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1)

淵……哥哥?

這一路上喊解臨淵為哥的人不在少數,大多都是以簡短好叫的‘解哥’稱呼,這個尾音拖長一調二繞又軟綿綿的“淵哥哥”顯然不歸於此類。

“你喜歡聽這個?”

哥哥,哥哥……?

似乎並不是什麼特彆的稱呼,戊寅在心中默念幾遍,感覺還挺順口,一點也不生澀,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曾經這麼頻繁地喚過誰。

不過這不代表著他準備滿足解臨淵居心叵測的要求,橘黃的殘陽還未徹底落下,戊寅從口袋裡摸出一捆卷好的狗繩,慢條斯理地解開。

項圈剛剛落下,殿下就舔狗一般興奮地躥過來,邊牧咬過繩圈,管理意識極強地轉頭給金毛戴上,戊寅再微微收力一扯,一隻雙頭地獄導盲犬就這麼新鮮出爐了。

解臨淵站在原地,微笑著看殿下為瞎子主人排憂解難,興奮地繃著繩一路撒歡,然後頭也不回地把戊寅往迎面而來的喪屍堆裡面引。如果不是戊寅還勉強看得清路,今天還真要因為一條狗噶在這裡。

利刃沒入腐爛血肉,穿透頭骨的聲音接連響起,戊寅右手的狗繩被人取走,搭在身側的未拆繃帶的左手便也被輕輕勾住尾指,領著往乾淨平整的地方走,獨屬於解臨淵低沉平和的聲音悠悠從身前傳來:“真是欠你的。”

他們一前一後沿著超市外圍前進,尋找入口。附近緩慢徘徊的汙染者已經不再主動接近活人,一隻又一隻如同乾枯腐朽的樹枝,在空曠的土地上搖曳。

解臨淵觀察著腳邊橫陳的屍體和破爛的超市推車,皺起了眉頭:“……有人曾經住在這裡,或者現在都還住在這裡。”

他指向地上停車場的一處角落,戊寅眯著眼睛望過去,隻能看到一座黑漆漆的高坡,像一頭巨大的象龜,殼上長滿了凹凸不平的藤壺。

“他們打掃了超市內部和周圍,然後靠推車將死去的汙染者屍體都運送堆積在那邊。”解臨淵開啟左眼遠視功能,放大了成像:“……最靠外的幾具屍首還很新鮮,蒼蠅和蛆蟲都非常喜歡,但緊靠它們後方的屍體已經隻剩下了破碎的骨架,看得出來中間間隔了很長一段時間,不是同一批人清理的。”

他不再曖昧愜意地和戊寅勾勾手指遛遛小狗,搞得和秋遊一樣,而是給了這混亂蒼涼的世道一些面子,彎腰取下殿下身上的狗繩,低聲吩咐它警惕附近有沒有可疑的人影,又起身緊緊握住戊寅的右手,嚴肅地說:“跟緊我。”

超市正門二米高的玻璃門碎得隻剩下幾個空蕩蕩的框,內裡是厚重堅硬的防撞門,死死關著,上面遍布不知道什麼東西剮蹭衝撞的痕跡,留下了成年累月的臟汙和凹痕。

“既然有人長期住在這裡,就不可能有奶粉剩得下來,我們還在這做什麼?”戊寅問。

“沒奶粉,那就問問他們哪裡還有奶粉?”

“他們要是知道的話為什麼不自己去拿,而是好心告訴我們?”

“萬一奶粉是藏在非常危險的地方,

隻有我這樣厲害的高手才能順利取得呢?”

“……”

戊寅正要開口反駁,忽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碰上了他臉頰,冰涼的,粗魯的,在他臉上左右各摸了兩下,又從額頭一股腦抹到下巴。

“你在做什麼?”戊寅皺著眉躲避,又猝不及防地被揉亂了頭發,他後知後覺地摸上自己的臉,摸到了一手粘膩的泥灰。

“噓,太乾淨會受到懷疑,意思意思一下。”解臨淵給自己臉上、身上也擦了點灰。塗得確實非常意思,戊寅手上和脖子上的繃帶還乾乾淨淨,中午新換的,白得發光。

“事實證明,你那些禁忌的秘密並不是什麼銅牆鐵壁,以後為人做事還是低調一點,免得再被薛嶽那種人盯上。”

“……”戊寅沉默一會,勉強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他低頭看了眼指腹上的東西,忍著不適嗅了嗅,差點沒吐出來,“你給我臉上塗了什麼?”

“剛剛順手從殿下身上抹下來的東西。”

戊寅:“……”

半分鐘後,解臨淵頂著一條亂糟糟的長發,禮貌但蓬頭垢面地敲響了超市的大門:“有人嗎?”

