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懸河詭渡(1 / 1)

詭話第一boss 吾九殿 9149 字 8個月前

堂屋裡長生門的五道人影一消失,屋裡的客商便恢複了正常。而充作隔斷的百寶櫥旁的珠簾子,被人一把掀開。滿堂爭執的客商一斷,全都詫異地看向毫無禮數的闖入者——婁臨個高身強地站在簾邊。

婁臨掃了一眼堂裡的人,對上堂首緩緩放下酒杯,朝他看來的魏少。

沒發覺什麼異狀。

他鬆開挑起的簾子,帶著點不算親善的笑,狀似恭敬的道:“魏少,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正堂太師椅上的黃老爺趕緊站起來,連連拱手道:“哎,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光顧著和魏少爺討論商道的事兒,耽擱魏少休息了!魏少,舟車勞頓的,咱們明兒陳家府再見。”說著,還讓人趕緊送來薄禮。

這老王八演戲還演得夠份兒。

衛厄冷冷掃了黃家府山水墨畫的屏風一眼,袖子一擺,利落地說了聲走了,就跟來尋他的“婁臨”一道出了堂。

兩“人”出趟的時候,直播間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黃家府裡,一道漆黑虛幻的影子,悄無聲息的從堂屋的桌子影子旁分裂開,無聲無痕的融上了兩人經過之處的死物的影子。

黑影融進黑影,沒有半點聲響,更瞧不出半分破綻!

衛厄和婁臨一塊上了馬車。

黃老爺親自恭送到了府門口,黑幽幽的府宅在黃老爺背後,府宅門口的紅燈籠照著他狀似和善的臉孔。他手裡提著燈,親切的目送到馬車車簾降下。眼角餘光看到一抹黑影,跟到了魏少的馬車底。

【那、那是什麼東西】

【臥槽,跟陳程羅瀾舟他們在巷子裡搞跟蹤遇到的一樣吧?】

【長生門的人真黑心啊,一次試探還不夠,還要用法子跟蹤衛厄他們】

直播間的觀眾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黃家府門口,“婁臨”似乎不是蠢貨,被引開後,對魏少的戒心又多了一重。來的時候,還是在車外護送,走的時候,裝都不裝,直接地上了馬車。

黃老爺面上笑容更盛。

馬車駛動,黃老爺連同府宅大門一起,被漆黑的陰影吞沒。

*

冰冷的陰寒若有若無的縈繞在馬車周圍。

馬車內,衛厄端坐在主神對面,袖中攏著放有詭道長生門給的“詭陰針”的匣子。他看向對面坐著的詭神。

那一絲陰冷,非常細微。若不是衛厄手裡有地官印,自進入幽綠宮殿回應了一趟祝禱後,對這類氣息的感應加強了不少,都有些難以察覺。就算如此,那一絲詭韻也隱藏得極好,不容易把握住具體隱匿的位置。

他和主神都被監視了。

長生門疑心比他們還重,到現在還沒信完全魏少和“婁臨”徹底撕破臉,打算借他們的力除掉“婁臨”。

在黃府的時候,衛厄將東西拿到手,就借“地官印”對陰氣的特殊感應檢查過,那詭陰針上似乎有長生門的法門在,得將詭針紮進主神的婁臨

殼子,詭道那邊有應驗,對方才有可能徹底相信這一場戲。

衛厄幾個念頭盤了盤。

對面手肘擱在車窗窗欞上,垂手懶洋洋繞著鞭子的“婁臨”抬眼看了過來:“魏少大晚上的看我做什麼?魏少今兒去黃家府,聽了什麼不該聽的?”

“我做什麼,還得事事向你彙報?”衛厄字字帶刺。

一面習慣性嘲諷幾句,一面符合“魏少”身份地將今晚和黃老爺、詭道的算計遮掩過去。

“不然呢?”詭神嗤笑,“您什麼時候沒想著一刀宰了我,放您出去外頭超過一柱香|的功夫,都能新給我找點事做。河曲六大家這麼熱情,真沒想著歪主意?”

祂說得也半真半假。“婁臨”和“魏少”的關係,某種程度上,就是他們間關係一比一的複刻。身份可能是假的,彼此忍讓又互相算計的對立是真的。

馬車行進的光影照在一人一詭神身上。

衛厄生來苦厄艱難,沒當什麼大戶少爺。主神天生高高在上,一個婁臨的殼子是祂暫時使用的假身。掛在馬車外的燈籠,將光晃進馬車內,大少和惡仆的神情都浮著一層詭話副本特有的舊色調。

“婁臨”的殼子膚色微深,五官深刻,極具異族的危險感。

祂半彎著唇,俯身靠過來,挑起白皙大少的下頜。

“他們同你說什麼了?這幾天這麼安分,在想什麼呢?魏少爺。”

*

……他們同你說了什麼?

