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巧的夢境遊戲屬於封閉環境,裡面的厲鬼出不去，外面的人隻有在接觸到熟睡的白巧後，才能進入她的夢境。

白巧的夢太過殘酷,大部分誤入夢境的人，都熬不過一個上午。

甚至可能隻有岑笙一個人，成功解鎖了真實夢境遊戲。

不開啟真正的遊戲,困在裡面的鬼,就沒辦法吃人。

他們不記得自己已經變成鬼。

隻會機械地重複,上學、欺負白巧、放學、造謠白巧的日常,不會主動攻擊其他厲鬼。

五年多的時間，沒吃過一頓飯。

這群鬼沒魂飛魄散，全靠夢境遊戲的力量支撐著。提升實力，簡直天方夜譚。

劉老師和其他鬼一樣,隻是長得嚇人。容冶散發出中級厲鬼的氣勢後,劉老師立刻變得溫順。

臃腫如同肉山一般的身體,縮在辦公椅上。男鬼安靜地喝著血水,看著很可憐。

岑笙越看越覺得奇怪。

正常情況下,厲鬼的模樣和它死亡的方式有關。

小女鬼裴月在轉運工廠,被人生生錘爛內臟。變成鬼後，肚子上留有大洞。

容冶被人碎屍，像搖搖欲墜的人型積木，身上布滿縫合線。

白巧上吊自殺,她的長舌長脖，也符合吊死鬼的特征。

夢境中的三十名鬼學生，有的死於車禍，有的死於窒息，有的被大火燒成焦炭。

可他們身上,卻看不見一點死前的痕跡。

岑笙將心中的疑惑，說給容冶。

鬼男人觀察片刻，“這不是現實，是白巧的夢境世界。厲鬼受夢境力量影響，變成了白巧潛意識中的形象。”

“在走廊裡遊蕩的NPC老師鬼，嘴裡含滿刀片。會衝人噴出惡臭的黑血，用口中的刀片劃爛人的臉。惡語傷人，這是白巧對老師的印象。”

“三十名學生鬼，喜歡齊齊飛出頭顱，啃食目標的身體。他們在現實中，就是這樣集體霸淩白巧。”

岑笙微微蹙眉，下意識看向劉老師。

既然如此，曾經幫助過白巧，給她帶來溫暖的劉老師，在她夢裡的形象為什麼這麼醜陋？

岑笙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眼前的男鬼實在醜的出奇。

他身材異常臃腫，身體裡似乎能塞進去三四個人。嚴重禿頂，僅剩的發絲被粘液浸濕，一縷縷黏著頭皮。

皮膚慘白浮腫毫無血色，五官被肥肉積壓，眼睛小得幾乎消失。

他就像一個脹大到極點的氣球，仿佛隨時會炸開，噴出腥臭腐爛的臟器。

巨人觀。

劉老師剛從抽屜裡爬出來時，岑笙腦海中就冒出了這三個字。

岑笙想不通。

如果劉老師真的是白巧的救贖，為什麼他在女孩的潛意識裡，會如此醜陋恐怖。

容冶也想到了這一點。

他飄到劉老師面前，審視地打量他。

“已經過去三分鐘，你也該組織好語言了。說，你死了麼，怎麼死的。”

男鬼被他嚇得直哆嗦，臉上的肥肉來回亂顫。掛在臉皮上的刀片，劈裡啪啦地往下掉。

“我不知道，我、我記不清了……”

容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甩起血線想抽他。

劉老師小眼睛來回亂轉，“我想起來了！我是淹死的。他們都誣陷我，我忍受不了壓力，跳河自殺了！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就能看出我是怎麼死的！”

狐疑地看了男人兩眼，容冶轉身飛回岑笙身邊。

“他和我之前操控的角色，性格差異很大。”

“你懷疑他不是真正的劉老師？”

容冶沒回答，他抓住一大一小兩隻厲鬼，指指一旁的劉老師。

“他是誰？”

體委茫然地撓撓頭，“教隔壁班數學的劉老師。”

醫務老師面露不屑，“叫他老師，都是侮辱這個職業，他就是一個戀.童癖！真沒想到死後，還要和他待在同一所學校，真是晦氣。”

劉老師猩紅著雙眼，“我沒有！”

“笑話，所有人都知道是你乾的！你經常深夜去白巧家附近亂晃，還總找借口家訪，還說你不是惦記人家小孩？”

醫務老師咯咯冷笑，“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私下都乾了什麼！白巧爸媽白天不在家，你周六周日就偷偷去白巧家。房門一關，你什麼做不了！”

“我沒有傷害她，白巧被家暴了，我隻是去……”