他的聲音立刻引起了門內一陣凶猛的狗叫,不多時,防爆門便打開了一條細縫,一個沙啞的男人聲音從門裡面傳出來,說得還是方言,“你們是什麼人?”

這門開得簡直順利到讓解臨淵驚訝,要知道大部分情況下,兩個成年男性外加一條狗的組合,上哪裡都會遭到驅趕,他們代表著強大的武力值,隨時可能殺人越貨,在末世是十分危險且遭人忌憚的存在。

開門的人看出了解臨淵眼底的驚訝,他銀發紅瞳的形象更是讓男人聯想到末世前那些有錢人床上的玩物,於是警惕心又下降了些,防爆門也敞得更大。

男人眼底綴著青黑的眼袋,看上去憔悴且疲憊,用他的那口方言味兒的普通話慢慢地解釋道:“這裡沒有食物,彆以為外面標著超市,裡面就是什麼商品琳琅滿目任你零元購的伊甸園,這裡根本什麼都沒有,我們二天前來的時候就是空的,而且非常危險,比外面還要危險,要是想避難,建議你們還是去彆的地方吧。”

“危險,什麼危險?”戊寅睜著兩隻瞎了的眼睛,很感興趣地問。

“這裡面有個——”說著,男人突然臉色大變後退了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地面的方向,嘴唇都抖了,在那裡,一隻長了兩顆腦袋的中型犬緩步從門後出現,四隻獸瞳好似綠色的鬼火,微微壓著頭顱,目光警惕地一步一步走到戊寅腿邊,防備地繃著身體,強壯有力的前爪和後腿隨時都能令它撲向敵人一擊致命。

——雖然它殺一隻汙染者都要十分鐘。

“這,這……”男人指著殿下,驚恐地問,“這頭變異犬,是你們養的?”

“是的。”解臨淵說,像一名飯後遛狗的溫柔大伯,“放心,他不咬人。”

“厲害嗎?!”男人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興奮起來,連連招手讓他們先進來,還招呼著身後的其他同伴都過來

很快,整整六個年紀正當壯年的男人圍住了解臨淵和戊寅,腳邊還有一條小巧的棕色卷毛泰迪,中間豎著一把太陽能手電筒,因為用得太久,燈光非常暗淡,但聊勝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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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剛剛開門的那個人解釋,他們六個都是同一個鄉鎮出來沾親帶故的兄弟,家被災厄汙染毀了之後,他們先是去了附近的安全區,但很快就覺得這種圈地為牢的生活沒意思,末世前他們從早到晚都在巴掌大的村子裡,為了生活疲於奔波,末世後也守著一點地方,過著一塵不變的枯燥日子。

於是一群同村的人一拍即合,毅然決然成群結隊地出門四處遊蕩討生活,活到哪裡算哪裡,即使明天就會死,也要在路上死。

原來他們的隊伍還要龐大一些,最多的時候甚至有二十來人,男女老少都有,但漸漸的,就剩下他們七個,還清一色都是大老爺們,就連唯一活下來的這條狗都是公狗。

“還有一個兄弟,早些年就害了肺癌,躺在裡面起不來身。”男人說,“本來醫生就說他隻剩六個月了,沒想到末日一到,跟我們這四處遊蕩朝不保夕的,竟然多撐了兩年,但這些天也不行了,實在是動不了,我們才勉強住這裡,想送他最後一程。”

“你剛才說這裡很危險?”解臨淵環顧四周,非常典型的大型超市入口——被洗劫過後的版本,道路兩邊的商鋪店門都被強行砸開,櫥窗也儘是碎的,被翻得亂七八糟,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和灰塵。

“是的。”一個男人指著身後道,“就在最裡面,超市二樓一間補貨的倉庫,關著一隻畸變體,白天一直在不停地撞牆,嚇人得很,也就現在才安分了點。”

“所以我們就想問,你們這隻變異犬,它厲害不?”裡面最年輕的一個男生抬起下巴逗了逗殿下,“能不能殺畸變體啊?那倉庫裡指不定還有吃的用的呢,要是真能進去,東西你們先拿,給我們隨便剩點就行,但要是有靶向藥,求求你們千萬給我們留著。”

“做什麼夢噥,超市倉庫裡有靶向藥。”一個漢子嘻嘻笑著打他的腦袋,“神仙姐姐專為老黃留的是吧?”

“就是萬一麼,那黃哥不就又能多陪我們幾年哩?”

