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話音落下後,桑公公終於重新拿起了聖旨。
老太監略顯尖利的嗓音,在流雲殿上一遍遍回蕩著。
與此同時,十幾名內侍官手捧漆盤自殿外魚貫而入。
殿上,百官忍不住微抬眼眸朝著前方偷瞄。
……奇怪,這回怎麼進來了如此多的人?
封賞官員的聖旨並不長,按慣例念完種種溢美之詞後,終於來到了重頭戲。
“……故賜銀百兩,另贈車馬縑錢。”
伴隨著桑公公刻意拉長的語調,內侍官們一個接一個地將漆盤放於桌案之上。
正坐於江玉珣身畔的費晉原不由長大了嘴巴。
“白銀百兩”乃慣有賞賜,並無半分稀罕,關鍵在於後面的“車馬縑錢”。
假如費晉原的記憶沒有錯,這應當是當今聖上登基以來第一次贈大臣除了銀錢以外的東西。
絲帛、衣物、馬車。
從今往後江大人衣食住行,都能用上禦賜之物了。
這可是天大的榮寵啊!
想到這裡,他不由向身邊的人投去了豔羨的目光。
……
朝會過後江玉珣又在外面晃了半天,入夜方才回到住處。
甫一進門,他便看到了堆滿半屋的絲綢、布匹。
彆說是費晉原了,就連江玉珣也沒有想到,應長川這一回竟大方得超出了想象!
騎馬雖好,但是冬天出門實在凍得慌。
自己最近正缺一駕馬車。
而那些禦賜絲帛的品質,更是遠遠高於市面上能買來的所有。
……江玉珣的生活質量被驟然拔高了!
見狀,在外面跑了半天的他並沒有第一時間休息,而是興致勃勃地整理起了應長川賞賜的東西。
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病還未好全。
側殿的窗開了一個小縫,有冷風於不經意間順著那縫隙溜了進來。
江玉珣的嗓子裡忽然生出一陣癢意,他本能地用手捂住嘴,但下一息還是控製不住地咳了起來:“咳咳咳……”
悶沉的咳嗽聲從胸肺間冒出,回蕩在側殿之中。
這裡與應長川的住處僅有一牆之隔。
江玉珣下意識後退幾步,遠遠地離開了那堵牆。
末了坐在桌案前,為自己到了滿滿一大杯水。
喝完之後,胸肺間的癢意方才落下。
然而江玉珣並沒有就此放鬆,而是忽然想起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流雲殿的隔音效果怎麼樣?
……不知道在應長川那邊能不能聽到我咳嗽的聲音。
入冬之後,流雲殿不但燒起了火牆,甚至四壁也懸了錦繡壁毯。
牆壁的真實材質,被遮擋在了壁毯之下。
停頓片刻,江玉珣不由躡手躡腳地朝著牆壁走去。
末了站定在牆壁旁,輕輕將耳朵貼了上去。
誰知他剛一站定,腳下的木質地板便極不給面子地“嘎吱”了兩聲。
“……!”
江玉珣瞬間屏住了呼吸。
一時間,側殿內靜得針落可聞。
幾秒過去,江玉珣的耳邊仍沒有半點聲音。
就在他準備鬆一口氣時,耳邊忽然傳來“篤篤”幾聲輕響。
應長川的聲音,隨之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江玉珣耳邊:“愛卿站在牆邊做什麼?”
他似乎是有些疑惑,且聲音裡還帶著幾分難得的倦意。
最重要的是!
