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說的是實話。她經曆過太多次的生死危機, 穿進遊戲裡不到一年的時間，她遇到的危險比大部分職業者一輩子遇到的機遇還多。

她不緊不慢地吃著午餐。

其實也沒有吃多少，她吃不下, 也不敢多吃。

儘管還很餓。

莊真真記憶裡，曾接診過一名吃太撐結果閉氣暈過去的孕婦。

林慧現在的身體素質和普通人一樣，可不敢冒險。

吃完飯, 大部分人都決定去飯店的遊戲室打發時間。林慧記得，那裡有棋牌桌、運動設備和一些給小孩子玩的遊樂設施，甚至還有一個遊泳池。

林大妹攛掇媽媽去購物, 反正有林二妹的丈夫和情人付錢, 不花白不花哦。正好檢驗一下三人的愛情是否真的如他們說的一樣堅定。旁邊就是商場，距離餐廳不到300米。

林慧決定去商場, 把三家人儘量隔離開來。

早已離席的趙先生等在包廂門外, 見林慧一行人出來，連忙走過來。他低頭盯著林慧腳下的黑色光圈，眉頭緊蹙。

“惡魔光環, 沒想到是這樣的死局……”

林慧沒怎麼聽清楚，“你說什麼？”

“我說——惡魔光環出現, 必定要死一人。或許殺死惡魔，她的技能就會失效。”

自己什麼情況, 林慧心裡清楚。

“我現在的身體沒辦法殺人。”

肚子沉甸甸的，下腹部墜脹, 明明才去過廁所沒多久，她又有想要如廁的衝動了……

“我會儘量在惡魔光環倒計時結束之前殺死她。”

趙先生作出保證, 但並不確定能否成功。他看向陸開霽，“我需要你的幫助。”

至於陸三霽……他的等階太低，用處不大, 而且還是惡魔的養子。雖然裂縫認證他願為愛大義滅親，但真到生死關頭心軟，那就完蛋了。

陸開霽目露探究之色。

“你好像認識我，還很了解我。”

“【無限飛蛾】在神秘世界是鼎鼎大名的人物，‘遊走在地心的食肉者，擁有翅膀的獨行客，強大而冷漠的觀察家’。你雖然沒有加入任何的組織，卻也沒有任何人敢小覷。”

“顧左右而言他，你的回答和我問題根本不搭邊。兩名三轉職業者的戰鬥，將是一場災難，動起真格的，必有一方隕落。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我會拒絕，打心底裡認為我一定會同意。”

趙先生自信一笑：“一切都是時光的指引……那你會同意？”

陸開霽沒有半點被人吃定的不快，點頭道：“我同意了。”

畢竟他和林慧有約在先，不可違背。

……此時保護林慧就是保護她腹中的孩子了。

陸開霽和趙先生一起離開了。

陸三霽不方便走掉，免得刺激到林二妹的家人，又出現異化的狀況。他本來也不想走，這下不需要費心尋找和林慧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這種緊張的時刻，陸三霽還不忘記給本體上眼藥。

“他走之前沒有叮囑讓我照顧你，一點都不體貼，也沒有威脅我不準傷害你，可見對你的關心不足。”

林慧沒有為陸開霽說話的意思，但從合約者的角度評判對方。那他實在是做得夠多了！至於體貼和關心……

“我並不需要照顧。”

“他知道，你不會傷害我。這一點我心裡也很清楚。”

商場到了。

陸三霽將銀行卡交給“媽媽”，帶林慧到一家甜品店休息。

“惡魔光環在我還沒有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套住你了。”

如果那會陸三霽已經對林慧一見鐘情，就一定阻止。

“‘爺爺、奶奶’來過一次‘我家’，全程都是‘爺爺’在說話，都幾乎忽略掉‘奶奶’。應該就是那時候中招的，我全無所見。”

“惡魔畢竟是三轉高階職業者，又是‘太陽教會’的司祭。擁有著邪異的力量，又有教會的資源供養。她身邊的常年蓄養的子女超過二十人，每一個都如我一般有特殊之處。以前處理掉的養子養女不計其數，裡面不乏二轉階段的職業者。她收養的孩子其實隻是她的實驗品，還能滿足她的獵/奇/欲。這樣的家夥沒有底線，又有足夠多的底牌。憑著本體和一個似乎並不太厲害的職業者，想要在惡魔光環倒計時結束之前殺死她是不可能的。”

三轉職業者一般都有好幾百歲了。

從二轉到三轉得跨過一道高高的門檻，大部分職業者終其一生都無法跨過。

陸開霽同樣也是職業者中的佼佼者。

因此，陸三霽說的是短時間內不可能，卻並不認為陸開霽一定會輸。

畢竟陸開霽也是幾百歲的、擁有著超多底蘊的高階職業者。

“你有辦法？”

