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刀 淩遲之痛!(1 / 1)

先說早些時候, 馬場內。

賀樸廷為了能說服顧老爺子投資大陸,特地抽了一個晚飯加半晚上的時間幫他做金融分析,理財建議, 為此還耐心聽老爺子說了半天他家那些陳穀子爛麻子的家務事,聽到耳朵都起繭了也沒能說服他, 也累了, 打算要回家。

他們剛從馬廄出來, 在綠茵賽道上,腳下是鬆軟的草坪, 抬頭,四面是環繞的看台。

賽馬業, 除了炒股和樓市,港府另一大吸金利器, 這也是港府最大的賽馬場。

先是一聲槍響驚破夜空,顧凱旋立刻跳了起來:“爺爺, 有人在放炮。”

顧老太爺八十多了, 雖然因為有大英皇家的銷售渠道, 一輩子做生意順風順水, 沒有被搶過也沒有被打劫過, 但他當然聽過槍聲, 隻聽那砰的聲響, 腿都軟了:“好孩子,那是槍!”

顧凱旋是小孩子, 好熱鬨, 轉身就跑:“誰在打槍,我去看看去!”

沿著這條綠蔭賽道跑到底,有個門, 因為要供馬匹進出,所以設的隻是柵欄,因為有很多老財主的馬經常會牽出去,所以它還通向貴賓停車庫。

那是一條幾乎沒有障礙,會直達馬場正門的通道。

槍聲在向正門逼進,孫子傻傻呼呼呼,大大咧咧的往門口跑,可還行?

顧老太爺帶了六個保鏢的,此時全掏了槍,在向他靠攏。

但重要的不是他,是顧凱旋,而隻有兩個保鏢跟著顧凱旋跑了。

老爺子先用英語喊:“去追孩子呀!”

發現印度裔保鏢懵頭懵腦還在往他身邊湊,老爺子又得用印度語喊一遍。

好吧,一幫保鏢總算一起去追顧凱旋,把他撈回來了。

但幸好槍聲在外面,要是針對他們的,這時候顧凱旋已經沒命了。

安保的協同和配合經常隻是在一瞬間,但要不經曆,任是誰都領悟不到。

顧老太爺此刻心跳的怦怦的,心說以後怕是還得雇幾個本地人,不然到了關鍵時刻,一個聽不懂一個的話才叫麻煩。

賀家的保鏢當然也在戒備,此時背對著背,一邊掏槍,一邊朝著賀樸廷靠攏。

槍聲擊穿夜空,先是一聲,又是兩聲。

然後就是噠噠噠的持續射擊聲,順著賽道而來,越來越近。

顧老太爺哆哆嗦嗦:“這是機.槍吧,社團之間吧,誰和誰又打起來了。”

八十年代的港府社團叢生,幫派動不動火迸,但一般情況下大家都是提刀互砍,就處放槍也是一聲聲的,如此密集的連發槍聲,很嚇人的。

賀樸廷比較熟悉這聲音,他說:“是AK。”

AK係列輕.機.槍堪稱本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了,一分鐘,一架AK-.7.4輕機.槍可發彈600發,可以說隻要彈夾換的足夠快,想殺多少人就能殺多少。

在半年前,於海底隧道內,賀樸廷才經曆過一回AK的屠殺,四個保鏢喪生,父親成了植物人,而上回去南區談判,蘇琳琅隻帶了一把,就能把六爺那種稱霸一方的大佬給壓製的死死的,讓他不得不舉手投降。

按理AK是隻有軍隊才會有配備的,港府警署都沒有,社團就更甭提了。

當然了,一般人也用不到它,除非綁匪,或者毒販。

一聽說這是AK的槍聲,顧老太爺大驚失色,說:“難道是張華強?”

眾所周知,敢扛著AK招搖過市的隻有他。

彆人搞一把AK都不容易,但他似乎有數不儘的,還有無數子彈。

賀樸廷隱隱有不好的預感,正掏出電話準備要打電話,恰好阿貴的電話進來了。

“少爺,是張華強,有三把AK,少奶奶在外面!”

