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河詭渡(河引、泥神上船...)(1 / 1)

詭話第一boss 吾九殿 9625 字 8個月前

李翠花的嗓門難以形容的尖銳,驚得劃船的年青漢子有一個險些拿不住槳,將船槳掉水裡。船上的人莫名打了個哆嗦,再注意到船周圍的“黑水”後,才驚得同樣尖叫起來,紛紛往船中心靠,儘可能地遠離船舷。

那些火光下,咕嚕咕嚕往上湧起的,

不是黑水。

是一團團漫開的頭發。

圍住渡船的,不是黑水,是水底的東西。

他們都是在黃河附近生活的人,古怪的事情聽多了。

都知道黃河裡,有水鬼行河的傳說——就是死在黃河裡的屍體,不腐不爛,不沉,反而在黃河裡緩緩行走。頭發浮散在黃水中,看著就跟一團團黑色的水草一樣。水鬼行河,數量通常不會多。

零星一兩具,渡船上活人陽氣旺,也會自動遠遠避開。

但眼下,這渡船周圍一整片的水面,陰陰壓壓都是黃河行屍的頭發,數量少說得有一二十具。這麼多的水鬼頭發包纏在渡船周圍,劃船的人“啊呀”一聲,手裡拿著的船槳被黑色的頭發卷住,一股力量從水裡傳來。

在黃河上,船沒了槳,那就離死不遠了。

難不成這就是李翠花口中的“水鬼魂蒙了船眼”?

造成前三次翻船的,就是這些東西?

衛厄站在船頭瞧得清楚,而船艙後頭的船槳被水裡的頭發扯著,幾名劃船的年青漢子滿面驚恐,拚命跟水裡的東西。水鬼頭發被船槳帶出水面,在火光中泛光,泛著股股腥氣和屍臭,船上人的叫聲一波壓過一波。

被水裡的東西扯著船槳,船被扯得在河心轉了方向。

不僅轉了方向,船身還在朝河裡傾側。靠近船舷的人尖叫著往船艙裡擠,這側擠那側,那側擠這側。整艘船晃得更加厲害,船艙中間的人頓時大喊起來,邊喊邊奮力推攘:“滾開——彆他娘的擠老子!老子先砍了你們!”

船艙裡的人這麼一推攘,兩側的船舷晃得幾乎碰到水面。

船艙中的沈富勇抓著船槳和水底的水鬼頭發鉚勁相爭,船舷一晃,險些栽進河裡。

此時,水裡咕嚕咕嚕跟開了一樣,水裡的黑色頭發瞧得清晰,一些黑色的頭發還分開,渾濁的黃水中露出一閃而過的白慘慘死人臉。船艙側邊的人叫得越發慘烈,誰還顧得上聽沈富勇這個打頭的指派。船艙中有難民仗著自己有兩膀子力氣,奮力將左右擠來的人猛力往外推,唯恐自己被擠到船舷裡去。

再這麼讓這群難民你推我,我推你下去,整條船都得自己翻河裡去。

衛厄拎著李翠花的孩子,向前重力踏步,將晃動的船強行鎮下來的同時,手一揚。

船艙裡,接二連三響起幾聲慘叫。

幾名推人擠人最用力的難民肩頭,都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鮮血飛濺,那幾人捂著肩頭,痛得直嚎叫。

這刀子插在幾個人肩膀上,但是擦著不少人的腦門過去的。刀的寒氣讓他們打了個戰栗,下意識地停下來,戰戰兢兢抬頭。

隻見,船頭的那位大戶後生斜手夾著一片刀。

他神情輕蔑憎惡地瞟著一船艙的下賤廢物,一個字的警告都沒有。手腕就一抖,“咻”的一聲,就又是一名還在亂推攘的難民肩頸處中了一刀,那人頓時慘叫著血如泉湧,倒在船艙中。

整艘船一下靜了下來。

在城裡長大的人,不知道鄉野的人是什麼樣子。窮、苦難會孕育出披著人皮的野獸,特彆是在亂世,越亂的地方和時候,人越像野獸。可衛厄打小在窮縣城長大,知道那些沒富起來的人是什麼樣子。

他壓著刀,將整條船的騷.亂鎮下來:

“——誰再亂動一下,小爺先宰了誰。”新的一片刀刃滑出在手中,船頭的俊俏後生陰沉地盯著船上的這群廢物。

衛厄手中刀光蛇信一樣閃動,那是真的會飛出宰人的,比水裡的水鬼來得快得多了。

難民們驚恐地瞪著眼睛,儘管還是十分恐懼船周圍的水鬼頭發,但還是個個老實下來,拖家帶口的抱著自己的親人,隻有自個擠上船的就自個老實待著。動都不敢動一下,唯恐那面白手狠的少爺一刀子插自己脖子上。

沒人亂擠亂動後,船晃了晃,勉強穩了下來。

難民安分下來,衛厄朝沈富勇他們幾個劃槳的一掃。

衛厄選定了沈富勇這打頭組織第四次渡老牛灣的青壯漢,刀尖朝他一點。

功夫比預想中好太多的大戶少爺陰寒的視線瞥來,沈富勇打了個哆嗦。仿佛被蛇遊過後脖頸。

這大戶少爺……鐵定真的殺過人!還不止一個!

沈富勇驚懼莫名,小心翼翼地矮身朝船頭靠去。

船一穩下來後,眾人終於察覺,黑色的頭發雖然圍住了船,但隻要船上的人不試圖劃動船槳,船就不再傾斜。隻在原地打著轉。船頭的李翠花瞧不清船艙的情景。她在船顛簸的時候,被黃河水濺了滿臉。

古怪的是,那些水裡的水鬼頭發,雖然纏住了船槳,卻沒纏住扒在船頭的李翠花。

但沒被纏住的李翠花,表現得比船舷邊劃船的人還驚恐!

“放俺上去,放俺上去,你們這群挨屍挺的賤種放俺上去!”李翠花一邊不住恐懼地扭頭往河水裡看,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喊,一張被黃土梁日頭曬得黝黑粗糙的臉上滿是猙獰、凶惡的神色。

她不顧一手被刀釘住,拚了命地扒船頭,力氣突然大得幾乎真的能從水裡躥上來。

她周圍明明沒有黑色的頭發,

水底下卻好像有什麼,

在她即將逃出水面的時候,將她“嘩啦”一把扯了下去。

但這一拉,也古怪,隻將李翠花拉回到了河水中,並沒有將她直接拽落。她仍然扒著船頭的木板。

“……救救俺……救救俺……俺隻是起過心,可俺沒真的下手啊。”李翠花這回是真的怕了,她像是知道些什麼似的,朝站在船頭的大戶後生苦苦哀求,“俺發誓,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她是瞅過這後生獨自一個,想讓他來當河引子。

可這不是沒敢嗎?

李翠花嚎啕得涕淚橫流,站船頭陰冷地看著黃河水的大戶少爺卻像是嫌棄她的鼻涕眼淚一樣,連黑布鞋都移開,離得遠了點,隻夾著刀,微眯起眼盯著黃河。渡船漂浮在河上,李翠花出不了水,又沒被黃河水鬼拉下去。

船底的東西有“河引” ,就不會把船直接弄翻。

隻會將船困在原地。

但想要過黃河,還要能用“河引”從河中心的水鬼行屍圈裡出去。

先前被衛厄掃過的沈富勇不蠢,察覺李翠花有古怪後,提一柄尖刀,冒險過來,喝將道:

“船頭的婆娘,你說這東西是什麼?!”

“河引到底是什麼,怎麼過河?說!”

“撒一句謊,剁你一根指頭。”

沈富勇往大戶少爺拎著的繈褓瞟了一眼,見後者攏著手,似乎滿意自己出來代話,繼續再接再厲:“說什麼活人扒船頭就能過河,你這婆娘遮遮掩掩瞞著什麼。想你孩子也能活著過河,你就老實點交代清楚。不然……”沈富勇冷笑兩聲,手裡粗糙的農村殺豬尖刀一擺,“老子死前也要先把你娃子的心肝挖出來給你看。”

沈富勇也是獨自一人的逃難者,

但能在禍亂裡逃到黃河邊,他顯然生得極彪,兩膀子的肌肉,滿臉的凶氣。

李翠花哆嗦了下,抓著木板的手凍得青紫,臉色陰晴變化,就是咬牙不肯說。

沈富勇小心地瞥了大戶少爺一眼,後者冷笑一聲,抬手就將繈褓包著的孩子扔給他。亂世裡的難民不怕什麼官府砍頭,船在黃河上飄著,命在老牛灣中懸著,沈富勇哪裡管繈褓裡的是個嬰孩。

抓起刀就要當著他親娘的面往下捅。

李翠花眼睛一直,尖聲道:“我說!我說!”

