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署員宏小小誤入的地方是黑街, 專門銷售從荒野來的非法物品的地方。當然，這種交易還是比較隱蔽的，畢竟並不合法。普通人看來, 這裡隻是一條較為熱鬨的街道而已。”

林慧穿上防輻射衣。

這是外婆的要求。

政府呼籲市民金耀日非必要不出門, 但若非得出門, 有防護至少比沒有防護要好。雖然林慧很清楚, 薄薄的一層防輻射衣沒什麼用處。

內部通訊頻道中, 大後勤橙橙正在說明情況。

“宏小小心裡也清楚, 黑街是什麼樣的地方。他沒有進入！有問題是他帶回家的布偶。那是一件帶有詛咒性質的收容物。”

林慧隨即收到布偶的鑒定結果。

【失眠布偶】

危險等級：Safe

描述：一隻“幽靈”從某個裂縫裡得到一塊帶著詛咒性質的布, 擅於縫紉的他將其做成數隻布娃娃。隻要討厭誰，他就將布娃娃送給誰。

作用：隻要觸碰到就會一直失眠，直到娃娃被銷毀才能找回被偷走的睡眠。

副作用：銷毀它的人會稍微倒黴幾天。

“一般來說, 普通人不會招惹治安署員。雖然有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一個人的氣質、談吐是能夠看出來，宏小小一看就知道是治安員，隨便招惹會惹來麻煩。幽靈自然也一樣，他顯然是不怕惹麻煩。”

橙橙略顯冷淡的話語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憤怒。

馮歌接話道：“署長，他這是沒把你放在眼裡。”

常一坤輕笑一聲：“我確實不擅長應付幽靈。”

林慧踏出小區, 金晃晃的太陽掛在天上。小區裡不見一個行人，就連小區外面也看不見人影，寬闊的柏油馬路上, 一輛車都沒有。這景象頗有些蕭條, 好像連城市的綠植都被金色太陽嚇得無精打采, 拖拉著葉子忍受陽光帶來的痛楚。

林慧感受到細細密密的疼痛，來自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

根據莊真真的記憶可以知道，這是金色陽光帶來的體驗。她出聲道：“幽靈是一種職業嗎？”

馮歌問：“對呀，幽靈是什麼職業？”

林慧：“……”

原來你也不知道嗎？

橙橙道：“囚犯序列, 二轉邪惡職業者【幽靈】是一種舍棄身軀，靈魂寄居於他人體內的邪惡存在。行蹤極為隱秘，難以殺死。記住，千萬不要觸碰他。”

內部頻道裡傳來單啟明的聲音，“我到了。”

一輛巡查車停在旁邊，林慧拉開車門坐進去。小白熱情地跳上她的膝蓋，高冷的小黑則蹲在一邊，微微頷首，以示對她的歡迎。

車輛駛向目的地——攤主的家中。

林慧和單啟明是最後到達的，馮歌抬頭確定門牌號，敲門。

裡面沒有動靜。

橙橙拿出一把鑰匙，輕鬆打開鎖——這是一把□□。馮歌推開門，卻聽一聲詫異的叫喊：“你們是誰啊？闖進我家想乾嘛？”

馮歌取出證件，在他面前一晃而過。

“治安員馮歌，敲門你怎麼不應聲？”

此人長得和林慧從占卜中看到攤主一模一樣，找對人了。

攤主眼睛滴溜溜亂轉，口中說：“我沒聽到聲音。”他說完，轉頭就跑向門口。

“嘭——”

門被馮歌關上，質問道：“你跑什麼？”

攤主差點一頭撞在玻璃上，此時沉默不說話。

“問你話呢！署長，要不先把他帶回去……”

“彆啊！彆！我隻是一個替人出貨的小嘍囉，你們沒必要為難我。我不去治安署……我靠！我又沒做殺人放火的事情，至於出動六個人抓捕我嗎？”

他表情很疑惑，似乎開始對自己做的事情產生懷疑。黑街裡的攤主誰不做私下銷貨的事情？都不做的話，黑街還有啥存在的必要？

常一坤和橙橙對視一眼，有七八分確定“幽靈”已經離開了。

幽靈可以寄居在接觸過的人體內，使得對方在短時間內變成另一個人。擁有著幽靈的記憶和思維，也有殘留一點本人的性格特征。因此，長期被寄生者，會出現不可逆的精神損傷。

“我沒有保釋金可以付。這個月的房租都還沒著落，等房東催租，我就得去睡大街……”

馮歌嘿嘿一笑：“那進治安署不是挺好的嗎？至少有一個睡覺的地方。”

“真進治安署，哪能讓睡得著。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審訊手段。雖然不會打人，但輪流審訊72小時不準合眼的痛苦，也不是誰都受得了的……幾位哥哥姐姐，來根煙？”

攤主從外衣口袋裡取出香煙和打火機。

單啟明立刻警惕起來，擋在林慧的面前。

攤主遞出來的隻是普通的煙。

常一坤接過來，沒有點燃，問道：“十天前的傍晚，你在乾什麼？”

攤主不用回憶，直接答道：“黑街路口擺攤賣玩偶。”

“什麼玩偶？”

“批發市場進貨的普通玩偶，”攤主嘿嘿一笑，帶著點探問的意思道：“這批玩偶有什麼問題嗎？”

馮歌嗬斥道：“問你話，你就答。你審我還是我審你啊？”

“哦……我隨口問一句而已。還有一些沒賣完的玩偶放在房間裡，你們隨便看。”

林慧記得，占卜中看到的玩偶全都可可愛愛，充滿萌趣。她問：“你擺攤多久了？”

