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木榻如搖籃一般, 隨著辰江的波濤輕晃。
可是江玉珣卻難得失眠了。
明明大學宿舍裡的六人間,他都能夠睡得習慣。
……可是今天晚上和應長川待在同一套間裡,江玉珣卻怎麼都覺得彆扭。
不知過了多久, 他忍不住將視線落向隔門。
下午東摸西看過一番後,江玉珣已經確認:為了減輕自重,樓船內的門板、牆壁均一個賽一個的薄。
尤其是這間套間裡的隔門,就是用紙糊在了木架上!
想到這裡,一向習慣抱著枕頭睡覺的江玉珣,強行調整睡姿, 規規矩矩地在榻上躺屍。
並反複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不過是當室友而已,千萬不要有包袱!
直到深夜,方才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
“江大人, 江大人……”
“江大人該起來用朝食了。”
半夢半醒間,江玉珣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略為艱難地嘟囔道:“這麼早?”
“不早啦, 已經巳時了。”
巳時?!
江玉珣猛地睜開了眼睛。
不等他緩過神, 桑公公那張臉便出現在他眼前。
並一臉諂媚道:“洗漱的東西已經備好, 稍等給您取來。”說完便要行禮退下。
沒了遮擋, 刺眼的陽光隨之傾瀉一地,令人下意識眯起眼來。
巳時約等於現代的早晨九點。
古代人睡得早醒得也早。
一般來說應長川早晨六點之前就會起來,也就是說……
江玉珣猛地瞪大眼睛,向隔門看去。
見那扇門仍緊閉著, 江玉珣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希望。
這一趟舟車勞頓、辛苦不已,萬一應長川他也睡過頭了呢?
想到這裡,江玉珣突然壓低了聲音開口叫住桑公公:“等等!請問桑公公, 陛下他,呃……他用過朝食了嗎?”
桑公公立刻滿臉堆笑道:“江大人果然關心陛下,請您千萬放心,陛下他已經用過了。”說完還不忘朝著他擠眉弄眼。
江玉珣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何止是放不下心,我簡直是要死不瞑目了。
床榻上放了兩個枕頭。
江玉珣記得,昨天晚上自己明明是直挺挺睡著的,可誰知醒來的時候,其中一個枕頭在腦袋下,而另一個卻已經被自己緊緊地抱在了懷中,甚至連腿也搭了上去。
真是分外的放肆。
江玉珣住在套房外間。
應長川隻要出門便會路過此處。
想到這裡,江玉珣不由萬念俱灰。
所以說我睡覺的樣子,全都落在了他的眼裡……
救命,這和殺了我有什麼兩樣?!
“……那陛下他現在?”
桑公公再次堆笑道:“今早樓船靠岸,陛下已經帶人先行下船了。”
皇帝竟然已經先我一步去工作了!
江玉珣不由更加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江大人可還有事?”
“沒有了,”江玉珣默默把懷中的枕頭推了出去,強行擠出一抹微笑,“……我先洗漱,稍後就出來。”
“是,大人。”桑公公連忙點頭退了下去,獨留江玉珣一人在房間內洗漱更衣。
-
曆史上的桃延郡及周邊地區,是在六七百年後才逐漸發展起來的。
大周的東南三郡,還是一片亟待開發之地。
後世的小橋流水、亭台軒榭,此時連個影都沒有。
用過朝食後江玉珣方才發現,樓船並未停靠在城鎮附近,而是隨便找了一個小渡口暫歇。
除了遠處的幾片圩田與小村外,周遭隻有大片大片的沼澤。
就在江玉珣極目遠眺,尋找應長川一行人蹤影的時候,同在樓船上的莊嶽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
他用力拍了拍江玉珣的肩:“阿珣,怎麼這麼晚才起來?快換上木屐,和我一起到前面去找陛下。”
說著,就有內侍拿起一雙新鞋放在此處。
行走於沼澤中,自然不能穿普通的鞋襪。
木屐在這個時代非常常見。
見到來人,江玉珣立刻心虛起來:“我昨日白天睡得太多,所以晚上失眠了一會,這才起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他原以為莊嶽會生氣,或是教育自己。
不料對方竟然笑了起來,並忍不住撫著胡須欣慰道:“我知道,你昨天晚上是在陛下的寢殿裡睡的。”
江玉珣:?!
“是,但是……”
話雖這麼說,可是聽上去怎麼有些怪怪的?