那聲音近得好似就在耳邊。
……馬失前蹄。
江玉珣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腳下的地板,老實交代道:“臣想試試流雲殿隔音如何。”
牆那邊似乎傳來了一陣輕笑:“愛卿以為如何。”
此刻,江玉珣已經確定流雲殿內的隔牆皆是木質,隔音效果幾乎等於零。
他不由咬唇,無比沉痛地說:“臣以為,往後更要謹言慎行了……”
最好在睡覺的時候,都找個東西把嘴封上。
-
描金的玄色馬車緩緩駛出仙遊宮,在十幾名玄印監的陪伴下朝著怡河而去。
大半年時間過去,怡河的引河已挖成了五分之一,進度要快於預想。
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哐哐”重響,馬車緩緩地停在了高處:“江大人,化遠寨到了。”
說話間,江玉珣已經撩開車簾從馬車內走了出來。
同時遠遠地向怡河邊看去。
化遠寨附近的引河已經開挖完畢,此時河工正在用石硪夯土。
“石硪”單看外表,像是用巨石鑿成的圓盤,四周還有許多小孔。*
小孔一邊拴著繩子連接石硪,而另一邊則被攥在河工手中。
此時眾人正一邊喊著號子,一起協力將石硪拉至半空,再任其自由落下砸向土地。*
他們一遍遍重複著“打硪”的動作,逐漸夯實新築成的河堤。
看了一會後,江玉珣攏了攏狐裘,對身旁的人說:“走,正好要用午食了,我們到前面去看看。”
“是,大人!”
……
怡河河堤之上,築堤者一邊打硪,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快午時了!看東邊,那裡已經開始做飯了。”
身旁的人順著他的視線向東邊看去,果然見到了嫋嫋的炊煙。
見狀,他忍不住輕輕地咽了一口唾沫。
這些河工原本多是聚集在昭都地區,還未來得及遣回原籍的流民。
如今卻被整編在一起,負責整修怡河河道。
大周立國至今一直忙於戰亂,還沒有建過什麼大型工程。
起初,眾人本以為自己是來作苦役的。
到了之後才知道,這差使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他們每日工作的時間,由前朝規定的六個時辰縮短至四個時辰。
甚至就連吃、住的條件,都遠勝過想象。
說話間,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號聲。
正在打硪的河工紛紛放下手中的繩索,向一旁的化遠寨走去。
“……阿嬸,這是什麼味道,怎麼如此之香?”有年輕人忍不住朝樹下的大鍋湊去。
他還沒看清鍋裡的東西,便被手持木勺的婦人揮手趕開:“先去洗手,彆忘了江大人定下的規矩!”
“是是!”年輕人連忙去一邊的水井旁排隊,等洗完手後終於看到了來得早的人碗裡的東西。
粗瓷大碗裡盛滿了乳白色的湯,裡面還飄著綠瑩瑩的蔥花。
鮮甜的香味此時正隨著熱氣一道直往人鼻子裡鑽。
“……這,這是肉?”他吸了吸鼻子,不可置信道。
“自然!你這是凍傻了嗎?連肉都認不出來了,”端碗的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一臉嫌棄地看了他一眼,“要吃的話快去排隊,彆在這裡愣著了。”
“誒,誒……是!”年輕河工如夢遊般站到了隊伍最後。
今日的燉鍋正好架在了上風口,有風自那個方向吹來,不但沒有半絲寒意,且滿是甜甜的肉香。
這順風終於把他吹醒過來,排在隊伍最後的年輕人不由拽了拽同伴的袖子,不敢置信地問他:“這些肉真是官府給我們吃的?”
“自然!”排在他前面的中年男子正好是個話癆,眼見隊伍還長,他索性轉過身來說,“還記得今年夏天,陛下處理了一群妄想逼宮的官.員嗎?”
“記得記得!”年輕人連忙點起了頭。
今年夏天他還是流民,每日隻發愁如何吃飽,完全沒工夫去管朝堂之事。
身邊人說的那件事,他也是到了這裡後才知道的。
——朝廷的人說,怡河修鑿共需三年。
隻要能夠在這裡乾滿三年,他們便能在怡河平原上獲得一片屬於自己的田地。
不過若想獲田,單單是認真修鑿怡河還不夠。
每日工作結束之後,他們還要學習耕作之法,甚至聽人講最近一段時間朝堂上的大事要情。
有人妄圖逼宮一事,他們便是在那個時候知道的。
中年男子忍不住深嗅了一口空氣中的甜香,接著才對他說:“那些罪臣的家產均已充公,我們今日吃的肉,便是從他們田莊中來的!”
