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骨刃將要刺穿孟沉霜腦袋的前一刻,一點精純紅焰如紅蓮花瓣迅猛飄搖而來,落在天魔額頭突出的犀角之上,焰火穿透犀角點燃其中黑血,火焰瞬間將犀角炸裂。
熊熊藍火炸出一人高的火球,將天魔將整個裹了進去,迅速點燃他一身黑袍鎧甲。
焦煙慘叫登時彌漫,甚至逼退幾分金光佛手。
孟沉霜趁機向外一滾,躲開犀角藍火燃燒範圍。
天魔將幾乎在轉瞬之間被燒得乾癟。
天魔犀角堅固異常,縱然裡面裝著足以燃起滾燙大火的黑血,也極少有什麼東西能穿透進去點燃。
但是,剛剛出手的人用的是紅蓮業火!
此為佛門高深秘法,非徹悟者不可得,當今天下,僅有一人習得其中真諦。
眾僧眾人與剩下三位天魔將一同轉頭,果然見千秋塔廢墟中佇立著一道木蘭色身影。
聖僧問冤!
問冤一招紅蓮業火後,靈力大耗,面色蒼白,他手持佛珠,一子子快速數過,對眾僧眾道:“天魔來襲,還不速速抵擋!”
天魔將一來便損失一員大將,即使如今任務是殺了魔君,也要分出人去會一會這聖僧。
問冤立刻誦經結陣相抗。
金剛固山陣分出一半人手對抗天魔,佛魔本就異道,而今仇怨結下,更是鬥得難舍難分。
日光被陰雲掩去,狂風席卷山間寒氣,天地之中冥昭瞢暗,沙塵漫卷。
天上都還欲與天魔族訂立盟約,裴新竹不得不在此時嘗試勸解二方,然而天魔殺紅了眼,雙方一邊談,一邊毫不留情地鬥法過招。
他們聽不得勸阻,定要殺死魔君燃犀,以除後患。
孟沉霜趁著他們吵,艱難地撐著佛手威壓站起來,剛才的天魔藍火落了幾分到他胸膛上,冒著煙燙出入骨傷痕。
他多方受創,極度狼狽,一身白衣染滿塵埃血色,瘦骨嶙峋於風中飄搖,似風摧斑竹,周身氣度又極度醒目。
刀光劍影迅速將他鎖定,白如之竟在這時去又複返,手持劍刃扭曲如波浪的銀嘯劍與天魔將一同襲向孟沉霜。
“魔燃犀,束手就擒!”白如之滿臉血痕,一如殺神。
上一回,他讓謝邙搶了人頭,這一次,魔燃犀定是他手下敗將!
金光佛手虛影壓在孟沉霜身後,剩下維持陣法的高僧後背汗濕大片,幾近支撐不住。
孟沉霜長身而立,來自遠山的長風伴著劍吟,拂動他襤褸衣袍獵獵,他的右手五指張開,因用力而繃緊,顯出骨骼血管的起伏輪廓。
“嗬。”他注視著眼前鋒銳刀兵,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聲。
而後暴喝怒起:“殘劍召來!”
於時雪亮劍光如玉似長虹,穿山渡江,斬風破雨呼嘯而來,劃亮深秋長空,刹那間入手緊握!
浮萍劍入手,孟沉霜周身氣息暴漲,擊潰來襲者不費吹灰,可突生異變卻使他雙目青
瞳驟然猛睜。
鏘——!!!
銀光驟亮!是又一把神劍現身!
鹿鳴劍!
突如其來的鹿鳴劍擊中天魔骨刃與銀嘯劍,
謝邙持劍轉腕一拍,
直截將骨刃挑飛,狂溢劍氣更是當場震碎了受損嚴重的銀嘯劍。
手中靈劍碎片四射,白如之的震驚與憤怒同時爆發:“謝邙你——!!!”
