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警報跟火警報鳴器似的, 衛厄卻不為所動,冷白的腕骨一轉,捅進小腹, 紮在那詭異青黑的護撒刀直接擰了一整圈!
監察銀戒在身上, 主神早鎖定他了。
比起係統的警報,衛厄更無法忍受主神——管祂現在是主神還是“詭物”——種進他身體裡的玩意。護撒刀在血肉裡轉了一圈, 幾乎是在刀尖紮進的瞬間,面板就彈了出來,整個兒浸泡在不祥的紅光裡,急劇閃爍。
【警告!警告!高危詭怪侵染複蘇!】
【警告!警告!高危詭怪侵染異化!】
尖銳的暴鳴裡, 丹田處皮肉裡蠕動的青黑物質陡然爆張開,蒼白的皮肉裡仿佛紮進了一根根極細微的黑色細線,細線順著下中八景宮[1]直線上躥,轉瞬間就繞肝纏脾地往衛厄臟器侵蝕去。
陰寒的詭物氣息隨即傳遍全身。
衛厄悶哼一聲,握刀的手卻再次用力幾分,鮮血順著他的手腕直往手肘流。刀刃順勢向上,連詭氣侵連臟器都不顧, 定要將整團牽絲帶縷的詭異青黑絞出來。
下一秒。
萬千冰針刺骨般的森寒直閃向手腕。
握護撒刀的手不受控製地一鬆, 衛厄踉蹌跪倒在地, 鮮血從腹部深可見內臟的傷口湧出來。傷口深處,能夠看到瀝青般的物質——【警告,高危詭怪侵染已突破3級,玩家身體已出現輕度異化!請問是否花費300香火進行壓製!】
係統暗紅近黑的面板快速閃爍,
衛厄手肘壓在地面, 自咽喉裡滾出含糊的啞笑。
去他媽的係統,去他媽的主神!
【——玩家生機急劇降低中,請問是否花費300香火進行壓製。】詭話係統冰冷機械的提示音重複響起, 衛厄打喉中滾出一個半笑半嘲的“是”字來,下一秒,另一股和主神侵染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力量湧進丹田。
劇痛驟然傳來。
第二次壓製明顯比第一次壓製困難很多,連衛厄這種在無限空間掙紮三年的資深者都差點壓不住喉嚨裡的痛呼。
撕拉——
衛厄撕下一段衣擺,死死咬在口中。
慘白的小腹處隱約閃見詭異的蠕動起伏。銀絲般的濃密長發在黑暗中傾瀉下來,身體成為兩個恐怖遊戲交鋒的戰場。衛厄渾身肌肉死死繃緊,沁出細密的汗珠,他咬著布料,在黑暗中無聲發笑。
【——高危詭異侵蝕壓製完成,持續時間12小時。】
兩股交錯的力量驟然消失,衛厄的身體猛地鬆懈下來,他喘著粗氣,半倒在土樓四樓鋪著的紅色老紅方磚上。
浸滿汗水的手在地面身周摸索,按在掉落在一旁的護撒刀刀柄上。
茲啦,護撒刀拖過地面,發出一聲長長的刮磨聲。衛厄側轉刀刃,一點點用刀撐起自己的身體。刀刃刮起的火光在昏暗中閃爍,一點暗紅的火星迸濺在半空中,一閃,照在屋子中間的“床母”面上。
打牆裡“出來”的床母雕像比早上玩家出樓的時候更遠離牆壁。
半人高的泥胎神像在光線昏暗的屋子裡,一手持荷花蕉葉,一手端香油碗,帶著詭譎笑意的泥胎面正正朝著衛厄。
面上的詭譎笑容一晃被火星點亮。
“很好笑,是不是?”衛厄橫刀壓在膝蓋上,冷冷地跟泥胎神像對峙。
“綁定另一個係統,就為了在前一個係統裡活下來,很好笑……是不是?”
“床母”泥面的詭笑越發昏暗詭異。
銀發青年緩緩站起身,他緩緩地轉了轉手腕。
下一刻——“砰”一聲巨響打四樓傳到一樓!
——————
砰隆巨響打樓上傳來的時候,樓底下的所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正在樓下再次檢查屋子的解元真三步並做兩步,直接躥上四樓。
直播間衛厄的視角打他上樓脫衣服起就切到了屋外。直播間觀眾幾乎是在“砰隆”巨響傳出時,才跟著解元真一轉樓梯口,猛然看到土樓屋子四樓的樣子——
“床母”雕像的泥胎身體四分五裂地倒在地面,持蕉葉荷花的手,一半碎飛到屋子東邊,一半碎飛到屋子四邊。整個屋子就他媽跟狂風過境,□□過七八遍似的。
“衛……衛厄?”
