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河詭渡(大牛壩泥神像...)(1 / 1)

詭話第一boss 吾九殿 10156 字 6個月前

暗沉的黃土梁上出現一尊模糊的泥神雕像。距離隔得遠,看不清雕像的形貌,但能夠模糊那尊泥神像正朝著他們笑。

泥神雕像出現的瞬間,老牛灣渡口就跟炸了鍋一樣。

“泥神來了!泥神追來了!!!”

“快逃啊——”

人人面帶驚恐,先前還猶猶豫豫不敢上船的難民,跟瘋了一樣朝船上湧。呼啦啦的火光中,不斷有落水聲響起。渡船跳板擁擠,有的人直接從灘石上往渡船艙裡挑,有的站在靠河的邊緣,被從後頭湧上來的人直接擠進了黃河裡。

“彆推啊彆推啊,要掉水裡了。”噗通的水聲中,掉進黃河的人一邊喊著,一邊拚命往船舷扒拉。

後頭衝上船的人根本顧不上什麼,直接踩著扒在船舷處的人手往上擠。

還有的乾脆踩著從好不容易黃河裡鑽出的人的腦袋往船上湧。

停泊在老牛灣渡口的船,不是什麼大船。

一次性擠上渡船的人太多,黃河中,渡船重心變幻,搖搖晃晃起來。先擠上船的人不滿起來,生怕船沉了,一邊用力推那些往上擠的人,一邊高聲喊著,要後頭的難民另外去解其他的渡船。

嘩啦——嘩啦——

黃河的響動裡,原先三個半死躺在黃河灘邊的重傷難民,身上突然出現一層厚厚的泥漿。

泥漿迅速往上包裹,

將三個還沒死、呼哧喘氣的活人包裹進去。

那三人預感到自己就要死到臨頭一樣,從咽喉中發出劇烈的破風箱響動,一雙雙手拚命的把身上的泥塊往下扒。

“——不好,泥胎出現了!”一手抓著船繩,一手抓著船槳的沈富勇原先還在扯著嗓子讓人彆把其他人擠下去。聽到那怪異的呼哧聲響,轉頭去看,一見那三個活人被泥塊包裹,頓時臉色大變,喊了一聲,也不管後頭還有多少人沒擠上船,船槳一點,就奮力將船撐離渡口。

其他兩個年青點的男人見狀同樣不敢耽擱,一同拚了命地劃船。

就連已經上船了的人,都紛紛拿手劃水,恐懼莫名地要讓船儘快遠離岸邊,離得越遠越好。

“等等我們,還沒上呢,等等我們——”擠在岸上的幾十個人還有近一半沒能上船,反應快點的已經顫著手,去拖渡口裡的其他船的。反應慢的,或者說被嚇傻了的,還在原地叫喊。

然而這時候,老牛灣渡口還沒上船的難民腿上,厚厚的棉褲外邊像踩進泥裡一樣,開始出現半融化的泥塊,自下往上蔓延。

腿上出現泥塊的時候,這些人有的豁出命似的,往水裡撲,有的發瘋地用手去掰。

而躺在黃河灘邊,身上最先出現泥塊的三個重傷者已經完全被泥塊包裹了,就像三具“泥胚”一樣,橫在灘上。泥胎將活人包裹的時候,沼澤一樣的咕嚕聲響起,一尊笑面詭譎的泥神像從泥胎裡浮出。

轉眼間,黃河灘上就多了好幾尊笑面的泥神像。

每一個泥神像,都朝著一個不同的方向,盯著一個正在掙紮的活人。

被泥像盯住的活人,行動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不到一個呼吸,就被泥塊給吞噬了。

“俺的親娘欸——” 擠上船的人帶著哭腔戰栗地喊道,“俺的娃欸。”

聲音嘶啞,明顯是在先前的擠攘裡,沒能將親人一同拉扯上渡船。

【玩家衛厄遇到詭怪“大牛壩泥神像”】

提示音關閉的面板上,係統提示也變得異常簡潔,一閃就沒。

衛厄在靠近船頭的地方,於船身的劇烈顛簸中保持平衡。

就這麼幾個呼吸間,渡口灘上已經沒有半個活人留下——隻有一地的泥胚泥殼,一地的泥神像。這些難民口中的“大牛壩泥神像”的殺人規律簡直堪稱匪夷所思:隻要被泥神追上,活人就會被泥土包裹,變成泥胎。