浮萍劍沒了阻礙,劍尖直指天魔將領心臟。
不待白如之罵完又來搶功還震壞銀嘯的鹿鳴劍,一旁浮萍劍刺穿天魔將胸膛後又抽出,帶著血與鹿鳴劍鏗鏘相撞。
兩道極度恐怖的劍意衝撞在一起後瞬息炸裂,震波暴烈擴散而出,把白如之和那被孟沉霜殺死的天魔將儘數掀飛。
刹那間魔氣衝散,千秋塔外天清地闊。
但這隻是一瞬,各方煙塵魔氣再度彙聚,唯有鹿鳴劍與浮萍劍氣浪翻湧處陰雲衝破,投落金柱般的天光。
孟沉霜看著謝邙被天光照亮、分毫畢現的淩厲面容,咬牙道:“謝南澶……”
兩把神兵死死相抵,劍氣縱橫,二人呼吸竟也因此交纏。
孟沉霜唇齒間的鐵鏽血腥氣讓謝邙緊緊擰起長眉,他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對孟沉霜說:“你信我嗎?”
孟沉霜眉目一緊,沒能立刻理解這前不搭言後不搭語的話,但很快,他忽的挑眉勾唇,冷笑一聲:“你信我嗎?”
謝邙沒有半分猶豫,在孟沉霜耳邊說:“我信。”
孟沉霜霎時變了臉色,他盯著謝邙的雙目,審視之中透出幾分冷冰冰的肅色。
一切玩世不恭的嘲諷隱去,他說:“那你最好不要後悔。
“現在,鬆開手。”
謝邙照做,鬆開握劍右手,在鹿鳴劍脫手前一刻,孟沉霜隨即以浮萍一劍擊去,鋒銳劍刃對明澈劍身,鮮血魔氣臟汙寶劍。
眾人驚恐地遙望見魔燃犀一劍震碎了無涯仙尊的本命靈劍鹿鳴!
而這還沒有結束。
寶劍碎片倒影天光,雪芒射過孟沉霜青色妖異雙瞳,他雙手握劍驟然向著眼前人猛然一刺!
這一劍輝光通天徹地,神威劈山分海。
威壓大浪倒頭而下,瞬間震得周圍修為不足之人七竅染血。
隻見浩蕩劍氣之中,浮萍劍自謝邙左胸穿過,眨眼間風雷激蕩,無涯仙尊軀體一顫,長劍抽出時血花飛濺漫天。
滾血濺上孟沉霜的面龐,襯得那張本該如雪裡桃花的面容恐怖如修羅。
謝邙的身體向下倒落,孟沉霜長臂一撈,攬住謝邙的腰,趁眾人還陷在那一劍餘威之中,飛身劈劍突破重重阻礙,逃出明鏡山殺戮場。
-
山穀風緩,吹落枝頭幾片青翠嫩葉。
落葉著水,蕩開層層漣漪,一隻紅錦鯉浮出水面,一口吞掉了葉片,又擺尾遊入殘荷敗葉之間。
若非枯荷垂頭輕晃,陌生人走進這上留山醫穀,怕是要將眼前時節認作
微寒初春。
但廊上的碧袍弟子卻無心看花賞荷,他快步前行穿過庭院,來到堂前拱手俯身行禮,焦急道:“程穀主!”
原是用來會客的廳堂上此刻堆滿藥典舊籍,一位藥童踏出門檻,低聲說道:“你在這裡大呼小叫做什麼?”
“有人想見穀主。”碧袍弟子對她說。
“穀主在配藥,此任艱巨,近日都不見客,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但,但是……來的人是莫師兄。”小弟子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飄散在微風中。
藥童一下子擰起了眉:“你……”
但她話音還未落,一道清鬱寂冷之聲打斷了她。
“莫靜之不是你們師兄。”
二人轉身抬頭,隻見浩浩書冊後走出一位面容姣好冷清的女子,她身上有幾分疲意憊態,可莫靜之這個名字卻激起她眼底複雜的光。
“可是,穀主……”小弟子萬分糾結,還想解釋幾句,“莫,莫……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程闌之覷著他,冷哼道:“不是故意……他在哪?”
小弟子以為還有轉機,立刻道:“就在春心閣。”
程闌之一聽,頓時橫眉厲聲問:“你們放他進穀了?就這麼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小弟子腿一抖,砰地跪地埋頭,後背冷汗涔涔,聲音發抖:“穀主,我們,我們是看莫師兄他……”
程闌之一揮袖,轉眼穿過長廊,快步向外走去。
藥童在後面一跺腳,對地上的弟子恨鐵不成鋼:“這是穀主的傷心事,你就非要和她反著來嗎?”
