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67 無憂幻境(1 / 1)

斬情證道失敗後 路俠 13826 字 6個月前

彆南枝忍無可忍,從樹杈上一躍而下,張口就咬住顧元鶴的衣擺,齜牙咧嘴、怒目而視,渾身紅毛炸起,比竹編球更像一個火紅的圓球!

彆南枝的原型不比彆羨魚,小得可憐,和貓兒差不多大。

於是乎,裴汶便自上而下地看見了小紅狐狸從頭頂到後頸的一串斑禿。

小紅狐狸注意到裴汶微妙的目光,轉過頭瞪他兩眼,裴汶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走了。

手上沒有事務積壓,裴汶便不會留宿輯案台,此時又攜上丹藥,禦劍下雲端,往海崖之側的桐都去。

他落在裴家此去蓬山主宅中院外,剛要踏進後門,忽然又想起彆南枝渾身毛發炸開、毛毛糙糙的樣子,轉身先回自己在東院家,找了一把木梳、一把玉梳揣進袖子裡,這才重往主宅中院走。

裴汶是裴氏旁支,無論舊日裡因為血脈之彆受了主家人多少冷眼,而今身為輯案台掌事與天尊之一,主宅之中的子弟、門客、仆役等見了他,都得躬身問一句禮。

裴汶亦是一笑,謝過各方邀他喝茶的真情假意,徑自往後花園去。

本是一路暢通無阻,卻在踏上通往假山水榭的曲徑前一刻,被忽然閃身而出的仆役攔住去路。

仆役向他問安,隨後取出一方銜桐飛鳳令,遞交給裴汶看。

裴汶的笑瞬間沉了沉,不悅地看清令牌上刻著的“竹”字。

“汶公子,我們家二公子請你去一趟戾雲軒。”

“二公子?還是二小姐?”裴汶的語氣聽上去極不善。

“家主讓稱二公子。”

裴汶冷哼一聲:“走吧,帶我過去。”

裴新竹的住處本在東院複節居,這戾雲軒在此去蓬山一個偏遠不起眼的角落,平日裡無人居住,裴新竹想要來用,便要來用了。

此時此刻,戾雲軒外已被罩上重重陣法,裴汶還沒跨進門,一道靈刃便飛落腳下,擊碎青石板地。

他無言地看了仆役一眼,仆役躬身向內,恭敬道:“二小姐,我把汶公子帶來了。”

“進來。”裴新竹沙啞厲烈的聲音響起,禁製法陣與軒門一同轟然洞開,放裴汶入內。

軒中窗格皆被厚緞掩蓋,又不點火燭,黑洞洞一片,幾l乎無法視物。

又不止裴新竹用了什麼法子,室內空氣寒冰刺骨,嗬氣成霧。

裴汶順著僅有的光亮看過去,在凝滯的黑暗中,一雙蒼白消瘦的手。

它們被裴新竹捧在懷裡,淡淡神力金光從天尊金絡與靈官銀絡中釋出,補全了那雙手掌上腐爛缺失的血肉。

神力不可活死人,但可生白骨。

隻要天上都還未陷落,身在高位之人,便可從中分到些許文帝留下的神力與靈泉靈力。

裴新竹不像謝邙那般能找到萬年神冰玉做棺材,便隻能用微薄的神力維持裴新鳶的屍身不腐。

待血肉長全,裴新竹虔誠而細致地為她擦去手上汙漬。

浮塵魂蓮爐被放在裴新鳶雙膝上,

破碎的破魂在其中散發出黯淡光芒。

裴汶在黑暗中收斂好神情:“她隻剩一半軀體、一點魂魄了,

你還是不打算放棄?”

“連裴桓都沒有放棄,我為什麼要放棄?”

“竹天尊!慎言!”

“嗬……你還沒有找到謝邙的蹤跡?”