“這不就對了!”行伍出身的莊嶽行事頗為豪邁,說著說著便重重地朝江玉珣肩膀拍了兩下,“如此恩賞!無論是誰都會激動睡不著的。”
“不過賢侄還是要早睡早起啊,陛下總不會一直這樣縱容你。”
今早睡過頭實在無法反駁的江玉珣,隻得艱難點頭。
說話間,莊嶽已帶著換好鞋的江玉珣走到了樓船一層的甲板上。
見四周皆有守衛,莊嶽不自覺壓低了聲音,湊到江玉珣耳邊道:“這才對嘛,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就是要多去陛下面前走動走動。這樣陛下遇到事情才能第一時間想到你。”
末了,他總算是帶著江玉珣走下樓船,去找應長川了。
而早已下船等候的玄印監也隨之跟了上去。
……
辰江附近的這片平原,遠看濤湖泛決,觸地成川。
走近更是連個可下腳的地都很難找到。
莊嶽雖然是武將出身,但畢竟上了年紀。
一路上,玄印監都在用竹竿輕打水草,驅趕蛇蟲。
江玉珣則負責攙扶莊嶽:“世伯,當心腳下——”
說話間,忽見一道青光從水中閃過。
莊嶽被嚇了一跳:“剛才那個是什麼東西?!”
“是水蛇,”江玉珣回答道,“沼澤裡很多這種水蛇,不過世伯放心,它們沒什麼毒。”
此時的南方沼澤地區多蛇蟲,一到夏天更是悶暑難忍。
正是因此,應長川才把南巡的日子定在秋季。
聽到江玉珣說那蛇沒毒,莊嶽這才放下心來。
同時,不由輕聲自言自語道:“此地條件果然不佳,怪不得朝野上下都將這三郡視作累贅。”
話音落下,終是歎了一口氣。
江玉珣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一群人走走停停,兩刻鐘以後,終於追上了大隊人馬。
此時,桃延郡太守正在向應長川介紹這周圍的環境。
“……啟稟陛下,桃延郡雖是平原,但平原上皆是沼澤。地上泥濘不堪、坑坑窪窪,能耕種的地方少之又少,”說到這裡,他不由歎了一口氣,“郡內百姓,莫不是在與天爭地。”
應長川的臉上罕見地沒了笑意,眉毛也輕輕地蹙在了一起。
天子的心情,與這裡的每個人一樣沉重。
“宣大人說的是啊……”
隨行官.員也不由跟著點起了頭。
桃延郡太守名叫宣文力。
或許是因為江玉珣方才不在。
與昨夜相比,他看上去平和了不少,而臉上的愁意,也在此刻變得分外明顯。
江玉珣並沒有上前,而是正在遠處默默地聽著。
“實不相瞞,這幾年桃延郡之所以能夠維持,全靠老天爺賞飯吃,沒有什麼大災大禍。可哪怕如此,大部分百姓也不過是勉勉強強餓不死而已。”宣文力的語氣分外沉痛。
——還有小部分百姓早就成為流民,離開了此地。
話音落下,他忽然抬頭看到了站在人群那一頭的江玉珣。
“江大人,下船看過一番後,你可仍堅持昨夜的看法?”
宣文力與原主的父親是舊日同僚。
一晚過去,冷靜些許的他也看在往日征南大將軍的情分上,給了江玉珣一點面子。
聞言,沼澤上眾人均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站在人群最末尾的他緩緩走上前來。
江玉珣環視四周說:“宣大人方才的話的確有道理。”
宣文力不由自得一笑。
然而他還沒開心幾秒,江玉珣的話風便隨之一轉。
一身晴藍的年輕侍中,緩緩轉身看向天子:“但是陛下今日也有見到,辰江兩岸大多都是這樣的沼澤地。可供圩田的湖泊才是少數……湖總有圍滿的時候,那個時候百姓又該如何?”
沼澤上忽然靜了下來。
江玉珣的問題重重地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間。
宣文力不由一愣。
此刻,應長川也將視線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愛卿可有解決之法?”
“回稟陛下,”江玉珣笑了一下,輕聲說,“的確有一個。”
他的語氣格外輕緩。
如溪水一般從應長川的耳邊流淌過去。
江玉珣雖還沒有說自己的方法是什麼,但應長川仍不由一頓,自下船起便盤踞在心頭的煩悶,忽於此刻消散了幾分。
“何法?”
“開塘排水,再人工開辟河渠,”江玉珣一邊說,一邊無意識地用腳尖點了點一旁的水面,“疏導田沼中的水,流向河渠與湖泊。等這些地逐漸乾後,便可將這裡的大片沼澤地,改成為有排水體係的傳統農田。*”
——後世辰江平原上的大片沼澤地,就是這樣慢慢變成萬畝良田的。
而聞名於天下的“小橋流水”除了自然因素外,也離不開人工開辟的一條條河渠。
“人工開辟河渠……”應長川不由輕將這幾個字念了一遍。
江玉珣說的方法雖然簡單,但是這個時代暫未有人如此做過。
擔心引起誤解,江玉珣趕忙補充道:
“不是怡河那種大工程,我說的河渠最窄挖一尺就夠!百姓可自行開挖。仔細算算,或許比開發圩田還要方便。”
“……我知道了!”聽到這裡,一道南巡的都水使者童海霖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江大人的意思是疏積排澇!當年大禹治水用的便是此法!”