年輕人當即明白過來。
隊伍不斷向前,說著兩人已走到了大鍋旁。
“阿嬸,給我們盛滿一點。”
站在大鍋邊的女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放心吧,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我可不敢少了你們的!”
聞言,周圍人都笑了起來。
重整河道,怡河兩岸注定有百姓要丟土地。
新的荒地還未墾出,這段時間官府便雇他們來為河工做飯食。
不但河工們在這
裡吃,每過幾日前來巡查的官.員也會在這裡與他們同吃。
擔心丟了這樣一份好工作,可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懈怠。
木勺在鍋內攪了一下,連肉帶湯正好舀滿一碗。
將湯碗交出去的同時,那做飯的阿嬸又捏起一撮蔥花給他們撒了上去,頃刻間便將人的饞蟲給勾了出來。
擔心某日有官.員來河堤邊吃飯,自己做的不合他口味。
負責做飯的阿嬸每日都在研究如何提升口味。
一口羊湯下肚不但驅走了冬日的寒意,更叫人唇齒留香。
就連不遠處另一口鍋裡的黃米飯,都不再那麼誘人了。
“……好喝!”
“比宮裡的飯菜還好吃——”
化遠寨另一頭,一座村屋內。
病還未痊愈的江玉珣吃得還算斯文,但和他一起來的玄印監則一個個似餓鬼投胎般,兩三口便解決了一大碗羊湯。
要不是江玉珣吩咐過不能與百姓搶吃的,他們或許還會再去排隊要上一碗。
此時與江玉珣一道在村屋內吃飯的,除了玄印監外還有整個工程的總負責人尹鬆泉。
同樣三兩口就喝完湯的他一邊撫須一邊說:“聆天台的工匠果然厲害,有他們在施工速度快了不止一絲半點!若是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能提前半年完工。”
小半年沒見,風吹日曬之下尹鬆泉臉上的溝壑多了不少,但是目光卻分外明。
喝完最後一口羊湯,江玉珣也放下了手中的粗瓷碗。
雖然早料想到聆天台的工匠一定不錯,但他還是忍不住好奇道:“他們主要厲害在何處?”
與江玉珣想象中不同,尹鬆泉並沒有提那些工匠所懂得的技術。
而是喝了一口熱茶,一邊搓手取暖一邊說:“他們很懂得安排人員與適時推進進度,既能保證工程不斷,還能給河工們騰出休息的時間。”
江玉珣輕輕點頭。
尹鬆泉又給自己添了些熱茶,並無比感慨地對江玉珣說:“這樣一來,不止每天工時變少,甚至前陣子下雪的時候,我們也跟著一道休息了。”
這在從前可是聞所未聞之事!
江玉珣緩緩點頭:“這都是他們一點點累積出的經驗。”
用現代的話來說,聆天台的工匠非常能夠合理安排,並保證人員最大工效。
“正是如此!”
