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湯老頭對發生的一切渾然不覺,他弓著佝僂的身,忙碌地給各位救了河曲大集一集市人的好心高人們燒羊雜湯。隨著他一轉身,他背後的‘虎花兒’青白沾血的小臉,咯吱吱地扭了一百八十度。
紅幽幽的護廟火光中,
‘虎花兒’全是黑色,沒半點眼白的眼睛,仍然盯著衛厄。
場面要多滲人,有多滲人。
被隻剩眼瞳的屍眼盯住,一股陰氣滋生。衛厄的肩頭上輕微的一刺寒,以餘光能看見長衫肩頭,仿佛多了一個正在緩緩往外浮的小孩手印。
這是被詭看到,觸發攻擊了。
賣湯老頭狀態古怪,他看不見的‘虎花兒’也奇怪。浮在衛厄衣頭的小孩手印陰冷中帶著一種很是不好的氣息,能往活人的血肉滲去。扣著衛厄的“婁臨”深而邪性的眉眼一冷,手中的鞭柄一轉,往衛厄肩頭的手印點去。
那一絲要滲透進衛厄肩頭的詭氣,直接被點散。
趴在賣湯老頭背上,木木僵僵的小孩屍體抽.搐一下,那張青白可怖的小臉上頓時多出一道斜劃而過的血痕。
‘虎花兒’頓時張開口,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鳴。
飽含怨毒的尖鳴落在活人的耳朵裡,刺得坐在羊湯大鍋周圍的人耳膜發疼。
正在勺羊雜湯的賣湯老頭乾癟發黑的手一頓,身形就像久沒上油的傀儡人一樣,一卡一卡了一下。手裡的大木勺懸在半空,渾濁的老眼直愣愣地看著前方。
“婁臨”的鞭子一柄點散了浮出在衛厄衣肩的小孩手印,祂是個心狠手辣,半點不帶人性的。絲毫不管賣湯老頭和自己的孫女兒有多慘,瞧著又有什麼隱情,動了祂的東西,祂鞭子一轉,直接要將對面那小老頭的外孫女給徹底打散。
詭神的手腕一動,衛厄早知祂會做什麼,半道攥住了祂的手腕,將人的手腕扯下來。
——真讓詭神打散了,“找不到的‘虎花兒’”這個任務也能直接失敗了。
衛厄強行限製了詭神的舉動,
‘虎花兒’被祂一鞭點出一道血痕在臉上,全黑的眼裡黑氣翻湧,又是一片陰冷的詭韻朝衛厄這邊無形彌過來。
衛厄的情況雖然糟,但對付這種類似詭怪鎖定人的標記還是有法子的。
隻是沒等他行動,那一片刺寒的詭韻就忽然轉了個方向,飄向了五道廟天井的另外一處。緊跟著,賣湯老頭背上‘虎花兒’青白僵冷的臉也跟著硬生生扭了個方向,眼睛直勾勾朝五道廟另外一處沒人的地方盯去——
一張照著衛厄剪出的紙人輕飄飄立在天井的那一角。
坐在衛厄對面的胡蠍女控製著紙人落在天井一邊。
一代東北剪紙道的魁首果然不是蓋的,旁人甚至沒看清她是什麼時候剪的紙人,隻一晃,紙人替身便出現了,將‘衛厄’的神韻附在上面,直接把‘虎花兒’的注意給引了過去。以紙人代替活人,甚至衛厄這個正主還在原地,‘虎花兒’卻像是完全分辨不出來一樣。
胡蠍女手腕一抖,幾根同樣不知道是她什麼時候剪出來的線香,落到了紙人周圍,
分正南,正東、正西三個方向插在土裡。
紙人紙線香,兩者一結合,‘虎花兒’屍上漫出的詭氣,直接被引附到了三柱香上,收在紙香裡,不得放出害人。
【哇,好厲害!胡蠍女的剪紙術好神好神!我還沒看到這麼利落神奇的剪紙術】
【和胡蠍女比起來,現在玩家的那些剪紙術都是皮毛吧】
【衛十道說她是‘生死剪紙術’的剪花神娘子,嗚嗚嗚不愧是女子英豪】
【舊社會江湖道上的綽號可沒那麼好來!胡姨能被稱一聲“剪花神娘子”,代表她的剪紙術絕對是當時出神入化的級彆。】
【美術生弱弱說一句,胡娘子剪的這一手,不僅強,還惟妙惟肖,特彆正的東北派,線條真乾淨利落好看……少說二十幾年的箭鏤刀功】
【又能剪大鴨子哄人,又能剪紙人轉移詭怪的鎖定,以前的五行六道好強啊】
‘虎花兒’的腦袋轉向改成了盯著天井角落的紙人,一層層的陰冷詭氣被紙人周圍的三柱香吸了過去——在護廟火下,衛厄、解元真、羅瀾舟他們瞧得清楚,那三根紙線香最底下的部分出現一點深黑。
在客棧見過衛十道請三官借道的陳程、羅瀾舟都覺得有些眼熟。
——當時,衛十道向三官請命的時候,點的就是三柱奇特的深黑線香?
難道他用的那種溝通三官的線香,就是這麼收集詭氣封進詭韻做出來的?隻有用符紙點燃這種特殊的香,才能請動三官?
