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1)

今年怡河兩岸風調雨順,初夏雖然降了幾場大雨,但全被提前修好的排洪渠排走,並未泛濫成災。

美中不足的是,夏天的陽光仍像前一年般毒辣。

農業乃封建王朝的根基所在。

入夏之後粟米與小麥先後成熟,朝廷隨之變得忙碌起來。

假到用時方恨少——在燕銜島上質疑應長川怎麼還不工作的江玉珣,如今隻恨自己當時沒有多休幾天。

……

芒種,服麟軍駐地。

太陽懸在頭頂正上方,曬得人連眼睛都難以睜開。

田地裡卻滿是正在收麥的人,他們手持刀鐮,一個個不知熱般收割著地裡的麥子。

如今正是新糧搶收的關鍵時期,若是遇到下雨或其他極端天氣不能及時收割、脫粒和貯藏,小麥便會倒伏、發黴,大半年的辛苦也將隨之毀於一旦。

古代沒有天氣預報,因此收麥一事更得加快速度。

“……這幾天青蛙鳴叫、燕子低飛,恐怕快要下雨了,”服麟軍副將薛可進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轉身對江玉珣說,“還好,最晚今日下午這片地便能收好。”

此時天上雖豔陽高照,遠眺卻能看到月鞘山旁有一朵巨大的烏雲正向這個方向移動。

江玉珣忍不住向前方看去,無比懷疑地問道:“薛將軍確定他們不會耽擱農時?”

“噗——”話音落下,薛可進忽然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趕忙清了清嗓子小聲對江玉珣說,“實不相瞞,服麟軍壓根沒有指望他們來收麥。”

……說的也是。

江玉珣再一次把視線向田地中落去。

眼前這片田地內沒有一名役卒,滿是他的熟人。

——包括莊有梨在內的十幾名年輕郎官,皆身著短衫在田地裡忙碌著。

能夠入朝為郎官者,無一不是出身顯赫之人。

這十幾個人此前的人生裡從未受過如此的苦,在田地裡曬了一會便雙頰通紅、滿頭是汗,一副隨時就要暈倒過去的模樣。

這片地若是指望他們,恐怕等到秋天也收不完。

好歹都是同僚,看到眾人如此辛苦,江玉珣忍不住眾人問:“你們真的可以嗎,要不然我也來幫忙吧?”

雖說這片土地不是真地指望他們來收割,但見眾人汗流浹背,獨自站在田間的江玉珣仍不由生出了幾分同情與不好意思來。

——這感覺就像學生時代所有同學都被罰抄寫,隻有自己被放過一馬似的。

怎麼想怎麼覺得彆扭。

“我們……咳咳,我們今日怕是收不完這片田了。”莊有梨氣喘籲籲地端起陶罐,灌了一大口水後無比絕望地向背後金燦燦的麥田看去。

夏季的風都透著燥熱之氣,它吹過麥浪帶來沙沙一陣聲響。

他們已在這裡忙了整整半日,但這麥田仍像沒動過一般規整。

“收麥也太難了吧……”莊有梨小聲嘟囔道。

前幾天應長川在流雲殿上詢問農桑之事,誰知連點了一堆官員,竟然無一人懂得此道。

最終還是同在殿上的江玉珣給他們解了圍。

彼時天子隻輕笑了一下,並隨口道了句“世家公子不識農桑不足為奇”便將此事翻了篇。

可誰知道……過了幾天之後,玄印監竟然將當日殿上所有人都帶到了服麟軍的屯田中,並命人教他們耕作之事。

最後更是給他們分出一片田地,讓他們與役卒一道搶收小麥。

莊有梨的父親常提醒他江玉珣過去身體不好,此刻他既心動江玉珣的提議,又有幾分猶豫:“……阿珣,你的身體可以嗎?”

“我還好——”

江玉珣話還沒有說完,站在莊有梨身邊的一名郎官便放下手中鐮刀,用力捶了捶自己酸痛的後背,並朝江玉珣所在的位置大聲道:“萬萬不可啊江大人!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那我們可就完蛋了!”