然後大壩村的泥神像就會從變成泥胎的人身體裡鑽出來。

一尊尊泥神像杵在河邊,泥像的面容被掉落在灘石上的火把照亮——

它們也不知道是哪個村子原本供奉的神像,

泥胎披著常見的彩色鬥篷,

眼睛塗著黑色的油彩,不分眼珠眼白,直勾勾盯著擠了一船的活人,

鮮紅的嘴巴裂開,笑容讓人悚然。

泥胎神像遍布河岸,每座泥神底下,都是一具被泥土包裹,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的人形泥殼。

【這……這些東西殺人的規律太恐怖了吧】

【被一尊泥神像追上,死一個人,就會多出一尊新的泥神像……嘶,這能怎麼逃?】

直播間也被這詭譎的一幕驚住了。

衛厄視線從所有泥神像的位置上劃過,微微沉下一點氣——這些大牛壩的泥神像殺人速度雖然快,且詭異,但所有泥像都位於河灘上。沒一尊接觸到黃河,幾名跳進河裡的難民也沒有出現被泥漿包裹的痕跡。

難怪這些難民不顧危險,要在晚上過河。

泥神過不了江,阻礙這“大牛壩泥神像”殺人的規律是渡河?

幾名在黃河水中掙紮的難民拚命劃動雙臂,被湍急的黃河衝得不住往下飄。那幾名難民一邊掙紮,一邊朝渡船這邊大喊:“救命啊……船上的好心人救俺一命吧……求求你們求……”

渡船上沒人動彈,幾名青年漢拚命劃著船,恨不得離岸邊的泥神像越遠越好,哪個肯往回去救人。

僥幸擠上船的個個瑟瑟發抖,心神惶惶地盯著岸上的泥胎神像口中不住催促:“快劃快劃快劃。”

就在此時,船身在黃河不知道碰到什麼,忽然重重一響。

整艘船在黃河水中一旋,就在河心灣裡傾斜起來。

船上的人猝不及防,驚恐地尖叫起來。全靠沈富勇這個率先出頭的青年漢有兩膀力氣,臨危不亂,將船槳往一側奮力一插,硬生生壓住了船身的傾側。一船的人才沒咕嚕全翻進黃河裡。

“乃球了,真他娘的遭了邪!”沈富勇大罵著,喝令船上的人彆死愣著找死,看著船勢坐好。

這沈富勇會第一個出頭,就有幾分指揮和組織的能力在,在他的大罵聲中,擠上船的人不在胡亂擁著,挨邊分開坐了。

船身的重心平衡是平衡了,可接下來,更邪門的事發生了。

不論他們怎麼劃,船都會詭異地偏離原來的方向。

“俺就說了,這是水鬼蒙船眼,要活人引渡的。” 驚惶的人聲裡,李翠花背著孩子叫喊起來。剛剛泥神出現,李翠花看著是個背孩子的農村婦女,腿腳卻極快。人群一喊,她就咕嚕爬了起來,站起來時還不忘一把抓住盯上的“河引” 。

人群洶湧,將離船最近的一批衝上了船。李翠花和被她扯住的老頭一起,都被攜裹著,擠上了船。

原本,對李翠花說的“水鬼蒙船眼”大家還將信將疑,

這會子,人在船上,渡船怎麼劃都會偏移,李翠花說的話頓時成了金科玉律。

所有人的視線,同時投向了被衝裹著,“因禍得福”上了船的老頭。

“俺不行,俺不行。”老漢這時候也知道性命攸關,瘋狂搖頭,“俺不會水哩。俺不得行的……”

好在上船的時候,人群擁擠,將老頭和李翠花衝了開。此時老漢被人群擠在船艙中段,怕其他人將自己扔下來,邊喊著邊死死抓住了身邊的兩個人。怕被扔下河,老漢此刻爆發出的力道將那兩個人扯得一歪。

擠了太多人堪堪保持平衡的船身再次晃動起來。

……這遭天瘟的老不死的。

“老漢,您就當是救大家夥一命吧。”李翠花心中大罵,口上卻是苦苦勸道。求生心強,老漢抓著兩個人,任由那兩人痛罵揮拳,死不放手。再晃下去,船就要翻了。其他人投鼠忌器,沒哪個敢去抓他。

