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同一時間,試戲房間內。

副導演張霖看著謝宇星關上了門,才和祁知序一起點評剛剛的表演。

“我覺得這個謝宇星不錯,雖然腦子有點毛……”

差點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張霖連忙改口。

“雖然第二場戲沒有把宋子慕心裡的掙紮和痛苦表現出來,但少年時期那股意氣風發的勁給演出來了。”

邊上的另一個人也點頭,“都已經試過兩輪了,他是這裡面最好的。”

隨後,他們一齊看向祁知序,用眼神詢問他的意見。

祁知序垂下眼,看樣子對謝宇星的表演並不滿意。

其實準確來說,從謝宇星露出“不選我是你們的損失”這個表情之後,除了表演時間,他再沒看過謝宇星一眼。

無知、自大、盲目,愚不可及。

祁知序隨意地轉著筆,聲音沒什麼起伏。

“他的動作和神態已經模板化,對人物的理解更是糟糕得一塌糊塗……”

似乎是感覺這麼說有點蒼白,祁知序算了下時間。

在確定庭仰短時間內不會進來後,他用邏輯清晰地列出了謝宇星的不足。

“權臣時期的宋子慕,殺人並不為泄憤,他的表演裡,我隻看出了對殺戮的漠視和對暴力的追崇。”

“少年時期更是與我的設定南轅北轍,少年宋子慕是意氣風發,不是狂妄自大。我要的是少年天才,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張霖早就習慣了祁知序的毒舌銳評,倒不惱怒,隻是有點惆悵:“你要求真高,能選的出來人嗎?”

“會有更好的。”祁知序漫不經心回,“我不希望我的劇本由一個垃圾出演。”

張霖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訕訕想。

謝宇星雖然在圈外人那裡風評不錯,但在圈內人眼裡,算得上臭名遠揚了。

選一個定時炸彈當主演,確實不明智。

敲門聲適時響起,張霖看向門口。

在看到工作人員後面跟著的庭仰後,他目光中有一瞬的驚豔。

少年身姿筆挺,眼瞳清而亮,眉清目華。

眼神如雪一般清冷平靜,更顯得整個人的氣質清雋疏朗。

劇本上的宋子慕因為庭仰的存在,仿佛從蒼白的紙上來到了現實中。

既有少年天才的意氣風發,又有簪纓世族子弟的沉穩矜貴。

張霖前幾天就看過庭仰的照片了,但效果到底不如本人站在面前好。

不過他很快就收斂了神色,有些懷疑庭仰的演技在鏡頭下能不能過關。

庭仰的演技他之前有所耳聞。

確實好,但似乎沒好到能讓人一眼驚豔的地步。

另一邊,原本庭仰的內心還算平靜,但在看到導演席坐著的人後,心跳驟停一瞬。

……是當時在花店遇到的那個人。

此時祁知序摘下了細框眼鏡,身上的衣著也不如當時休閒。

在頂光的照射下,他平靜的眸子裡似乎蘊含著冷光。

好像無論誰在他面前,都隻能得到不屑一顧的眼神。

但這個念頭隻維持了瞬息。

因為下一秒,祁知序就對他露出了沉靜溫柔的笑意。

庭仰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有所回應,幫著搭戲的演員就走了過來。

齊穆開朗道:“庭老師你好,我是飾演林遠山的演員齊穆。”

齊穆頭一回和庭仰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心裡有些緊張。

好白啊,直接秒了上一個油膩男好嗎。

面對齊穆的問好,庭仰回以禮貌的笑。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庭仰,今天來試鏡宋子慕。”

要試的第一場戲是宋子慕的少年時期,道具是一張矮桌和一套酒具。

在祁知序示意可以開始的那一瞬間,庭仰極快地進入了宋子慕這個角色。

庭仰臉上的神色驀地一變,大大咧咧地往地上一坐。

他一手在矮桌上懶洋洋地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拋著酒杯玩。

動作流暢生動,若換彆的時候,張霖看到這樣的表演必然要拍手叫好。

可惜,這不就是祁知序剛剛說的“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嗎?

張霖看向祁知序,卻發現對方臉上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不滿,甚至還帶著幾分笑意和欣賞。

要不是槽點太多,張霖這時候都想高呼一句“好久沒見過祁知序笑得這麼開心的樣子了。”

祁知序顯然不是因為庭仰的外貌才優待他。

張霖定了心,更加仔細地看了庭仰的表演。

初見庭仰時,他隻覺得這個演員長相太過惹眼,不易讓人入戲,也許不適合這個角色。

早期的宋子慕淵清玉絜,一柄劍恨不得救儘天下人。

庭仰看著安安靜靜,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副與世無爭的氣場。

演出那麼熱烈真摯的情感,對他來說,似乎有些難度。

直到此時此刻,張霖驟然發現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謬。

屬於宋子慕的那股靈動恣意已經完美地和庭仰的個人氣質融合在了一起。

不單單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還有股早入江湖的銳氣縈繞在眉眼,舉手投足都有著遠超同齡人的傲氣。

是傲氣,不是自大。

張霖被庭仰的表演帶入了戲,不再分神。

……

林遠山在宋子慕對面坐下,神色不滿。

“宋子慕,你今日怎麼又來遲了?我的酒都溫了兩次了!”

