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啊, 江茉。”

周蕊蕊和江茉打招呼，面帶驚豔。

江茉俏皮地笑笑，大方地轉了個身, “新買的，好看嗎？”

周蕊蕊很肯定地豎起大拇指，“絕絕子！”

江茉反省過了，本來想著初來乍到儘量低調樸素點，能夠更快和大家親近。

現實卻是，沒必要。還容易被些沒邊界感的人盯上。

因此，她今天一改之前的低調樸素，整個換了風格。香奶奶的淡紫外套加及膝裙，搭配一雙三厘米高的米白色低跟皮鞋, 手上拎的是同品牌包包。柔順的長發夾在耳後, 白皙的耳垂上點綴著潤澤小巧的珍珠耳釘，妝容清淡，優雅大方。

她走到自己位置, 一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有同事毫不吝嗇地誇讚, “好漂亮啊, 江茉！”

“可喜可賀，我們部門顏值又升了一個level，可以直接媲美總裁辦了！”

“江茉, 以後公司年會我們部門就靠你了！直接往台上一站, 秒殺其他部門。”

江茉笑, “那可不行，部門比拚的是團隊，我要是一個人上去，總監立馬得炒了我。”

大家忍俊不禁, 都笑起來。

因為孫總監很看重團隊精神，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們要的是什麼？是擰成一股繩！”

離上班還有一會。

桌上的水培茉莉有些蔫了，江茉拿了小剪刀，打算剪幾枝新的。

在門口和剛進門的盧雪霏打了個照面，江茉嘴角彎彎，離開。

盧雪霏回頭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眼中若有所思。

等人走後，楊麗珊輕嗤一聲，“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能買個A貨充大牌。”

同事小木疑惑，“假嗎？我覺得好高級好優雅，超好看，剛才還以為是進了哪個大明星呢！”

楊麗珊不以為然，“什麼大明星啊，充其量也就是個網紅臉。”

“珊姐過分了啊！江茉那張臉和網紅有壁好嗎？就是站在明星堆裡也不輸！”

“就是，珊姐，咱得實事求是哈！”

楊麗珊大概也覺得自己剛才那話槽點太多，顯得自己多刻薄一樣。

她裝模作樣地歎氣，“我不是要故意針對她，她一個新來的我犯不著。我就是有點看不懂現在的小妹妹，心直口快地忍不住要說。”

小木調侃她，“你這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了，現在的小妹妹怎麼啦？”

“初來乍到不想著好好工作，不知道尊重前輩，心思全花在歪門邪道上。”

“什麼意思啊？”

“打腫臉充胖子唄！買隻假包背背也就算了，連衣服也敢往身上整。”

小木皺眉，“我反正看不出來假。”

“要麼叫高仿呢，以假亂真。這種高仿的也得幾千塊，她一個月工資呢！”

“彆這麼說，人家可能家裡有錢。”

“拉倒吧，昨天下班我去樓下面包店買吃的，猜我看見誰了？”

楊麗珊語氣故意停頓下來。

“誰呀，你彆賣關子了。”

“江茉！在那做兼職！”

周圍人本就一心二用在聽兩人說話，這時都面露驚訝。

有同事問：“不會吧，你沒認錯人？”

楊麗珊撇嘴笑， “不可能，她穿著圍裙，就站我面前，我還叫她名字了。”

“斯，這也太辛苦了，打兩份工。”

“所以我說，她能買得起真貨？”

小木還是不怎麼信，轉臉，“雪霏，你認得這些，江茉身上穿的是不是真貨？”

盧雪霏正抱著抱枕玩手機，貌似並沒關注剛才的談話，抬頭看了眼，輕笑，“剛才麗珊不是說了麼！”

盧雪霏是盧董事的女兒，這在品牌中心已經不是個秘密。她本人也沒打算隱瞞，平常衣服包包都是大牌，打電話也毫不避諱，直呼她爸大名。

她說江茉的包和衣服是假的，那應該就是假的了。

小木不說話了。

楊麗珊得意地笑了笑。

周蕊蕊聽得一肚子氣，心想，有本事和人正面剛啊，背後說人壞話算什麼本事！

楊麗珊和她同是美工，仗著資曆老，沒少給她派活。剛開始，她想著自己是新人多學點東西也好，沒想到對方變本加厲，有時下班忙著去約會，就把那些費時又不起眼的活全扔給她。可偏偏她是個包子，心裡憋屈卻又不敢反抗。