大火燒房子當然好看,但要燒的是自家的房子,就不好看了。

今天賀樸廷總共帶了三個人,最得力的陳強尼和翁家明都不在,但有個宋廣迂,原來一直在南美航道上押船,有應對AK的經驗。

他大吼:“廣迂,是張華強,有三把AK,快去!”

再吼:“少奶奶在外面,快去啊,去配合她!”

槍是一種可以在一秒鐘內要人命的武器,槍戰,勝負和生死通常都在一瞬間。

保鏢們聽到是張華強,再聽到有AK,首先想的當然不是衝出去,因為他們也是肉體凡胎,而且職責是保護賀樸廷的生命安全。

但一聽說少奶奶也在,是要配合她的,保鏢們提著槍,全跑了。

現場變的有點可笑,賀樸廷單人站著,而顧家爺孫被一幫子保鏢圍著。

四面全是看台,這空曠的賽道上,他們是天然的活靶子,當然不能呆在這兒。

顧老太爺倒很懂得逃命,四下一觀察,手指:“馬廄!”

他們最好是躲進馬廄,空間大,好躲藏。

老爺子抖抖索索,還邊跑邊喊保鏢:“快點啊,趕緊躲!”

他們離馬廄已經有一些距離了,而且老爺子雖然因為做生意,懂四五國的語言,但是一著急,用的當然是母語,所以他說的是粵語。

而他的保鏢們,最聰明的一個也隻會講點國語,完全不懂粵語。

綁匪跟子彈一樣快,正在呼嘯而來,需要立刻做出應變。

幾個白人保鏢聰明一點,架著顧凱旋進馬廄去了,但幾個印度裔都是堂兄弟,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商量的,大家嘰哩咕嚕,架著顧老太爺一路飛奔,要往緊急逃生口,而緊急逃生口的對面就是馬匹入口。

老爺子都聽到了,槍聲就在那邊,這要不跑快點,匪徒一旦衝進來,恰好迎上。

他於是又用印度語大喊:“蠢貨,回去啊蠢貨!”

其實也不怪人家,問題出在協作上,但綁匪無情,張華強的車已經衝進來了。

他還不知道是誰用鋼.弩在射他,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這時他有兩個選擇,或者跑,或者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綁人。

他本來選了逃,但是在關鍵時刻蘇琳琅迎面一支鋼箭射過來,他拐進了馬場,而這條路是隻要衝破柵欄,就可以直殺賽馬場,他一想,就直接來綁人了。

綁匪,窮凶極惡,刀尖上舔血的。

顧老太爺價值千萬的安保團隊卻因為各種問題,破綻百出。

此時狹路相逢,兩人之間相距也不過百米遠。

還好,宋廣迂帶著另外兩個保鏢就在沿路埋伏,準備射擊。

幾個印度保鏢也是拖起老爺子就往馬廄跑。

但他們這個決定又錯了,因為張華強開的是車,跑的更快,不但很快就會追上,而且他會殺了顧老太爺,再去綁顧凱旋的。

綁架這種事,不經曆的時候,誰都想象不到,那會是一種怎樣的劫難。

也想不到一旦犯點蠢,後果和代價能有多大。

槍聲大作,交火就在一瞬間,老爺子被嚇傻了,哀嚎著被保鏢們拖走了。

……

馬場的大燈雖然沒有開,但沿路的燈都開著的。

老爺子一邊被拖著退,一邊眼睜睜的看著駕駛座上的張華強面目猙獰著,獰笑著,舉起槍就瞄準了他。

所以他會像曾經的賀章一樣,被打成篩子吧?

要知道,老富翁們每年在安保上要花費上千萬的,但如果不經曆劫難,他們就永遠體會不了花這筆錢的意義。

賀家的保鏢在兩邊同時開火,但手.槍一發發的子彈跟AK是沒法比的。

更何況張華強是在車上,車還在高速行駛,就很難瞄準他。

倒是車上的綁匪們條件便利,可以趁著車速往兩邊射擊。

賀家的保鏢們是躲在柱子後面,想要瞄準已經很不容易了,想射擊就得冒險。

仿如火蛇一般飛舞的AK子彈壓的他們根本無法還手。

宋廣迂冒險探出半個身子,肩膀立刻中了一槍,頓時血流如注。

他也滿頭大汗,看到阿貴追車而來,在射擊,大聲問:“少奶奶人呢?”

