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指腹用力按在亮起的屏幕,壓出一片緋色的紅痕。
沈致努力平複自己劇烈跳動的心,熟練地將短信刪除,自從開學他就開始收到這些騷擾信息,已經數不清多少條。
明裡暗裡的威脅試探,口口聲聲訴說著他本來的面目,讓他倉惶畏懼。
不僅僅是文字還有照片。
有時是他在無人時流露出扭曲陰暗的眼神,有時是他躲藏吃著乾硬饅頭的落魄身影,那個人似乎無處不在。
比起害怕被偷窺,沈致更惡心那個人字裡行間輕蔑的、高高在上的態度,無不表明那個人對自己鄙夷與諷刺。
沈致不覺得自己偽裝起富二代溫柔學長的行為有什麼不對,每個人都有面具,隻不過他的面目更厚重些。
“學長,這裡”,一個甜美的姑娘衝沈致招手。
沈致抬頭時就恢複了溫煦和善的神情,微微頷首,朝著那邊聚堆的人走去。
等沈致真正站到台上時,才發現剛剛遙遙同自己對視的男生那麼高,壓了他大半個頭。沈致將近一米八的個子被碾壓得變成了襯托。
白熾燈打在男生頭上,在地上投射出大片陰影,沉甸甸的極具壓迫感。
沈致笑容不變,腳尖卻往旁邊挪了幾步,從男生籠罩下逃脫,才讓沈致舒服些。
“我來看看”,沈致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聚攏的人散開,紛紛給他讓開空地。
阮竹努嘴抱怨道:“迎新晚會好多節目,都說了不要一下子弄那麼多歌下載會死機,學校的設備年頭都很久了,一點都不聽勸,現在徹底動彈不得了。”
“宋學弟還等著用背景音樂過一遍演講稿呢,幸虧是剛過來,否則不知道要等多久”,阮竹氣悶地講到,剛開學本來就煩,現在更煩了。
“不要著急,我先看看”,沈致的聲音溫潤清和,很好撫平了眾人心中的煩躁,隱隱對這個學長多了幾分信服。
阮竹怔了下,低頭望去,沈致琥珀色的眸子清醇淡雅,衝她露出安撫的笑容,隨後不疾不徐地擺弄多媒體,從容不迫的動作無一不彰顯著男人的可靠。
阮竹不由得耳根紅了紅,她也成年了,遇到事情還是跟小孩一樣,好的壞的都掛在臉上,會長就跟同齡人格外不同,既溫柔又穩重。
一舉一動都讓人心生信賴,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會長走。
對比她剛才不滿地鬨情緒,阮竹瞬間不好意思起來。
沈致先是點了幾下,發現確實是動不了卡住了,緊接著按照他之前的經驗對多媒體重啟。
他確實輔修了信息與計算科學,但這個專業不教如何修計算機,沈致的經驗都是從小做班乾部,當老師助手,長年累月鼓搗多媒體積累出來的。
不出意外,大多的時候沈致總會將多媒體恢複成原來的模樣。
可就是今天偏偏出了意外。
沈致半張臉沐浴在白熾燈下,赤白的燈光落下的輪廓雋永深刻,璀璨微卷
的頭發流淌著淡淡的金色,如同溫和的東方美神。
人群中有人吞了吞口水?_[(,“咕咚”一聲不大不小,在靜寂的空間散開。
沈致作為學生會會長,自從入學就一直蟬聯榆川大學校草榜首,大一到大三都三屆了,無人撼動其地位。
若說僅憑一張照片或許有人無法理解,現下真正面對沈致,才知道什麼叫做美顏暴擊,沒有人可以不沉淪。
沈致精神緊繃,四面八方彙聚的視線讓他細白的皮膚氤氳起一層密汗,好似溫泉裡泡著的美玉,潤澤生暖。
沈致好勝心很強,剛才他聽阮竹說宋同學要代表新生演講,他就控製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今年的理科狀元來到他們學校,學的還是跟他同一門專業,就在剛才路上的女生們也在津津樂道。
對於其他人可能覺得沒什麼,對於沈致就大不相同,他受不了比彆人比下去,處在同一個地方就勢必會有比較。
沈致不想做那個被比下去的人。
不遠處的那個男生就是宋衡陽,沈致見他第一眼就感到自慚形穢,不單單是身高長相,就憑宋衡陽舉手投足流露出華貴矜然的氣度。
都跟他裝出來的截然不同。
沈致秀直的鼻梁上墜著汗珠,像是花瓣上的朝露,顫巍巍的,晶瑩剔透的美麗。
沈致抿抿唇,醴豔紅潤的唇瓣被咬成直線,眼底也若有若無顯示出焦急。
第一次見面總要證明一下自己吧,即便是最簡單的修整多媒體。
沈致的動作慢慢快了起來,也有些淩亂,越是急切這東西越是卡頓,沈致無端升起不悅的惱怒。
兀地,沈致眼前出現了隻白皙修長的手,指骨勁瘦微微彎曲,利落乾脆地點擊著按鍵,脈絡清晰又暗含蓬勃力量的青筋隆起、消散。
