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檸是坐著何助理的車去的公司, 後座還有一個保鏢。
的確是按照蔣明易的安排，何助理帶著保鏢坐在樓下咖啡館。
陸檸給他們兩人各買一杯咖啡，再去的公司。
他今天沒拎飯盒袋。
曉雪衝他眨眼笑：“今天不帶飯？中午有約會了？”
陸檸搖頭：“沒~”
他還沒想好和曉雪他們怎麼說, 指了指鄭經理辦公室，“老鄭在嗎？”
“不在啊。”張飛揚疑惑，“你大早上找他？你昨天不是跟著他和陳總去見市場部的新總監？有什麼進展？”
曉雪也問：“對啊，你昨天就沒下文了。我還擔心有沒有讓你喝酒呢。”
“沒喝酒。”陸檸剛回答, 就聽見腳步聲從外傳來。
行政部一個女孩子到門外：“陸檸, 陳總那邊找, 你們鄭經理也在。”
“哦。”陸檸按照自己想的，先開手機錄音, 再過去。
張飛揚笑著道：“你現在都直接跑陳總辦公室了？看來昨天那一頓很有效果嘛！”
曉雪倒是皺眉, 看陸檸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不是這麼回事, 但是她沒急著問。
陸檸將手機塞進口袋裡，跟著行政部的同事去陳放升辦公室。
門是開著的, 鄭經理一看陸檸露面, 便起身道：“小陸, 你來了。”
陸檸緩緩走進去, 就看到陳放升滿臉笑容。
陳放升指著椅子：“小陸坐吧。要不，老鄭你先去忙？”
鄭經理點點頭, 對陸檸道：“小陸, 我跟陳總聊過了，你的工作情況很良好。我們都希望你能留下。你們聊吧, 我先回人事部。”
陸檸看著他，不清楚他到底知道多少。
但是，他不想單獨面對笑面虎陳放升, 發自內心地認為他這種偽善的樣子，極其恐怖。
“不，鄭經理，你是我的頂頭上司，我希望你在場。”
他手搭在椅背上，沒坐下，語氣比較強硬。
“這……”
鄭經理遲疑，看一眼陳放升。
他也是打工的，這種時刻雖然知道不占理的是老板，但多少還是有所忌憚。
陳放升倒也沒有非要鄭經理離開，而是笑嗬嗬地說：“小陸，哈總的事情，老鄭應該跟你說過了，他不會入職我們公司了。所以，你為什麼還要走呢？昨天我也回去反思過，是我忽略了你的訴求，沒有考慮到你的家庭情況，是我當老板的太自私了。”
陸檸皺眉，心裡想：你說的“家庭情況”是我說的那回事，還是你以為的那回事呢？
他直直地看向陳放升，沒做聲。
陳放升繼續笑臉相迎：“小陸，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陸檸佩服這種全然徹底的“裝”和“演”。
這問題，他很難回答。
說沒有，那他就不必離職；
說有，他拿不出直接證據，隻要陳放升單方面說誤會了，那就顯得他無理取鬨。
他想到了蔣先生。
切話題，拿回主動權。
陸檸繞過這話，主動問陳放升：“陳總，我的離職手續幾點可以辦好？”
隨後轉而問鄭經理，發出疑問信號。
陳放升看他態度很堅決，想到他居然跟理正集團的蔣老爺子有那麼一層關係，還是蔣明易的人親自來聯係提醒。
正好助理送茶壺進來，陳放升親自給陸檸倒茶，表面上給足面子。“小陸，你看，就當我陳放升昨天瞎指揮，沒有了解清楚你的情況，給你賠罪，對吧？”
助理嚇一跳。
鄭經理也是嚇一跳。
他都覺得怪異，以他對陳放升的了解，陸檸要走，他不會留的，更何況像是現在這樣端茶倒水，點頭哈腰地賠笑臉？
這算怎麼回事？
陳放升親自將水杯推到陸檸面前：“小陸，昨天真的是個誤會，可能我去之前還喝了點酒……老鄭知道的，對吧？”
鄭經理被他一點，警醒起來，左右為難。
不過還是硬著頭皮說：“是，是。”
他的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這都什麼事情？
陸檸將水杯推回去，十分不客氣，且覺得惡心。
他知道老社會人應該如何體面周全，大家和氣生財。
可是他做不到！
他一想到陳放升用那種方面的事情算計自己，惡心。
也想不出，為什麼陳放升現在要強調他們之間沒有誤會，要留著他在公司。