阿貴大喊:“她不是已經進來了?”

這時張華強因為要瞄準,速度放慢了,宋廣迂也終於看到蘇琳琅了。

這是賽馬場,通道很多,有馬匹出入的,車輛出入的,還有普通觀眾,VIP的,而她,此時在VIP看台上,看台上有感應燈,隨著她出現,燈亮了,他看過去,她大概也沒想到會有感應燈,趕忙伏身隱蔽。

而現在,她在綠茵賽場的最佳方位,看台上,俯視全場。

宋廣迂吞了口口水,他感覺他要見證一場,上回在醫院沒經曆過的精彩了。

張華強的雅迪才從馬匹通道出去,她也才趴下,一支鋼.弩已經無聲飛出。

宋廣迂眼睜睜的,看著那支鋼.箭紮入副駕駛綁匪的大臂,而當大臂受傷,綁匪也於瞬間停火,他瞅準時機,一個前步衝上去,奪下了一架AK。

複合.弩很重的,而且蘇琳琅帶的是一架不能依靠外力,單憑手臂和肩膀發力的弩,但就在他搶槍的瞬間,又一支鋼.箭悄然而至,這回直紮張華強。

不知道是湊巧還是她的準頭確實就那麼好,這支直接將張華強和座椅貫穿。

要知道,弓.弩是冷冰器,雖然在□□時代還沒有被淘汰,但一般人不用它。

按理來說弓. 弩對上AK,也不可能有勝算。

可在此刻,宋廣迂卻赫然發現,弓弩於高速行駛的車輛戰中是最佳武器。

箭,為了飛行速度和穿透力,都是實心的,但它不像子彈,會爆,炸完就完了。

一支實心的,鋒利而尖銳的箭穿胸而過,再透穿椅背,人就被釘死在座位上了。

可能張華強也沒想過,自己會被一支飛奔而來的箭釘在座椅上。

副駕駛的槍已經被搶了,後面的也愣住了。

但不疾不徐,再一支,啪一聲透穿,未幾,啪一聲,又是一支。

張華強是個雖然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但手段極狠的人。

他肩膀上連著紮了幾隻箭,他咬牙去拔,太痛,也吃不上力,拔不出來。

但胳膊上的,他一把拔了出來。

他身後的綁匪被嚇到了,在大叫:“強哥你,你還能行嗎。”

“他媽的,打啊!”張華強才忍痛架起槍,一支鋼.箭自肩膀向後飛去。

這時另有個賀家的保鏢趕了來,眼疾手快,把後座的AK也給搶了。

這個保鏢比較衝動,扣掰機就想開槍,宋廣迂捂著流血的肩膀大吼:“你想坐牢嗎?”

張華強殺人,自有小弟幫忙頂罪,去坐牢。

他們殺了人,得自己坐牢。

今天來的保鏢們都是頭一回跟,但也都聽過少奶奶的傳奇,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不過此時也隻把槍搶了就完了。

而現在車上,隻剩張華強手裡一架AK了。

他咬牙,在罵:“叨你老母!”

邪了門了,直到現在,他都還沒看到敵人是誰。

而弓.箭,打獵用的玩藝兒,竟然把他釘穿在座椅上了?

這個人他必須殺!

他恨到已經顧不上兩邊槍抵著的賀家保鏢了,舉槍正對前方,瞄準。

但不等他扣掰機,無聲的,又是一支鋼.箭悄然而至,鎖骨位置,已經四支了!

一頭在他鎖骨,一頭深入椅背,越多越難拔。

誰他媽敢想,堂堂悍匪頭子就這樣被釘死了?

保鏢四面槍抵著,難道就這樣認輸?