他的語氣格外誇張,說完還小心翼翼地看了田埂上的玄印監一眼。

見他們面色如常,方才稍稍放下心來。

開玩笑!

還嫌陛下罰得不夠重嗎?

要是讓他知道江大人下田幫忙,那今日之事恐怕就要成為常態了……

眾人被江玉珣的話嚇了一跳,立刻七嘴八舌道:

“是啊!”

“那日江大人已經為我們解了圍,今日怎麼能再勞累你?”

“……絕對不能讓陛下知道江大人陪我們一道受罰。”

聽到這裡,莊有梨也瞬間反應了過來。

是啊!陛下怎麼可能讓阿珣一起收麥?

他立刻朝江玉珣點頭道:“阿珣先去一邊休息吧,或者快些回宮?”

“可是……”

江玉珣今日本是來服麟軍軍營看火器試驗進度的,忙完之後便到了這裡。

相比起被烈日炙烤著的農田,本就是避暑行宮的仙遊宮顯然更適宜他呆。

“江大人不必擔憂,”薛可進喝了一口水,笑眯眯地看向眾人,“各位大人正是年富力強之時,這點田地對他們而言不算什麼。”

“對對!”

“薛將軍此言有理——”

說話間眾人已經重新拿起農具,收割起了田地來。

他們是“年富”,但看這樣子卻沒有半點“力強”之意啊!

“時間也不早了,”薛可進輕輕地拍了拍江玉珣的肩,拉著他走向一旁的樹蔭:“江大人在這裡休息吧,如今已經入夏暑氣太盛,千萬保重身體。”末了終於抬頭,大聲提醒田地裡忙了整整半天的眾人去用午飯。

“各位大人也先休息一會兒吧!”

麥浪在烈日之下翻滾,天氣忽然變得悶熱起來。

此刻,眾人竟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田地雖還未收完,但忙了一上午的他們也到了應該休息的時候。

人是鐵飯是鋼,眼看田地暫時無

法收好,眾人紛紛放下手中鐵鐮向營帳中而去。

“也是,我們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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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一會,待吃完再來!”

同樣在這裡曬了一早上的薛可進擦了擦汗,轉身朝江玉珣招呼道:“江大人也一起來吧!”

“是,薛將軍。”江玉珣猶豫了一下便點頭跟了上去。

-

夏季天氣總是變化無常。

時常陰一會晴一會,大雨也說來就來。

去軍帳內用飯之前烏雲還在遠處的月鞘山上,半個小時不到烏雲就已布滿遠天,甚至有向此處蔓延的趨勢。

“——報!”士兵跑入江玉珣所在的軍帳,單膝跪地向薛可進行禮道,“將軍大人!外面恐怕要下雨了。”

薛可進並不著急,而是放下手中的茶杯朝他點頭吩咐道:“去叫人用推鐮收了那片田地吧。”

這頂軍帳內隻有他與江玉珣二人,因此薛可進並沒有壓低聲音。

“是,將軍大人!”士兵當即領命,從軍帳中退了出去。

聽到“推鐮”這兩個字,剛剛吃完午飯的江玉珣也跟著站了起來,同時轉身向薛可進說,“薛將軍,我也同他們一起去看。”

“不急,”說話間薛可進也起身離席,“我同江大人一起去。”

說著,兩人便一道走出了軍帳。

濃重的烏雲遮住了南邊一半的天空。

大雨將要到來之前,平原上連一絲風都沒有。

但越是這樣的天氣,便越是要小心。

等江玉珣和薛可進走回田地邊的時候,士兵已經推著推鐮來到了此處,並於田間勞作了起來。

雨還沒有來,江玉珣索性放下雨傘直接走入了麥田之中,仔細朝士兵手上的東西看去。

“推鐮”是一種收割用的農具。

它由木頭製成,一端為方便手持的長柄,另一端則有兩個叉。

鐮刀就被鑲在那兩二叉之中,且被一橫木連接。*

“見過江大人!”

