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心緒(一)(1 / 1)

鬱雪融在夢裡輕輕地顫抖著,他被潮濕而滾燙的懷抱包裹住,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落。

身上衣物早就已經濕透了,眼淚將那個人黑色衣袍上的重重血跡暈染開,又和濕熱的皮膚與汗水混在一處,讓空氣中同時彌漫著鮮血的味道和某種甜膩香氣。

鬱雪融一直在哭,雪花般的睫毛被浸濕了,眼前模糊成一片。

可即使是這樣,他依然顫抖著抬起手,用力勾住面前男性挺拔的肩膀,撐住搖搖晃晃的身體,仰起頭吻上了那人冰冷的眼角。

那是一雙幾乎完全被血紅侵占的眼睛,唯有瞳孔中央,還餘一點沉靜的黑。

“彆走,彆走……不要讓我一個人。”鬱雪融哭著,聲音又輕又啞。

明明已經幾乎沒有力氣了,卻還是從那人的眼角一點點啄吻下去,一直吻到唇上,仿佛這樣就能纏住他,不讓他離開。

那個人低下頭,將鬱雪融低低抽泣的聲音,都覆蓋進兩人的雙唇之間。

他始終沒有說話,一直一直地沉默著,卻好似要將每一寸肌膚骨血,都與之交融。

直到將那一寸熾烈發燙的劍骨,引入鬱雪融單薄的身體,然後在他頸後的皮膚下,緩緩纏繞生長,融為一處。

……

房間內,剛從外面回來的傅孤塵走到床榻邊,俯身摸上鬱雪融的手腕。

他的手明明是冰涼的,卻全都是粘膩的汗水。不僅是額頭,似乎他全身都是這樣冷著發汗。

鬱雪融身上的衣服打濕一片,雪白的睫毛輕顫著,淚水不斷滾落下來。將身下的絨毯也染得成濕漉漉的樣子。

傅孤塵從腕間注入一縷靈力,探查下來才發現,竟然是鬱雪融寒疾發作了。

最近這段時間,鬱雪融一直依靠淨水靈泉,以及多和傅孤塵接觸來驅散體內的陰寒之氣。雖然大多數陰寒之氣都被慢慢消磨掉,但剩下一小部分極為厲害的寒氣,卻反而藏得更深,甚至在經脈深處凝結成一團。

原本這些頑固的寒氣,需要等到最後再慢慢疏導清除。

但是今日鬱雪融似乎是遇到了其它什麼事,令他思慮過重,神魂不穩,讓凝結在體內深處寒氣感覺到了機會,試圖趁此卷土重來。

傅孤塵將鬱雪融從濕漉漉的絨毯中抱出來。

鬱雪融似乎在半夢半醒中,感覺到抱著的東西不見了,便輕輕嗚咽一聲,本能地將身旁的東西抱得更緊。

他抱住了傅孤塵的腰,將臉緊緊貼在胸口,沾濕了傅孤塵溫熱乾燥的胸膛。

傅孤塵的身體略微僵了一下,平日裡雖然也總是靠在一起,但他一直儘力保持著不要越界。像是這樣親密無間,肌膚緊貼,似乎還是第一次。

他稍稍喘了口氣,將鬱雪融整個攏進懷裡。

但是隻有他的溫度還不夠,傅孤塵很快發現了這件事,太慢了,這樣下去鬱雪融大概還會難受上很長一段時間。

於是傅孤塵將鬱雪融整個抱起,走出房間,來

到了小院中的淨水靈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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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隨著動作輕輕晃蕩著,漾開一圈圈的漣漪。

