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踹還是安慰現如今已經不重要了,戊寅隻關心:“這裡到底是哪兒?”
他想要走到房間的儘頭,卻發現這裡根本沒有真實意義上的邊緣,完全是一個虛空的環境,無論怎麼走都是還在原地。
這令戊寅不由得產生了一種猜想:我該不會已經死了吧?
癸巳坐在地上,目光追隨著四處摸索的戊寅:“彆亂折騰了,過來陪我說說話,你知道我一個人在這裡多無聊嗎?”
“無聊不會出去嗎?”
“我要是出得去我還會在這裡無聊嗎?”
“……”
見戊寅用非常不滿的眼神盯著他看,癸巳歎口氣:“這裡是[核]。”
這句話果然有用,戊寅不再把他當做空氣,而是快步走到他身邊,盤腿坐下:“[核]?誰的核。”
“你的[核]。”癸巳說,“你失憶了?伊爾寄生了你的[核],忘了?”
戊寅當然沒忘,那麼刻骨銘心的經曆,如同幾百道激光同時照射在他最為脆弱的[核]上,痛到戊寅叫得像過年待宰的豬,還是當著解臨淵面前,非常丟人。
想當年,他神秘優雅、變幻莫測,一舉一動都帶著難以捉摸的魅力與無與倫比的強大實力。
現如今,他本體長得像麻辣燙裡的肉丸不說,還笨得離譜,自以為一切儘在掌握,實則被隨意拿捏。
“……你怎麼知道的?我被伊爾寄生這件事。”戊寅問。
“聽得到。”癸巳說。
“……”戊寅的暗殺名單上又多了一顆肉球。
癸巳並不知道自己的球命已經被惦記上,他隨手朝上空的虛無處指了指,“到了夜裡,這裡就能聽到外面的聲音,伊爾和戊辰早就商量要搞死你,我還奇怪怎麼一直沒得手,甚至還異想天開你是不是反殺了他,沒想到,隻是死晚了點而已。”
“戊辰?”戊寅疑惑,“戊辰是誰?”
“寄生兩個月之後意識被擠出去的那個[核],……這事還是你,不對,還是‘戊寅’告訴我的。”
“‘戊寅’怎麼沒告訴我?”
“……”癸巳不是很想知道兩隻戊寅之間的恩怨糾葛,他繼續解釋戊辰的事:“戊辰被宿主排斥之後,[核]經過手術取出,本來是要銷毀的,但是伊爾把他留了下來,後來他就一直待在伊爾身邊,幫伊爾推輪椅,清創,乾些雜活……長得瘦瘦小小,鬼鬼祟祟的,像一隻地精。”
戊寅隱約對這個人有了點印象,“……你還知道什麼是地精?”
“我當然不知道,這個形容詞也是你……也是‘戊寅’告訴我的,我記下來了。”
戊寅提議:“為了方便區分他和我,以後我叫戊寅,他叫戊虎。”
“嗚,呼?”
“他給自己取的名字,我也覺得很難聽,但是尊重他人意見。”
癸巳:“……好的吧。”
解決完稱呼問題,戊寅皺起眉開始分析:“
也就是說,動物園裡的龍先生甲辰其實是戊辰?而伊爾一直是解教授解載?載,年,Year,伊爾??”
癸巳搖了搖右手食指:“伊爾是解載的兒子,解一承。”
戊寅捂住腦袋:“我有點亂。”
“我知道你很亂,但你先彆亂。”癸巳幸災樂禍地說,“你隻要理清楚,幕後主使是解一承,化名伊爾,他出生起臉上有一塊巨大的胎記,為了祛除胎記不慎全身重度燒傷,然後便有了這項寄生實驗,他竊走我的[核]之後,寄生了他的父親解載,並且將戊辰更名為甲辰,充當替身,用來迷惑一些自作聰明的寄生蟲。”
戊寅:“……”
戊寅不服氣:“戊辰不是非常恨伊爾的嗎?為什麼反而會去幫他?”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知道嗎?”
“……懂了。”
或許,戊辰總是被伊爾命令著,在某一處角落停下,窺探著光源下的戊虎,羨慕、嫉妒、恨意,取而代之,複雜的情感逐漸從伊爾的胸膛彌漫出去,不知不覺也纏緊了總是和伊爾看著同一幅畫面的戊辰。
憑什麼?憑什麼都是低廉下賤的實驗體,待遇卻截然不同?憑什麼大家都喜歡你,而我卻隻能終日和一個喜怒無常腐爛惡心的家夥待在一起?
戊寅不再繼續代入戊辰視角,畢竟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更可憐一些:“所以我已經死了?”