船線偏得厲害,這樣下去,不是撞上河灣裡的礁石,就是被衝回大牛壩泥神像在的河灘。

“一幫孬種,”沈富勇在船後側劃著槳,罵了幾句,眼尖見黃河中先前跳下來的人裡,有一個離得近,還在拚命掙紮,就指揮著將船朝那人劃了過去。

“你扒著船,等到岸了,我們就把你拉起來。聽到沒有?”沈富勇拿著船槳指著水裡的人。

見那人拚命點頭,船稍頭,就有人將船上的繩索拋下去給他。

好讓他拉著繩索,扒在船頭。

見到有“河引”了,背著孩子的李翠花鬆了口氣,忍不住伸頭去看被拉到船頭當河引的人。就在此時,船身一震——李翠花先是背上一輕,裹著孩子的繈褓帶被一瞬割斷。緊接著,一股力量從背後傳來。

李翠花隻來得及“啊呀”大叫一聲,就從船首撲出,摔進了黃河水中。

而“咕咚”一聲,剛剛拚命點頭,願意扒著船頭,隻為拚一個活命機會的人渾身濕漉地被抓上船,丟到李翠花原先占的位置上。

上一秒還在黃河裡泡著,

下一秒就被抓著衣領提上船。

死中得活的人瞪大眼睛,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

兔起鶻落的變化來得太快,彆說船上的人了,就連直播間的觀眾都驚呆了。

“啪嗒”。

一點沾上棉襖袖子的河水滴落在船頭板,隻見,先前一直好端端坐在那的大戶少爺陰沉著站在船頭。一手拎著李翠花的孩子,一手轉著一片寒光凜冽的刀。黃河湍流,船身起伏,那後生卻像是釘在船頭一樣。

任由船怎麼晃動,猶自穩當如立平地。

比常人更青白的面容被呼啦晃動的火把光照亮,長眉薄唇,病氣裡透著狠辣。

沈富勇吸了口寒氣,剛剛這似乎是大戶出生的後生上船,不踩船板直接就到了船頭那一下,他就瞧出這人可能有幾分功底。沒想到,這不是有幾分功底,而是身手好得很。性情也果然睚眥必報——

常人見了帶嬰孩的母親,都會下意識體諒幾分,他倒好,割布奪嬰,踹母下水,一係列動作快如閃電。等眾人反應過來,李翠花已經在黃河湯裡泡著了。

“大戶少爺”拎著李翠花的孩子,就像拎一條心情不好久可以宰了的狗。李翠花在黃河裡撲騰了兩下,掙紮著咕嚕冒出頭,抓著船板拚命要往上爬,被他甩手一刀,將手釘在船頭板上。緊接著,著黑布鞋的腳就踩了上去。

“敢算計你少爺當河引,你這條命今晚就彆想要了。”

利刃穿透手背,李翠花當場爆發出一陣淒厲的尖叫,扒著船的另一隻手痛得生生抓進了木板裡。

渡船上寂靜無聲,直播間同樣半條彈幕都沒有。

他們見過衛厄動手狠,沒見過衛神殘暴冷血的一面,居然一時間分不清這是演還是真的。

火光在船頭晃動,劈啪燃燒的火把照著後生的黑布鞋鞋面。

“你……你說什麼瘋話,”手被釘在船頭,痛得幾欲昏死,觸到後生陰冷的目光。李翠花打了個哆嗦,知道這是自己一開始的盤算被人家瞧破了,自己的試探撞上了再狠不過的硬茬子。但這種時候,李翠花咬死也不能承認這一遭,隻抓著船板尖叫起來,“俺、俺跟你不認識,俺什麼時候算計過你了……”她邊淒厲慘叫著,邊朝船上的其他人看去,“俺……”

“俺是說了河引的法子,可是俺也是想要大家夥平平安安過河啊!”