一貫喜歡裝鵪鶉的他,難得興奮起來,並第一個站到了江玉珣這邊。
童海霖躬身行禮:“陛下,臣以為江大人說的方法可行!”
大周朝臣大部分是北地貴族出身。
“水田”完完全全生在了他們的知識盲區。
直到童海霖扯出先聖,眾人終於恍然大悟,並跟著一道分析起了可行性。
隻剩下太守宣文力一人愣在此處百般糾結。
江玉珣的說法,似乎是有點道理。
但是身為長輩且官位遠遠高過對方的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立刻放棄自己的提議。
淺淺的水沼中,蕩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江玉珣忍不住眨著眼睛,無比期待地看向應長川。
不知何時,天子緊蹙的眉已舒展開來。
他笑著看向一臉亢奮的童海霖:“那便先由愛卿率人於此嘗試一番。”
身為都水使者,找過槍手的童海霖也並非完全是個吃白飯的。
他主管與擅長的部分,都是相對規模較小的農田水利。
童海霖之前雖多在北地活動,但聽完江玉珣的話以後,他不但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且短短時間便有了初步的計劃。
興奮到面紅耳赤的童海霖立刻上前:“臣遵旨!”
語畢,他忍不住眯著眼睛向四周看去。
江風吹過沼澤。
大片大片的水草隨之蕩漾。
此法雖暫還未得到驗證,但童海霖已不由自主暢想起來。
他好似已能看到未來此地良田萬畝,魚米豐饒的樣子。
並為之心神蕩漾。
※
正在興頭上的童海霖,當下便回樓船畫起了圖紙。
同時又問天子要來幾名士兵,打算在沼澤上隨便找個地方試驗一番。
而宣文力仍心有不甘地邀皇帝去圩田細看。
似乎是打算堅持到底。
與應長川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江玉珣極其心虛地移開了視線。
——冷靜下來的江玉珣,終於無可避免地……想起了昨晚的事。
江玉珣睡覺一貫安靜,但是一想到那扇薄薄的隔門,他便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門可一點都不隔音啊!
也不知道昨晚我有沒有說夢話?
如果說了的話,應長川又有沒有聽到……
此刻,江玉珣簡直是將“心虛”兩個字直接寫在了臉上。
低頭努力縮小存在感的他沒有看到,眾人紛紛將疑惑的視線落了過來。
天子腳步一頓,忽然轉身問道:“愛卿可是有話要同孤說?”
清懶的聲音,猝不及防自江玉珣耳邊傳來。
應長川身邊這些大臣,業務能力如何且先不說。
“為官之道”卻都了如指掌。
聽到“同孤”這兩個字後,眾人紛紛在侍從的攙扶下朝彆處退去,甚至就連玄印監也消失了個一乾二淨。
江玉珣:?!
喂,你們彆走啊!
抬頭的工夫,周圍便剩下了江玉珣與應長川兩人。
而不遠處的莊嶽,還不忘朝他欣慰一笑。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被眾人拋棄的江玉珣瞬間心如死灰。
“對……”江玉珣無比艱澀的開口道,“臣方才想問問陛下,昨夜有沒有聽到臣講夢話?”
他的語調輕極了,如漣漪自人心間蕩過。
話音落下,自覺丟臉的江玉珣忍不住低下了頭。
應長川下意識垂眸,將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
沼澤中很難走路。
為了把莊嶽順利拖來,江玉珣簡直廢了九牛二虎之力。
晴藍色的外袍隨著他動作從肩上滑落,露出一小片刺眼的白。
隨手束在腦後的馬尾,早不知何時鬆鬆散散地垂了下來。
應長川突然移開了視線。
江玉珣睡覺雖不安穩但很安靜。
隔門另一邊的他,昨夜隻聽到了江水拍擊船艙的聲音。
應長川緩聲道:“昨夜……”
江玉珣立刻緊張地豎起了耳朵。
應長川本欲實話實說,可見江玉珣這緊張的樣子,他心裡忽又起了一點逗弄的念頭。
“愛卿自己不記得了嗎?”
啊?
江玉珣的呼吸瞬間一滯,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
“臣真的不記得了。”他如實回答。
應長川輕輕笑了起來,緩步向前而去。
一會後,方才略帶遺憾地輕聲道:“孤昨夜什麼也沒有聽到。”
江玉珣:……我就知道!