“不必多禮,”江玉珣趕忙道,“先忙吧。”說完便把前面的地方給他讓了出來。

“是,大人——”收割一事無比緊要,士兵向江玉珣行了一禮,便推著推鐮向前而去。

推鐮的橫木兩側裝有木輪,推起來非常方便,不過轉眼他便已向前走了幾米。

木輪緩緩碾過早已整好的田地,伴隨著木輪的動作,金燦燦的麥稈被攔腰截斷,整整齊齊地躺在了田地之中。

看到這裡,江玉珣的心中都不由稱奇。

——推鐮果然和古書中記載的一樣好用,不愧為曆史上最早的收割機!

薛可進不知在什麼時候也走下了麥田,他不由讚歎道:“推鐮收割出來的麥田格外規整。”

接著看了一眼不遠處坑窪的麥田,有些無奈地笑道:“各位大人忙了半天,還不如這推鐮分秒之功。”

他的話語間滿是感慨與讚歎,顯然也在為推鐮的

效率所震驚。

江玉珣彎腰撿起一段秸稈,末了站直了身,無比真誠地對薛可進道:“推鐮的製作真是多虧了薛將軍和勤務處眾人。”

“推鐮”這東西到現代史早已失傳,隻剩古書殘卷中留有幾張圖紙。

由於不曾見過實物,江玉珣對其結構的概念也不太清晰。

故而他並沒有將圖紙交給田莊中的工匠,而是直接送到了薛可進的手中,交由軍械勤務處來研究、製作。

——江玉珣沒有想到,軍械勤務處根據圖紙反複試驗,最終竟真的趕在夏收之前將它做了出來!

經過反複試驗打磨的推鐮,不但工作效率高,且真的如古書中記載那般“勝輪走坡”以及“便於收斂”,可以運用在土坡與山地之上。

不隻怡河平原可以用,辰江兩側新開出的水田同樣可以!

原本挺立的麥稈在此時整齊地鋪在了地上。

遠遠看去,如一大片明黃色的地毯,覆蓋了整片田野。

“哎!你看你這話說得!”薛可進趕忙搖頭說,“若不是江大人的圖紙,我怎麼能做出這東西來?”

“這都是前人之功,我隻是憑借印象畫出它的大概形貌而已。”江玉珣不由解釋道。

薛可進當即笑了起來,並真情實感地讚歎道:“推鐮的圖紙頗為複雜,單單是記得它便已很不容易了。”

五六名士兵同時推著推鐮走過田地,背後還跟著兩人整理秸稈。

不消片刻,原本金燦燦的麥田便隻剩下了一堆硬茬。

眼前的景象徹底變了個樣!

——應長川有意讓原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員學習農桑之術,並讓他們長些記性。

但無論是他還是服麟軍,都不會用珍貴的糧食來開玩笑。

早在安排眾人來此收麥前,天子便已有了安排。

-

大風忽起,原本徘徊在山邊的烏雲迅速蔓延至服麟軍上空。

莊有梨等人也在這時用過午飯,急匆匆地趕回了田邊。

看到眼前場景,他們不由目瞪口呆:

“……我們,我們是不是回錯地方了?”

“剛才這田裡還都是麥子!”

“怎麼這麼快就收完了?”

說話間,眾人忽然看到了士兵們手上的東西。

他們雖不認得推鐮,但還是延遲反應過來——原來陛下並不是真的讓我們收麥啊?

萬幸,真是萬幸。!

莊有梨忍不住長舒一口氣,如隻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坐到了田埂邊:“嚇死我了!差點就無法在陛下那裡交代了。”

說話間他的嘴唇都不由顫抖了起來,面色更是蒼白難看。

江玉珣走過去隨莊有梨一道坐在了田埂旁,同時安慰他道:“彆怕,陛下並非真的要罰你們,況且他並沒有傳言中那麼嚇人。”

你看我,不但危險發言了那麼多次甚至還在詔獄走了一趟,不是照樣好好活著嗎?

誰知這一次莊有梨竟然慌忙搖頭,並反駁道:“真的有!”

此時田埂邊眾人都在圍觀推鐮,見沒有人注意自己,莊有梨忍不住輕聲說:“你可知道去年俘虜的那幾名折柔戰士現在在做什麼?”