“沒死。”癸巳,“但和死了差不多,等死。”
戊寅也跟著他一起在地上坐下,就聽癸巳繼續解釋道:“伊爾寄生你,霸占你的[核],原理就是把你的意識擠到[核]的角落,鎖住,隔絕你對外的感知,他成為[核]的主人。”
“你的[核]也是這麼被他搶走的?”戊寅還記得癸巳是第三十號,完美[核]的主人,伊爾的首要寄生目標。
“對啊,不然我怎麼會這麼清楚。”
戊寅思索了一下,問:“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按道理,他現在轉而寄生了我,你的[核]不就解放了嗎?篡位者離開,你複辟了。”
癸巳注視著戊寅的眼睛,忽然沒頭沒尾地笑著評價道:“雖然你和‘戊寅’性格迥異,但你們都挺可愛的。”
“……”
“我的[核]……”癸巳轉回正題,“你隻要想一下為什麼他會放棄我的那顆所謂完美[核],轉而去寄生你這枚不完美的[核],就該知道我的[核]已經廢了。”
他比出一個捅心口的手勢:“我給自己的[核]來了一刀。”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戊寅眼前忽然閃回了數張畫面,衝天的火光,斷壁殘垣,煙霧繚繞,鼻尖似乎再一次縈繞起那種焦糊混著血液的味道,耳邊也響起了無數慘叫聲。
癸巳的語氣輕鬆,把自殺說得就像吃飯喝水那般簡單,但戊寅卻再清楚不過,他的求生欲很強,除非是絕境不然癸巳不可能自殺。
“至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癸巳悵然地笑了下,“那是因為我已經被他融合了,他徹底地吞
噬掉了我,就算我的[核]還是好的,我也走不了了……我的意識還活著,但也永遠隻能活在這方寸之間。”
戊寅沉默地看著他,過了會想說聲節哀順變安慰他,但癸巳不知道是料到了他會說這句話還是什麼,提前打斷:“不用安慰我,你也快了,過段時間你也會被他徹底吞噬,就像我一樣,挺好挺好,以後的永生路上有你相伴,我也不孤單。”
戊寅:“……”
戊寅噌的站了起來:“我才不要和你相伴,到底怎麼才能出去?”
“我要是知道,至於困在這裡直到被他徹底吞噬嗎?”癸巳非常鹹魚地原地躺了下來,“我隻能告訴你,從內部出去是沒可能的,反正我沒發現可能。”
“也就是說,從外部破解還有機會?”
“不知道。”癸巳翻個身,聲音悶悶的,“我又沒有朋友,沒有人會幫我從外面想辦法,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
“……”戊寅盯著他落寞的背影看了一會,走上前,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起來,是不是一個人待久了沒人說話,所以成天胡思亂想。沒事做就過來繼續給我解釋來龍去脈,當初我們怎麼逃出來的,還有,明明有那麼多人可以寄生,解一承這個大孝子為什麼偏偏就要寄生他親爹?”
“我怎麼知道?我隻有夜裡可以隱約聽見外面的聲音,伊爾又沒有自言自語的習慣……”
……
南營地臨時指揮所。
愁雲慘淡都很難形容此刻的凝重氛圍。
小小的辦公室裡,癸酉躺在玻璃瓶裡暈暈乎乎地吐泡泡,整顆球軟得像一坨年糕;
殿下兩顆狗頭都快哭腫了,綠蘿也哭得枯了一大片,一直在掉葉子,庚午在旁邊絞儘腦汁地安慰它們;
變異者們擠坐一團,計劃已經從一人一艘船地毯式搜查,商量到不如直接乾一票大的抽乾大洋的水。
隔壁房間裡,解臨淵上身隻著黑色的工字緊身背心,薛鴻意找來的技術人員在觀察解臨淵手臂上的機器甲蟲,而公主在旁邊踱步,腳墊踩在瓷磚上,噠噠作響,她提起前爪在隨身攜帶的鍵盤上敲下一排字,接著在觸摸屏上點擊人聲朗誦:“你再複述一遍,解教授臨終前對你的遺言。”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公主薛鴻意都覺得像是看到他高中時期的教導主任,他被145的智商壓製得一聲不敢吭,隻抬起眼珠,目光在公主和解臨淵之間左右來回。
“他說,家,家,我家。”解臨淵篤定地答複。
“如果是這樣,我覺得有些奇怪,”公主再次快速打字,播放:“‘家,我家。’這似乎並不是在表達他死後想要回歸故土的遺願,而更像是一種提示,提示我們去他的家,他家裡肯定藏著什麼想要我們知道的秘密,你們認為呢?”
