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記不清每天照顧他的護士,不認識總給他看病的醫生,但他記得岑笙。
岑笙剛進入病房,男人就鬆開水管。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他四肢並用爬到岑笙身邊,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三院是北方老城最好精神病院,這裡的醫護人員都在儘全力照顧病人。
男人雖然瘋瘋癲癲,身上卻很乾淨。狀態也比上回見面時,要好上很多。
“岑偵探!病人情緒激動,容易咬人,你彆離他太近……”
岑笙衝好心的小護士笑了笑,“謝謝提醒,我能不能和他單獨聊聊?你們放心,我很擅長格鬥。?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小護士看看身材修長,隱約能看見胸肌的年輕偵探。又看看骨瘦如柴,神情恍惚的中年病人。
好像……
確實沒什麼可擔心的。
隨著醫護人員退出房間,關閉病房門。一直低垂著頭的男人,漸漸停止顫抖。
他抓著岑笙的褲子,一臉神秘:“我知道歲歲變成鬼了,不能見人。要是被他們發現,一定會找人,把歲歲殺死。”
“我留著心眼的,醫生問我為什麼總拿著紙恐龍。我說我是瘋子,能聽見紙恐龍說話。”
“其實我都知道,這其實是歲歲送我的手機。每天晚上熄燈,我都在被窩裡,和紙恐龍說話。我不能離開精神病院,外面沒信號。”
迎上岑笙心疼的目光,男人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諂媚的笑容。
“我就知道,紙恐龍肯定有用。我昨晚剛和它說,想見見兒子,你們今天就來了。”
“警察同誌,您再給我看看歲歲唄?這是我攢的錢,還有家裡老母雞新下的蛋,都給你。”
男人從病床下面,掏出一堆皺皺巴巴的報紙碎片,和幾l個乒乓球。
雙手捧著,送到岑笙面前。嘴裡反複嘟囔,“都在這,我沒舍得用。”
岑笙掃了一眼報紙,都是一周內的新報紙。
病人有機會私藏物品,看來病院最近人手確實不足。
和很多病人一樣,男人也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裡,聽不進外界的聲音。
岑笙按照他的劇本,假裝成警察。他拒絕了報紙賄賂,將歲歲遞到了男人手中。
等待多時的小玩偶,立刻抱住爸爸的手指,親昵地來回磨蹭。
即使聽不到歲歲說話,岑笙也能猜出,它多半說的是,“爸爸,歲歲好想你!”
容冶將裝滿千紙鶴的塑料罐子,甩到男人面前。
中年男人縮在床角,和小玩偶一起,一個一個拆千紙鶴。
歲歲一直被人囚禁在地下室,沒上過幾l天學,它知道祝福語很少。
剛開始千紙鶴裡,寫的還是它對爸爸的祝福。到了後面,就變成了它的日記。
男人念著日記,他又笑又哭,顫抖的聲音在病房內回蕩。
“今天小白哥哥騙我,說他專門給我
,用人骨頭熬了大骨頭湯。我吃完,才發現是用方便面料包衝的!”
“月月姐晚上不睡覺,偷偷跑出來發呆。歲歲睡不著,在想爸爸,月月姐在想她的媽媽。”
“容叔叔總喜歡偷親岑爸爸,手還摸來摸去。娘娘不讓我看,但我知道他們之後會做什麼。哼哼,歲歲懂得可多了!”
小護士拿著手機,將岑笙叫了出去。
除了他,院方還聯係了歲歲的母親。隻是女人已經組建新的家庭,拒絕將前夫再接回家裡。
剛開始女人態度很強硬,一遍遍重複著,他們已經沒關係了,不要再來糾纏她。
她好不容易有了新生活,走出那段噩夢,她不想和一個精神病,住在一個家裡。
岑笙聽她發泄完,柔聲和她聊了很久。
女人的態度逐漸軟化,聲音裡也帶著哭腔。
她和岑笙說了很多。
這麼多年過去,她已經記不清歲歲的臉,卻還會在夢裡,聽見他哭著喊媽媽。
前夫一家都對她很好,她覺得自己不能不管他。可一見到男人的臉,她就會想起一家人,為了找孩子,露宿街頭的日子。
居無定所,四處漂泊。人販子偷走了她的孩子,夜風吹垮了她的意誌。
哪怕隻是聽到前夫的聲音,都會激起她最痛苦的回憶。
“你不用自責,我能理解你的難處。或許你不能理解,但歲歲也是我的家人。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它的爸爸。”
岑笙靠在容冶肩頭,靜靜地聽著女人的哭聲。
“沒事,沒人怪你。彆給自己太大壓力,噩夢已經過去了。歲歲一定也希望,它的媽媽能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
等岑笙走完手續流程,帶著歲歲爸爸離開精神病院時,天已經黑了。
這附近打不著車,伍龐專門開著面包車來接他。
隻要小玩偶在視線範圍內,男人就表現得很正常。
不發瘋,不亂叫。岑笙帶著歲歲去哪,他就跟到哪。
上回岑笙走後,男人一直鬨著要學折紙。一個熱心的實習小護士,給男人買了個疊紙教程書。
住院時,他最喜歡在公共區域,疊報紙玩。
上了伍龐的車,他就抱著教程書,安安靜靜地折紙,給歲歲疊了一個又一個的紙恐龍。
原本岑笙還擔心,他們照顧不好病人。看見男人的反應,他徹底放下心。
男人已經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了。即使喊他名字,他也沒有反應。
自我介紹時,他會說自己是恐龍爸爸。
正在駕駛座開車的伍龐,心疼得直抹眼淚。
“大哥,你以後就跟著我們乾,保證不讓你們再受委屈!”
