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謝凜突如其來的舉動,鬱雪融一時有些無措,呆呆愣在了原地。
在鬱雪融愣神的片刻,謝凜已經動作利落地將那靈侍帶到庭院中,尋了一處偏僻的房間把他藏了進去,以免被來往的侍從或巡邏守衛看見。
做完這些,謝凜視線看向鬱雪融,對他輕聲道:“進去再說。”
鬱雪融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眼看著謝凜腳步匆匆,朝著他所住的房間去了,鬱雪融也隻好趕緊快步趕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門。
房間內,謝凜抬起手,將臉上暗金色的面具摘下,露出一張冷峻的臉。他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當然記得,你是謝凜。”鬱雪融點點頭,問道,“不過你剛才,怎麼突然打暈了靈侍,這會兒又這般謹慎……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謝凜見他認出自己,稍稍鬆了口氣,接著說:“我是來帶你們離開這裡的。”
“離開……?”鬱雪融腦海中的思緒,似乎因為這兩個字頓了一下。
但又很快,好像有淡淡霧氣一般的金光,在意識中掠過,讓鬱雪融恍惚了一下。
再度開口之時,他好似對謝凜的說法很是疑惑,問道:“可是為什麼要離開,我們今日不是才剛剛到蓬萊嗎?我應該會住上一段時間,而且……”
而且,他或許會一直留下來。
鬱雪融皺了皺眉,此刻腦海中的思緒讓他莫名感覺,有些矛盾。
他真的要就這樣在蓬萊留下來嗎?那麼,又是因為什麼呢?
對了,好像是因為,沉壁想要帶他來蓬萊,想要他留在蓬萊。而沉壁是……很重要、很親近的朋友,所以他便答應了下來。
一切都好像理所當然,本該如此。
見到鬱雪融有些猶疑,又有些茫然的神情,謝凜心中一沉——鬱雪融剛才的說辭,似乎並非是本意,而是受了某種影響。
而謝凜自然知道,龍尊沉壁,極其擅長幻術。
如果鬱雪融是受了沉壁的影響,不願意離開蓬萊的話,謝凜沒辦法在如今的情況下,將他儘量低調地帶離此處。
不過……昨夜劍尊與他交談時,也許已經想到了類似的情況,所以給了他一件東西。
謝凜從袖中取出一物,放到鬱雪融手中。
鬱雪融手掌之間觸感微涼,他垂眸看去,看到了一枚寒玉雕琢而成的戒指,如冰似雪,不染一絲塵埃。
“這是……”鬱雪融撫過寒玉戒,微微睜大眼睛。
這寒玉戒,原本有一對,是北荒之上那座學宮建成之時,寒淵送給他的禮物,同時也是開啟學宮的鑰匙。
屬於鬱雪融的那枚寒玉戒,後來在接連的混亂之中不慎遺失。而現在他手中的寒玉戒,是屬於寒淵的那一枚。
鬱雪融將寒玉戒握進掌心,抬起頭問道:“你見過他?是他讓你來的嗎?”
謝凜微微點頭,道:“劍尊說,他會在學
宮等你。”
鬱雪融低頭,指腹輕輕摩挲著寒玉戒。
自從舊神殿中一彆後,這是他第一次得到傅孤塵的消息。
此刻鬱雪融腦海裡有太多話想問,想問他為什麼拋下自己離開,後來又去了哪裡,為什麼不來見自己……
好多情緒翻湧而起,但到最後,全都化為了一句話。
鬱雪融抬起頭,眼角因為泛起的情緒,有些微微發紅。這一次,他再沒有任何猶疑,輕聲說:“好,我去學宮見他。”
這個念頭壓倒了一切。
謝凜緩緩鬆了一口氣,看起來鬱雪融並沒有完全被幻術所影響。不過,謝凜還是提醒道:“你的意識可能被龍尊影響了,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他並不想讓你離開蓬萊。”
鬱雪融沉默地想了想。
意識之中那種莫名的感覺並未散去,鬱雪融仍舊還將沉壁視作重要的朋友,一時意識又有些掙紮混亂起來。
不過因為傅孤塵的緣故,鬱雪融也信任謝凜。
他儘量順著謝凜的說法,去理解當下的情況。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我明白了,所以你之前那樣做,是因為我們必須悄悄離開蓬萊?”
謝凜道:“是,隻要不驚動蓬萊的其它人,我就能將你們安全帶出去。”
鬱雪融點點頭,謝凜作為蓬萊的執令使,確實能做到這一點。
“我相信你。”鬱雪融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臥室中,“不過……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如果可以的話,能稍微再等等嗎?”
