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金刺繡的披肩在肩上展開,衛厄周身一輕,密林銅鏡詭物帶來的遲滯壓迫感立刻減少了不少,連帶著先前被雪白的"手臂"擦過的針紮寒刺感都減少了不少。面板上,彈出一個小小的、迅速的倒計時:
【一地庇福-閩地】
庇福對象:衛厄
庇福來源:十三元君
持續時間:30秒
三十秒。夠了。
周身一輕的瞬間,衛厄已經踩著散落一地的馬幫馱車架撲了出去。
林間詭霧湧動,白影躥行,一雙雙持紅燭的白皙女人手被壓製在青年周身不到半米的地方。紅燭光照出的一小點空間,就像漆黑汙濁中燃起的一點亮子。
"一地庇福"出現後,自銅鏡裡鑽出的無數條胳膊手臂,齊齊朝衛厄湧了過來,黑暗中,就像一群快速竄動的詭異白蛇群。逼人的陰寒迎面而來,但衛厄背後燭火微渺搖曳,晃動得仿佛隨時可能熄滅。
--硬是將慘白的手臂叢擋了下來。
十三元君庇福的法相嫁衣虛影在衛厄身邊如飛天壁畫般起落。
直播間被一片"啊啊啊"淹沒了,剛剛還恐懼到絕望的彈幕完全無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就好像昏暗裡,炸開一道光芒萬丈的星,溫暖又璀璨,華美到讓人頭暈目眩:
【嗚啊啊啊是十三元君啊啊啊--】
【第一次在副本裡召喚出擋境神的庇福!第一次!】
【衛神牛逼!!!十三元君牛逼!】
【我們閩地有種說法--分靈上香,無所不佑,哪怕你去了彆處,隻要你念著故土,家鄉神就依舊保護著你。原來老人說的都是真的】
密密麻麻的彈幕瘋狂刷過,現實中觀副本的,哪怕是應該客觀理智的控製局官方人員,在這一刻都忍不住振奮地站了起來。
密林子裡,
雙腳低垂、被長手臂縊掛在空中的高鶴、唐秦等人也隱約到了林間空地的變化。雖然不知道衛厄具體是動用了什麼道具,但這陣仗也知道付出絕不一般。原本被勒掛得幾乎要窒息的一群人咬著牙,雙手不顧僵寒地抓住勒在脖頸上的詭手,死命支撐。
陳程被勒掛得離衛厄最近。
衛厄擦著他的身形過去時,陳程一張臉都快被勒青了。一種隱約的惡心彩色紋路,在他的皮膚下閃現。
與其他人不同,劇烈的刺痛由裡往外湧,幾乎要將陳程活生生撕碎。
啊啊啊--
他張嘴發出無聲的嘶嚎,雙眼爆出血絲。
不行,堅持住,姓衛的那冷血大魔頭已經在拚命了,他不能隨便把那東西放出來,他壓不住那東西的--
陳程的雙腳在空中詭異地交錯點著,
就像吊死鬼的腳步一樣。
但在點地幅度即將擴大前,被陳程生生壓下來。瞬間,一條條血線打他臉部的皮膚處迸出。
另一邊,馬幫的騾馬翻倒一地,馱馬拉載的板子車也跟著翻了一地。衛厄閃電般衝過小半個林間空地,唯一一輛沒有側翻的黑漆漆的大馱馬車出現在眼前--馬車周圍的油汙光斕比衛厄先前馬幫剛在窩子裡歇腳時到的濃厚了不止一倍。
油汙般濁暈的光堆積在馱車邊,
剛一靠近,一種強烈的惡心眩暈感就躥了上來。
漆黑馱馬車邊的土司寨兵、師爺全都不見蹤跡。
衛厄強行壓下那種悚然的惡心感,一抬手,血鎖鏈自袖中躥出,嘩啦拽開了馱馬的車廂。
車廂剛被拽開,直播間裡的所有人後脖頸子就是一涼:
死了。
馱馬車廂裡,擺著一口大得古怪的四方形灰白厚石頭箱。土司掌寨的師爺、連同那十幾名寨兵,全直挺挺倒在石頭箱子旁邊。衛厄原先還懷疑過青銅鏡鑽出的大詭是他們的手,沒想到他們居然就這麼死了。
死法古怪,一個個頭朝裡,面朝下,雙臂雙腳繃得僵直。
【警告,玩家接近異常詭異汙染源,請迅速離開】
【警告,玩家接近異常詭異汙染源,請迅速離開】
咕嚕--咕嚕--
仿佛某種血肉蠕動的聲音從石頭箱後邊傳來,
剛一到那灰白的石頭箱,衛厄就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汙穢的吸力,他的身體皮膚、血肉似乎正自個控製著他,一點點朝那石頭箱子倒過去。連血真十三元君的庇佑加持,都壓製不住這種恐怖的吸力。
四周油汙的光澤自行朝衛厄聚攏過來
厚重如海面石油汙染的光斕穿過紅寶燭的火光,往衛厄身體裡鑽。
【警告】係統提示音剛響到一半,就停了。
濁光剛侵入衛厄體內,立刻撞上血肉裡被鎖鏈封鎖住的那尊青灰色詭物神像,被後者直接吞噬殆儘。自從吞食了船王唐羅帶來的另外一樣物件,深黑甲骨後,衛厄身體裡的鏽紅鐵索將石實的詭物邪神像死死封牢在衛厄體內。
似乎深青甲骨、紫黑丹藥,一者讓鏽紅鐵索對詭物神像本體的封印加強了。
一者讓詭物成功繞過封印,凝出了具雖然被削弱,但能夠自由行動的實體。
油汙般的光斕被詭物邪神像吞噬時,
馬幫"馬鍋頭"的話在衛厄腦海中一閃而過,應對叢林女人手的轉機在馱廂裡,是這個石頭箱子裡的東西。但想要逼退外邊的東西,就得先把裡頭的東西放出來。而石頭箱子沒有任何拉拽的地方。
直播間的所有人同樣到了馱廂內的場景。
他們不見衛厄視角裡那些不詳恐怖的汙染性光斕,但石箱子周圍恐怖詭異的情形卻是瞧得清清楚楚。而且就在衛厄靠近石箱的瞬間,他周身的閩地十三元君的庇福華彩,憑空壓下了一大截。
隻剩薄薄一層,黯淡的裹在衛厄周身。
比同時遇上十幾條"手臂"還恐怖。
【衛神啊啊】
就算是傻子,這一刻,也能感知到箱子裡的東西到底有多危險。無意義的緊張彈幕充斥滿整個直播間,沒人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等衛厄打開石箱,還是彆打開石箱。
係統面板的倒計時閃爍了一下,
【一地庇福】剩餘時間:10秒
沒做任何猶豫,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銀發青年已經一手按在灰白的石頭箱邊沿!