所以，她視江茉為女神，就是因為江茉做了她想做沒敢做的事。她現在回想楊麗珊被氣得咬牙切齒又無計可施的那天，依舊覺得大快人心。

於是，她發消息給江茉：

[快回來，她們在背後議論你]

江茉：[好話壞話？]

周蕊蕊：[壞話]

江茉：[反彈]

這……

周蕊蕊覺得女神真可愛。

*

今天有些忙，新收一批資料要整理歸檔，還有兩個報表要做。

手機屏幕亮起，接連幾條微信連續彈出。

江茉抽空瞄兩眼。

趙京明：包1.jpg

趙京明：包2.jpg

趙京明：包3.jpg

趙京明：[喜歡嗎？選一個送你]

江茉皺眉，這就是銷冠的套路？

這些包她認識，是某個網絡品牌的款，主打一個款式好看，品質一般，五六百價位。

她去年在常華時，買過一隻通勤包，上周還背過。

毫無疑問，趙京明找人打聽過，這點倒是不愧為銷冠，很細心。

想了想，她一轉臉，拍了自己今天背的小香發給他。

過一會。

趙京明：[假的吧]

[這種我朋友圈有人代購，一比一複刻]

[想要什麼款，我買給你]

[面包店的兼職彆做了，太辛苦，被同事看到也不好]

隔了幾秒。

趙京明：[這種複刻的也貴，要小兩千，你喜歡？]

江茉看得直皺眉。

她沒了耐心，決定一會回來解決他，拿了杯子去茶水間。

“我爸非要我來這曆練，我都快煩死了！”

“什麼呀，不是你自己說要去上班體驗生活的嗎？”

“我自己要來沒錯，可也不是下基層，整天忙死累死，還得按時打卡，像坐牢一樣。”

“難道沒點特彆待遇？”

“彆提了，我爸說了，一視同仁。那個總監也是個死腦筋，不知道變通。”

“那就彆乾了唄，辭職還不容易？”

江茉轉臉，是盧雪霏在裡面的小休息室和人語音聊天。許是講得太投入，她並沒有發現外面有人。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周末一起逛街啊，給我講講你哥的事唄。”

“你們不就在一棟樓裡，有本事自己找他呀！”

“說是一棟樓，幾十層呢，哪有那麼容易，更何況我現在也沒那個權限啊，上不了六十二樓。要是我能被調進總裁辦就好了！”

“這還不簡單，找你爸唄！”

“你以為我沒提過啊，就是個老古板，說公司規定了，不給走後門！”

“哎，我問你，你哥他有沒有女朋友？”

“沒……吧！他那麼忙，反正我沒聽說。”

……

江茉覺得和盧雪霏通話的女孩聲音脆生生的，似乎在哪聽過，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她關上水龍頭，泡了杯茉莉花茶。

盧雪霏走出休息室，見到她明顯一愣，臉色沉下來，不高興地說：“乾嘛偷聽彆人講話？”

江茉心中無語，指指自己杯子，客氣地說：“我想，這裡是公共空間。或許，你可以講得小聲點。”

盧雪霏卻越發惱怒，打量她幾秒，問：“你是什麼人？”

江茉彎彎嘴角，“打工人。”

端起杯子走人。

“你！”

盧雪霏氣得在後面瞪著她。

回到座位，江茉看一眼手機。

很多未讀信息，全部來自趙京明。

先是一張手握方向盤的照片。

手腕上露出的表，方向盤上的logo，一目了然。

意圖太過明顯。

趙京明：[剛辦完事回公司，搞定一個大單]

趙京明：[我那代購朋友發了很多圖給我，到時你自己挑，想要的我送給你]