“看你瘦的,一會回去,我請你們擼串唱歌!好好休息一天,那些破事全都忘了!”
歲歲爸爸來回搖晃著身體,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岑笙坐在男人身邊,
低頭查看群消息。
除了5樓的四戶人家,和101號房的老兩口,4號樓裡所有的住戶,都加入了他的業主群。
在蕭潔潔和容冶的刻意暖場下,群裡稍微熱鬨了一些。
204號-小騷0:【我和我老攻剛剛聽到,樓裡有奇怪的動靜。我們從貓眼看了一眼,那個倒退行走的鬼王,來4號樓巡邏了。】
202號-養隻小狗:【我沒敢看,那隻鬼王長什麼樣?很凶?】
204號-小騷0:【沒轉運那麼誇張,看著就像個正常人。而且很man哦,寬肩窄腰。一看在床上,就很大力。】
402號-卷死你們:【操?這才七點,就出來巡邏?我還沒下班啊!】
301號-骨頭:【這能打廣告麼?】
404號-代理管理員:【能。】
301號-骨頭:【純手工製作人.皮鼓、骨戒、人頭飾品。保證純人骨,不用牛骨羊骨騙人。】
104號-活人代宰:【我家具被老鼠啃沒了,拿到了三天外出證明。有人想尋仇麼?我代殺。最近急用錢,給個萬八千的就行。可視頻可錄像,保證殺得乾乾淨淨。】
303號-永遠的愛:【我們房屋受損不嚴重,晚上可以將就睡。租外出證明,一共三天,按天收費。】
402號-卷死你們:【我要!私聊!】
消息刷得很快,岑笙根據聊天內容,快速將住戶分成三類。
第一種,是劉律師、蕭潔潔那類的普通人。沒什麼特殊的本事,能活到現在,純靠運氣好。
第一種,是厲鬼,他們以其他住戶為食。
每次雲房東招進來新租戶,都會被他們吃掉。但很少離開房間,不會攻擊路人。
第三種,是半人半鬼的怪物。101號房的老太太,和104號房的殺手,就是這一類人。
他們住進小區前,殺過很多人。膽大心狠,面對厲鬼也不會打怵。可能是殺人太多,也可能是被小區力量影響,他們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轉化為怪物。
岑笙已經將4號樓,當成了自己的建築。
他不希望樓裡,有不穩定因素存在。再放任不管,不知道還要害死多少無辜的人。
等忙完手頭的事,他就給4號樓,做個升級優化。把第三類住戶,優化掉。
通過窺屏群聊,岑笙還發現一個信息。
4號樓裡的住戶,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他。
有幾l個住戶,曾經見過一個和他容貌相似的男人,站在小區門口,和雲房東聊天。
兩人情緒都很激動,像是在吵架。聽不清具體說了什麼,隻隱約聽見‘憑什麼你們都偏向他,這不公平。’
那人和岑笙長得實在太像,聽見岑笙否認,幾l名住戶都很詫異。
容冶掛在岑笙背上,歪頭翻看著聊天記錄。
“另一個世界的岑笙,果然來找過通天塔版雲衡。白玉京的計劃,和那個世界存在密切的聯
係。”
岑笙出神地盯著群聊,打開模擬器,查看道具們的情況。
道具閨蜜團擠在一個格子裡,看發卡開個人演唱會。
後台不停彈出消息提示,閨蜜團的關係比之前更加親密。
黃鴨媽媽離開愛人太久,精神有些恍惚。原本金燦燦的橡膠皮,變得黯淡無光。
岑笙掏出小黃鴨,拿在手中來回盤。
之前抽到的新道具‘黑色雨傘’,被容冶研究透了。
【平平無奇的黑色雨傘】
【評級:稀有】
【性格:低調,內斂】
【基礎介紹:一個存在感很低的雨傘】
【夥伴研究報告:降低你的存在感,搭配黑暗同行技能使用,在白天達到隱身效果。雨傘防禦力很強,可以擋住中級厲鬼的正面衝撞。躲在傘下,能屏蔽厲鬼的哭嚎。】
隱身效果!
岑笙拿出雨傘研究一陣,越看越喜歡。
他剛想誇誇容冶,轉頭正對上一雙深藍色的雙眸。
混血男人靜靜地望著他,明明表情很冷淡,卻讓人覺得,他是在等待誇獎。
岑笙忍不住,抬手摸摸男人柔軟的卷發。
滿身傷痕的男鬼,微微側頭。閉上雙眼,靠進他的懷裡。
比起凶狠的厲鬼,他更像是隻撒嬌的大型犬。
岑笙撫摸著男人冰冷的身體,指尖順著他的後背滑落。
“哥哥,你又幫了我很多忙。有你在,我總是很安心。”
“這就是全部的獎勵了?”
