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捉蟲】大婚(二)(1 / 1)

婚期越近,女方為表重視,就越不會輕易讓男方見到自家女孩兒。

於是整個四月,秦放鶴都沒能跟未婚妻見一面,隻好出去應酬。

聞喜宴剛結束,四月初一,內侍總管胡霖就親自來到汪府,說要帶著秦放鶴去挑宅子。

秦放鶴受寵若驚,“陛下所賜,無有不好,豈有我挑的道理?又勞煩您親自走一趟。”

胡霖一應行事,全是天元帝的替身,故而也不拿喬,笑道:“陛下隻說選一處與你,可宅子有好些呢,權當雜家偷個懶,你自己去看了,來日如何,可怨不到雜家頭上嘍!”

這話便有幾分俏皮,透出交好之意。

禦賜這種事,除非皇帝指名道姓說好了賞哪一件,不然裡頭的門道可多著呢。

就好比這禦賜宅院,正如胡霖所言,空著的符合條件的好些,總有個高低貴賤之分,賜哪一處不是賜?皇帝根本不會在意這種細節。

若胡霖有心拿捏,完全可以隨便抓最不值錢最不好的那套,秦放鶴也說不出什麼來。

但他親自帶著秦放鶴去一一看過,便是借機賣人情。

秦放鶴心領神會,塞了個紅包與他,胡霖順勢收了,“那就沾沾你的喜氣。”

內侍不比宮女,到了年紀好歹還有放出去重新過活的機會,內侍一旦入宮,就要老死在裡頭,也不會有親生的後代,能依仗的唯有帝王恩寵和錢財,故而在這上頭分外看重。

他看出天元帝對秦放鶴的欣賞,也有意為來日全身而退鋪路,願意提前入個股。

兩人果然去看。

來都來了,秦放鶴也不扭捏,將各種細節一一看過,不懂的就問。

胡霖也難得出宮,權當放風,樂嗬嗬叫下頭的人答了。

能被高閣老及其爪牙笑納的宅子,自然都是好的,秦放鶴最終在兩套之間猶豫不決時,便有人瞧了胡霖的臉色,上前提示,“小秦大人,這兩套單這麼看,確實差不多,不過西街蓮花巷子這套的水井,下頭水脈走的乃是西山來的泉水一支,格外甘甜些,水質也更清冽,長期飲用,於身子大有裨益。”

西山秦放鶴是知道的,城中好些富貴人家還會特意派家下人去取了來煮茶呢。

故而一聽這話,秦放鶴也來了興致,當場打了水來喝,果然彆有風味,爽快應下。

又額外謝過胡霖,“若無您在,這樣的內幕,我卻從何而知呢?”

這就是廣結善緣的好處了。

見他領情,胡霖也歡喜。

一來二去的,人脈不就這麼搭起來了麼!

這座宅院是前後小三進,左右又向兩側延伸打通,做出極其寬敞亮堂的兩個跨院來,相當於三套三進宅院合並了,既不逾製,也很實用。

因大祿朝等級森嚴,階層分明,什麼品級的人家住前後幾進宅院都是有數的,但好些富貴人家人口眾多,根本住不開,都是這麼乾的。

自從抄家後,宅子就都被查封了

,裡頭雖然無人灑掃,但也無人進去破壞。一應亭台樓閣並假山流水都是齊備的,大件精致家具也都在,如今換了新主人,隻需要派人來清理一番,略作修補調整,也就能住了。

秦放鶴反複看過,十分歡喜,又請了師父師娘來瞧,如此這般指點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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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扶風和薑夫人涉獵頗廣,尤其是薑夫人,出身更好,對風水堪輿一道頗有心得,興致勃勃指點幾處,皆是一語中的。

稍後,秦放鶴又向阿芙寫信,大致繪製了院落格局,問她可有喜好,以便布局。

婚房嘛,兩個人住,自然要參考兩個人的意見。

那邊阿芙得了書信,果然喜出望外,羞澀過後,也開始著手布局起來。

那裡,將是他們的家,屬於她的小家。

趙夫人見了,欣慰之餘,既喜且憂,夜裡反倒不得安睡,睜眼直到天亮。

倒是宋倫不曉得她一番慈母心腸,隻是笑得誌得意滿,說她歡喜糊塗了,又與父親宋琦道:“您瞧瞧,我說什麼來著,這小子一番行事,再沒有不妥當的!”

現在滿朝文武,誰不羨慕他得了這樣一位出色的半子!

