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嫖的話題太過跳躍,落在聽者耳中,頗有種上一句在說今天飯菜真好吃,下一句就突然換到你為什麼不收衣服的錯愕。
王增定了定神,當即請他們去隔壁屋子詳談,確認無人偷聽後才正色道:“此事非同小可,小姐慎言。”
若果然附近有他國殘兵活動,而他這個地方官沒能及時察覺……此乃大大的失職。
因方才安撫民心一事,阿嫖對他頗有好感,且此人也願意認真聆聽一個小姑娘的話,將她和董娘當成活生生的人,而不像韓衛東那般剛愎自用,當下笑道:大人喚我阿嫖即可。?[(”
長輩同僚間不便隨意稱兄道弟,有結黨之嫌,但她與王增之間差輩分,倒不要緊。
王增聽出她的親近之意,也笑了,“好,那麼阿嫖,你為什麼這樣說呢?”
阿嫖再次整理了下思緒,然後才說:“誠如韓大人所言,過去幾年均無熊傷人事件,今年突然出現,著實反常,正該多加留神。所以在兩位大人到來之前,我問過北星,她們仍在往年的地方狩獵,並未深入,反而是熊突然出現在本不該存在的地方,驟然發動攻擊,令她們猝不及防,以犧牲一人、重傷一人為代價……”
王增耐心聽到這裡,忽反常打斷,“老夫有一處不明,還望賜教。”
阿嫖吃軟不吃硬,對方如此謙和,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靦腆道:“是我班門弄斧,您太客氣了,請講。”
二人客客氣氣你來我往的畫面落到跟過來的韓衛東眼中,就有些變了滋味。
他腦海中忽然回蕩起來之前王增的話:“若得來日她們向閣老和秦侍郎美言幾句,於你我仕途也大有裨益啊……”
哼,老匹夫……
王增沒注意到韓衛東的變化,隻是問:“阿嫖方才推測,皆建立在那幾個獨,咳,那幾位姑娘口述之上,是嗎?”
他原本想習慣性說“獨人”,可忽然又意識到,“孤獨、遊蕩、終身無所依”,這個稱呼原本就帶著詛咒和排擠的意味,他身為地方父母官,實在不該。
阿嫖捕捉到了他的變化,對他印象更好了一點,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那如果北星等人說謊了呢?
又或者,她們沒有故意說謊,但因為太沉迷於捕獵,無意間超出了往日的活動範圍,後期又在驚恐之下混淆記憶與現實,記錯了某些細節呢?
如果真的存在這種可能,那麼她方才的推斷,便一無是處。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阿嫖的腦仁兒狠狠抽搐了下。
偏聽偏信,一面之詞……實在不該。
長到這麼大,阿嫖第一次對自己的想法產生懷疑,這種陌生的感覺令她十分不適。
甚至有一瞬間頭腦放空。
“阿嫖?”董娘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走神,輕輕碰了碰她的手。
阿嫖微微側臉衝她笑了一下。
不要慌,對,沒事的……
是的,我犯錯了。
犯了一個本不該犯的錯誤,一個非常致命的錯誤。
我不應該因為對方是跟我差不多大,卻又正在遭受苦難的女孩子而產生額外的同情心……不,也不對。
阿嫖微微蹙眉,迅速閉了下眼睛,進一步修正自己的觀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正如父親當日為官,卻因憐憫底層百姓生活艱辛,所以不顧同僚反對奚落,大力搜尋、推廣玉米一般,單純就“同情心”這一點而言,我並沒有錯。
正因我是人,所以本該產生同情,人若無情,與禽獸何異?
但因此將自己卷入其中,單純為一方發聲,導致無法公正客觀地看待問題,卻是大大的不該。
如果,如果今天在這裡的是父親,他會怎麼做呢?