鬱晚應該快要醒了。
鬱雪融既然要離開蓬萊,那肯定要和鬱晚一起。如果能等鬱晚醒來之後再走,那麼他們更容易順利離開,否則帶著一個昏睡的人,還是太危險了。
謝凜順著目光看過去,然後他在心中大概算了算時間,這才對鬱雪融道:“嗯,我們原本也要再等一陣,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
正如鬱雪融所預感的那樣,鬱晚並沒有再昏睡太久。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就醒了過來。
鬱晚看到周圍環境,發現自己身處蓬萊之後,有些驚詫。
蓬萊仙山是近一百多年來,迅速興起並繁盛的仙道勢力,鬱晚對其算不上熟悉,也沒有什麼交情。所以他在驚詫之中,還帶上了幾分警覺。
好在鬱雪融就守在他身邊,所以鬱晚的驚詫沒有持續了太久,鬱雪融就將現在的情況講給了他聽。
“爹爹,所以我們一會兒,可能又得悄悄離開蓬萊了。”鬱雪融心中有些愧疚,若不是因為他,鬱晚也不用受傷之後,還要如此來回折騰。
但鬱晚顯然並不在意這些,反而是在聽說,鬱雪融可能意識被影響了之後,趕忙試著幫他查探,看看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很快鬱晚發現,影響鬱雪融意識的幻術,確實十分精妙。若不是已經被謝凜所提醒,鬱晚也許都發現不了。
不過不知為何,這樣精妙的幻術,對鬱
雪融造成的影響卻似乎遠沒有達到,本應該達到的效果。
是時間太短?還是鬱雪融靠著自己本身,抵抗掉了一部分效果?
不管哪種,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們確實得儘快離開蓬萊。”鬱晚幫鬱雪融查探完,微微皺起了眉。
不管原因是什麼,那位他並不熟悉的龍尊,如此以幻術影響絨絨的意識,都讓鬱晚覺得應該要遠離此處才對。
“轟隆——”
忽然間,接連不斷的巨大響聲傳來。
如同山川傾覆一般的駭人聲音,接連不斷地回蕩,好似天穹與海面,都因此而震顫起來。
原本沉默的謝凜,這時候將暗金色的面具重新覆上臉頰,語調很快地說道:“走,就是現在。”
鬱雪融點點頭,和鬱晚一起,按照謝凜之前的囑咐,將身形變化為蓬萊靈侍的模樣,跟隨謝凜一起,走出了這座庭院。
九重金闕懸浮於空中,但也被那翻天覆地般的震顫所影響,顯得稍有些混亂。
但畢竟這裡是蓬萊的中心,雖然有些混亂,但不至於真的亂做一團。鬱雪融跟在謝凜身後,低著頭快步前行。
一路上遇到不少次蓬萊之人,但都被謝凜以執令使的身份擋開了。
也幸好沉壁此時還未回來,他們才能這般順利,一直朝著九重金闕外走去,而沒有被發現和阻攔。
等快到九重金闕的雲台上時,鬱雪融看到除了停泊在此的鎏雲舟,如巨鯨一般投下陰影之外,這裡還有許多不少小型靈舟,應該是人數較少時出行所用。
天穹與海面地震顫還在加劇,鬱雪融甚至感覺到,九重金闕的雲台開始有些傾斜。
“快,上船來。”謝凜一把扶住鬱雪融,將他從略微傾斜的雲台,拉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那座小型靈舟。
鬱晚也隨之躍上船尾。
鎏雲舟太過顯眼,而這種經常穿行在蓬萊各個島嶼之間的小型靈舟,更加合適他們離開。
鬱雪融不由抬起視線,他看到天穹之上不知何時,原本的日光已經被晦暗的雲層所遮蔽,隻從烏雲的縫隙中泄露出一線,顯得詭異而刺眼。
而天穹之下,原本平靜無波的蓬萊海,此刻也罕見地翻湧起巨浪,猛烈地拍擊在蓬萊諸多島嶼的海岸上。
平日裡碧藍色的海水,在烏雲遮蔽之下,此時泛著一種青灰色,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等到鬱雪融他們進入船艙後,謝凜在雲台上解開了靈舟的纜繩。
正準備啟程離開之時,謝凜忽然聽到了一道輕聲嗤笑。
沉壁的身形掠如殘影,驟然瞬移到雲台上,一襲玄金龍紗的衣袍,在烏雲烈風之下,飛揚湧動,如暗色的海潮。
沉壁唇角依舊微微上揚著,聲音卻讓人不寒而栗:“謝凜,你怎麼敢。”
那一瞬間,謝凜身體本能地僵了一下,因為這笑聲這些年來,他聽過無數次。而每一次,當沉壁這樣笑的時候,便是血濺當場。
謝凜眼前閃過一道暗金刃光,直直朝他眉心要害處襲來!
幾乎是在同時,一道劍光如白虹破空,從某處飛掠而上,在暗金鋒刃觸及血肉之前,與其驟然相撞,隻聽一道幾近於刺耳的兵刃交鳴聲過後,爆發出刺目耀光。
衝擊過後,一聲細微輕響,謝凜臉上的面具應聲斷裂開來,一道血痕在他額間綻開。
若不是剛才那劍光阻攔,就不僅是留下一道血痕了。
半空中,一襲黑衣的身影撕裂空間,從蓬萊海追上來,與沉壁對峙而立。
傅孤塵劍鋒翻轉,寒光凜冽,一步擋在了雲台與即將離開的靈舟之前。
“謝凜,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