哐!
石頭箱蓋被青年一手推開,砸落在林間土地上,濺起一片灰塵。
箱蓋被推開的瞬間,錯雜混亂的嗡鳴和古怪的波動在林間躥過,所有人隻覺得自己的肌膚,像是閃過一層麻刺的靜電。
直播間的畫面跟著一陣晃動扭曲,但好歹沒有像香火閩南的副本一樣,直接黑屏。直播間還是勉強清了石頭箱子裡的東西。那是半箱子爛肉塊。滇南土司要寸氏馬幫押送的,居然是一堆腐爛膿腫的烏黑肉塊!
石頭箱子一經打開,烏黑肉塊立刻從其中"漫"了出來,
烏黑肉塊面,無數沸泡一樣的東西密密麻麻攢動,
得人差點嘔出來。
林子裡飄帶一樣的白生生"手臂"先是一靜,
後手臂的顏色忽然一黯淡,吊縊的活人紛紛從臂上掉了下來。
然後,銅鏡裡探出的小半"臂膀"開始瘋狂地要往回縮,但已經晚了。
一條條長長的、蛇一樣的手臂,似乎自行違背了青銅鏡中詭的意誌,飄帶一樣,朝箱子裡湧出的烏黑肉塊"飄"了過去。而原先散落在灰白石頭箱子周圍的土司掌寨師爺、寨兵屍體,先一步被吞到了烏黑的爛肉塊裡。
咕嘰、咕嚕
讓人頭皮發麻的吞噬聲響了起來。
馬幫的漢子們和玩家一同摔了下來。他們的情況起來竟然比玩家要好上一聲,那剛剛被勒起,還沒吊上空中的"馬鍋頭"滇人漢子自地面爬起,抓起一面大銅鑼。
"寸家幫的兄弟--拚命了--"
馬幫的滇人漢子暴喝,手中的銅鑼在暗夜裡重重敲了一下。
"--起騾!"
銅鑼聲和暴喝裡,
一匹匹僵挺斷氣的騾子馬,竟然從地面重站了起來。
寸家馬幫的漢子們不知哪裡取出一把把火把,他們對背後的手臂、爛肉塊視而不見。
一個個面部肌肉繃緊,一手舉火把,一手舉獸面旗幟,一插,一舉,開始繞著騾馬用聽不懂的滇南少數民族土語高聲唱誦著什麼。
"手臂叢"源源不斷地被肉塊吞噬,似乎在兩者解決出高下之前,不會對林中的活人有什麼反應。
馬幫就是趁著這個機會,拚命啟動什麼後手。
那些重立起來的騾馬明明雙目僵硬,沒有任何動靜,林間卻出現了一圈圈"走馬"的足跡。黑漆漆的頭騾身影漸漸從手臂叢裡露了出來。
高鶴、唐秦、陳程、宋月眉他們掉下來跟下餃子一樣,砸了一地。唯一沒和眾人落在一起的,隻剩了衛厄一個人。咕嚕咕嚕的肉塊湧動聲響起,叢叢被吸向烏黑爛肉的亂手臂間隙裡,銀發青年勢單力薄的身影一晃顯出。
他在大馱馬車那邊,不僅跟玩家隔開了,還跟馬幫也隔開了。
不知道推開石箱的代價是什麼,
此時青年半跪在半架破木車上,明明知道周圍的烏黑爛肉非常危險,必須立刻離開,但剛撐起身,就又踉蹌跪了下去。
鮮紅的血不斷從他口中湧出。
"衛厄!"解元真接住淩空落下的七星劍,厲喝一聲,立刻要往他那邊過去。但林間的肉塊擴散得非常快,衛厄踩著的那半架子的排車嘩啦欲倒。衛厄的護撒刀在車面一滑而過,直播間心一沉--趕不上,解元真趕不上。
木車崩塌,銀發青年的發絲垂落向汙穢深黑的腐爛肉塊,
在青年即將被吞食的一瞬間,一隻慘白的手自黑暗中突兀伸出,攥住他的肩膀,將他朝後一拽。血紅的袍服在屏幕上一晃,藍金刺繡的銀發"嫁娘"被扯進詭豔的囍服懷裡。
陰寒的手臂鉗在了青年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