“他若成心想隱匿氣息,找起來就沒那麼簡單。”

“倒如我所料,他身邊還跟著魔君燃犀,的確不好找。”裴新竹道,“我已經知會了阿耶山,魔君不在孤鶩城中,讓他想做什麼便放手去做,老巢被搗,說不定能逼魔君現身。”

“阿耶山?你私自與天魔王通信?!”裴汶的雙目猛然睜大。

“有何不可,我要殺謝邙,他要殺魔燃犀,兩全其美。汶天尊不也與天魔將領有往來麼?你難道覺得,這事瞞得過裴家?”

“但阿耶山他……”裴汶深吸一口氣,“此子鷹視狼顧,不可相交。”

“你既不想見我與他往來,那就早日尋到謝邙蹤跡,我還有一筆賬要同他算!”

“我……”裴汶沉默半晌,“容我去問霧失樓,他們消息靈通。”

霧泊之側,春寒料峭。

癆死生問到了自己想問的事,又發泄了一通百年來一直壓抑在心頭的怨恨淒厲,冷靜下來後,摸了摸花白的頭發,又去燕返居中檢查病人情況去了。

謝邙沒有攔他,徑自返回伏雪廬中。

剛一推開門,便見床榻上那雙青瞳飛速閉緊,青瞳的主人錦被一拉蒙住頭,假裝陷入夢鄉,什麼也沒聽見。

可剛才謝邙出去時,怕孟沉霜熱,從沒給他蓋上過被子。

這一通欲蓋彌彰讓謝邙開門的動作頓了頓。

他緩步走到床沿坐下,短短的路程無端耗費許多光陰,謝邙俯視著孟沉霜,又靜默了片刻。

孟沉霜的臉此刻就在謝邙腿邊,每一份灼熱的呼吸都清晰可感,不一會兒,汗珠就順著鬢發滑落。

謝邙伸出手,本想給他擦汗,卻在中途忽然換了個方向。

他拉住錦被邊緣,嘩地一扯,淡碧色錦被瞬間被掀開,帶起一陣涼風。

冰涼的氣息觸及肌膚,孟沉霜猛地睜開了眼,一下子對上謝邙注視的目光,冷不丁打了個顫,隨後立刻反應過來,伸手扯過被子往床裡面一滾,厚厚的錦被瞬間把他裹成一長條春卷。

隻有上半張臉露在外面,雙眼警惕地看著床邊坐著的人。

謝邙居高臨下與他對視,面色中帶著深沉與不解。

隨後,孟沉霜頂住這高大身形帶給人的壓力,伸出手抓著被子一拉,把錦被最後一點邊角從謝邙手裡搶了回來。

“你做什麼?”孟沉霜甕聲甕氣。

謝邙第一次見孟沉霜這樣耍無賴似的不高興:“我看你熱,還是彆把自己裹著了。”

“不要。”孟沉霜又往床裡面縮了縮,濃睫仿佛撲閃

著潮濕的水汽。

當真是不尋常。

他俯下身問,陰影伴著藤蘿花影一起籠罩住孟沉霜:“很不高興?因為我?”

“…………??[”

“哪疼?我幫你揉揉。”謝邙說著直起身,又打開藥油瓶子。

孟沉霜看著琥珀色的油脂在謝邙掌心堆疊,回憶起那長而有力的手指粗糙的觸感,整個人抑製不住地抖了一下,張目結舌:“你還要揉?”

“你不是說痛嗎?”

“你弄太多次了,脹著痛……再來,不是隻會更痛麼……”孟沉霜咬著牙啟齒。

謝邙搓熱藥油的手停住了:“你的意思是說——”

那話將要出口時,孟沉霜蹬了謝邙一腳,謝邙隻好俯身貼到孟沉霜耳邊,用微不可聞地起身詢問孟沉霜說得是否是他所想的那樣。

不知是熱還是惱,孟沉霜臉頰桃花似的泛紅,張口咬在謝邙下頜上,留下兩排鮮明的牙印。

疼痛讓謝邙的眉輕蹙了一下,但他任由孟沉霜撕咬,動也不動。

原來僅僅是這樣,孟沉霜便覺得痛了嗎?那過去他豈非是……

好似有一截冰錐驟然釘進謝邙的頭顱中。

以前孟沉霜醒來後,從不跟他聊這些,更很少說什麼感受。

現在這樣是因為墮魔之軀取代了無情道麼?