他當然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很聰明,知道已經占不到便宜了,故意把AK往副駕駛的座椅下方一丟,再給副駕駛的小弟一個眼神,彼此已經心領神會。

這樣,隻要保鏢伸脖子進來撿槍,他們就可以順手放翻,當做人質,突出去。

但這隻是他的想法,也隻是在片刻間,又一支鋼.箭悄然而至,從他胸膛貫穿。

這已經是第五支了。

對面似乎有一架無情的弓.弩機,要將他紮成個馬蜂窩。

張華強還沒有看到執弩的人,但他直覺,那就是當初殺到河背水塘,把他的手下們殺的人揚馬翻,救走賀樸廷的女人。

她搶了他的16億,他當然調查過她,知道她使刀,而且刀法極好。

但怎麼可能除了刀,她箭術也能那麼好使?

而且他這次跟蹤綁架,要綁的是顧家人,關賀家什麼事?

張華強總歸不相信蘇琳琅的準頭會那麼好,試著舉起另一隻手,又迅速收手。

但立刻,刷的一聲冷箭飛來,從他揚過手的地方飛過,紮進了後椅背。

後座的綁匪其實沒受傷,但是被生生嚇到倒抽一口冷氣,舉起了雙手。

張華強咧嘴,笑了:“就是你吧,蘇琳琅,你給老子出來!”

女人,在張華強看來都是一幫又賤又愛炫的玩藝兒。

他有底牌的,他綁著賀樸旭呢,他也了解形勢,知道賀樸旭是從農場跑回來的,一旦出事,栽贓給國營農場,港府和大陸的關係就會變緊張。

賀家和大陸正在合作,一旦賀樸旭死在大陸,賀樸廷會被董事們問責,股民也會唾棄他,賀氏的股價降會暴跌。

所以他有恃無恐。

張華強今天沒有彆的想法了,就想見見那個女人。

他想親眼看看,她到底是有三頭還是有六臂,刀法好也就罷了,為什麼箭術會那麼好。

那是弓.弩啊,哪怕有瞄準鏡,也需要臂力的,一個女人怎麼可能?

“出來!”他急不可捺,聲音仿如年邁老獅:“我讓你出來!”

憤怒讓人衝動,也會讓人激動,這時不止賀家的保鏢,顧家的也來了幾個,有個印度人膽子大,突然探頭,把最一把AK也搶了回來。

至此張華強徹底被壓趴,想劫個人質都劫不了了。

他也更加憤怒了,聲音壓的更沉,在嘶吼:“蘇琳琅,你給我出來!”

一幫保鏢們被他吼心急了,同時在看對面。

全場最佳視角,VIP看台上,感應燈亮了,又滅了,但沒有人。

不過剛才,賀家少奶奶肯定就在那兒,她用一把弩,無聲的完虐了一個悍匪。

她是趴著的嗎,在躲避危險嗎?

她會站起來再來一箭,還是應聲出現,跟張華強來個面對面的交鋒。

保鏢們也都很期待,想知道她會怎麼做。

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對面空空蕩蕩,沒有回聲。

刺蝟一樣的張華強也終於到達了憤怒的頂點,語帶哭腔:“你他媽給我出來!”

……

賀樸廷並沒有進馬廄,就在外面站著。

顧凱旋爺孫也沒躲的太深,就在門裡頭,此時皆探著頭。

VIP看台就在馬廄的對面,台上感應燈明滅,一矢又一矢,他們親眼目睹著一支支箭矢從那兒飛出去的。

賀樸廷當然知道是誰,他還不知道賀樸旭被綁架的事,就在想,他的PLA特工妻子會怎麼做,會不會從天而降,提著雷切把張華強也削成殘廢?

但他正想著,顧凱旋突然說:“看,那邊!”

所有人都以為她還在對面,就連保鏢們都在關注對面,但蘇琳琅沿著馬廄正在往前走,看到保鏢舉槍,她應聲舉起了雙手。

“快放下,那是我阿嫂,自己人!”顧凱旋說。

還得賀樸廷用英語說一遍,顧家的保鏢們才放下槍。

就這樣的協作關係,要是張華強帶幾車的綁匪一起來,顧家能逃得脫?

看她手裡提的弩,背上背的箭,顧凱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小子一個個指著他家的保鏢訓:“要不是我阿嫂,今天你們統統完蛋!”

“你們沒事吧?”蘇琳琅問:“顧老先生呢,還好吧?”

