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玩這種事,就是要跟著紈絝一起,才能感受到其中的精髓之處。
蕭景曜坐在蕭元青的肩膀上,視野尤為開闊。蕭元青身高約摸八尺,以蕭景曜後世人的眼光來看,離一米八應該差不了多少,加上他身材比例極佳,寬肩窄腰,天生的衣架子。什麼衣裳往他身上一穿,身價立馬都不一樣了。往那兒一站就是大寫加粗的玉樹臨風美少年。
當然,現在這個美少年脖子上坐了個娃,顏值再高也顯得十分接地氣。
托親爹個高的福,蕭景曜雖然還是矮墩墩的兩頭身,但已經能傲視群雄,放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人的頭頂,有的頭巾被擠掉的,蕭景曜都能看到他們稀疏的頭頂。
許是之前情緒壓製得太狠,今晚大家夥的興致格外高漲。
蕭景曜四下一看,有敲鑼打鼓舞龍舞獅的,有表演雜技口能噴火的,還有踩著高蹺扮神明出行的,木偶戲,皮影戲很是熱鬨,另有人氣最旺的女子相撲,場地外頭裡外裡站滿了人,時不時轟然叫好。
勾欄瓦舍中隱隱傳來絲竹管弦之音,茶館茶煙嫋嫋,茶博士正向客人們表演他的倒茶絕技,鳳凰三點頭。
還有被孩子們裡三層外三層圍著的貨郎,挑著高高的貨架,上面掛滿了各類東西,粗略一看得有百來件。有兒童玩耍的面具,小錘、刀槍等玩具武器,還有磬、笙等樂器,葫蘆、撥浪鼓、大海螺穩穩吸引著孩子們的視線,又有婦人們想要的面巾手帕,還有剪刀、鐮刀等生活用具。種類繁多,應有儘有。
蕭景曜都看住了,原以為貨郎隻是挑點簡單的東西走街串巷賺吆喝,沒想到人家貨品種類多得讓人目不暇接,大人小孩需要的東西他都有,怪不得生意那麼火爆。
街道兩邊擠滿了賣吃食的小攤販。這方面蕭元青最有經驗,從經過街頭第一家攤販起,就開始掏銅板,一邊掏還一邊和蕭景曜分享自己的吃貨心得,“這家的雞碎餅最好吃,還有隔壁的水飯煙肉乾脯,嚼勁十足。不過你那口小米牙還是彆費勁了,就啃個餅子吧。”
蕭景曜不服氣,搶過蕭元青手裡的筷子,迅速扒了一口肉脯,然後立馬放慢了速度,緩緩地啃著那一塊肉脯,“確實很有嚼勁。”
雖然很難啃,但是這果脯太香了,這一年來淨吃清淡食物的蕭景曜啃著就不樂意撒手了,啃完一塊還想再來一塊。
蕭元青火速把碗裡的東西乾完,在蕭景曜不滿的眼神中,快步上前走了一陣兒,挑了串素簽沙糖柿餅塞進蕭景曜手裡。
蕭景曜看著表面凝了一層霜糖的柿餅,對蕭元青的吃貨眼光很有信心,嗷嗚一口咬了一下,柿子軟甜綿糯的口感登時在口中炸開,蕭景曜眼神一亮,又嗷嗚嗷嗚接連啃了好幾口,眼瞅著一串小柿餅就要被他啃光了。蕭元青見他果然忘了剛才肉脯的事,暗暗鬆了口氣,抱著蕭景曜繼續往前走。
沒走幾步,蕭元青父子倆就和笑眯眯的餘子升幾人打了個照面。
蕭元青對此顯然毫不意外,挑眉看向劉慎行,“泰豐樓今晚怕是客似雲來,你這個少東家竟然還有空出來逛夜市?”
“樓裡花那麼多銀子雇的夥計是吃乾飯的嗎?”劉慎行張嘴就是蕭景曜熟悉的資本家口吻,還反過來打趣蕭元青,“倒是你,今年可不同以往,竟然抱著孩子出來玩了?嘖嘖嘖,這還是當年那個十分臭美的蕭元青嗎?”
“我這叫做負責任!”蕭元青振振有詞,十分看不上劉慎行有了孩子卻依然沒有任何當爹意識的行為,“你看看,曜兒和我多親。你那兒子,見了你樂意讓你抱嗎?”
紮心了,劉慎行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然後轉移到了蕭元青臉上。
蕭元青在口頭上贏了劉慎行,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漫天的燈光下,更顯得他豐神俊朗如同天神下凡。蕭景曜這個對蕭元青的顏值已經免疫的人都再次驚豔了一回,更彆提街上其他人。
然後,蕭景曜就明白了有時候顏值太高也是一種負擔。
在蕭景曜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圍的女子們已經尖叫著取下自己腰間的香囊,或者鬢邊的鮮花,瘋狂地向蕭元青砸來。
蕭元青當場瞳孔地震,趕緊彎腰將蕭景曜死死護在懷裡。被護得嚴嚴實實的蕭景曜幾乎能聽到密密麻麻的香囊和鮮花撞在他爹背上的聲音。
蕭景曜忍不住小聲問蕭元青,“爹,你不疼嗎?”
蕭元青的聲音裡透著十二萬分的委屈,“疼,但不能說,還得維持自己的風度,站起來後正臉對著眾人的我,依然是那個俊美無儔的美少年!”
