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75 夢幻而已(1 / 1)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4849 字 6個月前

“是又如何!”

蕭緋呼吸粗重,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的,最後乾脆把手裡的斷蓬劍往地上一砸,劍尖插入縫隙,石磚登時四分五裂,劍鳴陣陣。

阻礙在二人之間的劍鋒落地,他就這麼渾身血汙淩亂,瞪視著大虞的九五之尊。

李瑾往前幾步牽起蕭緋的手相握,輕笑道:“好、好,是朕的錯,朕隻是與你分彆太久,想傳信同你說說話,但後來想到決戰時機緊要,不便打擾上將軍作戰,也就忍住沒有傳信,倒叫你誤會了。”

一場完全可能轉化成逼宮謀反,儘顯震主之威的闖宮之舉,便在李瑾一句認錯之間,輕輕揭過了。

他抬起手,想要撫一撫蕭緋的臉,展平他臉上急怒,餘光忽然瞥見數百將士還在宮門外乾瞪眼,又對總管太監道:“傳令下去,讓各宮侍衛各回崗位,今夜之事,不得多言。”

“是,陛下。”

等一眾將領侍衛茫然無措又灰溜溜地被趕走,李瑾著人關上房門,繞到蕭緋背後,先脫下他那已經被箭矢兵器撕扯得破爛襤褸的暗紅披風,一背箭矢便映入眼簾。

“懷崢……”李瑾的手極輕地碰上其中一支,“朕這就宣太醫。”

“不用了。”蕭緋順著李瑾的手,把他碰上的那支箭往外一扯就拔了出來,箭頭並無血色,“箭插進鐵甲之間而已,還傷不到我。白刹風的馬甲上也插了好幾箭,它沒有手,陛下記得讓人去給它拔箭。”

李瑾於是喚暗衛去照顧白刹風,自己則親手把蕭緋身上的箭矢一根根拔出來,接著又為蕭緋卸甲。

玄鐵盔甲沉重如山,需得兩個小太監一同上手才能抬得動。

黑褐乾涸的血跡凝固在征袍上,鐵鎧之下,風塵勞碌如此。

李瑾最後摘下蕭緋頭上的鐵盔,低語道:“夜深了,上將軍不若就歇在未央宮,湯泉已經備好。”

蕭緋抬起眼簾,瞥了李瑾一眼,點了點頭。

進了寢殿邊的湯泉殿,李瑾屏退所有宮人,親手為蕭緋解去剩下的戰袍,把人按進水中坐好,取了絲帕,就著水流給蕭緋洗臉擦身,又解開他的發髻清洗。

烏發在水中飄蕩如雲,一身塵埃滌儘,蕭緋轉過身,仿佛一柄血色長槍忽然化作水中菡萏,趴在池邊與李瑾對望:“陛下方才說想我?”

“懷崢可想朕?”

“如何不想?”

“我心中也時時刻刻心裡掛念著懷崢,總覺得不該讓你四處領兵打仗,若能留在錦上京做個文官近臣,你我二人即可日日相見。”

“南方寇亂不止,西羌蠢蠢欲動,北方九狄未平,陛下霸業還須我為天子劍。”蕭緋想了想,“不過的確該在京中留一段時間,我想到些法子改造京中排水溝渠,如果成功,夏日便不至讓城中泛濫漲水了。”

“你滿腦子就想這些,看來方才說想朕,隻是哄人開心。”

蕭緋眨眼,水滴從那雙桃花般的眼眸上滾落,二人間熱氣氤氳,忽然之間,

桃花穿過水汽,一道吻落在李瑾唇側:“這才叫哄人開心,陛下。”

“朕看這叫妖妃。”李瑾笑了笑,卻按住蕭緋的肩,“你星夜兼程趕回錦上京,一定累了,朕這時候還要你夜夜笙歌,恐怕要被人說殘害忠良。”

蕭緋道:“臣快馬加鞭跑了兩日兩夜,是有些累,但左右是陛下動,不是臣動,又有何妨?”