攤主的目光略有些猥瑣地掃過林慧的臉，態度較為配合：“一個月。”

“賣出多少隻玩偶。”

“八隻，白送出去一隻……我靠！我是怎麼想出在黑街外面賣玩偶，這種絕世爛主意的？？？”

常一坤到此時已經有九分確定攤主不是幽靈，他給單啟明一個眼神。單啟明比畫0K的手勢，推開門走進房間，檢查玩偶。

攤主一臉茫然，正懷疑人生。

林慧凝神細看，攤主的額頭燃燒著黃色的火焰。正是普通人應有大小的生命之火，黃色代表身體不適，精力不濟。符合他現在的狀態，一個抽煙喝酒染頭發的中年混混，生活過得離規律相差十萬八千裡。不健康是正常的，健康才奇怪。

忽然，那手指粗細的生命之火如添乾柴，增大至原本的三倍，熊熊烈焰燃燒起來。

林慧仿佛能聽到生命之火“劈裡啪啦”的聲響，攤主忽然之間從一個普通人變成職業者了。

這讓林慧想起幽靈的特性，卻也還記得橙橙的警告：不要觸碰他。

她微微側身，動作幅度小到難以察覺，在橙橙的手心裡寫下“他是幽靈”幾個字。

橙橙眯起眼睛，極快與林慧對視一眼，心中已有決斷。

這時，攤主臉色一變，縱身一躍，跳上窗台。

“明明已經關閉的‘捕靈網’又被打開，你們是怎麼發現的？我覺得自己偽裝得很好，都已經徹底封閉自我意識，竟然沒能騙過你們。或者說是你——這位暮色月亮的小姐！”

攤主指著林慧，神情充滿惡意。

橙橙沒有說話，但她的聲音在內部頻道裡響起。

“真真，拖住他。‘捕靈網’的啟動需要時間。”

林慧自然不可能說，我是天文學家，擁有一雙能看破“偽裝”的眼睛。她才通關一條裂縫就直接升階不合常理，而且也難以解釋從何處得知的“轉職任務”。因此，她隻能瞎編。

“你笑了。”

攤主愣住，“啊？”

“你剛剛笑了一下。”

攤主努力回憶，竟毫無印象。

“我笑了？”

“你笑了。”

林慧模仿“占卜影像”裡攤主邪魅狂狷的笑容，至少做到有七分相似。形似而神不似，多少帶點嘲諷的意味。

攤主充滿惡意的笑容僵在臉上，“你在耍我？”

林慧覺得很冤枉。

攤主冷聲道：“我記住你了。”

說罷！他縱身一躍，從七層樓的高度墜落。

半空中，一雙利爪抓住他的衣服，讓其停止下落。

林慧站在窗邊，看到面色蒼白的彬禮。他原來一直藏在樹上，斷幽靈後路。

很顯然，他的假期也消失了。

抓住攤主的正是彬禮紮的紙鳥。

攤主也看到彬禮，瞬間理解現在是什麼情況，不屑道：“堂堂邪惡職業者，竟然做暮色月亮的走狗。”

彬禮：“……我隻是長得比較凶，其實不是邪惡職業……算了。”

就算他認真解釋，也沒有人會信。

攤主張開嘴，發出一聲尖嘯。

聲音仿佛直接傳遞到腦中，林慧捂住自己的耳朵，卻沒有辦法隔絕絲毫。隻覺腦組織都被攪碎一般，短暫竟無法自行站立。腹中一熱，痛苦減輕了。令她能咬牙堅持，不斷給自己丟“血肉/縫合術”。

恍惚之間，仿佛聽到常一坤的聲音。他說，“幽靈的技能‘靈魂尖嘯’，直接攻擊靈魂。”

叫聲停止的時候，除常一坤外，其餘的人都已經昏迷，並且七孔流血。

林慧擦掉臉上的血跡，先給橙橙治療。她問常一坤：“署長，你怎麼樣。”

“問題不大。”

常一坤畢竟是二轉職業者，靈魂強度不是一轉職業者可以比擬的。

“可惜‘捕靈網’沒能生效。這件收容物的觸發時間太長，而且不能重複使用。”

因此，他用得很謹慎。

這是南部市目前唯一一件能夠對付幽靈的存在。

橙橙醒來，操作著隨身電腦的界面，對林慧道：“六名普通人受到靈魂尖嘯的傷害，需要救治。”

林慧點頭，“收到。”

她救起馮歌和單啟明，伸手拂過一黑一白貓咪的身體。可憐的貓貓這才重新打起精神，隻要是生物都會受到靈魂尖嘯的影響，獸語者的貓也不例外。

彬禮受到的影響是最小的，紮紙術士本就是正義陣營最詭異的存在，靈魂的強度遠超同等階的職業者，比起二轉階段的常一坤也不弱。

其餘人繼續追捕幽靈，林慧根據橙橙給的坐標，使用“血肉/縫合術”救人。

職業者受到靈魂衝擊尚且七竅流血，普通人距離和他們一樣近的話已經沒了。即使距離較遠，也會受到傷害。

到達最後一個坐標——這裡有三位受傷者。

房門大開，裡面傳來“劈裡啪啦”的響聲。似乎有人在翻箱倒櫃，動作還極為粗暴。

林慧取出手術刀，推門進入。

隻見兩個男人正在背對著她，將桌上的東西統統塞進麻布口袋中。一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紳士躺在沙發上，七孔流血。腹部插著一把匕首，鮮血順著皮沙發流到地毯上。

林慧挑眉，她這是誤入了搶/劫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