“狡辯！白巧給你寫的情書，語文課代表都看見了！你長什麼樣，心裡沒數？禿頂、酒糟鼻、啤酒肚，那個五年級女孩會莫名其妙喜歡上你！”

持續輸出的醫務老師，突然用力拽了拽麻繩。

有容冶在，岑笙也不怕他們跑了。

他鬆開手，女鬼立刻飄向語文老師辦公桌，掏出幾封粉紅色的信紙，砸向劉老師的臉。

“信裡都寫了，你還不承認！人渣、變態！和你這種垃圾做同事，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白巧被家暴，已經夠可憐了。如果不是你性.侵她，她怎麼會失去生活的希望，狠心殺死親生父母！又怎麼會變成厲鬼，朝我們複仇！我們死了，都是你害的！！！”

醫務老師越說越激動，尖叫著撲過去，想要和劉老師拚命。

中年男鬼仿佛魔障了一般，不斷重複著，“不是我，我沒有。”

女老師憤怒的表情，不像在說謊。

劉老師的委屈，也不似作偽。

容冶嫌他們吵鬨，一人給了一巴掌，兩隻鬼同時安靜。看熱鬨的學生鬼，老老實實縮起脖子。

醫務老師一共扔出五封情書，容冶從劉老師手中搶過來，和老婆分著看。

岑笙拆開第一封情書，入眼是娟秀的小字。

【劉老師，我有一個秘密想告訴你。雖然你有老婆，有自己的家庭，還是我的老師。但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

【我最近看的裡，有一句話，我覺得很好。這世界上沒有什麼，能阻止兩顆相愛的心。年齡和身份，都不是問題。劉老師，我愛你！】

【永遠愛你的，白巧。】

岑笙：……

揉揉擰成川字的眉頭，岑笙深吸口氣，打開第二封情書。

【劉老師，今天上的教育課，講了男女之間的差異，女生可以懷孕生子。在我這一生見過的所有男性裡，你是最溫柔最優秀最有魅力的，我想和你結婚。】

【我八歲就來了月經，現在胸部也開始發育。我天生就適合繁衍後代，老師，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兩封短短的情書，看得岑笙眼睛疼。

閉眼緩了半晌，他打開第三封情書。

同樣的信紙，同樣的字體。內容依舊是一個五年級女孩，在向老師表達愛意。

隻是這封信更加的露骨，直接明說想做老師的小三，想和老師上床。

恍惚間，岑笙覺得自己看的不是情書，是什麼恐怖故事。

分到容冶手中的兩封情書，似乎更加過分。

鬼男人深藍色的雙眸圓瞪，眼中寫滿了厭惡。

“我上回這麼惡心，還是在調查連環奸.殺案時，翻看那個變態的犯罪日記。”

