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1 / 1)

跟在卡洛斯身後的軍雌都看見了這一幕。

萬米高空之上,雄蟲一躍而下,身形劃過天空,瞬間隱沒於雲層中。

三秒之後,星艦轟然炸開,繼而被火光吞噬。

下一刻,卡洛斯騰空而起,懷抱著雄蟲掠過滾滾黑煙。

他在幾秒之內爆發出自己也不曾料想到的速度,此刻翅根處酸脹難耐,蟲翼擋住了掉落的星艦殘骸,多處傳來灼燒感。他卻顧不得這些,快速朝偵察艦飛去。

身前雄蟲的呼吸微弱得幾不可察,卡洛斯恍然覺得自己擁著一捧留不住的風,稍稍鬆懈一點兒力道,他就要從指縫間溜走了。

卡洛斯踏上偵察艦,收攏翅翼的同時吼道:“氧氣罩!”

座艙上的士兵立刻遞過來。卡洛斯顫抖著手將面罩覆上寧宴的面頰,用毯子把他從頭到腳裹住。他幾乎不敢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隻能用力擁住寧宴冰涼的身體,布滿血絲的雙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雄蟲垂落的睫羽。

座艙內的溫度被調高,片刻後,寧宴脫離了輕微失溫的狀態,開始控製不住地發抖。卡洛斯不停地撫摸著他的發絲和側臉,翻來覆去地顫聲重複著:“寧寧,不怕……沒事了……”

寧宴渙散的瞳孔緩緩聚焦,看清了卡洛斯通紅的眼眶,隨後動了動唇瓣。

見狀,卡洛斯將面罩移開:“想說什麼?”

他的手被寧宴握住,順著輕微的力道按上心口處,裡面藏著一塊被妥善包好的小方片。他聽到對方輕聲吐出兩個字音:“芯片……”

雄蟲面色蒼白,黑眸卻迸發出極亮的神采。兩廂對比之下,卡洛斯感覺寧宴就要在自己懷裡將生命燃儘了。

恐懼卷土重來,卡洛斯低下頭,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話。

寧宴的唇柔軟而冰涼,乖順地接受了軍雌的侵略,喉間溢出一聲貓吟般的哼聲。卡洛斯的氣勢很凶,卻不敢深入,短短一瞬過後便退讓開來,重新為他戴上氧氣罩。

寧宴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親懵了,剔透瞳仁泛起一層薄薄的水膜,原本蒼白的唇瓣變得紅潤,神情隨之柔軟下來。他怔怔地同卡洛斯對視,半晌,才在透明面罩下無聲地比著口型:

你好凶。

軍雌眼瞳一顫,深棕色的腦袋埋進他的頸窩。

充裕的氧氣供給下,寧宴的各種感官開始回籠。側頸感受到灼熱的吐息,片刻後,傳來濕熱的觸感。

他心中一動,聚起些許氣力,挪動著綿軟的雙臂,回抱住卡洛斯的腰身。此時此刻,他才生出劫後餘生的感覺,輕輕蹭一下軍雌的側臉。

片刻後,卡洛斯抬起頭,面色已經看不出異常。他調整著姿勢,讓寧宴枕著自己的手臂,抬手撫摸他逐漸恢複血色的面頰,拂去其上沾染的灰塵。

“沒事了,寧寧,”卡洛斯聲音低啞,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指尖正在發顫,隻是不錯眼地望著他,“都過去了。”

寧宴見他接過芯片收好,頓時放心不少

,又用口型詢問:波昂呢?

“派了一隊蟲將波昂接出來了。放心,他沒有受傷,隻是哭得厲害。”卡洛斯知道寧宴掛念著很多事,沒再讓他逐一開口詢問,“研究員中有幾蟲傷勢較重,已經送入治療倉,沒有性命之憂。援軍正在清掃戰場,接下來的事不必擔心。?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寧宴小幅度地一點頭。他的精神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保持了太久,此刻終於鬆懈,疲憊感潮水般湧上來。他仰頭望了一會兒卡洛斯的眉眼,慢慢閉上眼。