李瑾大笑。

很快,也同蕭上將軍一起,浸濕了一身寢衣。

【已為您自動開啟綠色防護係統。】

一聲電子音,陡然將孟沉霜從發展向某個不可告人方向的迷夢中驚醒,可春血散的藥效還沒有消退,他看不見也聽不見,身下那陣陣流溢的熱浪蒸騰,仿佛他還陷在夢中一般。

孟沉霜再一次無法分辨時間的流逝,仿佛在衝擊中陷入下一次的暈厥。

……

直到藥效消退,他的視覺聽覺逐漸恢複,望見波光粼粼的金紅江面,才終於找回了身處現實世界的感覺。

頭頂輕紗珠簾搖晃,孟沉霜不知何時回到了小畫舫的床榻上。

謝邙立在闌乾邊,遙望照桑河,落日熔金灑滿襟懷。

在他手邊的架子上放著一隻銅盆,盆中是清水,但搭在盆邊的絲帕卻被染成了淡粉色。

孟沉霜身上的血跡和其他痕跡都被清理過了,又換了身衣物。

“南澶,”孟沉霜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但似乎不是春血散的原因,喉嚨裡扯著有些疼,“你什麼時候把我帶回來的?”

“就在剛剛,我叫了酒樓做菜送來,現在還沒到。”謝邙端了一杯溫水過來,孟沉霜沒有起身,側躺在床邊,就著謝邙的手從杯沿抿了幾口水,“你看得見,也聽得見了?”

“都無礙。”

“這便好,我問過聶肅芳,他道這藥解了之後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狀,不過,你可還覺得不適?”

孟沉霜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背,夢中蕭緋在亂箭中穿行的景象仿佛還曆曆在目。

那些箭矢沒能穿透鐵甲,但撞擊的力度足以在蕭緋背後留下密密麻麻的淤青腫脹。

湯泉殿中燭火高照,李瑾將這一切儘收眼底,放輕了動作,幾近虔誠地吻過他背後的每一處傷痕。

“背上疼?還是腰上?”謝邙問道。

夕陽在河水中燃燒,像是千萬盞燭火搖晃,透過窗欞,倒映在謝邙英俊的面容上。

他的眼睛像墨一樣黑,被夕照攏上一層昏黃的光。

夕陽好似與與那湯泉殿中的燭火交錯重疊。

“我不疼,但是,”孟沉霜的手指抓住謝邙在光中垂落的衣袖,不知為何,某種茫然強烈的情緒驅使著他說出漫無邊際的話,“我做了個夢。”

“什麼樣的夢?”謝邙的手掌落在孟沉霜的後背與腰間,輕輕打著旋揉按,即便是不疼,一番折騰下來,也會緊張疲憊。

方才在明覺觀後院,孟沉霜正襟平躺,仿佛任君采擷。

眼下他隨意

側躺著,單穿一件絲袍,左衽鬆鬆垮垮地垂開,肌膚被夕陽映得仿佛流光,正被謝邙的手掌撥動,但二人間的氣氛卻如流水般柔和,沒有半分旖旎的意味。

孟沉霜享受著無涯仙尊的親手按摩,腦袋又往他腿邊蹭了蹭:“我夢見了昭宗李瑾,也夢見了你。”

“我和昭宗出現在一起嗎?可惜昭宗殯天太早,我從未有機會與他相見。”

“不。”孟沉霜抬眼向上望著謝邙,“我夢見的昭宗,是你的樣子,是蕭上將軍夜闖禁宮,與昭宗同浴湯泉的故事。”

“你夢裡的昭宗用著我的臉?蕭上將軍又是何人?”

“是我。”

謝邙輕笑,似是鬆了口氣:“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日我們不該聽那一出話本。”

孟沉霜不置可否,眉目間仍是深思。

謝邙又問:“在魔域時你也常做夢,是不是也像今日這般,夢見了面具戲子演出的故事?”

孟沉霜:“那些都是虛構的戲碼,從不入夢。”

謝邙:“夢也是假的。”

是啊,夢也是假的。

忽然有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孟沉霜的腦海。

孟沉霜因為魔君燃犀墮魔之故,時常夢到過去與謝邙雙修之事。

可係統從來不會彈出綠色防護,因為這個世界早已不再是遊戲。

孟沉霜腦海中猶疑:【係統,為什麼這一回彈出綠色防護?剛才的夢也是遊戲的一部分嗎?】

【搜索中,無權限。】

【你……】

不,不,還是不對。

他還是浮萍劍主之時,不也會做夢嗎?