顧老太爺剛才著實被嚇到了,都尿褲子了,此時三更半夜的,風一吹,又冷,在打哆嗦,聽聲抬頭,立刻愣住。

他當然認識蘇琳琅,上回在高爾夫會所,他差點指鼻子就罵人家了。

今天也刻意跟賀樸廷說了,上他家時不要帶家眷。

但當時的蘇琳琅顧老太爺敢罵,敢出言譏諷,此刻的他就有點不敢了。

她提著弓.弩,背上還背著箭囊,素面朝天,頭發高高綰起,闊腿的工裝褲,一件大T恤,迎上顧凱旋,攬上他的肩膀拍了拍,笑了一下。

然後他的小金孫蹦蹦跳跳,跟在人家身後,那叫一個樂嗬。

顧老太爺長籲一口氣,要扶著保鏢才不至軟倒。

剛才張華強架著AK,差點就把他打成馬蜂窩,卻被一支鋼箭穿體。

當時他被保鏢拖著,是親眼看著那支箭射進張華強的肩膀的。

而一模一樣的箭,蘇琳琅背在背上,三角形的箭尾閃著銀色的寒光。

他可以確定,在VIP看台上射箭的人就是她。

“阿嫂,剛才射箭的是你吧,你怎麼不站在亮處呢,我都沒看見。”顧凱旋說。

蘇琳琅笑了笑,反問:“站在明處乾嘛,給張華強當活靶子?”

顧凱旋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

其實要不是今天有兩家子的保鏢,蘇琳琅也不會刻意把張華強逼進來的。

發現他是偶然,但逼他進門時她自有一套完美的,處理他的方案了。

她先問賀樸廷:“報警了嗎?”

張華強還在遠處喊,但聲音有氣無力的:“蘇琳琅,你給我……出來!”

賀樸廷沒報警,顧家也沒報,但馬場的工作人員肯定會報警的,這不是九龍城,西區警署是全港最負責的,肯定會抓捕張華強的。

按理,現在警察已經快到了。

經蘇琳琅提醒,顧老太爺才說:“我們可以起訴他的吧?”

賀樸廷反問:“顧爺爺打算以什麼由頭來起訴?”

老爺子說:“他是來綁架凱旋的,他還差點就把我殺了,他綁架勒索!”

“見證人除了您家的保鏢就是我家的,而且雙方都持有武器的,您是認為他的小弟不會幫他頂罪,還是說他付不起贖金和律師費?”賀樸廷再問。

遠處,張華強的聲音愈發低了,在哭嚎:“蘇琳琅,你給我出來!”

顧老爺子終於膽子大了點,拄著拐杖,蹣跚著腳步往前,遠遠掃了一眼。

隻看到燈火,持槍的保鏢們,並沒有看清張華強本尊,他立刻又躲回來了。

不像孫琳達的謀殺,幾個男人因情反目,相互指證,咬死,把她的罪給坐實了。

張華強哪怕被抓,他咬牙不認綁架,再找個小弟幫忙頂缸,輕而易舉的。

那怕認定他綁架未遂,過一段時間出來,他隻會瘋狂報複,怎麼辦?

遠處響起隱隱的警笛聲,眼前的危機解除了,但老爺子又陷入了對未來的憂慮。

張華強原來是坐過牢的,他十幾歲就因為殺人坐過牢,然後在牢裡網結了一幫生死兄弟,出來之後才有的如今的輝煌,也全賴他那幫生死兄弟。

而要不是經曆今天,要不是看到三架AK齊掃,顧老太爺還沒那麼怕。

真實的,膽寒的恐懼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

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而要說他想做什麼的話,那就是,他會為了除掉張華強,永絕後患,會毫不猶豫的掏錢,一千萬不夠就兩千萬,三千萬也行。

在此刻他想□□,他甚至沒有考慮過一旦□□,將會被反威脅的事。

隔的不遠,顧家保鏢的對講機在響,賀家的保鏢宋廣迂也跑了過來。

他的肩膀也受了槍傷,但緊急處理過了,打了簡易繃帶,今天的事情比較麻煩,他作為第一個開槍的,得協同警察處理。

當然,他的傷,也是匪幫傷人的證據。

有他在,大家就算是互毆了。

此刻,警察已經到現場了,還是西區警署那位大警長,呂查德親自帶隊。

宋廣迂問賀樸廷:“少爺,您要不要出面?”