雄蟲睡著後,卡洛斯處理過他掌心的細碎傷口,簡單察看了他的身體情況,確認沒有嚴重的外傷,才將毯子重新裹好。

偵察艦在所有艦種中速度最快,很快接近第三軍在第八星係內的星際堡壘。

駕駛員在前座全程不敢發出聲音,這時候才小心翼翼地出聲:“上將,護衛隊隊長有意和您商討後續事宜。”

“讓克裡夫和他交接。”

凱度升為少將後,克裡夫接替他成為跟在卡洛斯身側出征的副官,還從未應對過這種等級的軍務。卡洛斯也不擔憂他能否勝任,將指令傳達下去後,用掌心一試寧宴的額溫。

“醫護蟲就位了嗎?”

士兵急忙道:“軍內醫護蟲一落地就可以為閣下安排檢查,隨皇家護衛隊趕來的醫生也已經抵達……”

“唔……”

他的話還未說完,被一聲細弱的輕吟打斷。

偵查艦開始降落,氣流對衝之下,艦身微微晃動。氣壓的變化對艙內軍雌而言無足輕重,寧宴卻不舒服地蹙起眉,無意識往卡洛斯懷中靠。

卡洛斯急忙捂住雄蟲的雙耳,待到偵查艦著陸後才鬆手,帶著他踏上返程的星艦。

從中央星係趕來的醫師們開始有條不紊地為寧宴做檢查,護理師、廚師等也各自忙碌起來。整艘星艦上的蟲都圍著雄蟲轉。

還未駛離第八星係,寧宴發起高燒。

艙內醫生進進出出,卡洛斯一直將雄蟲摟在懷中,臉上的神情讓旁蟲不敢看他一眼。

上將雖然未置一詞,但積威甚重的S級軍雌,單是坐在那裡,存在感便極強。

雄蟲發燒無小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底子弱,尤其是眼前這位閣下,可以說風一吹就倒,調理起來極其精細。醫生們頂著雙重壓力,給寧宴掛上點滴,配了溫和的退燒藥,正猶豫著要不要守在一邊,被克裡夫儘數喊出去,在隔壁待命。

房間內隻剩下兩蟲。卡洛斯隻是注視著寧宴的睡顏,仿佛雕像般一動不動。艙內開足了暖氣,雄蟲的手腳卻怎麼也捂不熱。

寧宴的身心都已經疲倦到極限,卻睡得並不安穩。

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中人影幢幢,許多穿著白袍子的人正圍著一張病床忙碌地做著什麼,床上是一個縮小版的自己。

寧宴懸浮在空中,看著這一幕,心中無端湧起一陣無所適從。他轉頭想要尋覓卡洛斯,卻怎麼也喊不出軍雌的名字,最後說出口的,居然是一個已經十分陌生的音節。

“媽媽……”

卡洛斯正握著寧宴沒有紮針的手,倏而聽到雄蟲低聲囈語,聲調滿是不安。他急忙湊近了些,替對方拭去額角冷汗。

他眼見著寧宴像是陷入了夢魘,一直喚著意味不明的字音,間或著呢喃一聲“彆走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語調甚至染上了哭腔。卡洛斯越發手足無措,隻得將他更用力地攬進懷中。

這個動作險些擠壓到之前的傷口。

結束和哈雷爾的對戰後,卡洛斯一刻不停地趕往木南星,險之又險地救下寧宴後,更是將全幅心神都係在雄蟲身上,隻是草草換掉了染血的作戰服,沒再管身上的傷。血口已經愈合,但內裡的傷勢不可能自行痊愈。

卡洛斯調整過姿勢,避開受傷的一側,讓雄蟲枕在自己肩上。

在夢中,寧宴陡然從高空跌落。他猛地驚醒,睜著眼無聲喘息片刻,發覺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懷抱。

他神色怔忡,還沒能從夢境徹底中抽離。

卡洛斯輕輕拍著他的肩,低聲安撫:“寧寧,我在呢。”

寧宴緊繃的脊背逐漸放鬆,將燒得緋紅的雙頰貼上軍雌的胸膛:“嗯。”