棠梨花樹下。

春光好,衣衫薄,白衣飄飄少年郎。

宋子慕懶散地抬眸,玩世不恭道:“還能怎麼?本大俠路遇不平,懲奸除惡去了唄。”

聽著完全不著調,像是隨口找的理由,但林遠山並不懷疑對方這句話的真實性。

怨氣已經消了大半,不過林遠山好面子,還是故作不屑。

“你算什麼大俠?烏龜嗎?每次約你從沒不遲到的……今年天下論道會馬上開始了,我看你到時候敢不敢遲到。”

“切,這天下論道會少了我,還有什麼意思?”

宋子慕不拋酒杯了,他坐直身體,倒也不惱。

“不過也是,我不參賽,這榜首倒還有些懸念可猜……我參賽了,哪年不是走過個過場?”

這倒不是宋子慕驕縱自大。

自他第一年參加論道會,從此天下論道會再無能出其右者。

隻因他是這世間百年、千年來都曠古未遇的驚世天才。如今他已名揚四海,來日也定當百世流芳。

“還有啊,”宋子慕故弄玄虛低下了聲音,林遠山不得不附耳才能聽清,“我是烏龜,你是王八,咱們八百年前是一家。”

宋子慕戲弄得逞的開懷笑聲讓林遠山氣得面紅耳赤。

林遠山一拍桌子,氣噎:“你!”

“你什麼啊?”宋子慕突然湊近了林遠山,笑吟吟道,“怎麼不說話了?小爺我說得很有道理吧。”

少年白如冷玉的面龐湊近林遠山,微微笑彎的眼藏著狡黠的光。

在對方看過來的瞬間,又無辜地眨了下眼,靈動的眼睛裡透出一股討打的瀟灑。

齊穆轉瞬間便出了戲。

不是因為對方的對手戲演的不夠好,恰恰是因為演得太好了——庭仰演活了宋子慕,可他卻不是林遠山。

明明還沒扮裝,齊穆卻好像真的看到了那名年未及冠的小少年。

月白衣袍,腰懸長劍,面上端的是一派光風霽月的溫潤之貌,任誰看了都要真心實意讚一句公子世無雙。

實際上這位小公子心中藏的是能一劍斬凶徒的果決狠辣,以及醉臥棠梨樹下,抬手接落花的恣意張揚。

齊穆的片刻愣怔讓場外的張霖皺了皺眉,驟然出戲。

祁知序倒是沒什麼反應,安靜地等待庭仰的應對措施。

庭仰反應過來出現了突發狀況,也不慌張,稍微改了下詞,讓戲能流暢地接下去。

“你至於嗎,這就不理我了?”

齊穆到底也不是懵懵懂懂的新人,回過神後反應也很快,順著說下去。

隻是效果到底要差了很多。

“你想多了好嗎……要我說啊,那些整天拽些酸詞的文人書生才喜歡一身白衣,宋子慕,你這也太沒大俠風範了。”

“小爺我樂意,一身白衣才有仙人風采,懂不懂啊你。”庭仰撇撇嘴,“不過也是,畢竟你學的都是藥仙‘親著’的《千種藥理知識十八天速記》,不懂我也正常。”

在說到“親著”的時候庭仰還加重了讀音。

被提及黑曆史的齊穆一惱。

當時自己以為在路邊攤淘到了寶,實際上“藥仙親著”,不過是“攤主親著”罷了,還是八百種理論糅雜在一起,對的錯的偏方都有。

“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拿出來說。”

轉而齊穆又想到了什麼,擠眉弄眼地調侃庭仰。

“也是,咱們的——江湖榜榜首,‘劈晝燃雪,天璿覆霜’的宋小公子,當然瞧不上我這個江湖榜十名開外的半吊子唄。”

庭仰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側,像是在摸那把從不離身的劈晝劍。

天地混沌無光,他偏要劈長空,引長晝,照萬古。

他略一聳肩,神色裡是少年人藏不住的傲氣與驕矜,故意拖長調,裝出一副謙虛的樣子。

“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所以我嘛,沒什麼貪欲,當個區區天下第一劍客就好啦。”

齊穆一副雞皮疙瘩掉一地的樣子,“滾蛋吧你,那我也當個區區天下第一藥師好了。懸壺濟世,流芳百世。”

“你不用毒了?我記得你毒師的名號可比藥師響。”

“用啊,該救之人施藥,該殺之人使毒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