父親說過,是人就會有私心,所以世上絕對沒有完全公正公平的結果,但是在得出結果之前所進行推論的過程中,應該儘量跳出事件本身,以俯視的角度置身事外看,隻有這樣,才能擺脫當局者迷的困擾。
而現在,因為這個非常低級的錯誤,她成了當局者。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阿嫖緩緩吐了口氣,對王增鄭重行了一禮,“多謝大人點撥。”
充分調查之前,她不應該完全信任北星等人,但也不會完全信任王增他們,因為大家可能都有私心。
同樣的,必要時刻,她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經驗不足,注定太淺薄。
董娘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懵了,但稍作遲疑後,也跟著向王增行禮。
“給您添麻煩了。”
阿嫖不會無緣無故如此,既然如此,定有緣故。
王增怔了下,然後就笑了,非常真心的那種。
這個女娃娃,這兩個女娃娃,確實很了不起。
莫說隻是十來二十歲的少女,便是那些初入官場的三四十歲的新人,也很容易眼高手低自以為是。
其實這都沒什麼,因為誰也不能生而知之,許多人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坐井觀天裡的那隻青蛙,所以偏執也好,剛愎自用也罷,都不要緊。
隻要能改,隻要肯改。
這個插曲過後,三人再溝通就更融洽了。
原本阿嫖意識到自己的失誤後,想要閉口不言,但王增卻說:“左右無事,不妨說來聽聽。”
若是虛驚一場,自然好,若是真的,足可避免一場災難。
阿嫖略一遲疑,果然說了。
“若北星等人所言為真,那麼就是熊突然打亂了自己的生活習慣,冒險來到這邊覓食。它們可能傷人,但也可能被人所傷,其實風險頗大,它們不可能不清楚,所以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悄然發生,逼迫它們不得不這樣做……”
說到這裡,阿嫖看了董娘一眼,後者立刻從袖子裡掏出一卷布軸,放到王增手邊的小桌上鋪開。
“來之前,我們曾研究過地方誌,一路也繪製地圖,所以知道本地乃是遼寧最東,直接與遼接壤,並不存
在樹林東側有同胞活動的可能。”
這份地圖與王增以往見過的都不一樣,非常詳細,甚至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看似重複,但一圈套一圈的圓環、半圓環,旁邊又標注了大致高度。
極其複雜,但又極其詳儘。
作為地方官,王增立刻意識到這樣一份地圖的含金量,不禁微微吸了口氣,“這圖是小姐所作?”
董娘有點驕傲,又有點不好意思,“您叫我董娘吧。是我所做,但非我所創,原是我師兄有做遊記的習慣,我看過他的手劄,如今便也學著做起來。”
她的師兄,那不就是……
王增點了點頭,沒有再說,對著那副地圖細細觀摩,又在腦海中將現有的官方地圖不斷比較、重疊。
他看得太專注,連一旁生悶氣的韓衛東也不禁好奇,忍不住一點點蹭過來,裝作不在意,卻又伸長了脖子,歪著眼睛斜睨。
董娘:“……”
多滑稽啊。
覺察到董娘揶揄的目光,韓衛東臉上哄一下炸開,熱辣辣滾燙,可下一刻,就見對方大大方方讓開一點。
韓衛東愣了下,旋即臉上熱度更甚,頗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
但終究是對地圖的渴望壓倒一切,猶豫再三,還是頂著一張熱辣辣的臉挪過去。
阿嫖的聲音還在繼續,“最近沒有異常氣候和地動,所以我想,最有可能的就是有外部勢力在林子東側活動,甚至相當深入,逼得野獸不得不權衡利弊,往危險更小的西邊,也就是我們這邊轉移,這才撞上了遊獵的北星等人。”
說到北星,阿嫖又下意識頓了頓,“當然,這些都隻是我的猜測,究竟如何,仍需去現場看一看才好。”
王增聽罷,沉默良久。
不得不說,這個小姑娘的想法頗有些天馬行空,但細細想來,卻又很有幾分道理。
若單純隻是野獸倒也罷了,可如果真有敵情呢?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思及此處,王增扭頭看向韓衛東,“韓同知,事不宜遲,今日你便回去準備,明日一早,天一亮就進山查看!”
黑夜是野獸的主場,地方廂軍又缺乏對敵經驗,現在天色不早,又要整兵又要開拔,若真有個什麼,這會兒貿然出擊就是送菜。
“那麼有什麼是我們能幫上忙的嗎?”阿嫖問道。
其實她很有幾分忐忑,其中也混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亢奮,既希望可以證明自己,也擔心會因為自己的判斷失誤造成彆的損失。
女流之輩,能幫什麼忙?
韓衛東幾乎是本能地想翻白眼,可白眼翻到一半,餘光又瞥見桌上的地圖,隻好硬生生掰回來。
董娘看見了,兀自冷笑,此人偏執,比王知州差遠了!
王增才要說話,卻有醫館的人在外敲門,說大夫有話要說。
四人重新回到大堂,就見一個留著山羊胡的大夫正在洗手,銅盆裡的水血紅一片,小童連著換了四
遍,方才見清。
但那大夫堅持又多洗了兩遍。
那大夫擦了手,先給王增和韓衛東行禮,這才說起傷勢。
“傷勢頗重,深可見骨,也有些傷了肺腑,就算能養好,右臂也廢了,日後提不得重物。若能熬過這幾日,不發燒……”
眾人就都聽明白了。
如果發燒,隻怕性命不保。
大夫方才一直在後堂搶救,不知阿嫖和董娘身份,說完便對她二人道:“兩位可認識那幾個獨人?既如此,儘快把人帶走吧。”
莫說阿嫖和董娘,就連王增也有些意外,“你既說要熬過這幾日,傷勢那般沉重,怎好胡亂移動?”