“我,我……”小弟子眼淚花花,可藥童也拋下他,小跑著追上程闌之飄蕩的衣擺。
春心閣外,海棠瓣瓣飄雪,覆落莫驚春滿身。
他渾身衣衫襤褸狼狽,濕淋淋地跪在鋪石小徑上,瘦弱身子骨在春陵醫穀溫潤的風中發顫,那滿是白翳的雙眼垂下,死死對著石階。
周邊其餘幾位弟子顧慮著程闌之當年設下的禁令,縱是心酸,也不敢上前勸他。
更何況,心酸之外,更多還有對莫驚春猶疑又無奈的憤慨。
終於,有一位年輕弟子實在看不下去,上前幾步,想讓莫驚春上樓閣中坐下等待,然而腳才邁出一米,神魂之中便蕩開巨響。
[你還回來做什麼?]
年輕弟子被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看到石徑轉角繡著金線的衣擺,才反應過來這話不是罵他的,立刻連滾帶爬回到同門身邊。
這一身怒斥讓在場所有醫穀弟子登時噤若寒蟬,一邊行禮一邊止不住後退。
莫驚春渾身一抖,當即面向來人方向,眼眶瞬間紅了:“程師叔!弟子莫驚春不肖,今日才得返回。”
莫驚春一點也看不見程闌之面若冰霜,他多說一句,程闌之心頭怒火便多一丈。
她看著這孩子,便想起七十二年前慘死浮萍劍下的師妹莫雩與師弟彆羨魚。
哀恨在胸中猛漲
,
她手指著莫驚春,
悲怒道:[你竟還知道自己不孝嗎?你娘都死了七十二年了,骨頭都腐爛在泥裡了!]
“我……我……”莫驚春膝行上前想要辯解,可他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你?你娘身死時你在哪?你娘入土時你在哪?醫穀為人所欺步步退讓時你又在哪?
[幾百張飛箋名帖上劍閣請你回穀,你應過一聲嗎?你怕是在那富貴溫柔鄉裡忘乎所以,樂不思蜀了。
[春陵醫穀沒有你這樣的弟子,六十九年前你就已被除名,竟還有臉回來!]
“程師叔?!”莫驚春面色一瞬愕然煞白。
除名?他被春陵醫穀除名了?!
他生在醫穀、長在醫穀、學在醫穀,春陵醫穀是他的宗門,更是他的家。
從無涯蘭山逃出來以後,他第一時間就想要回到這裡,天下之大,醫穀是他的最後容身之所。
[這些弟子還是太心軟,竟敢把你放進穀來,看來是缺一副你這樣的鐵石心腸。]程闌之抓起一柄藥鋤就往莫驚春身上砸去。
莫驚春感受到風聲,卻分辨不出這是什麼,躲也躲不及,周圍人眼見著藥鋤就要砸上莫驚春的肩,倒吸一口涼氣,可就在下一刻——
鐺!!!
青鋒如電劈來,帶著不可阻擋的威力攔下藥鋤,再抬劍一挑,直接把藥鋤挑飛,砸爛春心閣頂瓦。
瓦片房梁劈裡啪啦落下,周遭小輩弟子全被氣勁撞飛,接連落進枯荷塘中。
程闌之也被這劍氣逼退十餘步,驚愕地看向這氣勢洶洶提劍殺入醫穀的人。
隻見孟朝萊身著白衣,森寒劍光照亮他眉目間凶悍戾氣,他手執忘塵劍擋在莫驚春身前,一步又一步,竟還在不斷逼近程闌之。
“你敢動我的人?”孟朝萊壓抑著怒火發問,一雙鳳眸中火光燃燒。
程闌之扯了扯嘴角,召出靈劍入手:“有何不敢?我早該親自清理門戶,把他扔進山裡喂狼!”
春陵醫穀裡儘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醫修,縱是程闌之知道自己怕是敵不過眼前修羅惡鬼般的劍閣閣主,卻也不能後退半步。
這話徹底激怒了孟朝萊:“你又知道些什麼!”
忘塵劍激鳴長嘯,引動當空風雷怒號,起勢一劍斬出!