這顯然是一種全新的思路,是被戊寅失蹤擾亂了理智的解臨淵未曾想到的角度。
陸捌更是恍然大悟:“對,有道理!”他看向解臨淵,“不然教授為什麼不說‘
回家’,而說‘我家’。”
公主歎了口氣?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打字播放:“這麼淺顯易見的提示,居然還要我一條狗來教你們。”
“就算是狗也是最可愛的狗狗。”薛鴻意拍拍公主的後背。
沒成想即使是智商145的雙博士學位變異犬也會喜歡聽人類的誇獎,公主竟然被誇一句可愛之後就很高興地搖起了尾巴。
既然有了解題思路,解臨淵的心也就隨之定了下來,好歹不像前幾個小時一樣,一旦耳邊安靜下來,腦子便被各種糟糕的想像充斥:“解教授的家在哪?”
“我去問。”薛鴻意行動力滿分,話音未落就出了門。
……
“是不是入夜了?”戊寅忽然從地上支起上半身,“我聽到聲音了。”
“幻覺吧。”癸巳眼睛也不睜,“我以前孤獨得要死的時候,也會時常幻聽。”
“不要再賣慘了,我真聽到說話的聲音了。”戊寅站起身,一片虛無之中他也分辨不出聲音的來源,隻好努力地豎起耳朵辨認……
——誰允許你用他的仿生體?你也配?
這句話的聲音很大,吐字清晰,癸巳也聽到了,他猛地從地上坐起來,和戊寅對視一眼,也加入了偷聽的隊伍中。
——為什麼不能用?不好看嗎,你不是最喜歡這張臉了嗎?
——戊辰,你找死,出去一趟,你膽子變肥了,跟我頂嘴?!
——你本來就沒打算繼續留我,不是嗎?等到了島上,你取回戊寅的本體,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我,不是嗎?
冗長的沉默過後,率先軟下語氣的竟然是伊爾。
——你彆多想,戊辰。你知道的,當初癸巳聯合戊寅策反,催生數批仿生體同時成熟,我就是沒有準確辨認出裡面誰是戊寅的本體,才讓那群寄生體意外出逃,差點害得我功虧一簣,所以我才會這麼敏感,是我口不擇言了。
——我知道的,先生。誰都會背叛你,但我絕對不會。
……
晌午,改裝越野車在一片廢墟之中停了下來,車頭和輪胎上遍布汙染者的血肉,車窗也濺得都是贓汙。
小黑和阿藍率先跳了下來,環顧四周:“是這兒嗎?哪還有什麼房子啊?”
“就是這裡。”解臨淵左瞳中密密麻麻都是數據,他跳下車,準心鎖定眼前一排碎磚爛瓦,“消失在北營地政府軍與反叛軍戰爭之中的,解載的故居。”
這兩天,薛鴻意帶來的那批所謂的南營地機械工程巨擘,對於解臨淵手臂上小小的乾擾器集體束手無策,最後還是變異者們看不下去,直接分彆跑去北營地政府軍和反叛軍裡面,把曾經機械戰神負責團隊僅剩三顆火種全虜了回來,摁著頭讓他們拆,拆壞了就去死。
這個‘死’字說得十分鏗鏘有力,阿橙邊說邊給他們上演了一出生撕汙染者。
在這樣振奮人心的激勵下,三位火種僅用2個小時就為解臨淵拆掉了甲蟲乾擾器,順帶還貢獻了解載也參與過機械戰神研究的
消息,這枚乾擾器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當然,得知Z1932存在的火種們也休想再回家,全被薛鴻意拐去了南營地,換個東家繼續發光發熱。
解臨淵認得其中一枚火種,是一名曾經仗著身份趾高氣昂的年輕人,性騷擾過女性的Z,還提議給Z加性功能。時過境遷,二人身份調轉,變成了對方膽顫心驚地跪在他的腳下祈求原諒。
解臨淵忽然想到戊寅曾經玩笑地跟他說,再一次回到北營地,一定要狠狠打那些欺淩你的人的臉,但他現在卻提不起一絲一毫的興致,隻擺擺手,讓薛鴻意趕緊帶他們滾。
有了戰神數據係統,接下來的問題就好解決很多,不過半小時解臨淵就鎖定了解載的居所,驅車前往,得到了一片殘垣斷壁。
雷達掃過,不出所料,他在廢墟之中發現了一間地下室。
一眾人興致衝衝地尋起了地下室的入口,殿下兩顆鼻子都貼在地上嗅,結果半天遍尋不得,暴脾氣的變異者們直接徒手乾了起來,打算就地挖一個通往地下室的通道。
陸捌趕緊阻止他們:“沒必要好吧,冷靜點,彆把地下室裡的東西弄壞了,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又給弄斷了,你說對吧,解——”
然後他就看見解臨淵左臂已經變成電鑽在突突了。
陸捌:“……”
幸好,還有一根綠蘿承擔起了家庭的重擔,黃綠相間的葉片點點他的手,接著拽他走到半百米之外的一道下水口旁邊,陸捌蹲下看了眼,回過身:“找到了,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