大夫張了張嘴,十分猶豫模樣,可知州大人問話,又不能不說,隻得甕聲甕氣道:“大人明鑒,那幾個可是獨人啊!治病救人,是小人本分,不敢見死不救,可,唉!”
那些人的血沾到手上都覺臟!
真是晦氣!
王增萬萬沒想到竟是這個緣故!
連濟世救人的醫者都這樣,可想而知,其他百姓又會如何?
說話間,後堂的簾子被人掀開,北星和同伴抬著一副薄床板出來,上面躺著一個幾乎沒有氣息的血人。
她們看了阿嫖和董娘一眼,仍帶著幾分稚氣的眼中,滿是麻木的茫然和滄桑。
唯獨沒有仇恨。
董娘張了張嘴,上前一步,想說什麼,可卻覺得說什麼都無用。
有醫館小童從後面追出來,衝她們喊:“把襖子帶走啊!”
眾人這才注意到,北星她們身上的鹿皮襖已經沒了。
“診費。”她說。
“你們這樣離開,她可能會死的。”阿嫖忍不住說。
北星停下腳步,看了她一眼,眼底全是麻木。
她什麼都沒說,卻又像什麼都說了,然後繼續向外走去。
她們不想留嗎?
不,是留不得。
外面的行人一看見她們的打扮便紛紛四散,如避蛇蠍,又在後面指指點點,還有的吐唾沫。
但北星她們已經習慣了,所以依舊走得很穩。
阿嫖不禁口中發苦。
她沒有辦法。
她也隻是一個外來者,沒辦法違背任何當地人的意願,強行留北星等人居住……
天地之大,州城之大,房舍之多,卻無一處容身之所。
她扭頭看王增,卻發現對方雖面有慚色,卻始終未發一言。
王增在害怕。
其實他在民間威望甚眾,若此刻他出面調停,絕對能將北星等人留在城中。
但他不敢。
他害怕,他害怕失去得來不易的民心,害怕為了維護一小部分人,而令一大部分人失望、生疑,害怕因此失去官身。
其實幾個人而已,真會如此嗎?
未必,但王增就是怕,他不敢賭。
回去的路上,王增
和韓衛東久久不語,心思各異。
稍後到了州衙分彆之際,王增又提醒韓衛東,“記得調撥人馬,明日入山林查看。”
韓衛東明顯心不在焉,愣了下才應了。
王增皺眉,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佑平啊,你也三四十歲的人了,難不成還不如個小姑娘?一時失誤不怕,改日立功也就是了。”
“不如個小姑娘”,這話簡直刺耳,韓衛東又想起方才在醫館時,這位上官與那兩位大小姐談笑風生的場面,心中酸澀難當,不免臉上就帶了點出來。
王增為官多年,如何看不出?搖搖頭,“我知你心中不服,可佑平啊,你今日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當眾利用百姓,妄圖借刀殺人。”
韓衛東猛地看過來,似乎有意為自己辯解,但王增知道此人執拗,不想聽,“邊疆城鎮處境本就微妙,陛下如今想要對外用兵,就必須處理好民間的關係,你身為朝廷命官,不說幫著促成,反而想要煽動百姓、引發動亂,你糊塗啊!往小了說是為官無用、不能理事,往大了說,便是違背聖意、挑動民意!等同促成民變,這是造反啊!”
若今日之事被陛下和太子親眼所見,必然震怒,便是直接殺了韓衛東也不為過!
阿嫖那一聲是對韓衛東的不滿,但又何嘗不是救了他的性命!
一番話直直砸下,猶如洪鐘大呂,又如五雷轟頂,震得韓衛東目瞪口呆,搖搖欲墜。
造,造反?
不不不,我沒這麼想!
我怎麼敢啊!
“恩官容稟,”韓衛東嚇得臉都白了,直接給王增跪下,“造反大罪,禍及九族,下官,下官絕無此意啊!”
這世上許多事原非本意,可誰在乎呢?
隻要你陰差陽錯做出來了,就是死罪!