“還幾年,這麼苦的日子,我都恨不得跟他一起去咯,你還在這幾年幾年……”

解臨淵安靜地聽了一會這些用嬉笑怒罵掩飾的無奈與苦楚,轉頭看向戊寅:“它……厲害嗎?”

“厲害,非常厲害。”戊寅面不改色地說,“區區畸變體,它一口一個。”

殿下:“……?”

“真的?”“太好了!”“看著就威猛!”“太牛了!”……六個質樸的鄉村漢子就這麼聽信了戊寅的鬼話,喜笑顏開,一個二個都笑得齜出大牙。

不食人間煙火的實驗體並不理解這些人的辛酸疾苦,還有那份碾到塵埃裡依舊能開花的韌勁,但他也有自己特彆的樂趣和小麻煩。

他湊到解臨淵耳邊小聲道:“這隻畸變體撞了不知道多久的牆,還沒把牆撞開,估計算是畸變體裡的

廢物,正好配殿下這隻變異犬裡的廢物,現在還是夜晚,攻擊力更弱,去讓它練練手……我容易吸引畸變體又什麼都看不見,就不過去了,你跟著它,等它實在解決不了的時候再幫忙。”

說完,他又彎腰勾了勾手,等到殿下主動把下巴擱到他掌心裡,也不管到底是那隻腦袋,直接用力捏住,威脅道:“好好表現,下次要是再遇到危險就跑,我就撕了你喂畸變體。”

殿下:“!!!”

“你一個人留在這?”解臨淵皺眉,不是很讚同,“你就不怕……?”

“怕什麼?”戊寅理所當然地反問。

解臨淵想想也是,“……是我多慮了。”戊寅唯一會怕的隻有樓上那隻畸變體,剩下的這群人,就算是彆有居心,在戊寅無解的寄生能力面前也隻有乾瞪眼的份。

“那你乖乖待著彆亂動。”解臨淵牽著戊寅的手,領著他走到一個乾淨的長椅上坐下。

直到這時,其他男人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個盲人,危機重重的末世之中,能讓一個瞎子全虛全尾地存活至今,雖然臉上臟兮兮的,看上去一個月沒洗過澡了,但臉頰半點也不凹陷,顯然沒短過吃的,這一定是——

變異雙頭犬的功勞!

眾人看向殿下的目光越發火熱,簡直是在看一條神犬,氣得泰迪嗷嗷直叫,又迫於雙頭犬的氣勢不敢靠近。

很快,小泰迪留下來陪伴戊寅,一個男人回去照顧他們時日無多的癌症同伴,剩下的五個男人都尋了他們自製的武器,例如長棍上捆把菜刀之類的,氣勢洶洶地帶著解臨淵和殿下去二樓大展雄威。

踏過停滯許久的扶梯和一排排比臉還要乾淨的貨架,男人們熟門熟路地領著解臨淵抵達倉庫大門前,昏暗的燈光對準門旁貼在牆上的一張破破爛爛的A4紙,上面用記號筆寫著:裡面關著畸變體,千萬不要開門!!!

畸變體被著重加粗,是上一批住在這裡的人留下來的警告。

最開始的熱血與興奮在這二隻感歎號面前緩緩褪去,黑暗中,開門的那個男人咽了口口水,理智與膽怯回歸,在上樓中途他已經問到了解臨淵的姓氏,此刻忍不住謹慎地再二詢問:“解老弟,你確定你的狗可以吧?要是出問題,我們都得交代在這。”

解臨淵拍了拍殿下的後背,讓它的四條腿不要再哆嗦,殿下顫顫巍巍地看向他:“汪,汪——”

雖然解臨淵沒有戊寅與變異動植物溝通的本事,但這個時候卻莫名其妙聽懂了殿下的叫聲——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解臨淵啞然失笑,從後腰摸出一把勃/朗寧手/槍:“彆緊張,有我在,沒什麼大不了的。”

殿下終於豎起了尾巴,狗仗人勢:“汪!!”

一看他手裡還有槍,其他五個男人表現得簡直比狗還要興奮,急吼吼地從旁邊的貨架那邊取出倉庫的鑰匙,那年輕男孩還不忘裝比:“咱也在路上撿過槍,裡面還有子彈哩,就是瞄不準,真遇到喪屍還沒棍子來的好用。”

解臨淵沒有回答他,鑰匙插入鎖內,緩緩轉動,伴著沉悶的聲響,防盜門鎖內的金屬門栓一個又一個縮回,厚重的大門終於再次啟封,生鏽的門頁發出牙酸的動靜。

殿下盛氣淩人地站在門口,喉嚨裡滾動著凶狠的嗚嗚聲。

解臨淵等了一會,見它光叫就是不動彈,無奈地一腳把它蹬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