可是……

謝邙漆黑的眼珠轉向孟沉霜,望進一片朦朧霧氣中。

“你還要修太上無情道嗎?”

在《叩神》遊戲係統中,無情道劍修顯示為進階最快的角色選項,是以孟沉霜當時做選擇時沒有半點猶豫。

不過現在……

“未曾聽聞過有墮魔能夠飛升仙界。”孟沉霜如是說。

“你仍想要飛升?”

“否則如我師尊孟瞰峰那般,耗儘壽數而坐化嗎?”孟沉霜垂下眼簾,“隻不過,現在的確不是飛升的時候,還有許多事情沒有了結……”

謝邙沒有從孟沉霜口中得到一個絕對否定的答案,眸中光晃動了幾l下,又被迅速壓至眼底,隻道:“方才徐複斂來了。”

“我聽到了。”既然已經被發現了剛剛是裝睡,孟沉霜乾脆不再掩飾。

寒骨潭中一通胡鬨以後,撇開那些天命的後怕,他對謝邙隻不過是有些羞惱。

畢竟他叫謝邙“救救他”,謝邙也照做了,就是實在肆無忌憚了點兒,孟沉霜的腿根腰腹到現在都還在抽痛。

不過對於墮入欲念的魔族來說,若是太過溫柔小意,大約也是不行的……

“所有?”謝邙繼續問道,沒有評價孟沉霜這點裝睡的小把戲。

“所有。”孟沉霜想要點頭,可是稍稍一動,鼻尖便撞上了謝邙的臉頰,隻得停在這裡。

謝邙的目光描摹著孟沉霜逐漸鎖上重重深霧的面容,道

:“裴氏要給問空下毒,

我並不奇怪。

“他行事向來中正不偏,

許是擋了裴氏借天上都掌權的路,但倚泉寺無論如何都會在六尊中占據一席之地,比起殺死問空換一個新的和尚來,不若將他就放在那個位置上,當一尊不會說話、也不會礙事的雕像。”

“是啊,連春陵醫穀在六尊之中都隻剩下了一席之位。”孟沉霜輕嗤一聲,不知是笑是嘲,“桐都裴氏手眼通天,意料之中。燕氏大陵中,也有裴氏留下的陣法。”

當時侘音山中,大陵之下,血腥混亂接踵而至,不給人片刻喘息的機會,二人沒有時間深思裴家人在燕氏大陵中留下鎮魂大陣的用意。

如今回過頭來一想,處處都透出一番陰森詭譎。

“那是個鎮魂大陣……”孟沉霜思索著,身下的不適在思緒飛速運轉中逐漸被忽略,“若是地有厲鬼,留一個鎮魂大陣也不算奇怪,有淨煞陣也不奇怪。可把鎮魂大陣藏在淨煞陣之下,是不想讓人知道鎮魂大陣的存在,但有什麼理由費這番功夫?”

最終還搭進去數條性命。

謝邙的眼梢忽然抬了抬:“鎮魂……燕氏族人的魂魄,當真需要鎮嗎?”

孟沉霜一愣。

偌大一族滅門慘死,其中生出厲鬼,也在常理之中,但未必每一亡魂都會變作厲鬼,一旦設下鎮魂大陣,本該自行流入幽冥九泉投胎轉世的魂魄也無法離開大陵,隻能在無儘的黑暗歲月中消磨乾淨記憶,被仇怨侵蝕,變作怨魂煞。

而後又被那淨煞陣吞噬。

其間險惡環環相扣,思之遍體發涼。

隻是裴家人恐怕沒想到,後來會出燕平這段岔子。

孟沉霜:“我猜兩個相連的大陣是為了消耗儘墓中魂魄,阻撓他們離開投胎。但裴氏與燕氏無冤無仇,何必做出這種陰險勾當。”

“若是有冤有仇呢?”