就河曲六大家這些……一群雜碎破落戶,魏少可彆淪落到同這種玩意聯手。

黃家府的密室裡,姓婁的聲音從慘綠幽森的光裡傳出,一道道白紙剪成的“客人”坐在原先的位置上。仔細聽了聽傳來的聲音,黃老爺朝堂屋裡的另外五道人影點了點頭。

意思是,沒錯了,魏家大少和他手底下的姓婁的,果然是互相對彼此戒備深重。

兩人都背著對方和河曲六大家做了交易。

隻要他們不互相合起來,交換消息,他們的安排就不會出錯。接下來就看姓婁的和魏大少能不能把那兩樣東西分彆弄到對方身上去了。

二次監聽魏少和婁臨用的秘法更隱蔽,就算是五行六道裡的高功級彆的道士來,都沒辦法察覺。不過,這麼隱蔽的東西,也有一定的弊處——範圍更小,離得遠監聽得越差,並且得親自見到人才能施術。

今天之所以由六家裡的黃家出面請魏少,就是因為黃家府離魏少包下的酒樓最近。

“河曲眼”“黃河金眼”對河曲六大家、長生門的重要性太大。

馬車一出黃家府,黃家府深處的監聽立刻開始了。

好在魏少和婁臨關係僵硬到極點,幾句話一過,兩人的話語間火藥味就到了極致。

姓婁的自萬家堡後,便沒耐性再對魏大少爺維持什麼明面上的恭順。

馬車一到酒樓,聽聲兒像是姓婁的直接將魏大少帶進了上房裡——姓婁的也當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自己跟陳

六爺、長生門暗地裡做了那樁交易,還有臉起疑心到魏少身上。魏少倒硬氣。

連喝帶罵,任由折磨,咬死了隻同河曲六大家有黃河金眼的往來。

姓婁的明顯不信。

玉石條索、床褥細鏈之聲曖昧含糊,兩人的氣氛僵到不能再僵,婁二折騰他主子折騰之狠、之戲弄恥辱。任誰都覺得,魏少但凡有點血性在,都忍不下他再多活一時三刻。詭道的幾人多信了幾分。

“姓婁的說,魏少天生體不足,瞧著有些強的物件在手裡,實際上都是魏老太爺給他防身的,中看不中用。扛過最前頭的幾息,魏少就控不住手裡的物件……每次用,代價都很大。”醜臉男人冷笑一聲,“這就說得過去了!他姓魏的一個黃口小兒,怎麼可能自己煉化強到那種地步?剛剛出手的時候,我觀察過,姓魏的天生命格有缺,修不得陰術詭術。驅動的骨婆術,表面上有那麼點架子,實際上不是他自己修的,像是把旁人的法門轉嫁到身上。肯定是魏家靠典堂的暗門買賣,強行給魏少弄來護身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醜臉男人的話落下,旁側的老頭、“小孩”、紅襖女人都點了點頭。

如果有玩家在這裡,一定會生出寒意。

醜臉男人的話,句句沒錯——衛厄用的血骨術、骨婆術是係統副本通關後的獎勵,來自血新娘阿秀、黑阿婆等人的饋贈。

從這個層面來說,那些法術道具,確實不是衛厄自己修煉出來的。

醜臉男人隻在黃家府和衛厄打了一個照面,雙方甚至沒動過手,就瞧出了衛厄身上物件、詭術的不對勁之處。如果不是衛厄捏的身份“典堂大少”恰巧能夠將這一節圓過去,此時,衛厄、衛十道、“婁臨”他們的劇本,已經出現了紕漏!

然而,衛厄的身份,魏少剛好就是一個“典當櫃台高,殺人不用刀”的角色。

在醜臉男人他們眼裡,南邊徽商典堂暗地裡做出這種嫁接他人之修行,到自己身上的事,也不是什麼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們長生門,有的是類似的辦法!

普通人嫁接他人的修行,都會有代價。長生門精通種種邪門手段,對個中道理再清楚不過——從其他人身上奪過來的法術,嫁接在自己身上,會有一個極其容易引起反噬的弱點。瞧魏少被姓婁的拿捏褻玩到這種地步,恐怕魏少的命門就把控在他手裡。

那姓婁的不是好人,一身的血腥氣,有可能連這種邪門法術,都是他帶去魏府的。

眼下,因一份姘頭情,姓婁的還隻是在床上折騰折騰魏少。

若是等到魏少在黃河眼裡對他再次下狠手,甚至聯合他人對他下陰招往死裡算計呢?

堂屋裡,紅襖女人腰間的一個針線包閃了閃寒光。

這是魏少那邊得手,已經將“詭陰針”子針,打進婁二身體裡的標誌。

魏少果然在床上尋到了機會,隻是為了這個機會,魏少付出的代價似乎同樣不小。往後頭的悶哼,和動靜,越發耐人尋味起來。

黑漆漆的堂屋裡,

響起紅襖女人心情不錯的媚笑聲:“這婁當家的本錢真不錯,心黑手狠會折騰,魏小哥可不要被弄得明兒都沒力氣起來了。哎呀,早知道就給他點更好下手的東西了。”

再聽了一會,紅襖女人又咯咯笑了起來。

“好生有花樣,聽得我都心癢癢,各位大牌主,有沒有人願意我玩玩?”

