說著,少府費晉原也從殿外走了進來。

他朝江玉珣笑了一下說道:“聆天台已經收到了信,明早商憂便會親自來此地觀禮!”

聆天台認為風雨雷電皆是玄天之力,並堅信人力渺小,隻能被動接受“洪水”之類的困苦,或是通過祭祀去討好玄天。

雖說“地雷”隻是借名而已,但若能借此機會再滅一滅聆天台的氣焰,那便再好不過了。

朝廷可不會白白錯過這個機會。

江玉珣趕忙回禮:“辛苦費大人了。”

“誒,這是我分內之事!”費晉原笑著說道,“火器既要露面,那必須風風光光才是。除了商憂外,那個自克寒來的使臣也收到了通知。屆時這裡定比江大人想象的還要熱鬨。”

江玉珣放下整理好的地圖與費晉原一道朝殿外走去。

他一邊說話一邊抬眸深深地看向遠方的怡河。

怡河還在緩緩向東流去。

遠觀如一條長長的白練,包裹著深棕色的土地。

平原上的寂靜將在明日被巨響所打破。

——江玉珣比任何人都要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

寅時天還沒有亮,位於怡河北岸的春皓山上已經熱鬨了起來。

大周的文武百官受皇帝之邀攜家眷齊聚此處。

起先想要儘快離開昭都去往北地的邢治聽聞此事後也多留了幾日,甚至還借著“宗正之子”的身份來到了春皓山上,與眾人一道圍觀“切堤”。

觀禮者個個彩飾華服,衣著華麗而正式。

在眾人的襯托之下,身著鉛白色法衣的商憂與隨行人等,看著便有些過分寡淡了。

伴隨著一陣“萬歲”之聲,天子也出現在了春皓山上,並落座於提前修好的觀禮台正前方。

切堤的時間還沒有到,宮女們先將早膳端到了每個人的桌案上。

“這是香瓜?”同樣受邀觀禮的克寒使者次嘉一臉驚訝地看向盤裡的東西,“……不是說它多產於春夏之交,且放不了幾天嗎?”

自幼學習大周官話的他,對周地的特產、風物也有一定了解。

來到昭都以前他便很想嘗嘗“香瓜”的滋味,隻可惜過了季節未能吃到。

說著,次嘉便忍不住用筷子夾起一塊切好的香瓜,並放在鼻間深深地嗅了起來。

聽到背後的聲音,坐在不遠處的江玉珣轉過身去說:“這是在溫室內養成的,哪怕不當季也能成熟。”

“……原來如此!”次嘉當即恍然大悟。

他忍不住將香瓜放入口中,清甜的滋味立刻將還在發困他喚醒:“果然好吃!”

前幾日次嘉已被眾人科普了“溫室”,並知道了牡丹於冬日盛放一事。

但次嘉還真不怎麼了解,在最近這近一年的時間裡,大大小小的溫室已經遍布怡河平原。

如今花卉培育隻占溫室種植小小一角,大頭則是各種各樣的蔬菜、瓜果。

不止各大田莊,許多有餘力的百姓也已嘗試著自己修起了簡易溫室。

食物的誘惑下,“玄天”也暫時被他們拋到了一邊。

昭都甚至整個大周的飲食習慣,已經逐漸產生了變化。

切堤的時間被定在了卯時。

早膳將用完時,遠天顏色已一點點變亮,定好的時間將要來了……

江玉珣原本輕輕搭在膝蓋上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此事雖然已經過反複的推演,但是江玉珣心中的緊張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半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炸堤都不是一件小事。

無論是大周百姓還是今日來觀禮的官.員,皆默認江玉珣為此事的主要負責人。

這個時候他一定不能顯露出半點的驚慌。

等待天亮的這段時間,周圍不斷有人與江玉珣暄,他隻得強行裝出鎮定,並打起精神一一應對。

直到桑公公緩步走來輕聲道天子有事叫他去前方,周圍的官.員這才四散開來。

……

江玉珣向天子行了一禮:“陛下,您叫臣有事?”