可意識深層的夢境,從來不是遊戲可以乾涉的領域。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

夢就是孟沉霜在這個世界中真真切切地做了一場夢,綠色防護的打斷不能夠就證明這就是遊戲。

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測浮上心頭。

過去的種種遊戲表象,如何能證明孟沉霜所面臨的一切不是現實呢?

把遊戲變作現實太難,可讓人將現實當做遊戲,隻需要稍加引導。

如果從來沒有遊戲,這個不斷強迫著他的係統又算什麼?

【係統,你在嗎?】

【您好,隨時為您服務。】

【你……】

係統是一個係統,還是些彆的什麼東西?

孟沉霜停頓片刻,選擇了一個問題:【你需要將我的語言轉化為數字來理解嗎?】

【我以二進製方式運行。】

所以說,係統仍是某種數碼物。

【你是一個簡單程序,還是具有智能?】

【我是一個簡單程序。】

係統的確一向不怎麼智能。

【在這個世界裡,你依靠什麼運行?電力嗎?】

【我依靠你運行。】

【誰創造了你。】

【你創造了我。】

【不是你的遊戲公司嗎?】

【你創造了遊戲公司。】

不,孟沉霜很確定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沒有把《叩神》的製作公司買下來。

【我來到這個世界以前,所處的2099年世界,是真實世界嗎?】

【2099年是真實世界。】

如果是這樣,係統為什麼會回答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孟沉霜沉思少頃,換了個問法:【《叩神》遊戲公司的創始人是誰?】

【人間世遊戲公司製作了全息單機仙俠遊戲《叩神》,人間世遊戲公司董事長張月林,執行總裁劉嘯,遊戲設計總監夏白娥,畫面顧問……】

【好了,停下。】孟沉霜製止了係統朗誦公司職員表的做法,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誰創造了遊戲公司?】

【你創造了遊戲公司。】

答案沒有變……

誰創造了遊戲公司——你創造了遊戲公司。

遊戲公司的創始人是誰——給出職員表。

對這兩個相似問題的不同回答是係統在暗示什麼嗎?

不,等等……

係統是簡單程序,它不是人工智能,它不具有因果邏輯與推理能力,甚至不依靠數據挖掘得到概率相關性統計來回答問題。

它隻有被設定好的答案。

孟沉霜閉了閉眼。

是有誰設計了一套思維枷鎖,想要控製他嗎?可這沒有道理。

【你想要我做什麼?】

【本遊戲為開放式遊戲,玩家以增長修為升級為目標。】

【你想要玩家做什麼?】

【本遊戲為開放式遊戲,玩家以增長修為升級為目標。】

按照係統的回答,孟沉霜就是玩家,他似乎不是什麼特彆的角色。

孟沉霜記得,至少在醫院特護病房中,遊戲係統無法乾涉他,隻有使用全息遊戲艙才會和係統相連。

人間世遊戲公司的老板也的確叫張月林。

所以,活在2099年的孟沉霜所經曆的一切是真的,活在修仙界的孟沉霜所經曆的一切也是真的?

但2099年的孟沉霜沒有創造遊戲公司,更沒有創造係統,活在修仙界的孟沉霜也不該在被綠色係統所阻撓。

孟沉霜緊蹙的眉眼被三隻手指輕輕揉開,謝邙看見他神色痛苦,問道:“你不想夢見蕭緋李瑾?還是不想夢見你我二人的臉放在彆人的故事裡?”

孟沉霜緩緩睜開眼,看見謝邙坐在自己身旁,穆若鬆風,沉若碣岩。

“南澶……人要如何分彆現實與夢境?”

謝邙始終垂落著凝視孟沉霜的眼睫顫了一下,仿佛玄鶴抖羽。

“在夢境中自戕,人不會死去,隻會醒來或陷入沉睡。可如果無法區分真實與夢境,就勿要輕舉妄動……如果分辨錯了,就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謝邙道,“如果真的是一場大夢,它總有一日會

散去,與其賭局,不若把一切都當做真實,直到醒來。”

孟沉霜惘然無聲。

謝邙默然良久,原本給孟沉霜揉腰的手一點點扣緊了這白玉般清瘦手臂,仿佛把人禁錮在懷。

因為用力,青色的血管從謝邙手背冰涼的皮膚下爆起。

“阿渡,如今你與我浮生種種,對你來說隻是一場夢幻而已嗎?”