“朝萊!不要傷人!”
一雙手忽然抓住了孟朝萊的衣擺和小腿,拖住他向前的腳步,他回頭,見莫驚春跪在地上撲上來抱住他,已是淚流滿面。
道道淚痕哭花了這張早就塵埃滿面的細瘦面容,莫驚春拽著孟朝萊的雪白衣裾,絕望地哽咽:“不要,朝萊……你不能這麼對我……”
你的師尊殺了我的母親,現在你又要殺了我的師叔麼?
這太荒唐……
孟朝萊眉頭蹙緊:[站起來。]
莫驚春抱住孟朝萊的腿,凝噎失聲。
春心閣中被藥鋤砸出的塵泥狼藉宛然在目,要是那一下真落在莫驚春背上……
可他一點也不在乎,他隻會死死抓住孟朝萊,就是不讓他再往程闌之的方向前行半步。
孟朝萊手中忘塵劍顫抖著悲鳴,枉屈與愧恨的情緒激烈交戰,繁蕪的痛苦在他臉上蔓延攀爬。
但莫驚春什麼都不會看見,他哭得快要失聲,脆弱的雙眼竟滲出血淚,滴滴染透孟朝萊的白衣。
他無助地趴在孟朝萊腳邊,漫天海棠垂落在他的脊背上,像是春風素手溫和的輕撫。
他就是個被騙了七十二年的傻瓜,除了眼淚和這一顆心,他還剩下什麼呢?
孟朝萊看著他落滿霜花的嶙峋脊背,咬緊了牙,反手一劍蕩開海棠吹雪,又將醫穀眾人逼退數十米後,一把拉起地上的莫驚春,強行攜他禦劍而去。
程闌之追了幾步,可飛劍迅猛,頃刻消失了蹤跡。
藥童上前摻住她:“穀主,要將此事上報輯案台嗎?”
程闌之看著空中漸漸散去的濃雲,眯了眯眼:“不必了。”
“可劍閣閣主直接把莫靜之搶走了,這……”
“你以為他為什麼這麼做?為了殺死莫靜之?”
藥童一瞬從程闌之臉上複雜的哀色中讀出了什麼,可又覺得自己好像什麼也沒明白,隻聽見她又道:“今日把莫靜之放進來的人,都自己去領罰。”
春陵醫穀坐落於上留山東面山坳中,穀中四季如春,山野遍生靈草,可一旦離開山穀範圍,深山巨峽的狂風便呼嘯著撲向人面。
孟朝萊將莫驚春攬在懷中禦劍飛行,長河與深穀在兩人腳下飛馳而過,陷入漫漫林野。
不知是不是因為禦劍高飛、無遮無攔的恐懼,莫驚春雙手抓緊孟朝萊的衣襟,扯出無數皺褶,止不住地顫抖。
孟朝萊低頭望去,可莫驚春埋頭落淚,淚水浸濕白衣,不願意面對他。
但至少,自孟朝萊將他帶走,莫驚春一直沒有掙紮。
當然,他也掙紮不過孟朝萊,孟朝萊原本都做好把人打暈再帶走的打算了,現在終於鬆了口氣。
長風呼嘯著掠過二人袍袖,仿佛腳下奔騰江河的巨濤。
風很冷,在無涯蘭山上,莫驚春也說怕冷。
[靜之。]他低喚一聲,像往常一樣取出裘皮披風,搭在莫驚春肩上,莫驚春沒有拒絕,身上的顫抖也輕了些,隻是仍不願鬆手抬頭。
這件事的確是他的錯,孟朝萊知道自己需要花許多時間來和莫驚春理清這場騙局的始末,莫驚春對他有怨再正常不過。
但好在他的靜之不抗拒自己,他們還有很多時間來談。
他試圖在唇邊牽起一個弧度,緩和過於冷硬的氣氛,可壓在心裡的巨石隻是暫時被淹沒水下,隱去蹤跡,他的笑實在僵硬。
最後,孟朝萊低歎一聲,用臉頰蹭了蹭莫驚春柔軟的鬢發,取出一個半掌大的錦囊遞到莫驚春手邊:[你拿著這個,我本該……]
話音未落,莫驚春被觸碰到的手指忽然觸電般一縮,孟朝萊不知為何瞬間感覺胸口浮上
劇痛,靈氣開始在經脈中橫衝直撞地亂竄。
被控製的飛劍因此不穩,劇烈晃動起來。
就在這瞬息之間,孟朝萊剛剛輕快了些的心中忽的浮上極糟糕的預感,再次低頭時,正對上莫驚春決絕的眉眼與緊抿的鋒利雙唇。
他滿臉血淚,可也果決到前所未有,連下頜都緊繃到發顫。
但見五根銀針夾在莫驚春指尖,不知何時深深刺入了孟朝萊的胸膛各大穴,鎖住他經脈,閃爍的銳芒映入孟朝萊難以置信的眼底。
孟朝萊心裡一沉,意識到自己恐怕又被莫驚春擺了一道,然而經脈在此刻完全阻塞,胡亂衝撞的靈氣攪得他五臟六腑劇痛,整個失去控製。
每一回,他都被同樣的招數騙過去,面對莫驚春的眼淚,他好像永遠不會長記性。
“靜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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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乘一個渡劫,難道還不能在黑暗中視物?