江茉心中好笑。

你說他炫富裝逼吧，卻又不裝得徹底點，磨磨唧唧隻舍得讓對方挑個假貨。

江茉發過去一個微笑的表情。

趙京明立即問：[下班坐我車？]

巧了，江茉今天開了瑪莎拉蒂。

炫富是嗎？那就用魔法打敗魔法。

她回：[不用，我有車]

隨後拍了張車鑰匙的照片發過去。

以免他不信，她拿起車鑰匙放在自己的工作牌邊，一起拍了發過去。

過了很久。

趙京明：[嗬嗬，不是自己買的吧]

江茉：[家人送的，啃老，丟臉了。]

對方不回了。

江茉相信，他不會再找自己。

她現在主打的就是一個高不可攀，省得一些沒點數的男人自以為是。

一會，周蕊蕊倒是來信息了。

[江茉，你昨天坐趙京明車了？]

江茉：[沒有。怎麼？]

[這人和我師兄一屆，還是學生會乾部。以前在學校就聽說，這個人很渣的，換過很多個女朋友，慣性劈腿，很會哄女生。]

江茉正核對一個表單，看了一眼，沒及時回複。

也就兩分鐘而已，周蕊蕊接連發來好幾條。

[你不會對他有好感吧？]

[他條件是還可以，長相算帥的，有車有房，還能說會道，但一點也配不上你]

[江茉，你可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你可要清醒，彆被這種花言巧語的男人給騙了！！！]

江茉看著這一串消息，好笑之餘，又覺一陣暖意，周蕊蕊是真的擔心她上了趙京明的鉤。

難怪昨天在電梯前，她欲言又止。

她回：[放心，我看不上他]

周蕊蕊：[那就好那就好]

忙完工作，也快到飯點了。

江茉再看手機，趙京明果然消停了。

中午，照舊和周蕊蕊一起吃飯。

周蕊蕊問：“江茉，你談沒談過戀愛？”

江茉想了想，自己和林與肯定不是談戀愛，遂搖頭。

周蕊蕊驚訝，“你這麼漂亮，居然沒有談過戀愛？”

江茉莞爾，“你早上不是說，沒有男人配得上我？”

“是哦。”周蕊蕊吐吐舌。

江茉看著她，“讓我猜猜，和你師兄有進展？”

周蕊蕊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說：“昨天下班師兄約我一起吃燒烤，還喝了啤酒。”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感覺他拿我當哥們。”

周蕊蕊表情有些失落，“他前女友可漂亮了，是音樂係的係花，每次學校舉辦活動都會在大禮堂拉小提琴。我和人家一比什麼都不是，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才藝，長相普通，工作普通。”

江茉聽著周蕊蕊在那自怨自艾，心裡一陣感慨。

姑姑因為愛情付出巨大的代價。

陸臨靈和方亦承因為愛情互相折磨，虐身虐心。

周蕊蕊這樣可愛又善良的姑娘也會因為愛情變得患得患失，失去自信。

於是，她得出一個結論。

——愛情不是個好東西。

她不要。

看著情緒有些低落的周蕊蕊，江茉心底輕歎。

她眉頭微擰，故作不高興地說：“你哪裡普通了？可愛文靜，長相是越看越好看的那種。工作也不普通啊，銘克呢，多少人想進進不來。”

“再說，你師兄前女友又漂亮又有才華，他們不還是分手了？說明這兩點在愛情裡並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重要。”

周蕊蕊是個聽勸的，果然高興起來，“江茉，你說得對。”

江茉莞爾。

吃完飯，兩人放好餐盤，一邊聊著天，一邊往餐廳出口方向走，正遇到從高管餐廳出來的姚秘書。

她手中抱著打包好的飯菜。

江茉瞄了一眼，高管餐廳就是高管餐廳，連打包的飯盒都和普通員工餐廳的不一樣，奶茶色拚咖啡色，看上去十分高端。

姚秘書主動微笑著打招呼，“你們好。”

周蕊蕊受寵若驚地回應，“你好，姚秘書。”

江茉也點頭微笑。

她對這位姚秘書印象很好。

氣質溫婉，還帶點書香氣，尤其笑起來時，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周蕊蕊看著姚秘書手中的盒飯，好奇地問：“姚秘書，今天打包上去吃嗎？”