“你還想要什麼?一個吻?”
密密麻麻的血線,從容冶身上飛出,鑽進岑笙衣擺。
岑笙笑容一僵,用力按住容冶的手。
“彆鬨,車上好多人的。”
伍龐尷尬地咳嗽一聲,看了眼副駕駛座。
他的家鬼們疊在一起,六雙眼睛齊齊盯著後桌座。
小慧模仿著容冶的語氣,在伍龐耳邊撒了個嬌,末了嫌棄地推推他。
“一點都不會討人開心,學學人家。”
————
岑笙回到賓館時,蕭潔潔和裴月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她們身邊,還停著一輛貨車。
是從殯葬店借的,裡面裝滿了紙糊的物件。
裴月把司機弄暈,放到了副駕駛座。
將車開到蕭潔潔提前選好的地方,岑笙卸下車廂裡的紙糊物件,蹲在空地上開始燒紙。
要燒的東西很多,蕭潔潔和伍龐也各自弄了一堆火。
伍龐將一個紙紮的電視,扔進火堆裡,使勁扇風。
幸福公寓的住戶們,從岑笙身體裡飛出。圍在三個火堆旁邊,眼巴巴地等著新家電。
柳管家沉默一瞬,“北方老城不能燒紙?”
蕭潔潔嗆得直咳嗽,“現在哪都不讓燒了,縣城和農村還好點。”
“笙哥日程安排得太緊,今天又不
能離小區太遠。這片爛尾樓,位置偏沒住戶,沒有易燃物,平時也沒人過來。我和月月打聽好久,才找到這麼一個地。”
柳管家四處看了看。
裴月幫著蕭潔潔燒紙,伍龐一家子厲鬼,來回運輸紙紮家具。
岑笙正按照小助手的提示,在紙紮家具上,挨個印上自己的血手印。
隻有簽訂契約,這些家電才能在幸福公寓使用。
容冶似乎察覺到了異樣,正挺直上身,警惕地眺望遠方。
中年男人抱著歲歲,安靜地坐在車上。面包車旁邊,還立著一個放哨的稻草人。
氣氛有些壓抑,柳管家飄到容冶身邊,不安地問:“這附近是不是有什麼危險?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容冶眉頭緊鎖,凝重地點點頭。
“是很危險,城管來了。裴月,小白,跟我去捂他們眼睛。”
他將柳管家推到一邊,“你跟我聊什麼天?那幾l台電視都死了,趕緊組織人搬!”
“小笙慣著你們,提什麼要求,他都想答應。要家電就算了,那一堆紙男紙女,紙紮的成人.玩具,都是誰要的!再敢亂提,我把你們腦袋擰掉!”
“搬完家具彆走,用你們的陰氣,把火滅了,把地掃乾淨!嘖,小笙對自己人容易心軟。你自己數數多少台電視,這都趕上家電城進貨了!淨欺負人,回去挨個收拾你們!”
柳管家也沒想到,岑笙這麼好說話。
之前岑笙光嘴上答應,拖著不給他們弄。他還以為,岑房東壓根不在乎住戶們的感受。
原來他心裡一直記著,隻是太忙了,抽不出時間。
一個沒穿衣服的紙男人,從火堆裡飄出來。等了半天,也沒有住戶過來領。
夜風吹過,柳管家隱約聽見一隻住戶,在小聲嘟囔。
“我的天啊,這麼多人看著,我還以為是隱私發貨,早知道不點了。”
柳管家:……
容保安說得對,是該管管。
————
淩晨1點,正在玩手機的前台小妹,愣愣地抬著頭。看著幾l名灰頭土臉的客人,拎著燒烤走進電梯。
直到電梯停在7樓,前台才想起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是下午住進來的長發美人。
他白天打扮得斯斯文文,戴的是黑框眼鏡。晚上像個逃難的,還換成了墨鏡。她一時間,都沒認出來。
前台剛要買個裝備,自動門再次打開。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互相攙扶著,跌跌撞撞走進來。
兩個男人皮膚蒼白如紙,身材修長,面容陰柔俊美。
模樣又怪異,又養眼。前台忍不住,看了好幾l眼。
穿著黑衣服的男人,重重咳嗽幾l聲。
“是不是有個姓岑的客人,住這家賓館了?”
前台還沒說完,白衣白發的男人舉起手裡的棒子,朝上面指了指。
黑衣男點點頭,帶著他上了樓。
電梯剛上去,自動門又一次打開。
一隻黑得發亮的小貓,溜溜達達地進了門。
這附近老鼠多,他們總能見到流浪貓。前台歎了口氣,拿著掃把想要驅趕。
黑貓聞了一路,忽然竄到桌子上,歪頭盯著前台。
“主人?摸摸頭。”
見前台沒反應,黑貓嘔了幾l聲。
身體抽搐兩下,從嘴裡吐出一顆和尚的人頭。
“主人?摸摸頭。”
前台:……?
今晚到底怎麼了?她值夜班熬出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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