尹鬆泉補充道:“不止於此,何時清土何時進入下一道工序,他們同樣有條不紊。”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裡滿是敬佩。
尹鬆泉雖然窮苦,但好歹是個讀書人。
聆天台的工匠是奴隸身份,原本並不受他重視。
但合作半年過後,他卻以打心眼裡佩服起了這群奴隸出身之人。
江玉珣雖然不太懂工程,但從現場看到的進度以及尹鬆泉的反應中,也能感受到那群工匠的厲害之處。
管理工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保證工程質量與安全的情況下提高效率更是難上加難。
江玉珣一邊聽尹鬆泉說話,一邊默默地在心中想到——這群工匠的經驗定要保留,等到怡河之事結束後,一定要再請他們將這些實打實的技術總結下來。
※
數九寒天冷風嗖。
臨近元日,昭都也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日子。
每年這個時候,就連怡河都會結小半月的冰。
但是位於仙遊宮一角的溫室內,卻仍如春季一般暖。
這裡原本是為皇室提供冬日蔬菜的地方。
但如今又多了個不一樣的用途。
江玉珣用力推開裹著厚厚毛氈的木門,走到了溫室之中。
見他來,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女子連忙轉身,帶著幾名宮女朝江玉珣行禮:“奴婢見過江大人。”
她身著碧色纊袍,頭發全部挽在腦後,看上去格外乾練。
“正雨姑姑不必如此拘禮,”江玉珣將狐裘掛在一旁的木架上,緩步走入了溫室之中,同時抬頭好奇的道,“我聽人說已經有花現蕾了?”
牡丹花嬌貴,到了冬天本就會被移入相對溫暖的地方暫養。
如今催熟起來,也相對簡單一點。
正雨姑姑笑著連忙點頭:“正是,江大人這邊走。”
“好。”江玉珣連忙跟了上去。
不大的溫室內如江玉珣當日說的一般挖了淺淺溝渠,此時正從地面向上冒著熱氣。
沒走兩步,江玉珣便看到了一株懸在半空的牡丹。
“江大人,這株牡丹好幾日前就已經現蕾了,”正雨姑姑一邊思考一邊說,“預計再有七日這株牡丹便可以開花。其餘的花最近也已陸續現蕾,正好能在元日宴上盛開。”
正雨姑姑為前朝妃嬪身旁的女官,是整座仙遊宮裡最懂得花藝之人。
她說還有七日開花,那一定不會有太大偏差。
江玉珣不由鬆了一口氣,他笑著點頭道:“那便好,我今日便去給費大人說。”
自己雖然沒有大肆宣傳此事,但是仙遊宮就這麼大,改建溫室的動靜也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
若最後放了個啞炮,屬實是有些丟人了。
“好,您就放心吧。”正雨姑姑應道。
雖然牡丹還隻是個花苞,但江玉珣仿佛已聞到了來自它的淺淡香味。
溫室內的花極多,相比之下人手就有些短缺。
說著說著,正雨姑姑又用毛筆蘸著水來洗刷牡丹的枝葉了。
見她如此忙碌,江玉珣也不再打擾。
他正打算與正雨姑姑道彆,開口前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
……自己好像是要將第一批花送人的?
想到這裡,江玉珣不由問道:“可以麻煩正雨姑姑在第一批花綻放的時候派人通知我一聲嗎?”
正雨姑姑手上動作一頓,自小就待在宮中的她瞬間明白了江玉珣的意思:“放心
吧,江大人。奴婢記得了。”
-
雪青色的牡丹亭立在素白的花盆中。
方才開放的它已能窺得幾日後那濃豔、驚人的模樣。
仙遊宮內人多眼雜,擔心元日宴會上的驚喜提前被人知道。
江玉珣趁著夜色與玄印監一道將牡丹搬了回去。
然而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江玉珣仍然在屋內用絲帕反複擦著花盆。
在古代,有好東西第一個獻給皇帝是天經地義的事。
但從沒給上司送過禮的江玉珣,還是給自己做了好一會思想工作。
過了半晌,他終於將絲帕放到一邊,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抱著花盆站了起來。
——不就是給應長川送盆花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再不走的話皇帝都要睡覺了。
想到這裡,江玉珣總算放緩腳步輕輕推開了側殿的大門。
不知何時,昭都又下起了雪。
鵝毛一般的雪花落得分外慢,如薄被般覆在了牡丹的枝蔓之上。
這花種得可不容易,江玉珣忍不住輕輕朝花瓣吹了兩口氣。
等積雪落地後,方才騰出一隻手,如應長川之前吩咐過的那樣輕輕叩響了殿門:“……陛下?”