江玉珣想了想道:“……似乎全部向大周投誠了,如今正在軍中教習騎射?”

“對!”莊有梨壓低了聲音,“那阿珣知道他們為何投誠嗎?”

江玉珣不由搖頭:“這個倒是從未聽說。”

“來服麟軍營地的路上,我聽他們說陛下將那群折柔戰士分開關押在‘圓牢’之中,並派玄印監詢問他們同樣的問題。”

被關在“圓牢”中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周官.員聽到這兩個字,莫不心驚膽戰、惶恐不安。

莊有梨一邊回憶一邊道:“聽完他們的答複之後,玄印監不置可否,更不作任何追問。隻是向那群折柔人表示‘你的同伴說的可不是這樣’。”

明明正值盛夏,空氣中滿是燥熱之意。

但說到這裡,莊有梨卻忍不住抱緊了手臂。

江玉珣頓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過來……

應長川此舉是在暗示那群折柔人,他們的同伴早已選擇了背叛。

這樣一來,說了謊話的折柔人自然心虛緊張。

說了真話的又會補充更多細節,用來佐證自己的說法。

不遠處忽然生出一道驚雷,大地隨之震顫。

眼看就要下雨,田地裡的麥子也被手持推鐮的士兵割完,聚集在此處的年輕郎官們紛紛離開田地,快步向屋簷下而去。

就在起身那一刻,莊有梨一邊拍打身上的灰塵一邊忍不住“咦”了一下。

他看向江玉珣,並隨口道:“這些事郎官們都知道,想來也不是什麼秘密。阿珣整天與玄印監在一起,居然沒有聽說過?”

江玉珣不由搖頭:“的確沒有。”

遠方再次傳來一聲悶響,擔心被雨淋的莊有梨已經登上了馬車。

同時隨口道:“……或許陛下不想阿珣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莊有梨的意思是……應長川這是在注意形象?

江玉珣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啪嗒”細響。

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雨滴已將降下。

江玉珣連忙跟著莊有梨一道上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馬車緩緩向前而去,離開了服麟軍收割完的麥地。

劫後餘生的眾人在車上聊了起來,隻有江玉珣一直看向窗外,並忍不住回想莊有梨方才的話——應長川真的有在我面前注意形象嗎?

下一息,江玉珣的腦海中突然蹦出四個大字:怎麼可能?

應長川這種人哪裡會在意外人對他的看法?

我又沒向玄印監問折柔戰俘之事,他們沒事為什麼要主動向我說天子的壞話?

……

相較於百姓,服麟軍的麥

子種得晚收的也晚。

馬車穿過怡河平原,向仙遊宮的方向而去。

大雨中,江玉珣忍不住撩開車簾,向著官道兩邊看去——

早在今日暴雨之前,百姓就已將小麥收割帶回家中,現如今田地隻剩一層餘茬。

不肯浪費半點糧食的百姓,還在田間撿拾著遺漏的麥穗。

此時大部分小麥已經被存入倉內,隻剩些許秸稈堆在田間,等待成為農家來年的燃料。

大雨忽降,在刹那間淋濕了官道兩旁還未來得及歸家的百姓。

然而卻並未抹去他們面上的笑意。

他們笑著用手遮雨,一道奔向了不遠處的村寨。

——寧平倉已開,隻等著顆粒歸倉之時。

眾人期盼依舊的豐年稔歲,徹底洗去了怡河決堤帶來的陰雲。

-

清晨,仙遊宮。

怡河平原熱浪滾滾,但位於半山腰的避暑行宮,仍如暮春般透著些許的寒意。

此時仙遊宮內眾人還未從沉睡中醒來。

但江玉珣已經來到了玄印監駐地外的空地上,並在此練了一會劍。

冷色的劍光劃破山間的晨霧。

練了將近一年的劍,江玉珣的動作越發熟練。

若是不知道,很難看出他還是個學劍不久的新手。

伴隨著“咻——”一聲清鳴,長劍重重地朝前方木人的脖頸處刺去。

下一刻,木人的身上便多了一道傷疤。

江玉珣不由鬆一口氣,他後退一步再次提劍,準備換一招試試。

然而就在出劍的這一刻,江玉珣餘光瞥見一陣寒光。

不等他反應過來,便有一把利刃出現於他面前,並四兩撥千斤地挑開了長劍的劍尖。

江玉珣下意識回頭:“陛下?”