傅孤塵的心似乎也和這水面一下,沒法再平靜下來。兩個人的衣物和身體都已經濕透了,鬱雪融輕喘出的氣息拂過他的心口,有些冰涼。

傅孤塵身體的每一處,似乎都極為克製地繃緊了,隻有他越來越重的呼吸,表明他並不像是看上去那麼冷靜。

就在這時,他懷裡的鬱雪融忽然又嗚咽了一聲,然後身體顫抖著抬起手,無意識做出了與夢中相同的動作——

鬱雪融勾住了他的肩膀,撐住綿軟無力的身體,跪坐在他懷中。

他雙眼仍然閉著,抬起脆弱的頸,輕顫著吻住了傅孤塵的眼角,然後慢慢的向下,像小鳥一樣啄吻著,直到唇齒交疊。

鬱雪融似乎還在低泣著說些什麼,但傅孤塵卻已經聽不太清了。

他原本還在試圖克製的腦海中,像是有一條細細的線,從中繃斷開來。

唇間傳來涼涼的、過分柔軟的觸感。

鬱雪融總是顏色淺淡的唇,此刻因為輕輕蹭動,染上一層豔色,像吸飽了水分的花瓣。

傅孤塵的手指無意間收緊,落在鬱雪融的腰間,似乎輕易就能將那不盈一握的細腰完全掌控在身下。

他本以為,這就已經非常挑戰他的意誌力了。

直到下一個瞬間,鬱雪融的那些在半夢半醒間拚湊出來的記憶畫面,似乎也一同落進了傅孤塵的腦海之中。

染上糜豔紅色的肌膚,還有黑色衣袍上深紅的血跡,兩人軀體間濕熱的汗水,都混作一處,讓灼熱而潮濕的空氣四處彌漫。

這也是傅孤塵未能擁有的記憶中,一塊小小的碎片。

原本他自以為能不沾紅塵諸事,當個孑然一身的過客,可是當這樣小小一塊記憶碎片落進腦海中時,卻幾乎將他的理智也燒成一片糜豔的火。

傅孤塵花了很長的時間,才一點一點,將這些記憶帶來的麻煩緩緩消解。

他喉結滾動,極低地喘了一口氣。

鬱雪融還沒醒,他似乎累了一般,重新安靜地蜷縮回傅孤塵懷裡。他身上那些寒氣已經被融化掉,體溫重新回到了偏涼,但不至於冰寒的程度。

傅孤塵將一切都重新整理好。

他抱著鬱雪融從淨水靈泉中出來,然後用靈力將兩個人的身體和頭發都吹乾,暖暖地回到房間中。

床榻上換上了新的絨毯,乾燥溫暖。

鬱雪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安穩地睡在床榻上,眼前的傅孤塵也側躺著,與他相對而眠,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想到剛才夢裡發生的一切,鬱雪融再看向傅孤塵的眉眼時,忍不住低頭把臉藏了起來,免得自己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

……實在太像了。

和夢中那個抱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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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太像了。

經過這場夢,不,應該說是這段想起的記憶後,鬱雪融終於明白了,原來當初動用虛空裂隙,將他送離此界的竟然是寒淵劍尊。

他在記憶中看到的那把斬開虛空的劍,真是此刻正存放於扶危峰的無赦劍。

鬱雪融被這個結果震驚得都有些恍惚了,他似乎都沒辦法想象這件事……可是當記憶真真切切地展現在他面前時,他又不得不信。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頸後那片皮膚。

有時候,這裡會微微發燙,但鬱雪融沒有太過在意。如今他才明白,原來這裡附著一寸,讓整個上重天都求而不得的先天劍骨。

那是,劍尊給予他……最後的饋贈。

但是現在這寸劍骨已經失去了靈光,因為在兩次從虛空裂隙,穿過寰宇之海的過程中,即使是劍骨這等先天異寶,為了保護鬱雪融也耗儘了所有的力量,隻餘下裂痕。

鬱雪融不由地想,也許自己早該猜到的。

這世上能破開虛空,還能保護他安然無恙穿過虛空裂隙的,除了已經證道成聖的寒淵劍尊,還能有誰呢?

鬱雪融感覺自己的心臟,突然湧上一股無法言說的悲傷。

當初在浮靈山上,仙道眾人已將此地重重圍困,寒淵劍尊也幾乎無法再壓製魔氣蔓延。

他將先天劍骨贈予了鬱雪融,然後準備好一切後,用無赦劍斬開虛空,將他送到了寰宇之海中的另一個世界。

寰宇之海中,有三千世界,各不相同。

鬱雪融在此界的記憶被封印,他重新降生在一個美好而和平的現代小世界中,那裡沒有魔族,也沒有修士,隻有人類,和與人類相處和睦的妖精。

妖精們也大多幻化成人類模樣,在城市中生活。甚至作為妖精的鬱雪融,有關愛照顧他的年長妖精,還能和普通孩子一樣去學校上學、長大,交很多人類或妖精朋友,做喜歡的工作,永遠開心平安。

