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茉掛斷電話, 拿了包下班。
“江茉，等我一起！”
離她不遠的周蕊蕊手忙腳亂地關電腦，收拾好東西, 朝她跑來。
“五點零一分！今天還是我頭一次這麼早下班。”
周蕊蕊看一眼時間，感慨。
江茉驚訝, “平常很忙嗎？”
“倒也不是。我才入職半年呢, 才轉正沒多久。老員工都不走，我也不好意思走。”
江茉莞爾，隨即皺眉, “銘克每天加班的人還挺多。”
“大廠都這樣。銘克已經是很好的了，有豐盛的晚餐和夜宵提供, 也有加班費。”
江茉點頭, 能省一頓晚餐錢, 還有加班費, 這要是以前, 她肯定也願意留下來加班。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走進電梯。
電梯裡的人往後退了退, 是兩位穿著套裝面容姣好的小姐姐。其中一位皮膚更白一些，五官精致, 氣質溫婉, 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周蕊蕊拉著江茉胳膊，小聲說：“是總裁辦的秘書。”
江茉已經看到她們脖子上掛的工牌，剛剛那位形象更出眾的姓姚。
另一位朱姓秘書盯著江茉看了好一會, 湊近姚秘書耳邊說了一句什麼。
姚秘書臉上微微露出些訝異, 看向江茉時, 與江茉的目光正好碰在一起，禮貌地笑了笑。
江茉也微笑頷首。
電梯門將要闔上時重新打開。
是盧雪霏。
周蕊蕊看一眼神情自若的江茉，有些尷尬地和盧雪霏打了招呼。
盧雪霏懶懶應了一聲, 往江茉方向瞥一眼，沒說話，倒是見到另兩位時，臉上露出些驚訝。
“總裁辦下班也這麼早了麼？”
朱秘書笑，“新任總裁不喜歡之前的加班文化。”
隨後又加一句，“肖特助說的。
盧雪霏眸光閃了閃，下巴輕抬，卻是看向姚秘書。
“原來姚秘書沒被調走？”
姚秘書抿唇微笑，“肖特助說遵循個人意願。”
“所以，是你自己要求留下來。”
“是。”
盧雪霏狐疑，“我聽說，調去分公司的現在都是主管級彆，你留在這做秘書不是虧了？”
姚秘書溫婉一笑，“實在是分公司離我住的地方有些遠。”
盧雪霏嘴角輕撇，似是很不以為然。
江茉心想，盧雪霏好像對姚秘書有些敵意，話語間咄咄逼人，姚秘書雖然看著好脾氣，卻四兩撥千斤，一一擋了回去。
電梯在三十二層停下。
進來的趙京明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後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一個不落地和大家打招呼。
唐小田跟在後頭，見到江茉，有些興奮地小聲說：“我明天要跟著師父出差啦，今天早點回去收拾行李。”
江茉微笑，“加油。”
唐小田見到兩位總裁辦的秘書，眼睛一亮，又開始發揮社牛的本事。
她十分乖巧地問：“秘書姐姐，總裁今天是不是來了？聽他們說來餐廳了，可惜我沒看到。”
朱秘書點頭。
“哇，總裁每天都親自去副樓餐廳吃飯嗎？”
“不一定。”
“好羨慕姐姐們，每天都能近距離看到帥哥！”
朱秘書笑而不語。
姚秘書眸光卻是閃了閃。
實際上，即使在六十二層，她們也並沒有那麼容易見到陸先生本人。
她們最常見到的是肖特助。
趙京明看向盧雪霏。
“盧小姐，好些天沒見你了，又在忙著各地出差？”
盧雪霏“嗯”了一聲。
“盧小姐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完全可以站在更高的位置，卻願意在基層吃苦，踏實努力，實在令我佩服。”
盧雪霏臉上露出些許笑意，客氣道：“過獎了。”
趙京明笑著，臉上是一片真誠，“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江茉歎為觀止。
這就是銷冠嗎？主打一個能說會道，還不讓人覺著虛偽。
一樓到了。
趙京明很紳士地站在按鍵一側，請女士先出。
盧雪霏第一個走出電梯。
隨後是姚秘書和朱秘書。