“哦,”銀發青年站在一地的碎泥塊裡,嘴裡咬著布條的一頭,正漫不經心地包紮自己的手腕,“手滑,順手砸了點玩意。”
直播間:“…………”
【特麼這叫砸壞點了玩意?!隔壁直播間的乙榜玩家十八般武藝都沒把這詭東西撬下一層泥皮。落他口裡就成了“手滑”,“砸了點玩意”?】
【我出門宰了隻雞,大佬請問,是這語氣嗎?????】
【什麼叫出門宰隻雞,這分明就是回來路上順手乾的】
【不不不不,就沒正兒八經討論一下,他到底是怎麼砸的嗎?看起來還除了手腕受點傷,再沒有彆的代價?】
直播間滿屏的抓狂吐槽。
解元真這天師府見多識廣的年輕道士站在樓梯口,破天荒被驚得瞠目結舌:“你、你怎麼突然砸……不對,你怎麼砸的,不是,你的手……”
衛厄咬著布條一頭,一扯,碎布條子在手腕上打了個結結實實的結。
甩了甩。
“沒斷。”
然後就沒了,這解釋就算結束了。
解元真一臉茫然地看著地面,其他從樓下趕上來的玩家一臉茫然地看著解元真。衛厄手腕紮著繃帶,自顧自地就踩著樓梯下去了。他經過時,其他玩家帶著莫名的敬畏,齊齊刷刷側身一讓。
頗有拱讓聖架的氣勢。
“……賭十點香火,”踩在樓梯下邊的非主流小夥楊清在冷臉的銀發青年經過時,半邊身子都貼到了牆上,腦袋向日葵似的跟著轉悠。直到銀發青年下了更下一層,才夢遊似的,“這位絕對是大佬。”
煎攤餅似的貼在楊清旁邊的玩家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
“廢話,誰看不出來,這還用賭?”
一眨眼沒看見就搞出個大動靜的衛厄踩著木梯下樓去了。
解元真對著遍地的泥胎碎塊憂慮了一兩秒,也隻能將泥胎收拾到一塊,讓其他玩家不要亂碰。
這時,一樓門外,早晨給玩家送東西的啞巴姑娘悄無聲息地側立到了門檻外。
看樣子,是土樓族長派人過來催了。
眾人顧不上再驚愕衛厄是怎麼砸了屋裡的泥胎,匆匆收拾東西,就下樓跟上了啞巴姑娘。不料,啞巴姑娘帶著大夥穿過架著靈棚的石坪廣場,一路將人領到了土樓中軸線上正對大門的祠堂。
滿目陰森的靈牌撲面而來,玩家刹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隻當這樓裡的NPC今晚就要吃玩家的席。
好在猶猶豫豫跟著啞巴姑娘進了祠堂後,啞巴姑娘領著大夥兒往祠堂旁側的立柱一轉,一架闊氣許多的紅木梯子出現在眾人眼前。上了梯子,眼前就霍然明亮起來。
明晃晃的蠟燭點在燈架上,舊式木架堂屋四角,還點著幾盞燈籠。
一股濃鬱的奇異香氣傳入鼻腔。
衛厄頓時隱隱有種反胃欲嘔的感覺。
衛厄環顧四周一掃,除了蹙起眉頭的解元真外,其餘人都無意識地伸長脖子,吸嗅著這股香氣。
順著香氣傳來的地方看去,堆滿肉菜雞鴨的宴席中間,擺著一個古怪的大青花瓷甕。
大青花瓷甕架在一個火爐子上,頂邊倒扣了個鑽孔的陶罐子,下面慢慢鼓出小火,咕嚕咕嚕的肉香從裡邊冒出來。
【發現主線關鍵道具——】
【主家“貢物”】
【描述:一路風塵仆仆,從豫州趕來催討的主家貴客,現在你們看到了此行的目標。那瓷甕子裡裝的就是胡氏土樓分支承諾進獻給主家的“貢物”。但似乎土樓族長不打算這麼輕易地將它交給你們?】
落座後,瓷甕裡咕嚕咕嚕的滾沸聲越發清晰。
非主流小夥楊清咽了口口水,喃喃地:“好香。”
其餘人也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與其他人不同,離那青花大瓷甕越近,衛厄的那種惡心感就越發強烈。他纏著繃帶的手無意識抽動了一下,陡然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暴虐。緩緩深吸一口氣,衛厄壓下動手的衝突。
土樓族長卻好像沒發現大夥兒的注意都在怪甕上似的。
“哎呀,原本像是主家諸位這等的貴客來,該是在石坪上擺上一席九十九桌的大宴,方表心意,奈何閩地寒酸,條件簡陋。諸位貴客,還請寬恕,”他向前傾身,一手兜袖,一手前伸,拉家常似的,“諸位人傑都容姿非凡,不知是否有婚配啊?”
土樓族長說是“諸位”,眼睛瞧的卻是衛厄。
剛剛圍觀過“神郎娶親”劇情的直播間:“……”
有一說一,這一幕格外熟悉。
土樓族長,你支線外也還賊心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