“什麼意思?”孟沉霜問道。

“滅門燕氏者是天魔族,據說是想從燕家找到一樣寶物,但直到最後結案,都無人知道這寶物是什麼,天魔俘虜要麼死在晴川之夜,要麼死在輯案台審訊中,雖然找不到答案,但敵人皆亡,死者下葬,一切就這麼不了了之。”謝邙道,“但近來南麓之戰後我才發覺,天魔與天上都,或者說,掌控著天上都的裴氏,從未截然相對。”

“你擔心燕氏滅門背後有裴氏的手筆?”

“隻是個猜測。若是如此,便能解釋燕氏大陵中的陣法,而且……除裴氏以外,你觀修仙界中如今,還剩下多少世家?”

曾經的修仙界中的高門大戶,近乎覆滅殆儘。

雖有新貴世家,力量卻終歸弱小,抵不過逐漸崛起的各大宗門。

因此,天尊之位中,隻餘下裴氏這一姓世家。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能幾l時。

人們原隻當是屬於世家大族的時代已成過去,但如果,有一隻手在暗中扭轉一切呢?

伏雪廬中的空氣仿佛和時間一起堆疊凝固了。

好似有暗影在孟沉霜背後緩緩展開,不斷拉扯著他的神魂,想要撕碎頭腦中不甚明晰的那個答案。

不,不,還是不對。

“南澶,就算裴家真做了這些事,難道我便會是那個行俠仗義之人嗎?”

孟沉霜眉間沉著複雜。

謝邙的目光在孟沉霜臉上定了定,不等他說些什麼,孟沉霜已經再度開口,似乎剛剛的那個問題並不是個真正的問題,孟沉霜心中有一個答案。

他不認為自己是。

而且若隻是見不得裴氏氣焰囂張,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殺去桐都便是。

殺了六尊,殺了親友故人,這算什麼呢?

“除了我從不認識的問空以外,顧笙白、彆羨魚、莫雩都是故人,與裴氏並無瓜葛,還有那擎神丹,顯然是要用來救人,而非殺人。”

孟沉霜喃喃道,“我不明白。”

“天上都事遠在碧海青天外,若你記不起,便與你我無乾,不必再想。”

“不!”孟沉霜打斷他,“我不能不想,謝南澶,我躲不掉。”

被未知掌控的恐懼再一次浮出水面,瞬間仿佛墜入深崖。

就算他能躲開世上所有人,和謝邙隱遁入無人知曉的山林,腦子裡的係統仍舊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在冰冷機械的注視之中孟沉霜無處可逃。

要麼理解它,要麼毀滅它,總之不可能永遠惴惴不安又無動於衷。

還有那怪異的、令人不解的天命——他怎麼會穿進遊戲之中?遊戲的世界怎麼會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謝邙凝視著他,陷在陰影中的五官模糊不清,神情難辨,但拂過孟沉霜額頭為他拭汗的手卻輕柔至極。

“好。”

他應得太快太平靜,沒有半分疑問與怨言,反倒叫孟沉霜神思難定,後腦窒息般疼痛,勉力解釋能說出口的事:“至少,至少我得知道,我是不是曾找到過擎神丹的蹤跡。”

-

驚雷撕裂層雲,八因山間雲翻如墨。

刹那間,閃電如利刃般劈向山中,桐都衛揮劍艱難地阻下這最後一道天雷,半跪在泥濘之中,吐出一口血。

在他身側,另外三位桐都衛已經支撐不過這化神雷劫,全部昏死過去,渡劫之人更是早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株小小的建木樹苗卻在雷光中散發出隱隱清輝。

唯一能動彈的桐都衛喘了口氣,艱難地撐著劍站起來,顫顫巍巍朝著渡劫之人走去。

然而剛跨出一步,後腦轟然一聲巨響。

一截被電焦的木棍打在桐都衛後腦上,直接將他擊暈。

桐都衛身體一軟倒進泥裡,露出身後一襲粗布麻衣的孟朝萊。

他扔了棍子,幾l步上前,把昏過去的莫驚春抱起來,見他一切安然,這才鬆了口氣。

雷雲過後,大雨傾盆嘩啦啦傾盆而下,在山林間交織成漆黑的雨幕。

孟朝萊懷裡抱著莫驚春,又用靈力提著四個昏迷的桐都衛,把他們

找了個地方扔遠了,自己帶著莫驚春向反方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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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餘下面容依然清俊冷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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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澹水九章之前,孟沉霜還有一件事要做。

