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夙星沒有想過唐小鳳會突然出現, 生怕露出端倪，渾身緊繃根本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路修寒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那點酥麻的感覺沒完沒了的刺激他的神經。

這他媽該怎麼解釋？！

夙星大腦放空, 竟是無法想出任何一種方案。

本來就已經很窘迫了，路修寒還故意摁他！

唐小鳳心急的扶住夙星的肩, 掌心往他額頭上貼：“夙星哥你不會發燒了吧？”

夙星：“？”

唐小鳳還從來沒有看到夙星如此虛弱的樣子, 他所認識的夙星, 是能在零下十幾度的天穿短袖還熱到冒煙的人，此刻居然會露出這種羸弱的表情？

唐小鳳整個人都擔心壞了，語速也變快了許多：“要不要去醫院啊？正好我開車了, 我送你去吧, 今天咱們先不錄了！”

夙星：“……”

一旁的路修寒低低一笑，聲音很輕：“你不打算回答麼？”

路修寒的手指故意觸碰他身後的某個地方，如同電流劃過一般的酥軟感在刹那間遍布全身，夙星整個後背挺了起來，眼角分明還噙著水霧，卻惡狠狠的瞪向路修寒。

唐小鳳的目光隨夙星一塊投向他：“？”

路修寒的表情並沒有變, 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很是正直的朝唐小鳳一笑, 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

最後, 是夙星艱難開口, 為了按捺住嗓音裡的顫，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咬牙切齒的：“我沒事。”

唐小鳳：“？”

幸好唐小鳳還記得這裡是電影院, 壓低了聲音：“怎麼就沒事了, 聲音都抖成這樣了！”

路修寒手上動作依舊沒停。

還總是使壞似的往他感知最為清晰的地方觸碰。

夙星實在不想多說任何一句話。

但凡出點氣都有暴露的可能。

他死死咬住唇：“你來做什麼？”

唐小鳳這才想起懷裡抱的文件夾，解釋：“葉導發來的拍攝邀約，陳哥讓我立馬給你簽字！”

“給我。”夙星幾乎是搶過唐小鳳的文件夾, 看也沒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簽上大名，“好了，你去吧。”

唐小鳳猶豫不決，他實在很擔心夙星的狀態，還想反複確認，夙星強行將文件夾又塞回懷裡，拚儘全力說出一句長句子：“我沒事，生病我能去醫院，如果合同沒送到……”

唐小鳳糾結片刻，還是決定先將這份趕時間的合約送回去，離開之前反複叮囑夙星：“如果真的很難受，千萬不要憋著，知道麼！”

路修寒這時候倒是肯開口了：“有我在，你放心吧。”

夙星眼神凶狠，瞪路修寒。

“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呢。”唐小鳳小聲咕噥。

眼看時間就要來不及了，唐小鳳再不放心也得先離開。

這邊唐小鳳剛走，座椅上，夙星便伸手要去抓路修寒的領子：“你……”

一句“你不要太過分”硬生生被卡在喉嚨中。

夙星現在的狀態……很不體面。

身後濕黏一片，身前……

渾身上下最硬的地方除了嘴，就是那兒。

“要不要去洗手間？”路修寒將食指和拇指比了一個圈，置於唇畔，朝夙星一笑，“我幫你？”

-

走出電影院的路上，唐小鳳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夙星的狀態實在太奇怪了。

路修寒也不對啊。

他手老放底下乾嘛呢？

唐小鳳正琢磨著一會一定要好好問清楚，陳哥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聽筒另一邊，陳哥長舒一口氣：“葉導臨時改了航班，明天才走，合同不那麼急，你一會吃個晚飯再送過來吧，開車的時候慢點，彆飆車。”