陸檸直接撕破臉皮：“你這杯水是倒給誰的，我們都很清楚，總歸不是倒給我陸檸的。”
陳放升臉色一變，臉部肌肉的走向都似乎刹那間改變了，有一種凶相。
但僅僅隻是一瞬間。
鄭經理其實注意到了，心裡發毛。
到陸檸這句話為止，他是真的很想出去了。
情況比自己想的要複雜一些。
陳放升依舊維持著笑意：“小陸，你這話說的，我就是倒水而已，沒彆的意思。我作為老板難道不能給員工倒水了？”
陸檸道：“那麼幾點給我辦理離職？”
他決定狐假虎威一次，“你知道的，我大可以不辦就走，也能順利找到下一家公司。我現在來這裡，不是給你面子，是給你一次補救的機會。”
因為是當著第三個人的面，此刻陳放升的臉色極其難看，陰沉沉，但還是扯著嘴角在笑。
陸檸覺得自己不該錄音，應該拍視頻。
鄭經理本來還在琢磨陸檸這話太有底氣了，為什麼呢？
結果一瞥眼，就見陳放升的臉色介乎於微笑和控製不住微笑之間，透著一種難以言語的可怖。
簡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陳放升咬了下後槽牙，笑嗬嗬地看向老鄭：“既然如此，你給小陸辦個離職吧。上午就辦好。”
他這輩子都沒有這種時刻過，對著一個乳臭未乾的應屆生，居然還要把所有的脾氣往肚子裡吞下去。
他改了語氣，不得不讓步：“小陸，抱歉了，我們公司留不住你。你說得對，我作為老板還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調整改進。但是我的確是秉承著要提攜你的想法，才給你安排工作。隻是好心辦了壞……”
陸檸打斷他：“陳總，你演給誰看呢？我們這裡還有第四個人嗎？還是你擔心我走出辦公室，把你按著員工去討好你找來的高層這件事廣而告之嗎？”
陳放升死死地看著陸檸，要笑不笑，牙都要咬碎了。
“小陸！”鄭經理差點坐不住，趕緊打斷，“這個……那個……要不我去辦離職吧。我先去……”
陸檸也不想坐著，面對這張陰仄仄的臉，站起來居高臨下地問：“陳總，現在你回答一下，昨天是不是你本人，非要按著我去討好你找來的高層哈全呢？我不願意你非要這麼做呢？”
陳放升詭異的笑容已經快維持不住。
鄭經理也完全坐不住。
而門外，聽壁腳的助理也按捺不住了。
居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陸檸握緊口袋裡的手機，說完最後一句：“哦，你不用回答了，因為你剛才已經承認。”
陳放升冷笑了下：“我什麼時候承認過？”
陸檸道：“就在剛才，你說你昨晚是喝了點酒，所以才按著自己的員工去討好高層哈全。”
他轉而看向鄭經理，“對吧，鄭經理你也在，你聽得一清二楚吧。”
鄭經理一下子反應不上來，不敢作聲。
陸檸對著陳放升道：“你應該慶幸，我沒出任何事情。你昨天覺得我剛畢業，沒經驗，好拿捏，所以不停地威嚇。今天知道我有人撐腰，就換上這麼一副嘴臉，你不惡心，我還覺得惡心。”
他推開椅子，最後看著陳放升僵直的表情。
他強撐著有點緊張的情緒，問道：“所以，你還要留著我？不怕我拿著喇叭，天天在公司喊這件事？還是你是要我提醒每個來面試的員工——如果入職遠目科技，請你做好隨時被老板按著去陪重要客戶或者高層的準備。陳總，你留著我，是這個目的嗎？你給我個準話。”
鄭經理都覺得換做彆人，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可能陳放升已經要暴怒了。
但詭異的是，陳放升隻能忍著，且露著非常擰巴的笑容，客客氣氣地站起來，抬抬手：“老鄭，那你幫小陸辦理一下離職手續。”
“小陸，讓你在公司感到不愉快，真是抱歉。”
陸檸拔腿就走，因為這個惡心的人，感覺對這個世界都有了全新的認知。
辦公室外的人做鳥獸散。
一時間，幾乎全公司都在議論這件事。
尤其是陸檸擲地有聲的那兩句話，簡直是插翅一般，飛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我靠，陳總居然按著人事部一個帥哥去討好新來的一個總監”