沈富勇鬆了口氣,抓著殺豬尖刀得意地朝李翠花獰笑:“少給俺整敬酒不吃吃罰酒。”

“俺死了,你們也活不成。”

李翠花陰狠怨毒地盯了衛厄一眼,咬著牙,面色泛青地將目光轉向提著刀的沈富勇。她目光閃動,沈富勇把刀一擺。李翠花一咬牙,……恨恨道:“要想從黃河水鬼蒙船中逃出去,就要有人在船頭當河引,出現多少個水鬼,就要在‘河引’身上捅多少刀。水鬼就會自己從‘河引’身上的刀洞裡鑽進去吃血食。”

“所有的水鬼都裝到‘河引’身體裡,河就開了,船就能過去了。”

聽到有多少個水鬼,就往“河引”身上捅多少刀,水鬼再從刀口裡鑽進去吃活人的血食。

船上的所有人臉色為之一變,都有些欲嘔。

先前被李翠花抓住的那個乾癟老頭、和後頭從黃河裡起來的難民更是嚇得兩眼直瞪,渾身發寒。

就連抓著刀威脅她的沈富勇都有些色變——怪不得李翠花這婆娘,要想方設法先將孤身的活人騙到船頭當河引。一條船,在船頭綁著活人,再往活人身上開洞,讓水鬼鑽進去吃……這、這簡直是想想,就殘忍惡心到極點。

難怪叫做“河引”,原來就是在船頭綁了個活人供給鬼吃,換取過河的路引。

直播間的觀眾都被李翠花終於交代出來的儀式給說得隻覺陰滲。

【什麼活人扒船頭,這就是活人做供,活生生的生祭吧。瞧這家夥含糊其辭的樣子,說不準水鬼得吃到船到岸,做河引的人都還不會死——不然她怎麼自己被丟下去當河引就害怕成這個樣子!】

【媽耶,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好狠好毒,怪不得這婆娘要專挑沒人同行的瘦弱的家夥……這要是有人一起逃命,誰肯讓自己的血親受這麼殘酷的方式去死,不跟你拚個你死我活】

【艸艸要吐了】

【不對啊,難民都要死在河裡了,這家夥怎麼非先將人騙到船頭綁著,才肯交代河引是怎麼回事。說真的,都能把人綁船頭了,再多捅幾刀,這些難民也狠得下去吧,她藏著掖著做什麼】

滿船的人再怎麼在逃難裡凶性畢露,之前也都是些普通的黃土百姓。

沈富勇被“河引”的殘忍血腥震到的時候,被他抓著繈褓帶的李翠花的嬰孩突然尖利地哭了起來——這哭聲與先前完全不同,又尖又高,怪異得完全不像是正常嬰孩能夠發出的。抓著孩子的沈富勇被“哭聲”震得耳膜發顫。

李翠花嬰孩突然哭出時,一直凝神盯著黃河的衛厄察覺到什麼,同時轉身,朝船的另一頭看去。

就在這一刹,船首的李翠花尖叫起來:“俺說了,把俺的虎娃子還給俺——還給俺——”

伴隨血肉“茲啦”摩擦的聲音,李翠花竟然硬生生地從衛厄釘在船首木板的銀蝶刃中抽出了手。

被刀刃切成兩半的“手掌”茲啦分成兩條,條索一般,朝抓著嬰孩的沈富勇抓去。

沈富勇被這一變故驚到了,完全是憑借著逃難裡半匪半民的凶狠,將殺豬尖刀朝著抓來的手斬去。李翠花的手雖然“一分為二”,可實際上仍然跟普通鄉野蠻婦的手差不多。殺豬刀斬下的時候,就發出一聲慘叫,被削去了一半。

然而,沈富勇抓著繈褓的那隻手卻先一步痛徹心扉。

他哇呀大叫一聲,半跪倒在船頭,手中抓著的繈褓散開,李翠花的嬰孩從繈褓布條中掉出來——那哪裡像個孩子,分明就是個怪胎。它皮膚是青黑色,張著滿口尖牙,死死咬在沈富勇的手掌上,貪婪地吸食著鮮血。