江茉剛抬腳。
“江茉，一起回家？”
一石激起千層浪。
所有人的視線都似有若無地往江茉身上瞟。
已經走出去的盧雪霏頓住腳，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和趙京明一眼，隨後嘴角輕撇，踩著高跟鞋離開。
很顯然，趙京明的話讓她有了某種誤解。
朱秘書和姚秘書對視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姚秘書大概覺得這樣不太好，朝江茉善意地笑笑之後，兩人也跟著離開。
周蕊蕊面色遲疑，似有什麼話要說，最後隻是朝江茉揮揮手，離開。
唐小田則是驚訝之餘又有些了然地看著兩人，握拳對著趙京明小聲說：“師父厲害啊！”
說完，捂嘴笑著走了。
江茉看向趙京明。
趙京明表情倒是很坦然，帶著真誠的笑。
“我車停在下面。”
也許他是無意，認真說起來，他們住在一個小區，那句話也沒錯，隻是容易有歧義。
江茉抿唇，“不了，我約了遊泳課。”
“行，下次如果要坐順風車找我，隨時歡迎。”趙京明倒也沒拖泥帶水，淡淡微笑。
江茉心想人家畢竟是好心，她沒法說難聽話，反正過兩天也要搬家了。
她禮貌笑笑離開。
還沒走出銘克大樓，Peter打來電話。
“江小姐，十分抱歉，我臨時有點事，今晚的課要暫停一次。”
掛斷電話，江茉後知後覺剛才Peter說話怪怪的，而且很客氣地稱呼她為“江小姐”，而不是慣常的“小茉姐姐”。
大概他是有什麼急事要處理，江茉倒也沒放在心上。
走出銘克大樓，江茉接到陸臨靈的電話。
“靈姐？”
江茉聽聲音，陸臨靈大概在邀星呢。
她頓時起了去邀星玩的念頭，再一想，路途有些玩，明天還要上班，想想還是算了。
“江茉，忙什麼呢？”陸臨靈問。
“本來要去上遊泳課，教練臨時有事。”
陸臨靈心裡好笑，Peter被她叫回邀星乾活了。
十分鐘前，陸臨與打電話給她。
上來一句就是：“你那是不是有個叫Peter的？”
她說是有個，在外頭兼職教遊泳呢。
她那個人中之龍的弟弟說：“我出三倍價格，你給他另找個活。”
於是她打電話給Peter，Peter很樂意，立馬說回邀星。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陸臨靈笑，“遊泳啊，怎麼不讓臨與教你，他小學的時候參加過省隊比賽，拿過冠軍。”
江茉驚訝，本以為他隻是會遊泳，沒想到這麼會。
她好奇，“那後來怎麼沒練了？”
“他就是練著玩的，誰知道一不小心就拿了冠軍。當時不少人求著讓他走專業，人家說對做運動員不感興趣。”
江茉沒想到林與還有這段經曆。
而陸臨靈對他了解這麼多，剛剛說起他時也是十分親昵的口吻，可見當初對他有多迷戀。
隻是林與不是話多的人，她可從沒聽他主動說起自己私事，卻原來和彆人說了？
她莫名的有些不自在，壓下心底的不快，若無其事問：“姐，是林與跟你說的？”
“是啊，不然還能聽誰說。”
陸臨靈心中暗笑，陸少爺獨得很，哪會同人講這些。這些都是聽大伯母講的。
*
六點的銘克廣場，已經很熱鬨了。
有下班的，有逛街的，也有來觀光遊玩的。這裡毗鄰南陵湖和南陵塔，向來不缺少人氣。
廣場中央的噴泉隨著音樂，時而舒緩，時而澎湃地跳動著，吸引了不少行人駐足觀看。
不遠處有一輛流動花車，上面擺滿了各色鮮花，紅的、黃的、紫的、白的，芳香四溢。就連打工人著急趕地鐵的匆忙腳步在路過時，也不由自主緩了下來。
江茉坐在花壇邊的長椅上，一邊看著路人，一邊吃著剛買的關東煮。
遊泳計劃泡湯，她計劃一會去老徐那打發時間。
正想著，林與打來電話。
她心中奇怪，他今天怎麼這麼活躍？半個小時前，不是剛打過電話？
她按下接聽。
陸臨與：“剛才和誰講電話？”
江茉語氣淡淡，“陸臨靈。”
“準備去遊泳？”
“取消了。”
“我來接你，一起吃飯？”
“不了。我一會去面包店學手藝。”
短暫的沉默。
陸臨與：“嗯，知道了。”
江茉其實剛才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可覆水難收。