“行政部老徐說，總監不是不來了嗎？昨天連夜進去了！”
“聽說這個進去的總監是個同！所以陳總沒找女的，找了個男的。”
“真的假的？這也太炸裂了吧”
“陳總居然沒對陸檸發脾氣，陸檸牛逼啊”
“陸檸什麼來頭？居然能毫發無傷地從陳總辦公室離開？”
“陳總踢到鐵板了？”
-
等陸檸回到人事部，曉雪和張飛揚的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老鄭讓曉雪辦理下具體離職，他失魂落魄地走進辦公室，仿佛剛剛去渡劫。
曉雪上前問：“檸寶，你這……昨天沒出什麼事情吧？”
陸檸搖頭：“沒出事。”
張飛揚不停地往後順頭發，完全沒反應過來：“陳總，居然是那種人？真的是……”
曉雪道：“難怪他指定要你去，原來是……”
瘋狂皺眉。
這誰聽了不說一句惡心呢。
曉雪很快地給陸檸辦理好離職手續，有點疑惑：“檸寶，是找了誰幫忙嗎？”
她沒在現場聽情況，但猜測陳放升這番態度，必然是不敢惹陸檸。
陸檸沒做聲，隻點點頭：“嗯。”
曉雪歎氣，也沒多問，隻說：“你這孩子，其實如果有人幫你，你都不用來了，直接讓陳放升開離職證明就行。”
陸檸簽字遞給她，微笑了下：“是，但我想自己的事情自己來收尾。而且我辦公桌的東西，我也得收拾。”
更何況，他不希望自己直接一走了之，讓同事們誤會自己的為人。
其他人管不著，至少部門內部的人，他不想留下壞印象。
——做錯事的不是他！
“嗯。也對。”曉雪拿回文件，“我給你去找個好拿的箱子。等我。”
張飛揚也幫忙收拾，且告訴了沒來的小韓。
小韓在群裡一直在發懵逼的表情包。
陸檸收拾完，鄭經理出來說：“小陸，我老鄭這次也是抱歉了。”
他從昨天開始一直處於比較懵逼的狀態，加上上有老下有小，不可能立刻做出什麼立場反應，但的確是沒顧著自己手底下的人。
“不關你的事。”陸檸道，昨天鄭經理是怎麼幾次維護自己，他是看到了的。
鄭經理道：“這樣子，剛好中午，我請部門裡的人去吃個飯。”
陸檸搖頭婉拒：“不了，我家裡人還在等我，我回去了。”
曉雪單獨送他下樓，也有些感慨：“我還以為我會先走呢。沒想到你突然走了。”
陸檸笑了笑，說了一句廢話：“意外總是比明天先來嘛！”
曉雪送他到樓下，怕他有人接，不方便。
她最後笑著說：“我們微信常聯係，要是有什麼好機會，彆忘了我！”
陸檸想，必須的！
陳放升他配這麼好的曉雪姐姐給他打工嗎？！
哼！
送走了一個可靠的夥伴，曉雪有些失落地上樓。
遠目科技持續處於暴風眼中，基本沒人在認真上班，都在八卦，甚至有一些來得早的人，翻出公司創立前期陳放升的事情。
那些被時間掩埋住的八卦，像是雪片般紛紛揚揚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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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檸則抱著箱子進咖啡館，剛進去想找何助，就不自覺地看向了落地玻璃窗邊。
傾瀉的陽光裡，一個英俊優雅的成熟男人，戴著一副墨鏡，朝著自己抬抬手。
好像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是坐在那個位置。
陸檸忽然感慨良多，眸光中，蔣先生走到面前，拎起手裡的小甜品盒子擺在收納箱裡，隨後接過了箱子。
陸檸呆呼呼地望著熟悉的甜品，甜橙慕斯。
眼眶居然會發熱。
蔣明易抱著箱子，姿態優雅，淺笑著揶揄：“又不認識我了？”
陸檸想起那日的開場白，抬眼看著他墨鏡後面瀟灑的雙眸，苦澀地問：“您現在還願意相信，我是真的有在認真工作嗎？”
“當然。”蔣明易騰出一條胳膊，攬住他的肩膀，微微偏了下頭靠近他，“小陸願意相信我嗎？”
陸檸垂眸，總是這樣子蠱惑人！
哼！