賀樸廷問顧老太爺:“您呢,要不要過去看一趟?”

離的並不遠,也就隔了十幾米的距離而已。

張華強在喊:“我不走,我要見那個女人,婊.子,賤.女人你給我出來!”

伴隨著警笛聲,他的聲音撕心裂肺,裡面滿滿的,都是恨和不甘,還有不屑。

要是心理素質差的人,此時就該怕了,強的也會被他激怒,去見他的。

但蘇琳琅並不在這兩者之中。

她有一個完美的,處理他的方案,從來的時候,從拿弓.弩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

而第一條就是,先不見他。

他被釘在座椅上的,但並沒有傷及內臟,所以目前還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過醫生想把他從座位上取下來也還得費些功夫,他就可以一直大吼大叫。

蘇琳琅看時間差不多了,對宋廣迂說:“你去給他傳句話。”

顧老太爺和顧凱旋也都湊了過來,想聽,看她要傳什麼話。

尤其顧凱旋,半大孩子,不知道張華強的破壞力和傷害力,隻知道他很凶。

當蘇琳琅打服了他,就覺得她更凶,無腦崇拜,卻不知道這件事的難處理。

“快說呀,阿嫂,你要跟他說什麼?”顧凱旋問。

蘇琳琅雖然討厭小孩子,但當然不會教壞祖國的小花朵的。

走遠了兩步,她才低聲對宋廣迂說:“把你的槍故意露到他能夠著的地方,然後你到他耳邊小聲說,我說了,他就是條狗,他那種垃圾是沒有資格見我的!”

宋廣迂還是關一回聽少奶奶說這種話,愣了一下,下意識說:“那會激怒他吧。”

蘇琳琅已經把張華強紮成篩子了,計劃的下一步,就是激怒他。

她一笑:“去吧。”

離的並不遠,此時為了配合查案子,警方讓工作人員把馬場的大燈全打開了。

宋廣迂去傳話了。

顧老太爺一想,也不打算出面,就把事情交給保鏢了。

他也很累的,褲子還是濕的,派個保鏢喊司機去開車,再上二樓的VIP區,等車去。

顧凱旋還不想走,小孩子膽子大,還試圖去現場看一看。

顧老太爺難得的發了火,吼孫子:“快走。”再吩咐保鏢:“把他架起來。”

爺爺發了火,顧凱旋也就乖了,但還是回頭說:“阿嫂你也上來呀,咱一起走。”

蘇琳琅和賀樸廷也一樣,既然不想出面跟警方見面,上二樓到VIP區等車即可。

她順手扶過去,賀樸廷一邊拄著拐杖,一邊緩緩的,邁開了步子。

他的步伐也就比顧老爺子稍稍好那麼一點點,也是軟噠噠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其實要為了男性的自尊心,蘇琳琅不該問的,但她忍不住說:“剛才嚇壞了吧。”

話說,自從槍戰開始,聽說是張華強,彆人都跑了,就賀樸廷沒有挪窩。

他的腿腳還算靈便,雖然膝蓋不能彎,但行走已經沒有大障礙了。

當時沒走,不是他膽子大,而是因為他走不動了。

PTSD,創後綜合症。

他哪怕沒看到張華強的臉,隻是聽到他的聲音,就要想起隧道裡他兩手皆架著槍,還吊著煙,臉上掛著無恥而得意的笑,瞄準他爸並瘋狂掃射時的樣子。

就季霆軒,被綁後沒有遭受折磨,直到現在還在看心理醫生的。

賀樸廷當然也有嚴重的PTSD。

但是他不需要醫生。

因為他的妻子,這位PLA的女特工,似乎是治療PTSD的最佳良藥。

他一直都沒有看清楚過她,但一支又一支,乾脆利落的鋼.箭飛向張華強時,那些曾經射在他父親身上,也射在他心上的彈孔,一枚枚的,都被愈合了。

他站在那兒一動不能動,眼前一邊是曾經經曆過的噩夢,一邊是一支支閃著銀光飛出的鋼矢,張華強的每一聲慘叫,都是療愈他的良藥。

今天陪著顧老太爺走的太多,再加上對於張華強的天然恐懼,賀大少這會兒其實挺愁的,他隻帶了一隻拐,但現在的他,隻憑一隻拐是走不了的,幸好有妻子肘著,他終於可以蹣跚著步伐,兩步一台階,上二樓了。