謝邙的掌心對孟沉霜來說,涼得炎夏裡的一塊冰。

他抬起手貼上謝邙緊握住自己的手,拇指嵌進謝邙的掌心之下,輕輕一拉,便把謝邙的手扯了下來。

這點力道不足以掰開無涯仙尊,是他自己放了手,倒向一敗塗地。

謝邙的眸色暗下。

然而孟沉霜卻沒有撒開手,而是將謝邙的手掌放到自己的側頸邊,絲絲縷縷的涼意透進皮膚,好似消暑的冰。

謝邙的手寬大修長,直接蓋住了孟沉霜的側頸與下頜,後者完全不設防,那滾燙的血液就在掌紋之下汩汩躍動著。

謝邙緊繃的脊柱,忽然就鬆開了。

孟沉霜對這一切暗流湧動沒有半分察覺,他抱著謝邙的手納涼,思索道:“我是在想這件事,一切究竟是不是個夢境。當人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個夢時,意味著有另一個相對的世界被他記起來了,可到底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夢呢?”

孟沉霜的話中之意,讓謝邙的眉峰微微動了動:“另一個世界……這是你之前兩次頭疼的原因?”

在魔域凝夜紫宮、長昆山澹水九章,孟沉霜都曾試圖說些什麼,卻被天雷和頭疼打斷,謝邙不由得問得極謹慎。

孟沉霜也謹慎異常,抬眼與謝邙對視半晌,喉中緩緩呼出一口氣。

這是隻有二人才明白的默認。

“如果你的頭疼是真的,”謝邙道,“那麼引起了它的存在必須是真實的,真實的存在所帶來的真實的頭疼所在的世界,也需要是真實的……為何一定要把其中一者定為夢幻?”

“因為兩邊都有些事情說不通。”

“於理不通之事不能成為判斷的依據,”謝邙食指微動,撥弄孟沉霜的眼睫,“你得先找到它們的答案。”

“答案……”孟沉霜閉上了眼,把臉埋進謝邙的掌心,“七十年前的孟沉霜也是在尋找答案嗎?是什麼把他引向了明帝屍骨神力,總不會是像我們一樣,追尋著自己的足跡而來……

“浮萍劍主和大虞唯一的瓜葛是昭靈長公主,但朝萊的身份與明帝無關。會是因為我師……會是因為孟瞰峰嗎?孟瞰峰向來深居簡出,我第一回知道,他竟還有一段贈仙劍的故事。”

孟沉霜自言自語到此,忽然反應過來:“是了,劍閣與大虞必定有過往來,否則大虞國師怎會有辦法向西北劍閣遞信,說孟朝萊想上山拜師呢?”

“瞰峰前輩……”謝邙目色微茫,似是陷入了某段回憶,“他與我之間,也有幾段舊事。”

“你是說合籍以後,他不允你叫他師尊,仍要你以前輩

相稱的事情?”孟沉霜問,“劍閣弟子少有與外人合籍的,他大概隻是不習慣,不是有意和你過不去。”

謝邙:“前輩和我沒什麼過不去,反倒有幾分偏私。”

“是麼?”孟沉霜一怔,“我以為老頭整天樂嗬嗬的,對誰都一樣。”

“你還記得我初次上劍閣尋浮萍劍主時的情景嗎?”

“記得,你與孟沉霜弈棋三夜,等到雪清天闊,星辰入水。”

當年二人蘭山試劍以後,孟沉霜常與謝邙共遊山河,但也時常來無影去無蹤,謝邙每一回都隻能靜候孟沉霜出現。

他問過顧元鬆與彆南枝,發現對他們兩人來說,孟沉霜也向來如此。

或許這就是孟沉霜的習慣。

但謝邙心中,又有幾分祈盼,於是某日與孟沉霜獨行時,開口問道,如果他想要見孟沉霜,該去何處尋他?

孟沉霜說自己浪跡天涯、萍蹤浮影,沒個定數。

這聽上去像是不想被人了解行蹤,謝邙正要歇了心思,孟沉霜忽然又道,謝邙可以上長昆山劍閣尋他,隻要他不在外遊曆,就會待在坐月峰上。

謝邙訝然:“我以為劍閣避世千年,不願待客。”

孟沉霜騎在白馬上,笑道:“那你就偷偷上來,接著!”