三柱紙線香落到形神相似的紙人替身身邊,
原本在‘虎花兒’的尖鳴鬼音中,動作一卡一卡的賣湯老頭一下從剛剛的僵硬中掙脫了出來。他手裡的大湯勺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渾濁的老眼裡湧出幾分的茫然。一隻手身向背後,仿佛脊柱酸痛一樣,不自覺揉了揉。
“奇怪……奇怪……”賣湯老頭有幾分生澀地轉過身,腳步有幾分蹣跚。
他嘴唇甕動,深凹的眼睛蒙上一層死人才有的白膜,人也像一下子混沌了,不記得自己在哪裡,也看不見坐在大湯鍋旁邊的眾人一樣。
蹣跚地走向五道爺的廟殿,口中喃喃:
“虎花兒,虎花兒……俺咋個好像聽見俺的虎花兒在喊俺。”
“虎花兒彆怕,外公跟五道爺求求,早點接你回家。”
說著,賣湯老頭忘了自己早拜過五道神老爺,拿著幾根草根,顫顫巍巍走向小廟的廟殿。
奇了怪了,他是越來越老,越來越不中用了,坐在廟裡都聽到他的虎花兒在喊他。
人老了,耳朵聾了不好使了,
他這樣子咋去找自己的外孫女哦。
五道爺神像前的紅色護廟火照在賣湯老頭的身上。
僵冷恐怖的‘虎花兒’趴在賣湯老頭的背上,垂在他身前的兩條胳膊隨著他蹣跚的走動,一晃一晃。
賣湯老頭狀態古怪得跟上了發條的木偶一樣,進了五道廟殿。留在原地的一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沒有貿然追上去驚擾他。而進了廟殿的賣湯老頭拿著草根,動作僵木的跪拜下來。大鍋旁的羅瀾舟手中換了個道具。
一枚小小的鏡子狀的“蝸牛”出現在羅瀾舟手中。
這隻“蝸牛”背上的蝸牛殼,一面是有圓環形花紋的鏡子,另外一面,是張扁平畸形的人臉。而“蝸牛”的眼睛是從人臉裡伸出來的,咕嚕咕嚕亂轉,伸得老長老長。
這樣道具,是羅瀾舟在一個[挖眼村]的副本裡獲得的。是一個生前天天瞪著眼睛,偷窺彆人家私房事的村民變詭後變成的。那村民天天躲在縫隙裡,瞪出眼珠看彆人家的壞事,因為門縫窄小,看得有限。
他就想,要是自己的眼睛能夠凸長一點,再長一點,能夠從門縫裡鑽進去就好了。
這麼偷看著偷看著,那村民的眼睛從眼眶裡脫出來,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長……最後跟“蝸牛”一樣,拖著血筋從各種門縫、窗戶縫裡鑽進去偷窺。
眼下用在這裡,再方便不過。
“蝸牛”一被取出來,立刻嗅到陰私秘密的味道,兩隻眼珠伸長、伸長、彎曲,跟個能夠各個角度不停彎曲的管子一樣,隔空盯著廟裡賣湯老頭的脖子瞧。
眼睛看到的畫面,浮出在羅瀾舟手裡蝸牛背上的鏡子中,
隻見——
跪拜下去的賣湯老頭脖子處的衣領往下拉,露出一條繞過整個脖子的縫合線。此時縫合線滲透出濃黑的血。
像是在剛剛聽到“虎花兒”的尖叫後滲出來的。
看到賣湯老頭脖子上多出來的血,衛厄的眼底微微一沉——他知道這個“找不到的‘虎花兒’”的任務困難在哪裡了。而手持“蝸牛”的羅瀾舟隻覺得脖子上一陣幻痛,登時明白核心一隊的衛隊為什麼剛剛不讓他行動了。
敢情這個賣湯老頭的腦袋,是被人砍掉過,又縫合上的啊?!
羅瀾舟脖子幻痛,他手裡的道具倒真的好使。因為那窺視癖的村民,隻喜歡偷窺彆人的隱私,不喜歡害人,也沒害過人。因此詭氣非常淡,就算動用高級道具都不一定能夠找得出來偷窺的源頭。
衛九易、胡蠍女、何姑等人也從羅瀾舟手裡的人形蝸牛殼上瞧見了廟殿中賣湯老頭的異常變化。
知道事情不太好處理的同時,
五行六道的人忍不住看了羅瀾舟一眼,又看了王悍匪一眼,最後又看了衛厄一眼。
這魏少的手下,明明做的事都不錯,怎麼淨拿一些邪邪門門,奇奇葩葩的東西?他們真的是好人嗎?
直播間瞧出了五行六道的人的微妙神色,不由得一陣沉默。
眾所周知……玩家在副本裡拿到的道具,五花八門,不僅詭得要命,還多出奇葩。
當然,這也和羅瀾舟這個二隊副隊長有點問題。
一個控製局的二隊副隊,到底為什麼手頭的道具和技能,都是這種坑爹玩意啊!
好在羅瀾舟拿的人形蝸牛和王悍匪的鬼抬轎屬於同一卦,都是奇葩,讓人懷疑他們的癖好是不是有點問題。還夠不到傷天害理,血腥殘忍的程度。五行六道的援手們除了眼神古怪點,也沒綠名轉紅名。
賣湯老頭跪在廟殿上,叨叨地向五道神祈求。
偷窺完賣湯老頭的秘密,兩隻蝸牛眼睛往回縮。賣湯老頭身上的秘密已經被它看到了,沒有吸引力了。
羅瀾舟剛要把道具收起來,兩隻眼睛,“咻”地繞過來,一左一右,盯住了衛厄和他的“姘頭”。
這是廟裡另外一個刺激它的大人形隱私源。
兩隻拖著長長血筋的眼睛,不僅繞了過來,眼珠子還噗的放大了不止一倍,跟牛眼一樣,緊緊盯住了衛厄和他的八卦源。
這個勁爆,比賣湯老頭勁爆。
刹那,人形蝸牛殼背的鏡子上印出了青年脖子側,一枚鮮紅刺目的吻痕。
直播間:“???!!!!!!!”
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