沈富勇淒厲慘叫著,嬰孩張口,尖牙閃動就要往上啃去。

說是遲那時快,站在船頭的衛厄直接將沈富勇當心一腳,踢下了船頭的木板。沈富勇哀嚎著,咕嚕滾進船艙,而衛厄已經狠狠一腳踩住了青黑怪嬰的脖頸。

起先被李翠花盯上的時候,衛厄隱約察覺這鄉下婦人模樣的人有些古怪。

踩住青黑嬰孩的時候,衛厄看到了這“嬰孩”的怪異之處——

李翠花的“孩子”就像沒有骨頭,整個人如同是一隻軟綿綿的蟲字,人皮包著怪肉。但這種東西居然能哭、能尖叫、還能偽裝成正常的孩子——在被他踩住的瞬間,青黑的嬰孩就跟變色龍一樣,皮肉變化,迅速變成普通的嬰兒模樣。

啼哭著試圖偽裝自己、博取同情。

然而衛厄下手從來不會因為性彆、年齡有任何動搖。

那嬰孩還沒完全披上人皮,衛厄已經一刀噗呲紮在了人頭上。

李翠花瞪大眼,眼角幾乎裂出血來。她抓著船板,伸著胳膊要去抓衛厄的腳:“你竟然敢傷俺的虎娃子——俺要你死,俺要你們都不得好死!”

船上的人都被繈褓裡滾出一個青黑的怪嬰嚇壞了。尤其是一開始抱著孩子,同情了李翠花的那個婦人,更是嚇得面色發白,趕緊抓緊了自己的娃。而船艙中一個從李翠花說“河引” 詳情就一直盯著她的難民此時突然大叫起來。

“這婆娘——這婆娘是神媒婆!”那個難民簡直是目眥欲裂,指著扒在船頭的李翠花,手指不住顫抖,“俺、俺跟俺媳婦帶著二小子就是跟她一路逃,路上聽到嬰兒叫。第二天起來俺家二小子的心臟就沒了!就被吃了!鐵定就是她的怪胎吃了俺家二小子的心臟……”

“俺滴二小子俺滴媳婦呦……這婆娘還有臉假惺惺來勸我們路上詭多,不要走散。第三天,俺媳婦的心臟也沒了……沒了啊”

那難民嚎啕得撕心裂肺,歇斯底裡地去推船艙前邊的人,要衝過來跟李翠花拚個你死我活。

前邊的人被他推得一個晃動,船艙裡驚呼一片。

衛厄也沒想到,李翠花的孩子竟然還能牽扯出一樁吃人案。這李翠花能夠帶著孩子在戰亂中安然無恙地逃跑,果然有她的古怪。

隻是,船還在黃河水底行屍的環繞中,衛厄先前喝令過船艙裡的人,誰敢動先宰了誰。聽到船頭後邊傳來的動靜,衛厄一腳踩住青黑的嬰孩,掀眼看向亂動的那個難民,手指間的銀蝶刃一轉。

船艙的其他人同時一個哆嗦,條件反射地要閉眼——船頭那位陰晴不定、出手狠毒的的大少爺不可能有任何憐憫的心情,肯定是要飛刀宰了那情緒失控、膽敢亂動的家夥!

然而,就在此時,嘩啦——嘩啦——的黃河響中,混雜了奇怪詭異的聲音。

衛厄手裡的刀往下一壓,香火閩南副本的獲得的[血骨碗]不引人注目地跟銀蝶刃調換,出先在他手中。

沒誰注意到衛厄手中物件的變幻——

媳婦二小子全被李翠花孩子吃了的那個難民的破爛短棉襖裡,湧出黃色的泥漿,泥漿轉瞬間包裹了他的頭臉手腳。難民驚惶的臉隻停留了一瞬,就被泥塊給吞沒了。兩側的其他難民見到這一幕,愣了一瞬,隨即爆發出絕望的尖叫,哭爹喊娘地向左右爬。

在難民雜亂的哭嚎聲中,

一尊泥神像出現在船尾,黃泥胚,五色油彩,面帶詭笑。

——大牛壩的泥神,上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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