當所有的燈被打開,空曠而寂靜的賽馬場,綠茵草坪被燈光染成了金色。

如果有夜場賽馬,燈還會開的更多,這地兒,還會更漂亮。

賀樸廷舒了口氣,先看對面。

那是另一片VIP區,而蘇琳琅剛才就是在那兒射的箭。

他有點遺憾,自始至終,他沒看到她是怎麼拉的弓,射的箭。

但當然,如果他都能看到,她也會被張華強鎖定的。

她似乎總能在對戰中,找到於自己最有利的方位,角度,曾經賀樸廷覺得,她應該隻是個小特工。

但站在這兒看對面,他覺得她應該是個將軍,統帥才對,因為隻要對敵,她給自己選的作戰方位,都是縱觀全局的將領才能看得到的。

顧老太爺在招手,示意賀樸廷過去。

他鬆開妻子,一瘸一拐走了過去。

在上樓後,顧凱旋突然就不那麼跳騰了,此刻踮腳,正在看下面,小臉刷白的。

這片VIP區的腳下,正好就是事發現場。

而能把一個半大小子嚇到面色慘白的,不用問,當然是血腥。

就在這個位置,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急救人員在給張華強處理傷口。

前擋風玻璃的碎片,鮮血,以及,被箭矢紮傷的人體,和他因疼痛而發的抽搐,暴露無遺,血腥而殘忍。

顧老太爺也是上樓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可以淩駕於張華強的頭頂的,招手示意賀樸廷過去,也沒說話,倆人就默默的看著。

鋼矢不能直接拔,因為會造成二次傷害,得要動手術取。

所以急救醫生也束手無策,正在跟警方商量,看是不是呼叫消防隊來支援。

槍擊,綁架,都是快意恩仇,爽上天的事兒。

就蘇琳琅的經驗,為綁匪的人是沒有罪惡心理的,而且在綁架行凶,殺人時腎上腺素就會極度飆升,會覺得特彆爽。

但被釘在椅子上,將是漫長而難捱的,緩慢的,仿如淩遲般的疼痛,痛及他的四肢百骸。

痛不欲生太淺薄,壓根無法形容那種痛楚。

這是計劃的第三步,蘇琳琅要讓爽慣了的張華強嘗一嘗淩遲之痛。

這跟他綁人時的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再加上他脾氣火爆,血液流速比常人更快,對於疼痛的忍耐度也會很低,痛苦也會加倍。

且不說他。

顧老太爺此時看著下面,那種感覺該怎麼形容呢,他深知隻要不死,張華強就依然是懸在他們頭頂的一柄虎頭釗,搖搖欲墜,隨時落下。

但看著一個惡人在痛苦,在流血,在哀嚎,至少此刻顧老爺子的心胸是通暢的。

宋廣迂終於靠近張華強了,他其實很擔心,因為少奶奶讓他故意把槍讓給張華強,那可是在冒險。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湊過去,借著檢查傷口,湊近張華強,故意露出腰間的槍,並說:“我家少奶奶說了,你就是條狗,是垃圾,樂色,你隻要活著,就沒有資格見她。”

一而再,再而三,今晚,張華強在持續的被蘇琳琅給激怒。

他自認自己是一方梟雄,結果卻被一個女人罵做是狗,這,試問他還能忍?

在真正被激動之後他反而不大吼大叫了,他竟然沉默了。

樓上,圍欄處趴了四顆腦瓜子,正在看著下面。

蘇琳琅看的最認真,因為一步又一步,她正在將張華強的怒氣值逼上頂點。

但突然,身後有人拍了她一把。

四個人頭都在,保鏢可不會這樣拍她,這是誰?