蕭景曜:“……”那你可真是怪自戀的。
當然,蕭元青也有這個自戀的資本。蕭景曜甚至都聽到有女子惋惜的哭聲,一邊哭還一邊衝著蕭元青喊,“蕭郎,你怎麼就成親生子了呢?恨不相逢未娶時!”
蕭景曜無語地看著他爹故作鎮定自若的神情,蕭元青低聲同蕭景曜商量,“這話就不用告訴你娘了吧?”
蕭景曜嗬嗬一聲,“你覺得我會幫著你來糊弄娘嗎?”
“哈哈哈,元青你可算是碰上能治你的人了。”餘子升大笑,順便對蕭景曜解釋道,“你也不必為你娘憂心,這個場面,你娘一年不知道要見多少回,早就習慣了。”
蕭景曜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果然是小看了古人的開放程度了。誰說古人特彆老學究的?現在這風氣不也挺開放包容的?女子也能上街逛夜市,還能對著俊美的郎君來個擲果盈車,可比某些把女子關在家裡,要求她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風氣強多了。
蕭景曜也更喜歡現在這樣的氛圍,就是他爹可能要遭點罪,還好剛才躲得及時,沒讓他那張英俊的臉和姑娘們扔過來的東西來上個親密接觸。
劉慎行打趣蕭景曜,“再過個十幾年,等到曜兒初長成,收到的簪花香囊,怕是要比現在這場面還要大。”
蕭景曜本來樂嗬嗬看他爹的好戲呢,沒想到劉慎行一句話就將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順著劉慎行這話一想,蕭景曜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雙手捂臉往蕭元青懷裡一藏,“不要,彆砸我臉。”
餘子升等人轟然笑開,“果然是元青的親兒子,第一反應都是先護著臉。”
“那可不,長成他們那樣,要是臉上被砸出個好歹來,那多可惜!”
蕭景曜揉了揉耳朵,決定把他們這些故意打趣的全都揉出耳朵,對著蕭元青提出了新問題,“我們家的鋪子呢?”
不是說家裡還剩下最後一個小鋪面?蕭景曜正想趁這個機會去看一看。
蕭元青神色一滯,想到了被自己敗出去了那兩間好鋪面,情緒瞬間就低落了下來。
蕭景曜見狀,故作不知蕭元青豐富的內心情緒,而是伸手把蕭元青的嘴角往上扯,認真點頭道:“爹笑起來最好看!”
“乖兒子!”蕭元青感動得差點落下來淚來,一旁的劉慎行等人看得心裡發酸。餘子升這種還沒成親的單身漢都動了想要成親的心思,偷偷問劉慎行,“你說我要是成了親,能不能生個像曜兒這樣可愛早慧又貼心的孩子?”
劉慎行扯了扯嘴角,想著自家那個隻會憨吃憨睡,學啥啥不懂,吃啥啥沒夠的兒子,頓覺心塞,十分誠實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你更有可能得到的是一個隻知道吃吃睡睡的小豬兒子。”
見餘子升的臉色耷拉下來,劉慎行還繼續補了一刀,“哦,模樣肯定也比不得曜兒。”
也不看看他爹長什麼樣,咱們能不能對自己的樣貌有點清醒的認識?
餘子升晃了晃腦袋,隻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是被鬼摸了頭,不然怎麼會產生想要成親的想法。他可是打定主意當一輩子逍遙閒人的人,怎麼可能想成親?
蕭元青被蕭景曜安慰了一通,頓時把心裡那點小傷感扔出了腦海。人要懂得知足,也要學會給自己找個對照的對象。像他,就找了他爹當對照的對象,一想到他爹敗光的那些家業,蕭元青瞬間就覺得自己是個商業天才,立即又恢複了生龍活虎的樣子,抱著蕭景曜往空中一拋,又穩穩接住,高高興興道:“行,既然你想看,爹就帶你去看咱們家的店鋪。反正咱們家就剩這麼點家業了,你就算是想和爹一樣當個敗家子,也當不了。”
蕭景曜無奈,“我真的不會當敗家子,”
“對對對,誰讓你沒趕上好時候呢,想當敗家子都當不成。瞧我這記性,都忘了我們曜兒可是抓了印章的,將來考個狀元當大官!”蕭元青嘀嘀咕咕,腳下卻不停,抱著蕭景曜往自家的小店鋪而去,順道又買了碗滴酥鮑螺投喂蕭景曜。
蕭景曜捧過碗一看,驚訝地發現這竟然是用奶油做的小點心,放了蜂蜜和蔗糖,十分適合小孩子的口味。
蕭景曜吃著點心,心下對這個時代的商業水平有了新的認知。
一個普通的小縣城都能有這樣繁華興隆的商業,哪怕蕭元青他們說這是過年才能有的熱鬨場景,蕭景曜也覺得大齊的商業水平,比一般人腦海裡的封建社會時代刻板的小農經濟,要發達得多。
商業發達好哇,吃完點心的蕭景曜滿意地拍拍手,市場底子已經搭起來了,正是各個商業人才大展身手的時候。
蕭景曜覺得自己又可以了,前途十分光明。然而等到蕭元青抱著他一路走到街尾,帶著他來到一個冷冷清清的小店面門口告訴他這就是家裡剩下的唯一一個小店鋪時,蕭景曜也不由陷入了沉默。
講道理,今天這麼熱鬨的日子,南川縣幾乎家家戶戶都出來消費了,這家店是怎麼做到一個客人都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