林慧覺得陸三霽的態度有點奇怪，以他對自己的迷戀來說，顯得過分從容。

“有的。”

陸三霽拉開口罩，雙目亮晶晶的。

“你親我一下，我就把惡魔光環抹掉。”

林慧：“……你說真的？”

陸三霽誤會她不願意。

“如果讓你為難……那至少牽住我的手。沒有肢體的觸碰，無法抹掉光環。”

林慧心想自己為什麼不願意。這筆買賣太劃算了！親一口而已，彆說她不討厭陸三霽，就算真的厭惡對方。一個吻和一條命，難道還不知道該怎麼選嗎？

是的，她是可以在惡魔光環觸發時使用“職業奇遇禮券”，但“職業奇遇禮券”並不是萬能的。以前的多次危機，她利用“職業奇遇禮券”打過時間差，成功活下來。可“惡魔光環”不一樣，它是一個一次性的因果技能，還出自三轉強者之手。

她不覺得自己再多經曆一條裂縫，就能補足和三轉職業者之間的差距。

更彆提惡魔已經成為三轉職業者多年。

鮮活的例子在前——陸開霽一樣的毫無辦法啊。

當然，她死掉的話，大家都不會好過。她一定在汙染爆發的時候，拉惡魔當墊背的。

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過她並不想死。

林慧大著肚子，連扭轉身體的動作都無法做到。她對陸三霽招手，“你湊過來一點。”

陸三霽的坐姿如同幼兒園升小學的一年級新生，拘謹得可愛。

林慧在他臉上“啵”一下，輕觸即分。

她本人沒什麼感覺，卻見陸三霽白皙的臉龐紅透了。

一股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被束縛的不適感迅速抽離，林慧低下頭，看到腳下的黑色光圈一點點化作熒光，沒有消散，而是在陸三霽腳下重新彙集。

林慧愣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

陸三霽像是沒事人一樣，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地說：“惡魔光環出現，必有一人死亡。它無法消除，隻能轉移。我掌握著轉移的方法。”

“那為什麼不將它轉移到NPC的身上？媽媽就很合適。”

“因為轉移是有限製的……一、轉移對象必須是同類。你是人類，我也勉強算是一個人類。雖然不完整，但正好不會被惡魔光認同的範圍內；二、完全自願的將光環轉移到自己的身上，並且沒有絲毫的求生之念。”

……

下午六點，小濱樓VIP包廂。

時鐘敲響的時候，林家人全部到齊。

在林家最後一個人走進包廂的一刻，一名服務員送進來的紅酒裡，憑空出現閃爍著瑩白光芒的錘子。

陸開霽伸出手，紅酒瓶沒有破損，錘子已經落入他手中。

一眾職業者都面露喜色。

既然已經搭建起舞台，爺爺自然要上台講話。林慧完全沒有聽他在講什麼，腦子裡還在回蕩著陸三霽說的話。

——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完整的個體。有意識開始，我便知道自己是【無限飛蛾】的分/身，隻有隨著【無限飛蛾】死亡，不知哪一天消亡的第一結局，以及回歸本體的第二結局。當然，我有可能會在二者到來之前就死掉。這也是我本來想要達成的第三結局！我預備在這條裂縫裡殺死惡魔，你一定猜不到我的養母給我帶來多大的痛苦，我一直以來又承受著怎樣的折磨。

——可我沒有想到會遇見你，一切的苦難都變得有意義。是否親手殺死養母，已經不再重要。

——我希望見到你開心，而不願意你傷心。

——不必覺得抱歉。這是我的選擇，回歸本體並非死亡。我將成為本體的一部分，我的意誌將一直影響他。我努力一把，沒準你有一天會在他的身上發現我的影子。

林慧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肯為救她步入死亡，而且步伐從容，意誌堅定。

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並不長。

林慧無法理解他的行為，卻受到莫大的震撼。

對面的惡魔臉上有傷，趙先生也受傷了。好在NPC們並不關心他們的情況，專心用餐，偶爾拿起酒杯敬酒。

家人們都笑得很開心。

攝影師用鏡頭記錄下大團圓的一幕。

陸三霽轉移惡魔光環的方法讓惡魔無法感知到光環已經被轉移。

陸開霽的技能讓林慧在走進包廂時，已被眾人誤認為陸三霽，眾人眼中的林慧，其實是陸三霽。

他們不能表現出絲毫的異常，才能給予惡魔突然襲擊。

林慧目光都不能多落在陸三霽身上一秒，害怕偽裝不出對方的神情而露餡。

“哢嚓”一聲，隨著全家福拍好，經驗球憑空出現在大圓桌的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