唐小鳳也鬆了口氣。

這氣一鬆，三急之一便來了。

剛剛心裡總繃著一根弦，趕時間，隻恨自己不會開飛機，這會時間寬敞了，唐小鳳才覺得憋得怪難受的。

他選擇回頭進電影院，找個洗手間放個水。

這家電影院是今年新開的，裝飾豪華，連洗手間都不是隔排隔間，而是分成男女的單人單間，香薰也是下了本，怎麼貴怎麼來。

唐小鳳隨便找了一間，一開門，直接進去了。

然後，他的腳步一頓。

眼前，是乾淨的地板，乾淨的洗手台和鏡面，還有……

兩個一站一半跪的男人。

站著的男人面向他，半跪的男人背對著他，看不見臉，隻有一個後腦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擾了打擾了。”唐小鳳立馬關上門。

他背靠門板，默默感歎。

這一屆同性戀是真的狂野啊。

正要去另一間，剛邁出腳，唐小鳳又愣了。

等等等等！！！！

他強行收回腳步。

不不不不、不對啊？！

剛剛那兩個男的……長得有點眼熟吧？！

行動總比腦子更快，唐小鳳想都沒想，門把手一壓直接進去了，出去又進來的時間太短暫，裡面的人還沒來得及鎖門，就這麼猝不及防的多目相對。

唐小鳳倏地瞪大眼，原地石化。

啊啊啊啊啊啊？？？？

站著的那個人是夙星，詫異又羞赧的看向再次闖進來的唐小鳳：“唐小鳳你到底要做什麼？！”

他又用膝蓋頂了頂路修寒的下頷，沒好氣道：“我都說這門壞了！！”

半跪的、背對的那個人是路修寒。

他往後撤了一些，揉了揉下頷張得過分的下頷，擋住夙星的關鍵部位，扭頭看向唐小鳳：“來得正好，幫忙守下門。”

唐小鳳：“？”

還沒反應過來，門板便直接拍在唐小鳳臉上，他整個人被擠了出去。

唐小鳳：“？？”

又過了沒多久，裡面居然傳來有節奏的撞門聲。

唐小鳳：“？？？？”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唐小鳳都陷入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在乾什麼這個世界是真實存在嗎”的茫然狀態中。

這種狀態持續到夙星和路修寒告彆兩位跟拍攝影師，並將他拖進附近的咖啡廳都沒結束。

“給你點一杯熱卡布奇諾可以麼？”路修寒微笑問道。

“都行。”唐小鳳大腦放空，呆愣愣的看著對面的兩個人。

咖啡廳畢竟是公眾場合，夙星和路修寒戴了帽子圍巾和口罩。

兩人各拿一份菜單，夙星看得異常仔細，卻連半個字也沒看進去。

夙星：“你為什麼讓他在門外！！”

“因為門壞了。”路修寒回答得理所當然。

夙星：“那你可以停下來！！”

“啊。”路修寒的眼神看向夙星，“原來可以嗎？”

夙星：“……”

他深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路修寒在面前就是最大的火源，脾氣不僅沒平靜下來半分，反而愈演愈烈，夙星放下菜單，抬起手掌就要朝路修寒身上揍去。

路修寒不動神色的舉起右手，以柔克剛似的，輕輕鬆鬆便化去了夙星手上的力道，十分自然的同夙星十指相扣，轉向唐小鳳，展示他們緊緊交握在一塊的兩隻手：“是的，我們是真心相愛。”

一巴掌還沒蓋下去的夙星：“？”

唐小鳳：“？”

“滾啊！！”夙星當即就要甩開路修寒的手，路修寒分明握得很輕，卻像黏了膠水似的怎麼都甩不開，表情依舊怡然自得，笑得紳士又沉穩。

“放手！”公眾場合，夙星決定忍一忍，咬牙切齒。

路修寒看唐小鳳，笑。

夙星：“放不放？！”

路修寒繼續看唐小鳳，微笑。

夙星：“我倒數三秒！”

路修寒笑容燦爛。

唐小鳳：“……”

“好了好了。”唐小鳳雙手交握，撐在下頷，做沉思狀，“我都懂了，我都懂了。”

