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天傾.4(1 / 1)

“唉——我這可是在救你妹妹哦——”

實在是令人生怖的金輝,有如天使振翅時落下的輝光,瞬間讓視野被聖潔的白光籠罩,然後是近乎要將自身融化的灼燙能量——一瞬生理性的、讓人汗毛倒豎,以為下一刻就要死去一樣的能量。

就是羂索也在這劍光中失神了一瞬,攥緊了滲出冷汗的手,迅速用【反重力機構】逃開,嗓音有一瞬不明顯的滯澀,但是他還是很快恢複了那種輕飄飄的、好像無所謂的笑,縫合線下那雙幽光微妙的眼望向對面一臉冰冷的少年。

金發的少年,背生六翼、手握黃金劍,渾身被金光冰冷地籠罩著,像是天神下凡,又如聖經裡已與人類徒有靈體的冰冷天使。

真像啊......

羂索斂眸,那雙深幽的眼裡浮現的卻是千年前第一次見到另一位金發少女時的場景......

金光墜於荒野。

滿目的血色和沉沉黑雲、

像是深淵裡生出了顆金星。像天神下凡、又冰冷不似此間之物......

儘管腦海裡這樣想著,青年出口的話卻是——

“你和你的妹妹可真不像。”

語音落下,回應他的,是瞬閃而至的金光。

破開重重的冰牆,又斬碎被重力操縱落下的眾多碎石,最終那冷金色的雙眸凜冽一抬——被身上覆滿黑色咒文的紅眼人偶攔住了。

在宿儺攔住空時,迅速閃至一邊的羂索得了點空閒,便繼續道,“你應該知道了吧?我們這個世界的咒力是和深淵能量不相容的。”

青年語音微妙。

“導入咒力,就可以擠出你妹妹體內那些、控製她神智的深淵能量。”

“然而——”

羂索側頭躲過了飛來的劍光,劉海和頰側仍然被劍光切過,一絲血線墜下血珠飛到空中。他話音頓了頓,

“你妹妹體內的深淵能量實在龐大、導出後又難以處理。”

“所以我準備這個儀軌花費了近千年的準備和實驗——”

羂索又一個側身閃過幾道金光,然而儘管有宿儺在前面擋住了最多的劍光,仍有幾道劍光瞬至,讓他躲閃不及左臂被直接削下,羂索皺了下眉,瞥了眼滴著血的肩膀,“嘖”了聲,又慢慢使用反轉術式治療,他收回目光,繼續道。

“通過現在這個儀軌,我可以收集來足量的咒力、足以擠出你妹妹體內的所有深淵能量——同時也製作了轉化器過濾這些能量、讓它們可以為我們可用,又不會侵蝕我們的世界。”

這裡青年用了個巧妙的人稱代詞。

......讓它為【我們】可用。

而不是【我】。

好像是這導出的深淵能量可以被全咒術界、或者全人類所用。是這個世界的共有能源和資產——仿佛這就是他的目的。一個良性的、可以被接受的目的。

或許他是在試圖利用這點微妙的話術來減輕

金發少年的警惕心理。在這句話之後緊跟著響起青年微妙的、有些誘哄語氣的語音。

像晦澀的蜜糖。

“所以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麼......”

“.......這是可以一次性清除你妹妹體內所有深淵能量的機會、”

“讓她恢複神智,回到你的身邊......”

輕輕的聲音,帶著熟練的、有些輕快又讓人信服的語調,羂索微微彎起眼看向不遠處在被宿儺和裡梅圍攻的少年,金發少年已經停下了攻擊,隻是閃避著,那雙金色的雙眸還有些冷,直直朝他望來。

“而且這個方式也不會對這個世界有任何影響......”

在金發少年停住,遠遠望來的這一瞬,少年的腳下也慢慢蔓延出黑暗。

粘稠的咒力逐漸鋪開、領域逐漸展開。

而空像是沒有注意到一旁宿儺合起召喚領域的手勢,還仰著頭,靜靜望著不遠處的羂索。

羂索甜蜜的聲音仿佛是另一種粘稠的黑暗,同宿儺展開的領域一道,將金發的少年包裹其中。

“所以、異鄉而來的旅行者啊,你不必成為什麼英雄。”

“你隻需要和你的朋友們保持沉默,然後——”

“你就可以和終於脫離苦沼的妹妹繼續踏上旅途了。畢竟——”

黑暗的領域逐漸在頂部閉合——頭骨累累堆積的神龕也出現在了少年身後,山羊頭骨張開的巨嘴仿佛要將金發少年吞入其中。

羂索的話給了沉默的少年最後一擊。

“這也是我和你妹妹的契約。”

————

“嗯......現在就過去嗎?好的。”

“呃......嗯,出外勤辛苦了。”

鐘離學著之前空他們用手機的樣子,猶豫了下按接電話,然後把手機放在耳邊。他一邊和電話另一邊的人說著話,一邊在夏油傑他們看來時示意沒事地點點頭。

等他掛斷電話,方才就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夏油傑便望了過來。“是艾爾海森嗎?”