似是為了挽回什麼，她輕哼一聲，“你呢？下班了？”
陸臨與站在玻璃幕牆前，居高臨下望著廣場噴泉邊坐著的人。
已經拿在手中的車鑰匙慢慢放下，神色淡定地說：“正好有個單子，加會班。”
“那你忙。”
江茉掛斷電話。
陸臨與微微皺眉，望著長椅上小小的人。太遠了，看不見表情，但他能感覺到她有些不高興。
因為，這兩分鐘裡，她一反常態地話很少，語氣冷淡，沒有笑過，也不曾厚顏無恥地“調戲”他。
略一思索，他撥出一個電話。
“剛才同她說什麼了？”
陸臨靈正和人打牌，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奇道：“沒說什麼啊，我可半點沒提Peter的事。”
“她，好像有點不高興。”
遲疑片刻，陸臨與說。
陸臨靈一愣，夾著煙的手一抖。
從前還真無法想象這種話會從陸少爺口中說出，她心中好笑之餘又有些唏噓。
這是初戀呢！
她指了指，示意旁邊男孩替自己，起身走到窗邊。
“小姑娘是這樣的，說點好話哄哄就是了。”
她笑嗬嗬地說：“你……”
“掛了。”
陸臨靈剛醞釀好一肚子長篇大論，準備以過來人的經驗來指導他怎麼談戀愛，這才說了一個字，人家就把電話掛了。
她氣笑，感情他打電話給自己，就是來質問一句？
她提醒自己，不要和戀愛腦的男人計較。
*
這個時間，大概是面包&咖啡一天中最忙的時候。有媽媽牽著孩子，有附近的學生，還有下班的打工人。
大家排隊拿著托盤，在不甚寬敞的貨架前選擇自己想要吃的，收銀台前面也在排著長龍等待付款。
老徐招呼江茉一聲，就忙著在料理台做咖啡。
江茉不以為意，輕車熟路地放下包，洗了手，在收銀小姐姐旁邊幫忙把客人選的面包放進袋中。
老徐笑看她一眼，扔給她一條圍裙。
“彆把衣服弄臟了，我還得出洗衣費。”
江茉歎口氣，“你們老板真摳門。”
旁邊兩個小姐姐哈哈笑起來。
江茉早注意到，老徐是個溫和的老板，員工在他面前並不會顯得拘謹。
一天中的客流高峰期，店裡有些嘈雜。
江茉還是一下子就聽到一個高於常人的分貝，很是熟悉。
她朝某個方向望去，楊麗珊坐在靠窗的桌前，正和人打電話。
“親愛的，你到家了？”
“已經在吃晚飯了啊？一個人嗎？嗯……我不是要你等我一起的意思。”
“我剛下班呢，來買點面包明天早上當早飯。要不要給你帶杯咖啡？就是上次給你買的那家，你誇他家面包好吃的。我知道，一會多買點。”
“好，你的口味我能不知道，冰美式嘛！我大概一小時以後到家，等我哦！嗯愛你拜拜！”
江茉被迫聽了一耳朵，心想，彆看楊麗珊在外面強勢，在男朋友面前還挺卑微。聽剛才講電話那語氣，和她在公司簡直就是兩個人。
除了外帶單還有不少外賣單，店裡的生意一如既往得好，小姐姐們動作都已練就得十分麻利。
老徐的動作就更具藝術感了，他正有條不紊地給堂食客人做咖啡拉花。
江茉瞧一眼那頗複雜的圖案，竟是一隻可愛的海馬。
老徐端詳半天，語氣很是得意，“怎麼樣？”
江茉笑，“不忍心喝掉。”
“要不要學？”
“好啊。”
“晚點。”
江茉開心地比了個“ok”的手勢。
旁邊小姐姐在叫：“A162，冰美式好了！”
江茉端了那杯海馬咖啡給客人送過去。
和往前台走的楊麗珊結結實實打了個照面。
楊麗珊瞪大了眼，盯著她看了足有五秒。
“江茉？”
鑒於自己身上穿著的圍裙，江茉還是和她點頭笑了笑。
*
從面包店出來，已經快十點。
其實八點過後就已不忙。老徐教她做拉花，她第一次就能拉出歪歪扭扭的茉莉花，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學習，現在已經像模像樣。老徐很會鼓勵人，說她假以時日絕對能超過他。
所以，今天是收貨頗豐的。肚子裡也是，她斷斷續續喝了三杯咖啡，手裡還拿著第四杯。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咖啡，含著淚也要喝完。
商場臨近打烊，廣場上的人已經少了很多。
江茉抬頭看向對面，銘克大樓還有幾個樓層亮著燈。