事到如今,宋琦也實在挑不出什麼錯兒來,隻好埋頭給孫女準備嫁妝壓箱底。

想了幾日,趙夫人終究放心不下,私下裡對女兒說,“他如此細致,自然是好的,然聽娘一句勸,你可以依靠你的丈夫,但永遠不要完全信任他,更彆把一顆心徹頭徹尾交出去,將一身生死皆係於他身……”

正沉浸在對未來憧憬和喜悅的阿芙聽了,不禁十分吃驚,略一遲疑,“可是父親他……”

是父親做了什麼對不起母親的事麼?

趙夫人笑了笑,憐愛地摸著長女的臉頰,“不是你想的那樣。”

宋倫待她不好嗎?

其實是很好的,至少在外頭任何人看來,都是很好的。

可是但凡有心往上爬的男人,往往骨子裡都極度自私冷漠,他們最愛的是權勢富貴,什麼妻子兒女,都要往後靠。

更有冷心冷肺者,便是親生父母,師門兄弟,時機一到,說舍也就舍了。

說句不中聽的,那秦放鶴之所以待阿芙這般好,多半是看在這個姓氏上,而不是這個人。

但凡她換個姓氏……

阿芙聽了,似懂非懂,“我曉得了。”

可是,他待自己,實在很好。

他懂她。

趙夫人看出女兒心中遲疑,也是歎息。

過來人的經驗,其實真的很難被當下人理解和接受,因為她們沒有親身經曆過,不知道裡頭的苦。

遙想當年自己年少時,不也是如此嗎?

她摟著阿芙,像小時候無數次哄她睡覺那般,輕輕拍打著,柔聲道:“若真要終身有靠,一個是握緊自己的嫁妝,嫁妝是出嫁前娘家帶來的私人產業,縱然日後事發,朝廷也不會全部查抄……再不濟,你可以傳給子孫後代,也是他們來日安身立命的底氣。

說到這裡,趙夫人頓了頓??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低頭看著女兒仍帶著幾分稚氣的面龐,“再一個,一定要有自己的子嗣,兒子也好,女兒也罷,你是他們的親娘,哪怕男人待你再不好,可親生孩子不會。哪怕為了自己的前途,終究會換個孝順的名聲出來……”

秦放鶴自然不知道趙夫人私下裡教導阿芙“防備”自己,他正忙著收禮、掙錢。

連中三元的消息已經陸續下到各地,而之前那些故交們的賀禮,也先後到了。

章縣新任縣令的,章縣縣學的,白雲村的,白家書肆的,齊家的,齊振業本人的,甚至遠在南邊的方雲笙的,遠在西面的周幼青的,或多或少,都送了,湊起來就很驚人。

就連傅芝和柳文韜師徒二人,因為一個曾擔任過秦放鶴院試的學政,一個是會試的主考官,明面上看,多少有一星半點師徒情分,不管背地裡作何感想,也都大大方方送了賀禮。

偶爾在外頭見了,也會停下來,和顏悅色說幾句恭喜。

汪淙也在四月初七回來了,帶著滿滿三條船的家當和賀禮。

他的家眷、隨從,以及行李用具並書籍等物裝了一條大船,剩下兩條船全是禮物,有給董春那邊的,也有幾位師伯、師兄弟的,自家父母的,昔日好友的,另有單獨一船,乃是給小師弟的新婚賀禮。

“有我自己買的,也有你嫂子的心意,還有汪家宗族湊份子的,”汪淙笑道,“大件不多,隻一對紅珊瑚盆景,並一整套玉雕擺件和幾樣瓷器、幾本古籍,小小巧巧,也不逾製,正好給你們小夫妻兩個家裡擺,又喜慶。

再者多是今年江南織造的新款料子,綾羅綢緞都有,從那邊買實惠好些……”