“嗯。”鐘離沒有隱瞞,目光望向夏油傑身後。“咒靈還有很多麼?”

夏油傑擦了下臉上的血跡,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沒辦法,其他地方的咒術師在想辦法把深淵改造咒靈往這兒引。因為他們沒有辦法處理有著深淵侵蝕能量的咒靈。”

“所以祓除一批又來一批,源源不斷呢。”

黑發少年笑了笑。

“不過還能撐住。”

一方面是因為有反轉術式消除疲憊,另一方面也是之前積分換取屯下的那些奇怪的愚人眾料理發揮了作用,因此他還沒問題,而其他的咒術師,在之前加入愚人眾積分體製後,也換到了不少緊急治療、或者補充精力的料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隻是料理就能有這樣的效用。

“不過這也是好事。這樣所有的改造咒靈都可以在我們這兒處理。其他地方咒術師就不用面對這樣的危險了。”

因為能夠處理深淵改造咒靈的隻有被鐘離加上那種特殊護盾的他們,如果沒有護盾,就算他們再厲害也會或多或少被深淵能量侵蝕而不適。

現在其他地方沒有這種特殊護盾的咒術師把咒靈引來了,他們就可以不用面對這樣危險的深淵改造物了。

隻是相應的,夏油傑他們的工作量大了許多。

夏油傑長長地呼了口氣,白煙漸漸溢散在眼前,模糊了眉眼。

稍微......有一些疲憊呢。

不過、

比起之前那些祓除咒靈任務的凶險,這個更像是被師長帶著進行演練而已。

像是在演武場進行訓練一般,安全的、有節奏地應付著不斷送到手邊的弱小咒靈。

所以他們現在的疲憊更像是學生刷了很多題之後感受到的那種疲乏罷了。

夏油傑正想抬頭說沒事,就看見鐘離微微垂下了眉眼,手抵在下顎沉吟道。“這樣麼......”

不一會鐘離抬起頭來。

“艾爾海森讓我過去一趟。”

夏油傑一愣,下意識瞥了眼自己周身的護盾。

如果鐘離走了、沒有了護盾他們應該怎麼應付深淵咒靈——

隻是這個問題還沒有問出,就聽到青年的下一句話。

“你們也辛苦了。”

“今天的任務就到此結束吧。”

“......啊、啊???”

夏油傑茫然回望,卻隻見鐘離微微一笑。“這裡之後會有更適合戰場的人來接管——”

“一個、非常適合清掃戰場的人。”

夏油傑還有些愣愣地聽著鐘離的話。就看見青年最後對他頷首一笑,然後——

折扇驟然一展,遊龍出扇。漫天金光繡織千裡錦繡山水。

金畫有如長虹架空,曜光乍破濃霧。

夏油傑一怔,下意識順著金畫遊動的方向望去。還未看清畫中山水模樣,便隻見金光奪目,他下意識閉了閉眼,等再次手捂著睜開眼時,隻見金光輝煌、好像憑空升起了一輪金日。

日出有曜、八方震蕩。

重重的深淵濃霧瞬間破開,被金光震得滾滾四散消弭,有如雲海激蕩,畏懼曜光奪目。

於是一瞬、山河儘清、妖邪皆散。

周遭的深淵能量皆滅。咒靈也瞬間被囚於驟起的金籠之中。

夏油傑愣了好一會。

比起再度驚訝於青年的偉力,更讓此刻夏油傑驚訝的是——

......原來真的隻是在訓練他們嗎......有著這樣瞬間能夠蕩開深淵能量和囚禁咒靈的能力、卻還是細致地慢慢讓咒靈給他們喂招......

等他終於從驚愕中抽神、反應過來望過去時,卻看見金光漸消、鐘離之前所在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聽說——這裡有紛爭的氣息、強敵——”

然後聲音戛然而止。

“誒、呃......敵人呢?”

夏油傑看了眼被鐘離囚在籠裡的咒靈,非常弱小、十分合適......

完全稱不上強敵,於是——

他下意識用咒靈操術將它們都收服了。

等轉過頭,看向那個滿頭問號握著水色雙刃的橘發執行官時,他頓了頓,摸了摸嘴角。

“你要不要再等等?”