燕蘆荻從昏睡中醒過來幾l次,情緒始終不穩,癆死生著實無奈,隻能下藥讓他再次睡過去,以免他走火入魔把整個澹水九章給劈了。

但沉睡隻能是一時,他們不可能讓燕蘆荻睡一輩子。

而且這隻能壓製住心焰與靈明之冰,噩夢不斷襲擾著他,心魔仍然在繼續加重。

孟沉霜同應商說,他想要喚醒燕蘆荻,隨後,為他造一場無憂幻境。

讓燕蘆荻暫且居於幻境之中,直到孟沉霜找到擎神丹。

應商為此眉頭緊蹙,表示懷疑。

孟沉霜道:“你當年騙他說他已死,那段時間裡他過得很開懷,不是麼?”

應商面容緊繃,默然良久,方才避開孟沉霜直端端的注視:“或許吧。”

“既如此,此法便算有效。叫他忘掉憂思,以防心魔更深。”

“他認錯過真實與虛幻,對這一切很敏銳,你未必能騙過他。”

“隻要抹去所有可能的破綻,他便什麼也發現不了。”

孟沉霜語調沒什麼起伏,卻態度堅決,應商深深閉目:“你想要怎樣做?”

“坐月峰上有金鈴塔,我會在塔中以古秘術為他設置幻境,封印住他癸璜三十三年以後的所有記憶,讓一切重新開始。”

隻要從來沒有真實可以參照,人又如何能確認自己活在虛假之中。

“他會在幻境中度過多少年,遇上什麼事?”

“這取決於他自己的選擇,沒有人會質疑自己意誌做出的選擇會導向虛幻。”

“……”應商抬起眼簾,“我想陪著他。”

“這正是我需要你去做的。”孟沉霜與應商對視,“我無法預料他會在幻境中做出什麼樣的選擇,若是導向痛苦,一切就違背了本意,所以,我還需要一個人進入幻境為他指引方向。如果你願意,我會將你一同送入幻境。”

應商沒有半分遲猶疑。

確認好人選後,事不宜遲,孟沉霜當即進入金鈴塔,開始布置幻境陣法。

陣法成型後,他就要啟程離開長昆山,因而想來幫忙的謝邙被他按在伏雪廬裡,由癆死生看顧。

謝邙丹田受損,他可以在澹水九章中任性胡來,左右此處沒什麼危險,但孟沉霜不接受他像過去孤身一人時那般,拖著病體殘軀便出門乾架,必須得讓大夫看看,確認沒有大礙才能出門。

待坐月峰上暝夜四合,春風沉醉,吹散濃雲。

應商坐在燕返居中,透過窗欞與菖蒲長葉向外望去。

伏雪廬裡孤燈一盞,金鈴塔上光芒漸爍。

而燕返居與風安雨靜齋皆陷在黑暗之中。

應商沒有點燈,以免將燕蘆荻從睡夢中驚醒。

但今夜星辰今夜風,已足夠照亮山河大地。

霧泊與山峰間的雪氣被吹散,坐月峰以南,山脈孤寂的暗影在夜色中伏成龍脊,星輝倒映湖中,閃爍如鑽。

風聲自天地山川間湧來,呼嘯著成為寂靜。

曾經千千萬萬個夜晚,燕蘆荻便這般坐在簷下聽風嗎?

應商回過頭,望見少年倔強不馴的面容,忽然想起他說過,澹水九章確有九種良辰美景。

霧泊、冷甸、鬆瀑、藤蘿香、落海棠、伏雪廬、金鈴塔、鬥墨星辰海、萬裡川峰卷。

如若一切回到癸璜三十三年,燕蘆荻忘卻了恨與哀,同時也要失去許許多多的愛與依戀。

應商可以再入幻境,成為燕蘆荻生命中的一部分,孟沉霜卻將被就此忘卻。

若非時乖運舛,晴川燕氏蘆荻與長昆山劍閣孟沉霜,本為陌路之人。

與太茫山萬兵客,更是無緣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