多媒體僅僅在十幾秒就恢複了正常運行。
宋衡陽冷白的腕骨距離沈致隻有咫尺之遙,上面乾淨清淡的香水味清晰可聞。
沈致眼底劃過難堪的暗色。
“哇!宋同學,你也太厲害了吧,幾下就弄好了”,阮竹擠進來,神情激動地擺弄多媒體。
她是文藝部的負責人,要是今天多媒體不能用了,她還得費心費力去找替補,頂替多媒體進行彩排,宋衡陽可算是解決了她的大麻煩。
沈致往旁邊挪了挪,避開衝進來的阮竹,偏頭就看到宋衡陽微垂的眼簾。
若說上帝真的有偏愛,那他一定靜心培育過宋衡陽。
從深邃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構成了黃金比例的優越的人體構圖,完美到像是一比一還原的雕塑。
宋衡陽的唇色很淡,薄薄唇瓣張合,說出的話仿佛帶著不屑,又給人理應如此的感覺。
“挺簡單的”,宋衡陽掀起眼皮,漆黑的眼珠看人時給人以專注的神情,他毫不避諱跟站在旁邊的沈致對視。
他說的話似乎就是為沈致而準備。
男生聲音有著不符
合少年人的低沉,如同華美的大提琴鳴奏著高雅的名曲?,衝撞著耳膜帶來酥麻的癢意。
阮竹自然是不理解他們這種天之驕子的底氣,玩笑道:“那是對你們這種聰明人來說很簡單,對我們這種笨人就難到不行了。”
無心的一句話,沈致品出了意有所指的意味。
笨人難道也包括他麼?那麼他這些年所有的努力又算什麼。
“呼!”阮竹興奮揚手,“太好了,終於弄完了。”
“嘭!”隨著阮竹的歡呼動作,沈致被帶得踉蹌了下,手腕正正好好磕在辦公長桌的桌沿上,皓碗上的手表屏幕霎時四分五裂。
清脆的玻璃裂開聲分外明顯。
阮竹扭頭看到沈致手表碎裂的表盤,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連忙愧疚道歉:“學長,不好意思,是我乍乍驚驚太鬨騰,不小心撞碎了你的表。”
沈致的表情皸裂了下,很快又收整好神情,溫柔擺手,“沒關係,修修就好。”
阮竹還是覺得對不起沈致,十分自責。
眾人紛紛上前安慰:“沒事兒,學長買的表都是在專賣店買的,保修的。”
沈致彎腰,剪裁簡單大方的白襯衫,在他纖瘦腰部留下彎曲的線條,將沈致優越的身材勾勒出來。
沈致細心地將地上的碎片撿起,眾人都在安撫阮竹,佇立在一旁的宋衡陽沒有參與進去,反而俯身同沈致一起撿起零落的碎片。
宋衡陽將撿起來的碎片放到沈致掌心,微涼的指尖蜻蜓點水般掠過沈致柔軟敏感的手心,使得沈致睫毛顫了顫。
“謝謝”,沈致聲音很輕,依舊清晰地傳入宋衡陽的耳朵裡。
“嗯”,宋衡陽禮節性地應答道。
沈致把壞了的表摘下握在手裡,柔聲道:“確實可以在專賣店修,不用擔心。”
沈致敏銳地察覺到宋衡陽在看自己,嘴角的弧度不免有些僵硬。
冒牌貨在真正的珍品面前還是會心虛的。
“學長,你這表是什麼牌子,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修的”,阮竹滿含歉疚道。
沈致搖搖頭,還是那副溫柔學長的模樣,“不用了,最近新生開學,你的事情又多又忙,我自己去就行。”
阮竹似乎被沈致說服了,於是不再開口。
沈致也笑得真心實意了些,溫柔地好像能夠包容所有微不足道的錯誤。
未曾想,從開始到現在幾乎從未開口的宋衡陽說話了,“我認識很多專賣店的經理,可以跟你一起去。”
“會方便些”,宋衡陽視線劃過沈致握著碎表的細白手背,補充道。
沈致的手緊了緊,笑容快要維持不住。
宋衡陽是故意奚落自己麼,還是看出了他的表是假的,想要到專賣店去,揭穿自己讓自己丟臉。
宋衡陽他聽說過,宋衡陽成為全國理科狀元時,他們家給新出的銀赫係列的跑車打了八折慶祝,一直到宋衡陽開學。
他們家幾乎在汽車行業屬於龍頭位置,有資本也有底氣用新品折扣給他們的少東家慶祝高考勝利。
想到這裡,沈致更加確定宋衡陽是故意想要看他笑話。
阮竹聽聞宋衡陽的話,忙不迭道:“學長,宋同學家也很有錢的,你跟他一塊去,也更好交流。”
她實在不想因為自己,使學長損失一塊名表。
沈致笑容收斂起來,俊美溫和的五官也顯得有些嚴肅,莫名出現針鋒相對的感覺,“那就麻煩宋同學了。”
沈致這時再拒絕,就容易被人懷疑了。
宋衡陽墨染的眸子被沈致溫潤的琥珀瞳仁看得顫動了下,微微避開,禮貌頷首。
這件事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