“船上的大家夥,俺是為了大家好啊……”

“俺從來沒有害人的心。看在俺是想讓大夥平平安安渡過河,救俺一命吧,俺還有一歲不到的娃要奶啊——”

她涕淚橫流,被抓在大戶“少爺”手裡的嬰孩,似乎母子連心,一同放聲哇呀大哭起來。

先時被衛厄下手之狠嚇到的直播間回過神來。

聽到李翠花咬死不認,還聲淚俱下地美化自己,頓時急了——衛神動手狠是狠,可那也是這李翠花先算計在前,她自己綁架彆人去死的時候,怎麼就不想想自己也會被扔水裡當“河引”子呢。

【船上的人沒有豬腦子信這狠毒婆娘吧】

【放心吧,難民逃難,顧活不顧死】

【誰提的“河引”子誰下河, 多公平】

【衛神動手狠是狠了點……可是也是這家夥先盯上衛神的, 顛倒黑白一把手】

直播間憤然,但自古以來,嬰孩和母親的哭聲向來容易惹人同情。聽著孩子的啼哭和母親的慘叫,船上逃命的人不少露出了不忍的神色。船艙左側,一個坐著的難民婦人抱著自己的孩子,不敢直接聲援,就壓著聲道:“咋能這樣誰便禍害人呢,她也是好心要救人命啊。”

她說話小聲,可船頭似乎是大戶出身的後生耳音極其敏銳。

話音剛落,一柄飛刀擦著那同情泛濫的婦人的脖子過去,帶著一小條血線,錚一聲釘進了船舷板。

那抱孩子的婦人平時也就是鄉下的長舌婦,沒什麼見識,頂多都是帶著孩子同情心泛濫了一點。寒風擦著脖子過去,還意識不出那是什麼,直到脖子邊一涼,一抹滿手的鮮血,才嚇得哇哇大叫起來。抱著自己的孩子往直船艙人群裡擠。

船上的聲音瞬間就消失了。

大家都驚恐地盯著站在船頭,踩著刀刃的後生。

他慢慢地偏過頭來,面白唇薄,生得極俊,動手極狠,視線滑到誰誰就像被毒蛇爬過一樣。全戰戰兢兢,隻字不敢再出。

面板上,船上活人對他的印象不斷刷出。

“還不劃船,是想給岸上的泥神當泥胎嗎?”船首的“大戶少爺”陰惻惻道。

劃船的幾個青壯漢打了個寒戰,個個奮力劃動起船槳。其他靠船舷坐著的,也不敢耽擱,匆匆身上有什麼拿什麼地往水裡劃。

李翠花扒著船頭還在慘叫苦苦哀嚎。賭咒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害過誰,是這後生害她。她說得聲淚俱下。

可亂世裡人怕凶的,凶的怕狠的。前邊明顯和她有仇的大戶少爺手裡又有真刀,又是真的會下狠手。一整船的難民彆說出聲質疑衛厄了,連半句同情李翠花的都不敢再說。

甚至還有人戰戰兢兢,朝船頭的李翠花勸道:“妹啊,既然你家那口子是河兵,這河引子你來當肯定比彆人更清楚是吧。反正過個河,過河就起來了。”

船首的李翠花一隻手已經快廢了,她死死扒著船頭的木板,被河水衝得渾身僵冷,幾欲飄走。又不敢鬆開船頭,隻能用胳膊緊緊絞住原先要扔給河裡難民的繩索,唯恐一鬆手就被衝走。聽到船上的人這麼說,

她頓時變了臉,尖聲叫起來:

“你們這群白眼狼——你們這些沒安好心的,想害俺死,俺死了你們也一個都彆想活!”

“你們這些剮千刀的歹人!俺死也要拖你們下水當河鬼!”

“你們休想活。”

她前頭還是一副可憐粗笨的農村婦女模樣,結果一聽到她要當河引,瞬間就翻臉,變成又尖又惡毒的潑婦。

船上的難民都被她突然暴露出的真實面孔嚇了一跳,

先前開口的那人更是往後一縮,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妹、妹子這河引可是你自己說的……不就是扒著船頭,過個河嗎?你就當舍命渡大家一程,你的娃也能活是不?”

他一說話,李翠花惡毒的眼睛立刻直勾勾盯住了他。

紫黑色的唇瓣嚅動,就要咒罵,已經劃到老牛灣河中心的船忽然一震,船周圍的水在火光底下變了顏色。咕嚕咕嚕,直往上湧黑水。

船頭的李翠花臉色一變,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放我上去——放我上去——快放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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