“下一批咒靈可能——”夏油傑看了看這安全無虞的四周,頓了頓。“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一路開著勢如狂瀾飛奔來的達達利亞:......

早說先不開e了......

——————

“怎麼了,這個陣法遇到了麻煩麼?”

另一邊,鐘離緩緩落地,看向正低頭拿著特殊咒具搗鼓著什麼的銀灰發青年。

而銀灰發青年聞聲抬頭,面上竟有好幾道道血痕,青年的手臂上也有不少血痕,有新有舊,鐘離愣了下,這時才注意到這位書記官的衣服也有些戰損。

“這是......劍傷?”

“對。”

艾爾海森答得很快。

明明對方還是那副平靜的神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鐘離感覺自己好像看出了點“不爽”、“真麻煩”、和一點打工幽怨的複雜意味。

鐘離:......

可能是這位書記官先生眉頭比過往稍微壓低了三個像素,嘴角也稍微下撇了兩個像素的原因吧。

不過艾爾海森並沒有抱怨什麼。聲音仍是平靜從容的。

“這個法陣沒什麼難的,我已經研究很久了。和我之前在真言宗研究的結果差彆不大。”

“所以......”

不是需要他來幫忙看這個法陣的話,那是為了.......

銀灰發青年迅速繼續道,

“但是在進行工作時還要兼顧自己的人身安全——”艾爾海森拉長了聲音,嘴角和聲音都稍稍下沉,“這對於我這徒居室內疏於鍛煉的孱弱文員實在是過高的要求。”

鐘離聽得有些愣。不過很快又聽到青年的聲音。

“畢竟旅行者在請我來幫忙時,並沒有在勞務契約中告知這份任務有著被同僚波及的風險。”

鐘離怔了下,怔怔地掃了眼青年身上狼狽的痕跡。瞬間明白了艾爾海森的意思。

鐘離:......是旅行者啊......

“我明白了。”

鐘離望了眼不遠處能量波動十分激烈的廢墟。

“是需要我在你處理法陣時,為你護法,不讓你被......”

鐘離稍微斟酌了下。最終還是把【被旅行者誤傷】幾個字又咽下。

“......被外物打擾對吧?”

“不錯。”

艾爾海森點點頭。

“我建議你現

在就展開護盾。”

鐘離怔了下,正想問為什麼,就突然背後一冷。

經年的戰鬥意識讓他迅速回頭後望——

然後就看見了鋪天蓋地而來有如天羅地網的金色劍光。

鐘離:......

鐘離手中凝起元素力,迅速展開護盾。不過那劍光更為凜冽迅速,驟然閃至、在鐘離下意識側頭之際擦出一道血線。

鐘離有些茫然地抹了把臉上濕潤的痕跡,還沒回神,就聽到身後“哈”的一聲,回頭銀灰發的書記官一臉平靜——那種有點習以為常又有點不爽的平靜。

看見熟悉的一幕上演,艾爾海森聲音平直。“所以我建議儘早展開護盾。”

鐘離:......

如果他沒看錯剛剛在劍光襲來之時,這位孱弱的文職份子就身形迅速地躲在他的身後避開了所有劍光。

看來也不是很疏於鍛煉。

鐘離張了張嘴,又歎了口氣。看了眼自己身上被劍光擦出的刀口。

“旅行者這是......”

“哦、他啊。”

鐘離:......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對方聲音很平靜但是莫名好像有點......不對勁?

當然,如果鐘離知道這個世界有個詞叫陰陽怪氣的話或許能夠很好概括他現在對於艾爾海森語氣的微妙感受。

艾爾海森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平均每過五分鐘,旅行者就會被激怒一次。按照我粗略統計的數據,旅行者一共有兩百多道劍光劈過來,其中擊中我的有37道。”

鐘離:......

為什麼前面那個兩百數據那麼粗略......後面就一下細致了、

“雖然不清楚他們在聊什麼,但是在戰鬥時還能保持這樣的交流密度讓我十分敬佩。”

“當然,旅行者的情緒管理也非常穩定——”

“畢竟他不是在生氣就是在被惹生氣的路上。”

“隻是可惜他並不知道有位正要儘心幫助他破局的孱弱文員遭受了他37次的誤傷、和189次的險些誤傷。”

鐘離:......

“艾爾海森先生,是......生氣了嗎?”

銀灰發青年神情平靜,眉眼無波無痕。“沒有。我並沒有什麼可值得生氣的。隻不過是原本15分鐘能夠完成的工作多花了一倍時間還沒有做完而已——”

鐘離:......

鐘離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麼,便看見艾爾海森的目光繞過了他,看向不遠處金光閃動的廢墟。

“畢竟、現在更生氣的應該另有其人。”

—————

“你說你是在救熒?”