身著絳紗袍的應長川,不知何時來到了此處。

不等江玉珣收劍並同應長川以及跟在對方的桑公公打招呼。

天子便一手持劍一手背在身後,輕輕鬆鬆破解了他的劍法。

應長川的神情看上去極為鬆弛,然而手中的長劍卻將江玉珣的手腕震得生出了淡淡的麻意。

“繼續。”

“是,陛下——”江玉珣咬牙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見應長川想和自己比劃,江玉珣當即認真了起來。

他抬手挽了個劍花,便持銀刃向應長川而去,動作格外利落。

然而這一次,天子卻側身躲過了向自己襲來的利刃。

同時抬手由下至上輕輕一挑,便把江玉珣手中的長劍挑到了一旁去。

伴著“砰”一陣脆響,銀白的長劍重重地墜在了石板鋪成的小徑上。

他自始至終單手持劍,且站在原地未曾移動過分毫。

這就完了?

江玉珣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應長川未免太不給我面子了吧?

雖然知道雙方實力懸殊,但江玉珣還是沒有想到,應長川竟然隻用一招便將自己秒殺。

他用的甚至不是劍譜上的招數!

這就離譜。

江玉珣咬了咬唇,默默彎腰將劍撿了回來,並延遲向應長川行禮道:“讓陛下見笑了。”

應長川緩緩搖頭,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身邊那個傷痕累累的木人身上。

停頓幾息後,天子忽然緩聲道:“劍法基礎固然重要,但是武學一道最為關鍵的還是變通之法。戰場上沒有人會按照劍譜與愛卿喂招。”

應長川說得有道理……

江玉珣不由輕輕地點了點頭,他的表情格外認真:“臣明白了。”

自己的劍法的確還很幼稚。

應長川一點點收劍入鞘,末了垂眸朝江玉珣看去:“愛卿若想劍法取得進步,便不能再如現在一般隻與木人相較。長此以往,不但劍法難得長進,甚至容易走入死胡同之中。”

若想進步,便要尋一個人一起練習、互相喂招。

站在不遠處的桑公公忍不住偷偷看向此處,並忍不住暗自著急起來。

——江大人快開口請陛下教自己練劍啊!

天子有的是地方練劍,他一大早趕到這裡來,不是為了陪江大人練劍還能是為了什麼?

太陽一點點升了起來,暖光驅散了山間的煙霧。

並在江玉珣長長的睫毛上鍍上了一層淺金。

他抿了抿唇,抬手把劍收了回來:“臣明白了……”

應長川的唇角忽然生出些許笑意:“嗯。”

他將目光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似乎是在等待眼前的人繼續說下去。

晨光落在煙灰色的眼瞳裡。

名為“期待”的情緒,在這一瞬變得尤其清晰。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

江玉珣說到這裡便不再繼續了。

這是什麼情況?

隨應長川一道來的桑公公瞬間著急了起來。

江大人既然明白了,怎麼不邀天子一起練習劍法呢?

……總不能讓天子屈尊降貴自己提出來吧。

空地上突然安靜了幾秒。

就在江玉珣好奇應長川怎麼還不走的時候,天子忽然開口道:“愛卿明白了什麼?”

江玉珣不由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情願地抬眸向應長川看去。

可惡,應長川真的要我說的那麼清楚嗎!

身著晴藍色夏裝的江玉珣攥緊了手中長劍,末了深吸一口氣,略為沉痛地說:“陛下方才難道不是在暗示臣劍法一般,且一直沒有太大的長進嗎?”

——應長川就是在拐彎抹角說我菜。

空地上瞬間鴉雀無聲。

有風撩起長發,從江玉珣的臉頰邊掃了過去。

應長川唇邊的笑意難得消散了片刻。

等等——

江玉珣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不合時宜的猜測:“陛下日理萬機,方才這樣說……總不能是想取代木人,親自與臣比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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