一塊環形碧玉佩被從孟沉霜腰間扯下,轉手拋給謝邙。

“這是我的劍閣通行令璧,拿著它就可以穿過劍閣護山結界,你走南面上山,禦劍往坐月峰飛。坐月峰上有水泊碧樹,很好找。”

謝邙接住飛拋過來的劍閣令璧:“你沒了令璧,如何回山?”

“那就跪在山腳哭,告訴師尊弟子頑皮,弄丟了令璧,回不了家了,他總不至於將我攔在家門外。”孟沉霜回過頭,看見謝邙竟在蹙眉深思,不由揚眉,“嗯?難道謝督領循規蹈矩,覺得我這樣頑劣之人,該被抓緊訊獄地牢,大刑伺候一番?”

“我隻是怕上了山,被劍閣裡你的師尊師祖當做毛賊,亂劍伺候。”

“那你便出劍和他們打一架,說不準打得過!”

謝邙並非擔心劍閣大能會如此有失風度。

他隻是訝於孟沉霜竟如此輕易地邀他上坐月峰。

等謝邙在不久以後,持令璧上劍閣,先依禮拜見了時任劍閣閣主,孟沉霜的師尊孟瞰峰,這位須發皆白的逍遙長者自然沒有對謝邙出劍。

在見到謝邙的第一眼,他便道,謝邙一定是為孟沉霜來的。

待謝邙表明身份,說清楚令璧來曆,孟瞰峰直接給他指了通往坐月峰的山道。

這完全在謝邙的意料之外。

他曾用脆皮烤鴨從彆南枝的狐狸嘴裡打聽來,顧元鬆當年上劍閣,劍閣閣主孟瞰峰言,沒有孟沉霜的親允,他這個做師尊的不能隨意帶人上孟沉霜居住的坐月峰。

是以顧元鬆隻在三千月峰上,隔著漫天風雪飄飛,遙遙眺望見坐月峰北碎夢崖。

此後,顧元鬆再也沒有上過長昆山。

或者說,不知有心還是無意,孟沉霜從未帶任何人上過長昆山。

除了彆南枝。

因為他是隻小狐狸,毛絨絨一團縮在孟沉霜的衣襟裡,不算人。

像彆羨魚那樣把自己當人的九尾狐妖,也不曾得到過邀請。

謝邙走在雪花彌漫的劍閣山道上,心緒重重,白雪覆首。

直到上了坐月峰頂,飛雪驟消,春風拂面,把深雪融化成縷縷白霧。

坐月峰上草木碧綠,泊水溫柔,全然不同於長昆山風割雪剖之象。

有一古廬飛跨水上,廬中無人,寂靜杳然。

謝邙環顧峰頭,試圖找到人跡。

忽然之間,他聽到一聲如春日風鳴桃花般的呼喚:“謝南澶——我在這邊!”

謝邙的目光循著聲音跨越湖面,終於在一片碧樹環合中找到了拿到熟悉的白衣身影。

他飛身掠過湖面而去,發現此處有一座樓閣粗略骨架,旁邊還堆放了不少粗壯原木,孟沉霜就坐在一截裸露的屋梁上。

他用襻膊束起了寬大的衣袖,謝邙抬起頭,便看見那雙白玉一般在春陽下閃動著光澤的有力手臂。

這雙手原是用來握這世間最銳不可當的寶劍的,現在卻在抬木梁、削榫卯、磨凸節。

修仙界中修士大能呼風喚雨,有撒豆成兵搬土造梁之術,又或有前呼後擁、鞍前馬後的仆從弟子,少有人像凡人般親手造廬搭屋。

即使有,也不會有人去想這樣的人是孟沉霜。

名動天下、縹緲出塵的浮萍劍主怎麼會親手勞碌煙塵。

然而孟沉霜從屋梁上翻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發髻如煙,雙目粲霞。

“你怎麼忽然來找我?”

謝邙望著他:“想見你,便來了。”

“你該早些告訴我你今日要來。”

“是我攪擾你了嗎?”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隻有我一個人在坐月峰,你什麼時候來都不會攪擾。

“隻是我原本想著,最近什麼時候去尋你,同道往南海觀潮,又聽聞你公務繁忙,少得空閒,隻好擱置計劃。”孟沉霜道,

“但你若是早半月告訴我,你會上長昆山見我,除卻如今相見,今日以前也有種種歡喜,實不必為南海潮景遺憾煩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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