鎮中心小學有固定的書法課，孩子們都在練習統一的字體。

岑笙隻在白家的鐵皮棚子上，看過白巧的蠟筆字。

蠟筆在鐵皮上寫字，和中性筆在紙上寫，完全是兩個效果。

暫時沒有合適的參考對象，岑笙也不清楚，情書到底是不是白巧寫的。

醫務老師陰惻惻冷笑，劉老師表情呆滯。

岑笙看了眼模擬器上的時間，是時候開會討論了。

————

挪到容冶身邊，岑笙打開模擬器，點擊經營欄。

Q版幸福公寓旁邊，彈出建築詳情介紹。

公寓60間屋子，一共住了73隻厲鬼。他們都是被白玉京，縫合在流浪孩身上的鬼怪。

歲歲變成小玩偶後，這些厲鬼重新恢複了自由。

娃娃屋也被歲歲當成獎勵，送給了岑笙。

大部分厲鬼選擇離開，去尋找自己生前的親人朋友。

少數無牽無掛，想要穩定居所的厲鬼，住進了岑笙的幸福公寓。

厲鬼入住幸福公寓，可以每天生產點數，自動喂給鬼怪類夥伴。

同時公寓的力量，也在滋養裡面的住戶。

一段時間過去，原本虛弱的住戶們，已經漸漸恢複狀態。

岑笙戳戳Q版公寓，一個卡通小人頭像彈了出來。

【公告：在岑房東放養幸福公寓期間，住戶們為了提高生活質量，投票選出了代理房東。】

小人下方，出現一個對話框。

【岑房東，好久不見！自從上回分開，你已經很久沒回公寓了。多虧了你，我們才能從流浪孩的身體中脫離

。你幫我們恢複自由，給了我們安定的住所，大家都很感謝你。】

【我們決定給你辦一場感謝宴，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有時間？】

幸福公寓的獎勵能自動收取，岑笙又忙得腳不沾地，早就將公寓放到了腦後。

他沒想到，裡面的厲鬼，居然還能以這種形式跟他溝通。

岑笙試著點擊公寓上方的小紅點。

【您收到新的住戶留言】

【202號：娛樂室的書已經看完了，好無聊，公寓能不能聯網？我想玩電腦。】

【401號：我偷偷潛進食堂，發現後廚根本沒有食物，那我們平時吃的飯是哪來的？公寓鬨鬼啊！！！】

【304號：岑房東身邊的混血鬼，長得好帥！不知道是不是單身，我們都被人分屍了，真有緣分！】

【502號：聽說這附近開了一家偵探社，】

【201號：……】

幸福公寓還挺熱鬨。

岑笙特意點開304號房看了一眼。

一個Q版小女鬼正在睡覺，頭頂還有一個氣泡【ZZZ】

岑笙太久沒回答，代理房東鬼有些著急。

【岑房東，你還在嗎？】

【最近伍龐家人暫住公寓，我和他們溝通過。他們說，你不是不管公寓了，是在忙著保護朋友。你一直在幫助身邊的人，我就知道加入幸福公寓，是正確的選擇。】

代理房東的彩虹屁，打斷了岑笙的思緒。

看著長著狐狸眼的精明小人，岑笙語氣誠懇，“感謝宴先放一放，我現在遇到點麻煩，有些事，想麻煩大家。”

【不用客氣，房東。你給了我們第二次生命，能有機會報答你，是我的榮幸。】

————

沒人攔著，劉老師和醫務老師開始吵架。鬼學生也不打哆嗦了，跟著罵男鬼。

鎮中心小學面積不算小，NPC鬼怪又太多。就算一個個抓過來，如何看管他們，也是個大問題。

岑笙提出開大會，讓死鬼們當面對質時，容冶就提過這個問題。

也不知道，他有什麼辦法。

容冶還在沉思，一直在旁邊發呆的岑笙，忽然拉拉他的衣擺。

“哥，你把身上的氣息收斂一下，不要嚇到我們的朋友。”

“朋友？”

岑笙微笑著點點頭，周身忽然湧出濃鬱的黑氣。

一張張鬼臉，從他胸口飛出。猙獰刺耳的笑聲，在辦公室裡回蕩。

看見陌生厲鬼，容冶下意識攥住岑笙的手腕。

仔細看了看，突然發現其中幾隻厲鬼很眼熟。

“這是從流浪孩身上，掉下來的鬼？怎麼在你這？”

“嗯，他們住在幸福公寓裡，我現在是公寓的主人。”

幾十隻厲鬼，齊齊從岑笙體內鑽出。按照他的安排，各自組隊，氣勢洶洶飛出教學樓。

正在吵架的三隻鬼見狀，立刻安靜

下來。

幾隻路癡鬼跑到岑笙面前，指著代理房東提供的簡易地圖來回比劃，勉強找對方向。

三四隻小鬼不服從管理，蹦蹦跳跳跑進走廊。

隊伍末尾，一隻女鬼打著哈欠飛出來。一睜眼，正對上容冶寶石般的藍色雙眸。

女鬼一愣，羞澀地扯扯身上的縫合線。

“你也是分屍鬼？我也是，好有緣分！那個……我有個朋友，想和你認識一下。”

容冶眉頭微蹙，上下打量她。

“分清楚點，你是分屍，我是碎屍。我是純人工剁碎的，比你精細得多。你在胡說什麼，我們哪有緣分，你擋住我愛人了，讓開。”

岑笙：……？

怎麼語氣裡，還透著點傲慢？

這有什麼可驕傲的！

女鬼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還會被人嫌棄死得不夠精細。

她呆呆地看著混血鬼，哭著飛出窗戶。

房東說了，可以偷吃。

許久未見葷腥的住戶們，獰笑著湧入小學，走廊裡頓時響起厲鬼的慘叫。

七十多名住戶全部離開，隻剩代理房東還留在辦公室。

他姓柳，30歲時，被白玉京害死。

生前是公寓管家，死後也被選為公寓管家，對目前的生活非常滿意。

住戶們忙著抓真鬼，柳管家圍在岑笙和容冶身邊亂轉。

他一眼看出兩人的性格和關係，先誇容冶英俊強大，再誇岑笙溫柔善良。

說他們長得很有夫妻相，一看就很般配。如果以後想結婚，一定要找他當主持人。

等房東和房東老攻，臉色都好看了許多。柳管家趁機提出，想給公寓弄幾台電視電腦。

從他主動搭話開始，岑笙就看出了他的心思，隻是沒有揭穿。

他有些為難，“倒不是我不想弄，我沒辦法把現實中的東西，放進公寓裡。”

“燒紙就行。”

柳管家笑嗬嗬地遞來一張清單。

“等房東有空了，就燒幾個紙紮電視。我們在火堆旁邊蹲著，電視死了，我們直接抱走。”