【伏魔禦廚子】展開。

【解】不斷落在金發少年的身上,由於此處沒有岩元素力可以讓他運用,所以並沒有和之前一樣的結晶盾出現在他周身。然而透明的斬擊並不能給異星而來的

長生種致命的傷害,哪怕他毫無防禦的姿態,那些斬擊也隻是擦破他的皮膚,留下淺淺的血痕,又瞬間愈合。

血液慢慢浸濕少年額前的劉海,又緩緩流到他的眉眼,落在他金色的眼睫上,隨著少年一眨眼,血液便驟然落下,與此同時——

金光瞬出、

羂索一怔,下意識旋身要撤離、隻是臉剛剛一側,眼前便出現了金色的長劍。

早有準備的他迅速把咒力凝在舉起抵擋的雙臂之上,然而少年迅速變招,擰身側踢。

青年好像在空中停滯了一瞬般,等時間再次流動時,便隻有一道急速的弧線直直砸向地面,然而還未墜落地面——比人體墜落速度更快的是少年身後的六翼。

“那我一直做的是什麼?”

思念、追逐、擔憂、傷懷......

比起還不能重逢、更擔憂地是她沒有快樂的生活,她自己旅途時照顧不好自己,她一個人旅途會不會傷心、遇到不高興的事,會不會有人欺負她、會不會有人欺負了她——

“還要拿出這樣堂皇的借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少年的身影截住斜飛的人形——

劍光一橫——

空閉了閉眼,滾燙的血液濺在睫毛上。耳邊傳來轟然巨響。那是人身體重重砸進地面的聲音。

睜開眼時,隻看見那羂索恰好躺在中心的冰面之上。

空怔了下。

冰面下就是湧動的黑潮、十月又時日醞釀的痛苦。

就是......讓熒經受的【浴】。

嵌入冰面的羂索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頭又磕回地上,卻還在笑,

“你知道我說的是有道理的......咳、”

“我現在所做的......咳、咳咳......的確能讓深淵能量離開你妹妹。”

“你明明知道你妹妹遭受著深淵能量侵蝕意識的痛苦、卻還要放任她在這痛苦中麼......”

羂索說著,又嘔出一口血。咳了咳,竟又忍不住笑起來。

“你......不是想救她麼。”

“我是想救出熒。”

空蹲了下來。身後的光翼逐漸黯淡消失。

一旁的宿儺挑了挑眉,看見羂索已經要步入末路一般,便撤去了領域。

金發少年並非他的盟友,羂索也不會是他的戰友。

他削減空的計劃已經達成,金發少年方才揮劍幾乎已經用完了手中那種奇特的能量。等到他解決羂索,救出妹妹,契約就能達成了,就可以——

宿儺笑了笑,望向少年。

繼續開打了。

空看向明明不斷流著血卻仍笑眼望來的羂索,仿佛沒注意到他正在使用反轉術式再生血肉一般、或者也隻是想等著他再生好了繼續打。仍然眉眼平靜地開口。

“但是不可能用你這樣的方式。”

“拿她做實驗、抽取她體內的深淵能量為自己所用、讓她......經受

十個月又十日的痛苦。”

說到最後,少年金色的長劍再次插入青年再生的血肉之中。

“而且、你是想救她麼?你計劃的結果熒最終是會完好無損的麼?”

“你們這樣毫無底線的家夥、我會相信麼?”

劍鋒還在血肉中擰轉,一旁的宿儺笑著喊著什麼“快殺了就是廢什麼話。”,空沒有理,垂眸看向身下的青年。

羂索因為痛苦皺緊了眉,冷汗涔涔,嘴角卻還是想要咧起笑。

“我和她......契約了啊......”

“不、”空搖了搖頭,迅速打斷。

“你們可能的確立下契約了。但是契約內容不是這個。”

聞言,羂索倒忍不住笑了,因痛苦皺著眉,有些嘲諷地望來。“千年前在她身邊的是我還是你......?”

“你難道......還能比我更清楚契約的內容......?”

“是她來找我......要我去除她體內的深淵能量,讓她恢複正常......作為交換、我可以利用這部分能量自己做實驗......”

空聞言還是很平靜,隻是搖了搖頭。“不、”

羂索笑了笑,“你難道在千年前我們立下契約時在場麼......你知道什麼?”

“你和她千年未見......”

劍鋒又在血肉中沉了沉,血液沾上了少年的指尖。

“咳、咳咳......哈、你能知道什麼?”

空垂下了眼睫,金色的,上面凝著乾涸的血跡。眼睫下的眼也是金色的,有些沉的平靜。

“她不會立下這樣的契約。”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因為我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