雄蟲依戀的姿態讓卡洛斯心中發軟,他梳理著對方微微汗濕的額發,猶豫片刻,回想著寧宴方才的夢囈,委婉開口詢問:“您有什麼想要的嗎?我幫您找來。”

“沒有,”寧宴眼瞳濕潤,眸光眷眷地望著他,“隻要你。”

簡單的幾個字音另卡洛斯心神震顫。他收攏雙臂,低聲道:“好。”

寧宴喝了半杯溫水,被喂了點營養粥,迷迷糊糊又睡著了。再醒來時,聽到耳邊有蟲在說話。

“上將,傷勢耽擱不得!”這道聲音聽著有幾分耳熟,寧宴在半夢半醒間想著,應當是卡洛斯的副官,“您進治療倉的時候,寧宴閣下這邊時刻有蟲盯著,不會出岔子。”

“繼續彙報。”這是卡洛斯的聲音,語調冷硬。

“……是。”

克裡夫勸阻無法,隻得依言轉述皇家護衛隊那邊的消息。忽然,他見卡洛斯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立刻停下話音。

一直窩在上將懷中的雄蟲在這時候醒來,動一動腦袋,小聲說了句什麼。雖然聲音很輕,但以克裡夫的耳力,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你受傷了嗎?”

卡洛斯下意識想要掩飾,隨即想到什麼,居然低聲承認了:“是。”

寧宴燒得頭腦昏沉,身上忽冷忽熱,口齒也有些含糊,雖然是命令的口吻,聲音卻軟綿綿的:“去治療倉。”

他的精力有限,眼睛都沒睜開,倒是抬手按在軍雌胸口,輕輕推了一下。

卡洛斯趕忙捉住他的手腕,好生塞回被子裡,哄道:“都聽您的。”

他輕手輕腳地把寧宴放在床上,把他輸液的左手放平,將被角掖好;又擔心這樣太悶,馬上扯鬆了些。

做完這些,他俯身將雄蟲的發絲往兩側撥了撥,柔聲叮囑:“您繼續睡,我兩個小時後回來

。”

聞言,寧宴忽地睜開眼,望向克裡夫的方向:“幾個小時?”

克裡夫一愣,見雄蟲確實是在向自己問話,他頂著卡洛斯的凝視,心一橫,字正腔圓地回答:“五個小時!”

寧宴立刻將目光轉向卡洛斯。

“……好,五個小時。”卡洛斯隻得應下。

克裡夫眼睜睜看著半分鐘前還油鹽不進的上將,被雄蟲三言兩語勸走了,心情複雜。

五個小時後,卡洛斯從治療倉出來後,飛快洗了一個戰鬥澡。

進門前,他從醫護蟲口中得知寧宴已經用過餐,又以不喜歡身邊有其他蟲為由,將守在一旁的醫護蟲都支出去了。

卡洛斯走到床邊,見寧宴又把自己蜷成一小團。他褪去鞋襪,靠著床頭坐下。感受到另外一蟲的體溫,寧宴循著熱源往軍雌身上鑽,身體漸漸舒展開,偎在他懷中睡熟了。

卡洛斯拉了拉被子,先是試過體溫,便凝神捕捉著著屬於寧宴的呼吸聲。

落針可聞的房間內,雄蟲的呼吸規律而均勻。卡洛斯卻魂不守舍,片刻後,忽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撲在指尖的溫熱吐息無比真實,卡洛斯轉而又去摸他的脈搏,感受到掌心下規律的搏動,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寧宴安靜地睡著,沒有被驚動。

從前,每次結束撫慰後,卡洛斯總是悄悄在某處添一個吻痕,或是短暫地為他換上平日裡絕對不會穿的衣服。

昏睡中的雄蟲溫順而乖巧,任由他擺弄。卡洛斯一度癡迷於這種完全掌控的姿態,這讓他生出一種錯覺,仿佛可以完全擁有寧宴。

可寧宴如同斷翅之鳥般墜落的一幕令他魂飛膽顫,至今沒能回神。見過雄蟲毫無聲息地躺在自己懷中的模樣,卡洛斯心中再生不出旖念,唯餘惶然。

他收緊懷抱,低下頭,珍而重之地輕吻寧宴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