水聲一響,卻仿佛黑暗裡,有猩紅分叉的舌頭在女人唇裡頭閃過。

沒人回答紅襖女人。

大家都知道這女人什麼貨色,陪她玩玩,又不是不要命了。

紅襖女人生氣地一跺腳,怒道:“一群沒種的王八島,老娘回聖堂,立刻去找十八個好兒郎。”

*

“你變不好玩了。”詭神貼在衛厄的耳邊,以隻有他們聽到的音量道。

他們都感覺得到縈繞在周圍的一絲陰冷詭韻——不是長生門那五人自己施展的監聽,否則他們也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的演戲了。是隱藏在黃家府背後的東西,被長生門借動了一絲力量,盯著他們這邊。

詭神能抽出前天來監聽他們的黑影的氣息,反向竊聽過去。

但今天的這一絲,似有似無的陰冷詭韻,讓人後頸生冷。連主神都不願意冒然對上——黃河裡到底藏了什麼東西,連主神都不願意直接碰上?

又或者說,祂不是沒辦法對上,可代價太大,祂憑什麼和那東西對上。

濃密的銀發披散在肩頭,衛厄雙手手腕紮著紅繩索,環在詭神的頸後。

他眉眼、耳邊都沁著汗,呼吸也不是很穩定,一副被折騰得不輕的樣子。

實際情況,半真也半假。一張被子蓋在他們身上,遮擋住底下雙方衣物並沒有真正褪下的實情——但為了將那絲讓人如芒在刺的詭韻應付過去,今晚的衛厄出乎意料的忍讓配合。有些時候,詭神都覺得他該翻臉了,衛厄還一言不發的忍了下來。

主神這幾天興起配合,是主神的事。但祂要是翻臉不配合,魏少的劇本就算毀了。

魏少劇本一毀,就探不到河曲六大家和黃河金眼的事。河曲區域主線一失敗,很難不去想現實裡黃河決堤的後果——古代黃河決堤就夠慘烈了,現代黃河邊上的人口,可是古代的幾十上百倍。

人數太多了,主神可以任性,半點不在意,衛厄不能。

主神也是掐準了衛厄這一點,才惡劣無度地把玩他——衛厄在副本空間裡倒是冷血,然而他對自己的故土,這一片說中洲語的土地,有種非同尋常的執著和保護欲。隻要把外頭的人命搭在天平的一端,一涉及副本關鍵,衛厄再惡心再膈應都會忍下來。

就像是現在,被祂這個生死仇敵各種戲弄,主神都能看到他肌膚上,被祂這個仇敵手指滑過的地方,本能起的厭惡的細小疙瘩了。

衛厄還隻是冷淡著臉,全當自己的殼子不存在。

他太配合了,詭神惡劣順暢時,又格外的不滿。

有種奇怪的被觸怒了的火氣。

供品對

那些螻蟻的關注超過了祂允許的程度——一個懸河副本,幾百萬上千萬的黃河兩岸的螻蟻,毀了就毀了。死了就死了。可往常處處跟祂硬來的供品,竟然為了副本外那些螻蟻不被黃河衝毀,任由祂肆意施為。

主神微微眯起眼。

祂虛虛圈了圈衛厄的脖頸,祂樂意跟供品玩上一些無傷大雅的把戲。但供品這麼輕易被祂拿捏軟肋在手裡,就失去了一開始捕獵他的趣味了。

“婁臨”殼子粗糙溫熱的手掌虎口緊貼頸部,衛厄睜眼同祂對視。

衛厄倒不知道主神是什麼時候對他有了那方面的念頭。不過進無限空間三年,再說不知道這方面的事,就是屁話。更何況胡楊村以來,詭神的舉動就毫不掩飾自己想要的東西。必要的時候,換個人來,衛厄也不是不能出賣自己。隻是眼前的,不是其他角色,是主神。

壓著對祂的惡心和本能的反感已經花了衛厄不少力氣。

完全不知道在衛厄眼裡,自己現在和“暫時可以利用”的角色畫了等號,主神手指虛扣衛厄的頸部。

威脅不起作用,衛厄已經知道祂對他有了那方面的念頭。

主神忽然鬆開手,祂舔了舔齒尖,露出一絲古怪的笑。

——祂不順心了,自然要讓衛厄也不順心一些。

扯開紮在衛厄手腕上的紅繩,將人的手扯進被子中,放到某一處。主神俯身,口中的熱氣落到衛厄的耳邊:“我幫你那麼多次,你也該幫我一次了。”

手掌被強硬地扯著,碰到從沒想過會碰到的,青年的眼皮跳了一下。

詭神攥緊了他的手腕。

“你可要想清楚,”婁臨的笑裡透著高維特有的俯視和冷血,“那些螻蟻被洪水淹了,也不關我事。”而祂,隻是純粹配合供品演個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