應長川沒有說話,而是緩緩將目光落向怡河。

猶豫片刻,江玉珣也正坐於天子身邊,與他一道看向春皓山下。

晨霧漸漸散去,怡河平原上如棋盤一般整齊的田地也現出了它的模樣。

負責修鑿河道的工匠們早早撤離河道,此時正在春皓山山腳的空地上等待一會的結果。

修鑿好還未貫通的河道,此刻正如一條藏於雲霧背後的巨龍般若隱若現。

大部分小麥已經種好,隻等著時間去孕育。

而怡河的上遊,還有百姓正在抓緊時間連夜開墾土地,打算抓著秋種的尾巴整好田地,再多種一些莊稼。

江玉珣被山風吹得眯起了眼睛。

但沒了周圍人的“恭喜”聲,他的心也難得靜了下來。

春皓山雖然不高,但自此處正巧能俯瞰怡河與兩岸的平原。

江玉珣不由順著官道向西看去。

遠處有幾個小黑點正慢慢地向春皓山下移來,過了一會後江玉珣方才看清,那是運送糧食的馬車。

今年的夏稅收得格外順利,此時就連大周最西邊郡內的糧也已送到了昭都附近,隻等著被著存入寧平倉中。

馬車一路向東,將到春皓山下時終於被崗哨中的士兵攔了下來。

——炸堤的時間將近,前方已經不再安全。

又過了一會,遠處的屋舍內生出了淡淡的炊煙。

一切都平靜而有序。

整片怡河平原,都在將散的晨霧中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卯時將近,應長川終於回眸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愛卿可是在緊張??[]?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如今的自己好歹已是朝中重臣。

怎麼能將“緊張”掛在嘴邊?

聽他這麼問,江玉珣下意識就想嘴硬。

然而此刻他腦袋已經搖了起來,嘴上卻隻得誠實道:“臣方才簡直是要緊張死了。”

春皓山下的風吹起江玉珣鬢邊一縷長發,發絲微亂的江大人終於不像方才那麼緊繃。

他趕忙整理儀容儀表。

應長川跟著笑了起來:“如此誇張?”

方才江玉珣那被迫成竹在胸的樣子全部落入他的眸底。

但此刻,會緊張、會擔憂的江玉珣,才是隻有應長川能看到的樣子。

天子莫名地享受這樣的特殊。

“是啊,”慫都慫了,江玉珣索性放棄掙紮道,“萬一一會出什麼問題,豈不是愧對了這麼多人的努力,還有百姓與各位同僚的信任。”

他頓了幾秒忽然小聲補充了一句:“……還有陛下的。”

江玉珣一點也不想讓信任自己的人失望,無論這個人是誰。

“愛卿僅僅是因為擔憂辜負眾人的信任而緊張?”

江玉珣穿越前剛剛大學畢業沒幾個月。

經曆這麼多事情後他成熟了不少,如今已將強裝鎮定的功夫學了個十成十。

但在debuff的影響下,他還是輕聲道:“更重要的是……臣完全不敢想若此次計劃失敗,那麼整條河道又該怎麼辦。”

說話間,他的聲

音也不由微微顫抖了起來。

自覺有些失態,說完這番話後江玉珣停頓幾息突然笑道:

“不過臣也接受一切結果,無論好壞。”

江玉珣的語氣無比認真,顯然是真的做好了失敗與背負罵名的打算。

說話間,春皓山上突然傳來一陣鐘聲。

那口巨大的青銅鐘就懸在不遠處,它被敲響的那一刻,江玉珣所在的觀景台都跟著一道震了起來。

江玉珣方才緩過來一點的心情再度變得緊張。

他臉色蒼白,手也不自覺地緊緊攥在了一起。

“時間馬上要到了……”江玉珣喃喃自語道。

正坐在觀景台最前方的他看到,有身披輕甲騎著快馬的士兵正從春皓山下朝怡河而去。

他的手中高舉著火把,目標正是那根引線。

江玉珣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名騎兵。

目送著他將探下身將火炬貼在了長長的引線之上。

這番動作士兵已訓練了無數次。

不過刹那,引線便被他點燃。

火焰燃起的那一刻,士兵迅速騎馬轉身奔向春皓山。

江玉珣的耳邊再次傳來一陣鐘鳴。

觀禮台瞬間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朝山下看去,期待著“巨雷切堤”的瞬間。

又是一陣鐘鳴,士兵騎馬躲至春皓山下沒了蹤影,長長的引線也在這一刻燃到了儘頭。

——就是這一刻!

怡河上那縷熹微的火光忽然消失不見。

江玉珣下意識攥緊了手心,並忘記了如何呼吸。

他隱約聽到了一陣竊竊私語聲。

“……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看到剛才的火光了嗎?”