額外再有天然的養殖的彩色珍珠若乾,螺鈿器皿,蘇繡擺件等等,光單子就拉了老長。

這不僅是董門的榮光,也是整個汪氏宗族的榮耀,大家都很儘心。

好多人乾脆連日後小娃娃的項圈、手鐲、長命鎖等都預備下了。

半路上聽說皇帝都禦賜了宅院,汪淙乾脆在靠近京城上岸補給時,又自掏腰包添了一些。

這種一輩子一回的大事,若自家人的東西給外人比下去,那笑話可就大了。

秦放鶴推辭不得,且又是好意頭,笑著謝過。

汪淙前年成婚,妻子也有孕在身,大不了來日大侄子大侄女出生,自己還回去也就是了。

不怪世人再如何疲憊,也對舉辦婚禮樂此不疲,太容易回本了。

毫不客氣地說,光這一波他收的新婚賀禮,總價值就超過之前董春給的紅包。

而且俱都來路光明正大,朝廷都管不著。

汪淙剛回京,先要去太學報道,也要四處拜過師門並諸位世交、舊友,也是忙得不亦樂乎。

而秦放鶴也在漸漸處理完了賀禮外,又迎來許多書商。

每一屆殿試過後,朝廷都會命國子監轄下的官方書局將本屆進士們的考卷和優秀文章印刷成冊,一部分下發到地方各

級官府衙門並府州縣學,餘下的,也可對外公開販賣。

這一部分,進士們是沒有錢拿的。

所以殿試過後,各處書局也好,進士們本人也罷,都會借機為自己刻本印書,一來揚名誇耀,二來也掙點來日的活動經費,可謂一拍即合。

但今年真的太特殊了。

連中六元!

此乃亙古未有之幸事,曾經替秦放鶴發過刻本的白家書肆這會兒都歡喜得瘋了,掌櫃的自不必說,曾與秦放鶴交好的孫先生也連升三級,直接回清河府本部做了個大管事,誰見了不問聲好?

再有秦放鶴留過墨寶的酒樓並個彆廟宇,此刻也都連夜將匾額刻了,懸掛在自家最顯眼的位置……

這種含金量,真的是難以想象的。

早有京城的幾大書肆虎視眈眈,這會兒官方書局的考卷刻本一發,他們就一窩蜂似的紮來汪府,想著拿下秦六元的第一本私人印刷。

就這一本,彆說掙錢了,哪怕叫他們倒貼銀子也願意啊!

六元已是前無古人,指不定也後無來者,無論刊刻發賣多少,都可作傳世之用!

而第一家與秦六元合作的書肆,也必然在圈內外留名!

秦放鶴對京城書肆了解不多,就全權托了汪扶風的心腹去打探,最終選定一家叫八達書局的。

那邊的人傳來話說,想單獨給秦放鶴起個本子,文章不必多,十篇即可,但最好是之前沒公開過的。。

來人笑道:“隻放了一點風聲出去,好些個書商都恨不得在門口連夜打地鋪排隊了。沒得說,直接來七千精細本子,二兩一本,一概本錢都由小店應承,不必您費一點精神,權當孝敬六元公一點心意。”

大祿朝實際人口過億,但真正算識字讀書的,根據曆屆科舉比例來算,也不過兩三百萬。

七千本,倒也合適。

可二兩一本,都快趕得上聖人言了,是不是太貴了些?

來人便笑:“哎呦我的六元公,不貴了!如今誰不當您是文曲下凡?再遲些,隻怕生祠都要立起來啦!但凡識字的,說不得要搶一本來藏著。況且大祿朝一十五省,其下又有州府無數,七千本放出去,都不夠搶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也就是想起個格調,不然彆說七千本,就是七萬本,也不怕消化不了。

本國賣不完,沒關係,還有臨近諸多藩國,那些小國俱都仰慕中原文化,如今出了活文曲,誰不羨慕?說不得要買幾本染染書香。

秦放鶴聽了,“也罷。”

做買賣麼,人家是專業的,自己還是彆瞎指揮了。

隻是他也沒想多占便宜,依舊讓八達書局先把本錢扣出來,再按照舊例分成。

那邊得了準信兒,高興都來不及,卻也不好意思掙錢。

能為六元刻書,他們書局的知名度也就徹底打開了,格調也立下了,在業內是獨一份的,光這份榮耀和宣傳,足可抵千金萬金。

來日這位秦爺若再封侯拜相,那等富貴更不必多言,而他們刻的這個本子,隻怕也要身價倍增……所賺的無形財富,何止千萬?

奈何也不便違拗秦放鶴的心意,便隻除了各項開銷成本、稅費,所得一概利潤,俱都一文不少,原封不動送了過來。

如此,光這一回刻書,秦放鶴就輕鬆入賬一萬一千多兩稿費,合理合法。

直到此時此刻,才算是完全實現由他個人力量決定的知識轉化為金錢。

荷包日益豐滿,秦放鶴也有了底氣,再行事時,越發順暢自如。

轉眼到了五月初八,大吉,諸事皆宜。

大婚當日,秦放鶴早早就起來了,先帶著諸位好友一起換過衣裳,又如此這般演練了戰略戰術,又去拜過師父師娘,待到辰時一過,吉時一到,便騎上高頭大馬,雄赳赳氣昂昂往宋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