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檸委屈巴巴地被帶進二樓的客房。

房間很大, 裝修複古經典，可是他站著手足無措。

蔣明易合上門，轉身就看到他鼓著臉一動不動, 眼鏡都要往下滑了也不扶。

他上前伸手索性挑起, 摘了。

陸檸：？。？

我瞎了。

蔣明易坐進墨藍色調的高背單人沙發裡，架起二郎腿, 遙遙地看他一眼：“順順當當地把自己賣了。”

實在是忍不住笑了，“也不跟我過周末了是吧？”

陸檸哭喪臉, 反正眼鏡沒了也不能跑，索性裝可憐：“那怎麼辦？我又不知道~”

手腕被沙發上的男人握住，人也被拉過去。

他嘟嘟囔囔地說：“我就感覺今天氣氛不太對，感覺爺爺好慘，你都不跟他講話。我就想，那我哄一下爺爺高興好了，爺爺對我也很好的嘛。”

現在已經從二十三歲完全變成三歲。

陸檸：

我要鬨啦！我真的會鬨！你們彆不信！

蔣明易把他拉到腿上坐下，攬住了腰, 看著他俊俏漂亮的眉宇，問道：“平時在我面前不是很會裝傻充愣？”

陸檸“哼”的一聲扭頭，不想說話。

解釋不清楚！

原地發癲吧！

他想起媽媽說的——明哲保身。

薑還是老的辣, 鹽還是媽媽吃的多。

這四個字媽媽經常說，他也經常提醒自己, 結果今天就“咵嘰”一腳踏進去了。

陸檸癟嘴：“爺爺是故意的, 隻跟我說話，故意氣你，對不對？我就是純純工具人！”

發尾脖子被寬大手掌溫柔地揉了下。

陸檸扭動脖子避開。

蔣明易娓娓解釋，語調溫柔：“能上這張飯桌的人，有幾個, 你還當自己工具人？”

看他又噘嘴，小小的M字唇格外誘人，手掌滑過臉頰捧住，拇指在唇角輕輕揉著。

陸檸完全在思考爺爺的事情，無暇顧及這些曖昧的小動作。

“懂了，我還以為我故意賣乖給爺爺看，爺爺會開心，結果搞半天，是爺爺在故意賣慘給我看！哼~”

如果媽媽在的話，就肯定知道了！

可惜當時是微信溝通，他觀察力有限，無法發現這些細節，更無法轉述給媽媽。

蔣明易笑得眯了眯眼，忍不住額頭抵在他的鬢角輕笑。“學會了嗎？”

陸檸氣鼓鼓：“學廢了！”

這才意識到兩人靠得多麼近，蔣先生竟然靠著自己，自己也在他腿上懷裡的。

乾什麼呢！

在大宅的客房，這合適嗎？！

——給我抱緊點！

陸檸回過神，輕聲道：“那現在也隻能這樣了。我又不想爺爺真的不開心。”

如果先答應再拒絕，肯定會讓人很失落的。

爺爺儘管是故意賣慘，但出發點也肯定不是為了傷害他。

“那我呢？”

兩人靠得太近，蔣明易唇間熱氣，不經意間呼進他的耳中。

陸檸幾乎要發顫，抿唇不語。

蔣明易一字一字緩慢道來：“爺爺慘，你要哄爺爺高興；你又不希望爺爺真的不開心。”

說到這裡，手臂緊緊一圈把人抱得更結實，幾乎掐了窄腰進懷裡，唇也緊緊地貼在他泛紅的耳朵邊，“檸檸，那我呢？”

陸檸：？。？

為什麼好像有什麼危機信號在發射，但他有點把握不住 。

身體感受到這種充滿力量感的擁抱，聽見如此溫柔動人的話語，他好像完全拒絕不了，下意識地說：“等回去，我補償您，我陪您過……工作日？”

周末過不了，工作日總能一起過吧？！

耳尖兒被親了一下，陸檸不敢看他。

還好沒戴眼鏡，不然立刻奪門而逃。

被連著親了好幾下，直到親到耳後根的位置，陸檸才用手肘頂住他結實溫暖的胸膛，試圖格開一點點距離。

他仰起亮閃閃的眼眸，光芒如星印在眼底，眼尾耷拉，看起來可憐兮兮：“我知道，您也是賣慘。嗚！”

蔣明易嘴角的笑意如漣漪般泛起，手掌托住他的後腦勺按進懷裡，嘴唇靠在他耳旁輕歎：“這點聰明全用在我身上了是吧？”

被緊緊抱住的陸檸：

讓我發癲，讓我扭成一條蛆！

敲門聲響起。

陳管家的聲音：“大少爺，老爺子說，時間也不早了，您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還要開會。”

蔣明易：“知道了。跟他說，我立刻滾。”

陸檸：“……”

手指不自覺緊張地握住了蔣先生西裝的衣襟，仰頭，視線有些模糊地看他，輕輕地問，“這麼凶的嗎？”