雪花簌簌落下,難得主動找皇帝的江玉珣不由緊張起來。
他的心臟撲通撲通狂跳,抱著花盆的手也難得起了一層薄汗。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殿門終於緩緩敞了開來。
一襲玄衣的天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江玉珣下意識抬眸,順著牡丹花枝的間隙向前看去。
此刻,忽有一陣冷風吹散了天空上的雲霧,露出了淺淺一彎下弦月。
月光照亮了滿地白雪,還有盛放著的牡丹。
但此刻,它們都比不上眼前人亮亮的眼瞳。
“陛下!”見到應長川,江玉珣下意識向眼前人分享道,“不知道玄印監有沒有給您說過,臣正命人在仙遊宮的溫室內培養牡丹。今日第一株牡丹開了花,臣便想帶來給您看看。”
雪還在下。
忽有一片如花瓣似的大雪落在了江玉珣的眼睫之上,隨著他的動作一道輕輕顫動。
應長川雖然早知道了牡丹之事,但也與眾人一樣第一次在冬天見到它。
此刻他本該關心牡丹才對。
卻不知怎的將視線落在了對面人輕顫著的睫毛上。
應長川下意識抬手,想要替江玉珣拂落雪花。
最終卻笑了一下,破例親手將被對面人抱在懷中的花盆接了過來。
末了轉身向殿內走去:“坐吧。”
“是,陛下。”
江玉珣放輕腳步,隨應長川一道走了進去。
這是他第二次進應長川的寢殿,與上回不同的是,入冬之後的寢殿不但牆上懸了壁毯,甚至就連地上也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
在大周,面見聖上時要解劍去履。
此刻,溫軟的熱氣透過毛毯與薄薄的襪子,順著腳心傳了上來。
刹那間便衝散了在屋外等待時積在身上的涼意。
與上回不同,第二次來皇帝寢殿的江玉珣大膽了許多。
他進門後便忍不住朝寢殿的西牆看去……
上回來的時候沒有注意,這一次江玉珣方才發現,原來皇帝的桌案就擺在與自己一牆之隔處。
此時桌上並未放奏章,而是溫著一壺酒。
江玉珣忍不住深深地嗅了一下——這是不久前勾兌好的烈酒。
彆說,還真挺香。
就在他忍不住於心底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時,應長川已將牡丹放在了桌案上,同時隨口道:“愛卿可想來一杯?”
江玉珣:!!!
幾個月前在皇帝面前發酒瘋的事再一次出現在了他腦海之中。
江玉珣想都不想立刻搖起了頭。
然而嘴裡說的卻是:“臣想嘗一口可以嗎?”
天子輕輕笑了起來。
說話間已取出酒樽倒滿一杯。
坐在他對面的江玉珣隻得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而應長川則在這個時候抬手輕輕拂走了花瓣上的細雪。
流雲殿後殿瞬間靜了下來。
一時間,兩人耳邊隻剩下了落雪的聲音。
江玉珣的心臟沉沉地跳了兩下。
他總覺得自聆天台一事過後,自己和應長川的關係就變得有點奇怪。
……不過江玉珣也說不上究竟哪裡奇怪。
或許是因自己惹出的麻煩而感到心虛,江玉珣有時竟然不敢再像從前那般光明正大地看對方的眼睛了。
想到這裡,他終於忍不住順著牡丹花的間隙偷偷朝應長川看去。
誰知正好對上了那雙煙灰色的眼睛。
江玉珣不由緊張了一瞬,末了立刻趁著應長川開口之前將視線落在了花上。
同時決定沒話找話,打破這微微令人感到彆扭的沉默。
黑亮的眼瞳小心翼翼地從雪青色的牡丹間看了過去,江玉珣眨了眨眼睛,既是期待又是緊張地問:“這株牡丹還沒有旁人見過,不知道陛下覺得它好看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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