可是那時的鬱雪融總是偶然想起,他似乎忘記了什麼人。

這樣的想法總是困擾著他,越來越清晰,幾乎讓他無法再去注意其它什麼事。

直到後來,有一天他和同學外出旅遊時,路過一座山中的神像。鬱雪融像以前一樣象征性許下願望後,遇到了一個很普通又很奇怪的人。

祂的長相沒有任何特點,似乎一走進人潮就會消失不見,但鬱雪融卻又覺得,這個人站在山林之中,又像是由純粹的光線織成的。

祂看了鬱雪融一會兒,問他:“你想去找那個人嗎?”

鬱雪融點點頭。

然後,鬱雪融感覺自己,消失在了一片純粹的光中。

再之後,就是他出現在浮靈地淵的虛空裂隙中了。因為他本就是在浮靈山被送走的,所以回來的時候,雖然有些微差彆,但大致也是在浮靈山的地界中。

那個普通又奇怪的人,將他又從虛空裂隙中送了回來,卻因為虛空

中的亂流,將原本就沒恢複的記憶,又忘記了一部分。

現在鬱雪融宗算是又想起了一些。

雖然不算很長,但至少,他終於知道了——原來當初在影塚的舊神殿中,遇到的被封印的寒淵劍尊,就是他想要找的人。

鬱雪融想起當初舊神殿的黑色棺木,還有棺木旁記錄著浮靈山當年之事。

【……年……月,仙道眾人圍其於浮靈澗。

其魔氣侵染已深……眾人與其鏖戰七日,溪流懸瀑、山川河道……儘沒於血色,仙道之眾十不存五。

……再過三日,其神衰力竭,終隕。】

寒淵劍尊他……已經徹底入魔了嗎?

鬱雪融記得自己離開時,寒淵那雙原本顏色很深,接近於黑色的暗紅眼眸,已經幾乎全部變成了令人心驚的血色。

他或許沒有像石碑所記述的那般死去,但卻被當做魔物封印在了禁地之中的舊神殿。

可是,又該怎麼辦呢?

鬱雪融心底突然湧起一種無力的悲愴,就像他在舊神殿中看到被封印的黑色棺木時,即使沒有記憶,也依舊覺得悲傷無比。

現在的自己,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他甚至連他們在浮靈山之前的記憶,都還沒有完全想起來。

隻有一件事他想起了,當初在雪原之上,他救了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人。那個人像是長大了幾歲的傅孤塵,但鬱雪融現在知道了,那是當年的寒淵劍尊。

鬱雪融抬起眼睛,有些怔怔地看著眼前,正闔眼淺眠的傅孤塵。

以前很多人都說,傅孤塵像極了當年的寒淵劍尊,那時候鬱雪融還沒什麼感覺。

現在一看,確實是太像了。

差彆幾乎隻是傅孤塵還略帶些少年氣,身量還沒有完全張開。

甚至最近這段時間,鬱雪融都感覺傅孤塵又長高了不少。

當時在弟子選拔會上初見時,傅孤塵雖然本就比同齡人高,但那時也隻比鬱雪融高半個頭,而現在看過去,鬱雪融的頭頂幾乎隻能到他肩膀了。

鬱雪融愣了一下,想,就算是少年人,會長得這麼快嗎?

之前天天相處在一起,鬱雪融還沒有太過注意。現在仔細一看,傅孤塵和寒淵之間,連那點身量和骨架的差異,都要幾乎消失了。

太像了。

就在鬱雪融直愣愣地盯著他看時,傅孤塵忽然睜開眼,側過臉低聲問道:“師尊,在看什麼?”

鬱雪融的心臟忽然像被戳了一下,慌忙移開視線。

不,不行,自己怎麼能這樣想?

他怎麼能回答……剛才他在看傅孤塵的時候,其實看到了另一個人。

傅孤塵隻是寒淵的同族後人,他們並非同一個人,這樣在他身上看彆人的影子,對傅孤塵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