蔣明易忍不住額角靠在他的額角，輕聲道：“我不對自己凶一點，老爺子不會消氣。你在這裡，就陪他說說話。”

“那……那您就回去了？”

陸檸忽然有一種自己和相愛之人被封建大家長拆散的錯覺。

梁山伯與祝英台，

羅密歐與朱麗葉，

中外各種苦情劇情紛至遝來。

蔣明易看著可愛的小陸，眼眸染著笑意，輕聲問：“不想留下？那我偷偷帶你走？”

這又是哪一出？

紅拂夜奔？

“您彆開玩笑了。”

陸檸咕噥，“爺爺好不容易開心起來的。”

蔣明易捏捏他生氣鬱悶時不自覺鼓起來的臉頰：“你成孝子賢孫了？”

陸檸視線雖模糊，可是兩人湊得近，正對著他富有魅力的桃花眼，不免沉醉，理智尚存地輕聲解釋：“那結婚的時候，我也是答應您要孝順爺爺，我不能違背自己的承諾。”

話音落下，兩人相顧無言，隻是視線緊緊凝視彼此。

陸檸忽而盯著他的眼眸，眼簾一折，就是他性感的薄唇。

他口乾舌燥起來，眼睛閃爍不定，拽住他西裝的手一直沒放開，連呼吸都已經徹底停滯。

怎麼辦，他們是可以親親的關係了嗎？

親親不是隻有確認過相愛的戀人才會發生的事情？

蔣明易讀懂了他眼底的不確定，微微偏過臉，高挺的鼻梁在他柔軟的臉頰上蹭了下，輕輕地嗅著溫暖陽光的氣息。

最終，吻落在了鬢角。

他能給的溫柔儘在不言中。

陸檸心裡酸酸的，像是有點期待發生什麼，理智上又還是擔心什麼。

蔣明易拿起扶手上的眼鏡為他戴上，抱著人起身，抬手整理他的衣服。

隨後，他扣上西裝的扣子，攬著他的肩膀往外走：“送送我。”

陸檸嘟嘴，幼稚地反問：“為什麼您就不能留下來？”

蔣明易握著門把手，低眸看他，最終還是將今天的事情和盤托出：“小陸，我和老爺子爭執的原因是，有關於理正集團的繼承權歸屬，我拒絕繼承。”

陸檸：！。！

蔣明易輕歎：“本來不想告訴你，怕你聽了多想。這是我跟老爺子之間的博弈。不用管。”

陸檸不敢多想，隻悶頭推推他：“好了我知道了，您回去休息吧！”

兩人一並坐電梯下去。

燈光忽明忽暗，陸檸抬眸瞧瞧他。

拒絕繼承整個理正集團，的確是足以惹怒老爺子的“罪過”。

可是蔣先生為何要拒絕呢？

他不懂。

陳管家在樓下等候，說是車已經安排好。

真到門廊下，蔣明易有點舍不得了，攬著懷裡的人，就著燈光地欣賞他的面龐。

月色似乎點綴了柔軟的唇瓣。

蔣明易難得有幾分悔意，剛才如果親下去……

陸檸眨眨眼，發出“嗯？”的一聲疑問。

兩人站得不算太親密，蔣明易靠近他的耳邊，輕聲道：“小陸，幫我一個忙。”

“什麼？您說。”

陸檸肯定是全力以赴的！

蔣明易緩緩道：“對老爺子好點，回頭理正集團就交給你了。”

說完，在他肩膀用力按了按。

陸檸：……

您看著挺正經一人，怎麼說話這麼離譜！

等車子開遠，陸檸回頭才發現老爺子正站著呢，拄了拐杖遙遙地看著。

他雖然知道爺爺剛才故意賣慘，但沒有心生討厭，畢竟這種時刻總是讓人很容易共情和心酸。

陸檸跑上前：“爺爺。”

蔣老爺子欣慰地笑了笑，到此刻，終於口中提到了親孫子。

“他這三十出頭沒乾過什麼正經事，也就是把小檸領進家裡這一樁算是有功勞。”

陸檸不敢接茬，也不敢給蔣先生說好話。

剛才蔣先生說的話，肯定不是騙他，所以茲事體大，他的確應該明哲保身。

但是從老爺子角度，蔣家百年的家族生意，連唯一的親孫子都不願意繼承的話……

陸檸搖搖頭：

啊啊啊啊啊啊我才是最慘的那個！不要再可憐彆人了！冷靜點啊檸寶！

他扶著老爺子站進電梯裡。

但卻發現，老爺子按了三樓。

三樓？

陸檸來大宅幾次，都沒有正式踏足三樓。

也沒有人提過。

仿佛是封印著這棟大宅許多的秘密。

他瞧一眼靜默的老人家，似乎此刻看上去格外滄桑。

“爺爺，我們去三樓嗎？”

蔣老爺子握住他的手腕：“爺爺帶小檸去看看明易父母的照片，還有奶奶的，姑姑的。”

陸檸眼神一滯，大腦“嗡”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