談戀愛很正常，兩個男人談戀愛不想承認也很正常。

夙星就是這驢脾氣，死要面子更正常。

是他之前太遲鈍了。

果然，一切以宿敵相稱的關係都是戀愛最好的保護色。

他深深吸氣，認認真真的看向對面的小情侶：“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們保守秘密的！你們誰都沒講過吧？！那這件事就我們三個人知道！”

他又握拳敲了敲自己的左胸，信誓旦旦：“夙星哥，放心！”

夙星：“……”

嗬嗬。

我放心你個蛋啊！！！

回酒店的路上，夙星沒有搭理過唐小鳳。

唐小鳳十分認真地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車裡放著節奏感極強的提神音樂，卻仍蓋不住唐小鳳時不時冒出來的聲音。

“哥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夙星：“……”

“哥你們是誰先告白的？”

夙星：“……”

“哥你們真的誰也沒說麼？”

夙星：“……”

唐小鳳：“哥……”

夙星：“閉嘴。”

“OK，我懂，你們不想公開。”唐小鳳默默感歎，“果然，宿敵什麼的都是談戀愛的借口。”

夙星：“……”

心累了。

世界毀滅算了。

夙星懶得解釋，倚在窗旁去看窗外的街景，並開始思考用能力消除掉唐小鳳這段記憶的可能性。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急刹聲，唐小鳳一腳踩下急刹，快速行駛的車輛在刹那間停下，夙星整個人往前衝，安全帶緊緊拉住他。

尖叫聲透過車窗躍了進來，前一秒還秩序井然的馬路在此刻變得混亂一片。

無數行人停下腳步，目光朝十字路口投射而來。

就在不遠處，兩輛車猛烈相撞，濃煙滾滾，刺鼻的汽油味往鼻腔衝。

唐小鳳已經愣住了。

車禍來得太突然，要不是他一腳急刹，此刻發生事故的還會再多添他們一輛。

“夙、夙星哥……”

好半晌，唐小鳳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顫抖的指向不遠處的車禍現場，儼然一副神飛魄散的神態。

如果隻是普通車禍，還不至於唐小鳳嚇成這樣。

他們離現場真的太近了，所以他將現場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煙塵四起中，兩輛相撞在一起的車，車頭竟是詭異的黏在了一起。

就連裡面的司機，他們的臉，像是化了又重新凝固的冰，和方向盤緊緊相連，人體皮膚和方向盤皮套，這兩種完全不同的物質完完全全融為一體！

-

另一邊。

同夙星和唐小鳳告彆之後，便選擇獨自一人回去。

099收集了最近一段時間的怪異傳聞。

099：【宿主，最近這座城市怪事確實挺多啊？】

099：【吞噬惡魔造成的事情我先排除，其他事你聽聽？】

099：【最近老是有人失蹤，而且是悄無聲息的失蹤，沒有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痕跡。】

099：【還有一個不知道真的假的，聽說，三中有個學生，中午在教室午休，結果睡醒之後，發現自己起不來了——他的手臂和桌子融為一體了！】

099：【還有另一件事，有人熬夜看手機，手機沒拿穩，砸臉上，手機就這麼直接黏在他臉上，皮膚和手機屏幕融合，分都分不開。】

099：【這兩件事的熱度被壓下來了，很多人都當一句話恐怖故事來聽，不過宿主，你說，這會不會又是一隻惡魔啊？】

如果真的是一隻新的惡魔，那這位惡魔先生比吞噬惡魔要聰明得多。

至少沒有留下氣息。

099還在持續不斷檢索互聯網上的信息，希望能夠多找到一些疑似惡魔的線索。

路修寒的腳步停住了。

路修寒：【……】

【怎麼了？】099順著路修寒的目光看去。

【……】099也沉默了。

隻見面前原本應該棱角分明的紅綠燈變得圓潤光滑，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整個質感十分Q彈又滑嫩，手指往裡戳，便會柔軟的陷下去，隨後又彈起複原。

果凍。

紅綠燈，被變為了果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