謝邙轉頭看向他,孟沉霜對上這雙深井一般的眼,默了默,不再說話了。
孟沉霜的面容於此時清減許多,骨骼輪廓變得明顯,帶出幾分冷。
但微微燭火模糊了這一切。
燈下看美人,桃花帶露濃。
燭火劈啪聲中,一切都被模糊地極度柔軟。
然而山崖間連天暴雨卻如刀鋒般撕裂山林大地,成了山洞中灰暗天光的來源。
凝重的潮濕在二人之間湧動,堆疊起某種令人臂膀發寒的劍拔弩張。
謝邙沒有回答
他的話,
洞外的雨還在繼續。
但一方絲帕忽然出現在他手中,
微微浸濕,謝邙提著絲帕,向孟沉霜伸出手。
寬大的袖袍拂過孟沉霜的腿,奚奚索索摩擦聲中送來清淺的蘭麝香氣,孟沉霜卻陡然一顫,整個人一縮,後背貼緊了牆,謹慎地看著謝邙。
謝邙仍然沉默,但他的手卻沒停,並且另一隻手也加入進來,長指抵住孟沉霜的下巴把人按住不能動。
再用帕子擦去了孟沉霜緊繃面頰上的血痕灰泥。
這張警惕的臉碰上去卻是柔軟滾燙的。
謝邙縮回指尖,垂下眼簾低頭,神色晦暗不明,但終於沙啞地開了口:“我看看你的傷。”
孟沉霜一絲不動地盯著他,雙唇抿成直線。
從倚泉寺一路逃出,直到尋到此處暫時落腳,謝邙幾乎沒有說過話。
千秋塔重重包圍中那短促如電的對話此刻仔細一想,才覺迷霧重重。
他現在頂著魔君身份,謝邙到底在“信”誰?又到底想要借此做些什麼?
暴雨搭在林下泥地中,劈裡啪啦,仿佛在為他計數,可又隱隱模糊了時間的痕跡。
孟沉霜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他終於對謝邙開口道:“你看吧。”
這是在回應謝邙的上一句話。
但他說完,卻完全沒有動一動手的意思。
謝邙抬眼看他,孟沉霜便回望,青瞳淡然。
謝邙垂下眼簾,歎息一聲,明白了。
孟沉霜靠坐在山壁邊,而謝邙實則半跪在他面前與他對峙,此刻,謝邙傾身,又往前靠了一些。
他直接上手去寬孟沉霜的腰帶,而後是解開衣帶,再然後撥開這件白衫領口。
這衣衫全是血汙破洞,不能再穿,謝邙乾脆剝光了孟沉霜的上衣,扔到一旁燒了。
謝邙有力而危險的手在他身側一次又一次觸過,孟沉霜整個人繃得像一把劍,直到冷風冷雨一吹,孟沉霜打了個顫,終於漸漸鬆弛下來。
對這具墮魔身體來說,謝邙的手指也是涼的,像是深冷的古井水。
而後,某種溫熱的東西挨上皮膚,嚇得孟沉霜一下子咬住了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