江風吹來一絲水腥氣。
耳邊滿是水草搖晃的沙沙聲。
應長川與江玉珣一前一後行走在沼澤之中。
半晌後,江玉珣終於忍不住趁著四下無人時,偷偷朝應長川的背影咬牙切齒起來。
走在他前方的天子,唇邊的笑意則始終未落。
-
東南三郡並入大周版圖也就是這幾年的事。
辰江附近並沒有什麼行宮彆院。
安全起見,這一路眾人都住在樓船之上。
這日下午,江玉珣並沒有跟隨應長川一道前往察看圩田,而是帶玄印監去了周圍小鎮。
——他此行並非閒逛,而是去探查周圍風物。
等晚上回到樓船上時,江玉珣隨身攜帶的本子不但已被記滿,自己與玄印監的手裡也塞滿了東西。
甫一登船,他便遇到了莊有梨:“阿珣,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們去市集上買了些東西,你要不要來嘗嘗?”說著,便將手裡的荷葉打了開來。
“這什麼東西?”莊有梨湊上前來看。
“叫做米糕,你嘗嘗看 。”
“米糕……”莊有梨湊上前來嗅了嗅。
他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接著又退了回去:“算了,我還是不嘗了。我娘隻準我吃船上的東西,不讓我去彆處亂吃。”
聞言,江玉珣不由替他遺憾起來。
這個時代的東南三郡物產並不豐饒。
米糕是難得的“零食”。
兩人一邊說一邊往船艙內走。
江玉珣回來的有些晚,船上眾人已經用過了晚餐。
聽到他還未吃飯,莊有梨不禁說道:“……你在外面跑了一天,不吃怎麼行呢?還是去叫人給你做點吃的吧。”
樓船上不比昭都,在這裡做飯要麻煩許多。
江玉珣晃了晃手上的米糕,搖頭說:“不用,我現在還不餓。更何況我還有它呢。”
陌生的甜香傳至鼻尖,莊有梨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想到娘親的話,他趕忙屏住呼吸:“那好吧……”
-
深夜,樓船上。
此時大概九點多,船上眾人皆已進入夢鄉。
在外面跑了一天的江玉珣也有了困意。
然而他剛洗漱完躺下,便意識到了不妙。
——完了,我好像有點餓。
江玉珣忍不住揉了揉肚子,放輕動作從榻上坐了起來。
並下意識將視線,向船艙外落去。
要不要出去找些吃的?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便被江玉珣強行壓了下去。
這間船艙外滿是內侍官。
自己要是現在出去,定會生出不小的動靜。
江玉珣糾結了一下,忽然將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小案上。
他剛才買來的米糕擺在那裡,此刻正散發著淡淡甜香。
猶豫了不到三秒,江玉珣便推開被子,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今晚樓船並未航行,而是停靠在白天那個渡口。
此處江流遲緩,連浪聲都小了不少。
江玉珣甫一下榻踩上地板,耳邊便傳來了細小的“吱呀”聲。
見狀,他瞬間緊張起來。
赤腳下榻的江玉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確定應長川沒有被自己吵醒後,方才緩緩挪至桌案前,無比緊張地掰了一塊米糕送入口中。
然而……江玉珣忘記了這個時代的糕點製作水平,遠遠落後於現代。
敞開放了一會的米糕,竟然變得鬆散乾燥。
一口下去,還沒有嘗到甜,他便先被噎到了。
江玉珣:!!!
他下意識在桌案上尋找水壺。
江上行船顛簸,擔心水壺墜地生出異響驚擾聖駕,江玉珣所處的船艙內是不設水壺的。
若想要喝水,隻能去艙外找內侍官要。
強忍著窒息感翻找半天後,江玉珣終於認命了。
天要亡我。
……這一次真的沒開玩笑!
江玉珣忍著咳嗽從桌案前起身,想要推開艙門找水。
不料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耳邊忽然傳來了“吱呀”一聲輕響。
江玉珣瞬間被定在了原地。
僅著中衣從榻上爬起來吃夜宵的他,下意識拉了拉衣領,並一臉驚恐地轉過身向內艙看去。
明月照亮了艙室。
一身玄衣的天子,正蹙眉站在門邊朝自己看來。
“愛卿怎麼了?”
江玉珣正欲開口回答,先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咳咳咳……”
同時本能地朝天子伸手。
命隻有一條。是噎死,還是丟人死?
此刻,人生的跑馬燈已在江玉珣腦海中亮起。
應長川緩步走了過來。
而江玉珣終於在此時,絕望又艱難朝天子開口道:“水……咳咳,陛下,臣想喝水……”
江玉珣,讓皇帝給你拿水?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