蘇琳琅轉身,伸腿套人的同時,手已經在鎖喉嚨了。

“是我啊,阿嫂,是我!”竟然是賀樸鑄,舉高雙手:“是我呀。”

蘇琳琅迅速讓開了位置,眼睛依然盯著張華強,她說:“看吧。”

這種半大少年,就是保鏢阿貴說的,無知者無畏,多危險的場合,他非得要來。

不過還好,他還算乖,躲的比較深,沒給安保工作造成困擾。

現在,樓上有五個腦袋了,一起圍觀港府曆史上,需要濃墨重彩記錄的大悍匪頭子。

樓下的張華強良久的沉默著,但他的傷口在迅速的往外湧血,證明他的心跳特彆快。

他側目,在打量宋廣迂腰上,他的鬢角,太陽穴在疾速跳動,可見他的憤怒。

不過他尚且有理智,還沒有去搶槍。

張華強是個脾氣非常爆躁的人,他也有勇無謀,所以當沒有阿榮哥的時候他就搞不了綁架,他必須要阿榮哥跟他一起,由阿榮給他消火滅氣,再給他出謀劃策,分析局勢。

他是個大綁匪頭子,此時栽了,但在他看來隻是一時的栽,他隻要忍過去,就可以挾持賀樸旭再生事端。

5億,顧家不掏就賀家掏,他是不會認輸的。

他心裡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但他的怒氣值也已經到臨界點了。

現在蘇琳琅才要見他,或者說,親自上陣,繼續刺激他。

她就在他頭頂,喊:“張華強?”

樓下所有人應聲抬頭,張華強亦然,也抬起了頭,樓上的人,也全都在看蘇琳琅。

她穿的T恤工裝褲,頭發高高挽起,額頭光潔,面容青春,朝氣蓬勃。

但是,張華強看不到的,她隻發出了聲音,人在他頭頂上方,他恰好看不到。

他急切的想看,雖然劇痛,但也忍著痛,賣力的拱著身子梗著脖子。

“我一個女人那麼罵你,你竟然一點都不生氣。”她笑問。

張華強的手已經在探宋廣迂的槍了,他雖然竭力忍耐,但喉嚨裡咯咯咯的,一直在作響。

他又不可能當著警方的面直接開口,說他還握有賀樸旭那麼個人質。

要說也得她下樓,小聲威脅,不然就會在警方面前坐實綁架。

但他要是不說蘇琳琅就不下樓,怎麼辦?

他恨,還覺得恥辱,因為他從來沒想過,自己一生凶悍,殺人不眨眼,卻會被釘在輛破車上,不得動彈。

這不單單讓他身體受到傷害,讓他疼痛,還讓他覺得羞恥。

他是猛虎,是雄鷹,此刻,卻被釘上了恥辱柱。

憤怒已經讓他瀕臨爆.炸。

而就在這時,蘇琳琅又輕飄飄的說:“知道是誰出賣的你嗎,他就在樓上。”

再故意喊一句:“榮哥,樸旭,過來!”

這叫空城計,也是虛幌一槍,但奈何張華強現在唯一的籌碼就是賀樸旭,而且就在葉慶榮的手裡。

他不知道賀樸旭那個蠢貨最會靈光乍現了,他以為真的是葉床榮出賣的自己,今天蘇琳琅才會在這兒設伏,伏擊他的。

那就意味著他手中的籌碼已經沒了。

而敵人和叛徒,此時在他頭頂上。

他看不到他們。

但他們高高在上,在玩弄他,擺布他,嘲笑他。

這是張華強所無法忍受的。

他終於伸手,搶了宋廣迂的槍,接著就是一聲嘶嚎,然後生生的,帶著箭往前拱著,他在試圖瞄準樓上,想要射擊。

“嘿,夥計,冷靜點,放下槍!”警察在掏槍。

一個醫生邊躲,邊在尖叫:“天啦,你不要太衝動啦,穩住,你會因為大出血而死的!”

蘇琳琅此時才要探頭,給他最後的致命一擊。

不錯,一個憑借暴戾,殘忍的手段和過硬的槍.支橫行於世的惡魔,最終也死於自己的憤怒和暴虐!

張華強搶槍了,隻要他敢舉槍,警察立刻就會射殺他,那也是他最好的歸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