容冶：？

岑笙：……？

————

自從岑笙從身體裡，召喚出七十多隻厲鬼。劉老師和醫務老師看他的眼神，就變得異常驚恐。

即使岑笙鬆開麻繩，他們也不敢逃跑。

容冶飛去五年二班，尋找帶有白巧字跡的物品。

岑笙和柳管家，繼續商量幸福公寓的相關事宜。

一個小時後，住戶們陸陸續續，帶著抓到的死鬼返回辦公室。

經過緊張的戰鬥，一些弱小的住戶受了傷，被岑笙收回公寓修養。

在劉老師和醫務老師的協助下，岑笙將誤抓的NPC鬼一一排出去。最後辦公室裡，隻剩下7隻鬼。

臃腫肥胖，仿佛氣球般的劉老師。喜歡爬通風管道，偷窺彆人的醫務老師。

四處發小卡片，一張正直的英語老師。嘴裡含滿刀片，手中提著無臉人頭的班主任。

以及和劉老師同姓，但長相高大帥氣的年輕男老師。

剩下的兩隻厲鬼，一個是體委，另一個是容冶親自去操場，揪回來的語文課代表。

二班的三十名鬼學生，都是真鬼。但岑笙還需要他們牽製住失控的白巧，就沒全抓過來。

除了體委外，其餘6隻鬼，在夢境遊戲中都有重要的戲份。

視線一一掃過面前的厲鬼，岑笙凝眉沉吟，“這麼算來，一共有37隻厲鬼，死後被困在了白巧的夢裡。”

“也可能是41隻，二班三十名學生，五名老師，兩名警察，以及白家四口。”

“怎麼死了這麼多人？”

容冶搖搖頭。

岑笙扭頭看向窗外。

警察鬼和白家鬼，為什麼還沒出現？

是他們不在學校場景，需要去校外找？

而且距離班主任叫家長，已經過去將近兩個小時，為什麼白正仁一直沒有露面？

————

岑笙反鎖上辦公室的大門，看向被血線死死纏住的7隻厲鬼。

坐在語文老師的辦公桌前，他雙手交叉抵住下巴，嘴角勾起溫柔的笑容。

“我姓岑，是一名偵探。受白巧委托，調查白家慘案的真相，尋找隱藏在鎮中心小學的戀.童癖。希望各位可以配合我的工作，早日查明真相。”

他話音未落，班主任忽然冷聲開口：“我不知道你們還要做什麼，當年的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人證物證都很齊全！”

抬手示意胖鬼冷靜，岑笙審視地望向女鬼。

“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麼不讓警察，來調查劉老師？”

班主任口中滿是刀片，每次說話，都要噴出大口鮮血。

她滿是血汙的臉上，露出嘲諷的冷笑，“我們報警了啊，有用麼！劉老師上頭有人，他有個表哥是警察局局長！”

“他管不了北方老城！我都說了，這件事和他沒關係！”

“校長護著你，警察也護著你！我告訴你，我不怕你。有我在，你彆想傷害任何一個學生！”

一直低頭抽泣的英語老師，轉頭崇拜地看向中年女鬼。

“王姐，你無論什麼時候，都這麼勇敢！”

爭吵能透露出很多信息。

岑笙沒接觸過這附近的警察，不知道他們人品如何。他沒有接話，隻是靜靜聽厲鬼吵架。

協助容冶搜集線索的柳管家，穿牆進入辦公室。

他神色古怪，俯身湊到岑笙耳邊低語。

笑容瞬間消失，岑笙臉色愈發難看。

他打開一封情書，“劉老師，我發育起來了，你可不可以和我睡覺。我還小，不會懷孕。就算懷了，我也很開心。整個學校，隻有你相信我，保護我。我真的好愛好愛你，白巧。”

“我已經用了委婉的表達，這上面的內容，可沒有我念得這麼含蓄！”

岑笙猛地將情書丟到地上，聲音裡染上一絲寒意。

“這是語文老師，沒收的白巧情書。但信上的內容，根本不是白巧本人寫的！我愛人和我的管家，已經對比完字跡。有人故意模仿白巧的字跡，惡意抹黑她！”

“偽造這些情書的人，有沒有想過這會對白巧和劉老師，造成多大的傷害！這幾封情書是誰寫的，站出來！！！”

岑笙以為戀.童和霸淩，就是鎮中心小學的極限了。

他沒想到一個小學裡，能隱藏這麼多齷齪的事情。

容冶抱著手臂，冰冷的視線在幾隻厲鬼臉上掃過，最終停在體委身上。

血線纏繞住男孩的脖頸，容冶猙獰冷笑。

“是你自己交代，還是我打到你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