姚秘書笑笑，“這是陸先生的午餐。”

說完，點點頭快步離開。

周蕊蕊已經從剛才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望著姚秘書離去的背影，不無羨慕地說：“在總裁辦上班，每天都能看帥慘了的老板，一定很開心吧！”

江茉想起早上盧雪霏的那個電話，曾說想要調到總裁辦，不知是為哪位。

驕傲如她，總不會喜歡一個四十幾歲的老男人。

她不以為然，“再帥也是老板，想想他罵你工作沒做好時刻薄的樣子。”

周蕊蕊沉思片刻，“那應該也是帥的。”

江茉：……

鑒於周蕊蕊如此一副堅定不移的表情，江茉決定重新回憶一下銘克老板陸總裁的模樣。

她那天明明看得很清楚啊。

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八零之間，在帥哥標準中偏矮，隻能算勉強達標。

身材瘦削，沒有肚腩贅肉，但看上去不是很健壯，缺少男友力，勉強達標。

皮膚倒是挺白，五官也不錯，但面相總感覺有點陰沉刻薄，這一點江茉不喜歡。

綜上，總體評分八十五分。

考慮到年齡因素，給個同情分，算他九十分。

不行，不行。

江茉搖頭，在她這，一百分才叫真的帥慘。

像林與那樣。

說起林與，自己昨晚好像把他惹毛了。

送她回去的路上一聲不吭，到地方就轟她下車，今天到現在為止也沒聯係過她。

昨晚回到家，她為此反省了十分鐘，生孩子這事確實是她心血來潮，合同裡也沒有寫這個，他有權不高興。

但她依然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很完美，隻能以後再哄哄，從長計議了。

不知道，他今天氣消了沒？

回到辦公室，江茉決定發個微信關心一下。

[弟弟在嗎.jpg]

江茉數到第五秒的時候。

Liam：[不在]

江茉咧嘴笑起來。

問：[飯吃了沒]

Liam：[在吃]

江茉：[吃什麼？看看菜色]

林與發來一張照片。

她仔細端詳，菜色豐富，營養搭配均衡，色相好看還不顯油膩，看著比她中午吃得好。而且其中有道菜是她特彆喜歡的。

[我最喜歡吃菠蘿咕咾肉了！！！]

[口水.jpg]]

Liam：[味道還行]

江茉索性點了語音，十分好奇地問道：“夥食這麼好，是哪個4s店？”

陸臨與淡淡說：“勞斯萊斯。”

肖承右正喝湯，一不留神嗆了一口，忙掩住嘴。

江茉聽到了，問：“你同事嗎？”

陸臨與神情自若，瞥一眼對面正四處找紙的肖承右。

回答：“嗯。”

江茉心想，原來他在勞斯萊斯啊，她頓時肅然起敬。難怪能遇見陸臨靈呢，想當初第一次見，他就是坐在陸臨靈那輛五個“7”的紅色勞斯萊斯裡。說不定，就是從他手裡買的。

不過，頂級豪車就是頂級豪車，連一份盒飯都能體現出它高不可攀的身價。

江茉又看一眼他發來的照片，尋思這飯盒奶茶拚咖，精致好看，怎麼和之前姚秘書拿在手裡的有點像？

再一想，飯盒能有多少花樣！大概高端場所用的飯盒市面上也就那麼兩三種，采購自同一廠家也不奇怪。

她念頭一閃，並沒放心上。

江茉壓低聲音，“跟你說，我們老板真不接地氣。”

陸臨與夾菜的手一頓，“嗯？”

“吃個飯還得秘書下來打包。”

“來公司多少天了我還沒在公司見到人，光聽著各種花式誇帥了！”

“就是個自戀大叔，八十分顏值，養著一群水軍，天天吹噓一百分帥。”

“還有那頭發看著是挺茂密，茂密到有點假。以他這年齡這工作壓力，八成戴了假發片。”

陸臨與：……

他瞥一眼又在一邊咳嗽一邊找紙的肖承右，放下筷子。

這飯，沒法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