她不禁有些感慨，曾經，她也是加班大軍中的一員。
她一邊走著，一邊點開打車軟件。
早上林與送她，她沒有開車。
走至中央噴泉處，她心中突生異樣。
轉臉，就見花壇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白襯衫，黑西褲，椅背上隨意搭著一件黑西裝。
而他坐的椅子，正是她下午吃關東煮時坐過的那張。
他大概早已看見她，直至此時才緩緩站起身。
看著面前頎長挺拔的身影，江茉驚奇，“你怎麼在這？什麼時候來的？”
陸臨與手背在後頭，低聲說：“來了一會。”
江茉：“來接我？”
“嗯。”
江茉彎起嘴角，“你手裡拿了什麼？”
陸臨與面色竟閃過一絲不自在，緩緩從背後拿出一束花來。
江茉笑起來，主動伸手接了，抱在懷裡深深吸了一口，“好香！”
陸臨與已坐在這兩個小時，見到她上揚的嘴角，緊張了一晚上的情緒終於放鬆下來。
她，好像不生氣了。
江茉晃晃手中的“戰利品”。
老徐事先給她留了幾款她平時常點的面包，剛才走時塞給她，說是今晚打工的“酬勞”。她哭笑不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不僅白吃白喝，還免費學手藝。
“要不要吃面包？新鮮出爐的火腿芝士包。還有咖啡。”
她看著他笑。
已經十點，陸臨與平時絕不會在這個點進食。
他卻立即說：“正好餓了。”
江茉坐到他邊上，把面包從包裝袋中拿出來，和咖啡一起遞給他。
陸臨與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江茉靠著椅子，伸了個懶腰，舒服地歎口氣。
她仰起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一顆星星都沒有。”
陸臨與轉臉看她。
“乾嘛？”
江茉挑了挑眉。
“下午為什麼生氣？”
“啊？”
江茉一愣，反應過來。
她當時好像是有點不高興。但現在回想，她覺得自己並沒有生氣，隻是情緒有些不穩定。
她算算日子，大概是好朋友要來了。
她心情一下子輕鬆起來，難怪呢。
於是，她輕快地說：“沒有啊。”
陸臨與眸光微閃。
江茉已經指著不遠處，“你看。”
幾米開外的地方，流動花車的老板娘緩緩推著車。
邊上的小女兒拽著她胳膊不讓走。
一邊抽噎一邊嚷嚷，“媽媽，那個叔叔好帥，我要和那個叔叔結婚！我就要！嗚嗚嗚……”
媽媽耐著性子說：“人家叔叔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是什麼？”
“就是將來要和叔叔結婚的人啊！”
“我也要做叔叔的女朋友，將來和叔叔結婚……”
……
聲音愈來愈遠，直至聽不見。
江茉“噗嗤”一聲笑出來。
小小年紀就這麼顏控，有眼光。
她突然好奇，“林與，將來你會結婚嗎？”
陸臨與盯著她，並沒猶豫，“會。”
江茉稍稍有些驚訝，但也不覺得意外。
沉默片刻，陸臨與問：“你呢？”
江茉考慮過這個問題，從前計劃結婚，是想找個隊友一起合作買房，現在她有房有車，已沒有結婚的必要。
她搖頭，“我不結，但可能會生個孩子。”
畢竟家裡還是有些礦的。
陸臨與深深看她一眼，起身，“走吧，送你回去。”
江茉眼波微轉，突然起了一個念頭。
笑著說：“不如，你幫我生個孩子？”
陸臨與居高臨下注視她，突然發出一聲極輕的笑聲，“江茉，你當我是什麼？”
“種……種男。”
“你認真的？”
“你考慮一下，不用那麼快回答我。”
陸臨與不再看她，往停車場方向走。
江茉起身跟著，“真的不考慮一下？”
陸臨與回頭，似笑非笑，“那是另外的價錢。”
“多少？”江茉竟認真問。
“你付不起。”陸臨與大步往前走。
“打個折嘛！”
江茉追著他的腳步，越想越心動。
再沒比他更好的基因了，能做銷冠說明腦子靈光，拿過遊泳冠軍說明運動天賦極高，最重要的是還有頂級顏值。
到時試管做個雙胞胎或者龍鳳胎，簡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