王增搖頭,“你這幾年起得太快了,摔跟頭在所難免,倒也不是壞事。”
原本韓衛東隻是一個小縣城的巡檢,每日處理的也不過張家偷了李家二斤韭菜之類的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突然來到這裡,確實有點趕鴨子上架。
他長歎一聲,將韓衛東扶起來,看他這麼大個人嚇得眼淚都出來了,也是百感交集。
現在摔跟頭,總好過日後送命。
“你心裡真過意不去的,是這個嗎?不是,是覺得自己栽在了兩個黃毛丫頭手裡,倒黴,不服。”王增輕飄飄一句話,直接撕開韓衛東的最後一層遮羞布,白面轉紅,幾欲滴血。
是,王增說得沒錯。
但凡今日指出這個問題的是朝中某位大佬,哪怕是韓衛東的同僚,他都不會這麼生氣,這麼沮喪。
一個小丫頭片子啊,她算什麼東西!不過仗著有個好出身就指手畫腳,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可偏偏她還說對了,這令韓衛東尤其不能接受。
共事幾年,也算同甘共苦,王增對韓衛東也有幾分情誼,不忍看他就此沉淪,示意他去旁邊坐下,慢慢說:
“你可知朝廷為何
命我等設立安置區?又為什麼讓我們給這些遺民登記造冊?”
韓衛東沉吟片刻,“……人口。”
那些遺民身體強壯,遠勝尋常百姓,是天生的戰士,而且現在她們活下來,如果可以,幾年之內就可以生育一大批人口!
然後她們的兒女再生孫輩,十年之內,就可以成就一個成熟的村落。
這就是人口,這就是國家財政來源,兵馬糧草來源。
“是啊,你也知道是人口。”王增好氣又好笑,知道還這樣,不是明知故犯嗎?
韓衛東啊韓衛東,今日你栽得也不冤!
“昔年遼國有位蕭太後曾說過,民乃國之根本,漢人的種子灑在草原上,開出的便是契丹的花朵。佑平,話糙理不糙啊。”王增跟他說這些,也算推心置腹了,“自古以來,朝廷對外用兵,每每都要受降俘虜,將曾經與我軍廝殺的敵軍打散了,重新整編,就成了我軍力量,若人人都如你一般,油鹽不進,凡是外來的便屠戮殆儘,萬事休矣!”
高麗也曾與我朝交戰,殺人無數,可如今那些高麗人,不也成了漢人?
韓衛東沉默不語。
王增也不等他的回答,又自嘲一笑,“其實本官也無甚面目說你,這幾年來,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看在眼裡,我明知道你犯了這樣的過錯,卻不出聲提醒,默許縱容……”
上行而下效,為官者都不能接受這些,又有什麼臉面讓百姓接受呢?
說到底,還是他軟弱太過,什麼都想要,尤其怕失去已得的民心。
說來容易,做來難啊!
他斥罵韓衛東,又何嘗不是高高在上,置身事外?
王增用力吐了口氣,“佑平,非你之過……”
是我,是我率先放棄了那些獨人。
身為邊境官員,卻置朝廷意誌而不顧,瞻前顧後,此為失職,無法辯駁。
阿嫖和董娘等人也沒睡。
兩個姑娘躺在同一張床上,盯著頭頂的床幔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董娘翻了個身,“阿嫖,你說,她能活下來嗎?”
她們也隻來得及買一點救命的藥丟給北星,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入夜了,城外山林裡得多冷啊!
她們現在連禦寒的襖子都沒了。
她在外遊曆三年了,自以為將天下苦難見了五七成,可如今再看,都不算數。
以前我所見所聞,都不算數……
阿嫖搖頭,“我不知道。”
不,其實她們都知道,那個比董娘還小幾歲的姑娘,活不下來。
傷得太重了,血流了滿地,直到此時此刻,阿嫖鼻腔中似乎還能聞到那股濃烈的腥甜。
冰冷,粘膩,像一條滑膩的蛇纏在身上,令人胃部抽搐。
她從沒見過那麼多血,也沒想到一個人身上,竟會有那麼多血。
董娘歎了口氣,“好難啊,阿嫖。”
世人隻知笑話夜郎自大、紙上談兵,殊不知我們這些笑話彆人的,才是真正該被笑話的。
阿嫖嗯了聲,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泛起幾分愁容。
是啊,好難啊。
王增是個好官,但他有私心,也不乏瞞天過海的念頭,所以對韓衛東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
韓衛東看不起女人,若非身份,根本不屑於與她們交談,還濫用職權,竟妄圖操縱百姓、人為製造嘩變!其心可誅。
但他是個純粹的壞人嗎?
也不是,對本國百姓,他儘心儘力,問心無愧。
那她和董娘,她們自己呢?
她們真的隻是同情嗎?
不,阿嫖想,我想借此證明自己,單純從這一點來看,我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聖人。
我們都不是純粹的好人,也不是純粹的惡人。
所以誰都有苦衷,所以誰也沒辦法真正狠下心。
若我是王增,是韓衛東,又當如何?
若我是當地百姓,又將如何?
治理之道,無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治之以法……可很多時候很多事,這些死板的東西根本派不上用場。
因為人是活的。
阿嫖慢慢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濁氣,“好難啊……”
父親,我有點明白您讓我出來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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