“雷呢?”說著,那人還疑惑地抬頭朝天上看去。

“難道是玄天未曾賜力……”

就連來自克寒的使臣,也在這個時候疑惑地回身朝身邊的人問了起來。

江玉珣的手攥得愈發緊,指甲似乎已經在這一刻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雖未回頭,但他卻能感受到背後眾人如同實質的眼光。

就在這個時候,應長川的聲音出現在了江玉珣的耳邊:“愛卿不必擔憂。”

江玉珣下意識回眸看向天子。

觀禮台上眾人莫不緊張觀察著山下的動靜,隻有應長川不緊不慢地端起桌上茶盞。

這一瞬,天子的聲音壓下各種各樣的異響,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火藥的藥量已經經過反複測算,試過幾次都沒有問題。”

“況且退上萬步,若此事真的出了問題……”應長川一邊說一邊放下手中茶盞,將他的目光落在了江玉珣那雙鴉黑的眼眸上,“不是還有孤這個天子嗎?”

銅鐘又一次敲響。

江玉珣的心臟似乎也被震麻了一瞬。

應長川雖然沒有明說,但江玉珣卻清楚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倘若此

事失敗,他並不是要用天子之權收拾殘局,而是與自己一道承受所有的質疑。

“轟——”

一聲悶響壓過了不遠處的鐘鳴。

整座春皓山甚至於整片怡河平原都跟著震動了起來。

有人驚惶失措,瞬間站了起來想要逃命:“地震?!”

“快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不,不是地震,”站在他旁觀的官.員呆呆地看著前方的怡河,“是河堤,怡河的河堤被切斷了!”

-

卯時天還沒有大亮,仍有一部分百姓正在熟睡。

巨大的轟鳴將他們從睡夢中驚起。

他們正欲驚慌躲藏,卻在看清了天色之後想起——今日卯時,不正是切堤的時候嗎?

春皓山觀禮台上,包括巫覡在內的眾人都忍不住站了起來。

隻剩江玉珣與天子仍靜坐在人群的最前方。

爆炸還在繼續。

長長的土質堤壩在這一瞬迸裂。

細碎的沙土瞬間化作黃霧,被風裹著吹向了整片平原。

長堤好似一條金色的巨龍,正翻騰著掙脫鎖鏈的束縛。

巨大的煙霧下,沒了束縛的怡河水直直地朝東奔湧。

如另一條青龍與沙塵彙聚的巨龍糾纏著向前。

爆炸聲還未結束,巨大的水聲便已有了震透耳膜之力。

觀禮台上不知是誰忍不住驚呼了起來——

“斷了!”

“堤壩自己斷了!”

本該溫柔的河水在刹那間衝毀了苟延殘喘著的最後一道河堤。

生出的巨浪如鮮血般朝平原上溢去。

江玉珣的心跳這一瞬重得快要衝破胸膛。

正是此刻,熟悉的聲音突然劃破煙塵傳到了他的耳邊。

“放手。”

江玉珣張嘴便嗆了一口塵土:“咳咳……什麼?”

應長川有些無奈地朝他笑了一下,緊接著江玉珣的手背上忽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溫熱。

天子握住了江玉珣的手,有些無奈地輕輕拍了幾下並朝他搖頭道:“把手鬆開。”

堤壩已經全部切斷,爆炸聲也於此刻消失。

“啊?”江玉珣心中雖疑惑,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將手鬆開一點,下意識看向掌心。

方才他太過用力,此時手心上的皮肉都被指甲戳爛,正向外汩汩地冒著血。

江玉珣被自己手上的鮮血嚇了一跳,後知後覺地想起了疼。

“嘶……”他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彆動。”

細白的皮膚上沾滿了鮮血。

好似被寒風打落墜在雪地裡的紅梅。

戎馬半生的天子明明見慣傷與血。

卻在這一刻生出了陌生的擔憂。

應長川蹙眉從袖中取出絲帕,一點點掰開江玉珣的手指,耐心地替他擦拭起了掌心。

柔軟的絲絹仔細避開傷處,滑過掌心帶走了刺眼的鮮紅。

天子的動作從未如此小心。

煙塵還沒有散去,平原上的巨龍仍在呼嘯。

春皓山上眾人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山下的奇景,隻有江玉珣和應長川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棄脂焚椒向你推薦他的其他作品:

:,

:,

:,

:,

:,

:,

希望你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